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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自从某天放学路上戴着眼罩唱饶舌不好好看路踩到了一只路过的小乌龟之后就不停地给身边的人带来霉运,这种邪乎的debuff发展到最后甚至让他身上自带一股霉气,夏油杰搭着他肩膀喊他霉气罐儿他还要发火。

收了他作业的课代表当天中午在餐厅吃饭必被面汤泼鞋,还是新买的aj;喜欢他的女孩子但凡给他送了自制巧克力,出门买菜必涨价,网恋被骗减八千。就连他最近有那么一点点好感的高一新生虎杖悠仁都难逃此劫:被楼上吵架的情侣一盆水泼中发烧三天还被拉去隔离,出门看电影被熊孩子踩座椅靠背,跟五条悟在小区门口偷偷kiss还被双方父母四人同时看见。五条悟不想拖累他可又老想跟他待在一块儿,最后只能摸摸他的短发给他起了个外号儿,跟他在网上聊天:

“还是叫你乌龟妹吧,比乌龟弟可爱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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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霉气罐儿。”夏油杰在月考开始之前又一次这么叫他,他不在乎谐音梗扣不扣钱,他只知道谐音梗真的很好玩,

“给我一支涂卡笔,我忘带了,记得用塑料袋包好无接触递给我。”

五条悟坐在他前面那桌,他俩每次考试都是换着拿第一第二,要么五条悟写作文的时候睡着了,要么夏油杰做着做着数学发现笔没水了,总之第一第二的名次别人无缘拿走。总之一切意外或者突发情况都以五条悟霉气太重传染给自己来解释。但夏油杰跟他从小玩到大,除了女人牙刷和洗脸毛巾没什么不能共享,也算是唯一一个其实没怎么被霉气影响到的人。

“嘁。”五条悟不悦地递给他一支新的涂卡笔,“你自己不带笔还说我。”

“那不也是你的问题。”夏油杰转着笔等老师发卷,“以前我可从来不会忘。”

虎杖悠仁这天中午正在家里做可乐鸡翅,用刀细细切开肉往里倒料汁的时候门铃响了,他用手蹭了蹭身上的粉红色围裙,还以为是隔壁邻居兼发小伏黑惠过来吃饭了,没来得及放下菜刀就这么出了门。

快递小哥看着满头大汗手里还提着刀的肌肉男孩,吓得往后跳了一下:“这是您的录取通知书,恭喜恭喜,市一中的都是高材生。”

“市一中?真的?!”

虎杖悠仁的父母对他的要求非常宽松,儿子只要你开心就好我们别无所求,这也导致悠仁从小就懂事温柔善良谦逊,爸妈都这么佛了孩子能坏到哪儿去。有的时候他还会为了父母拼命学习,他考得不好的时候父母还会反过来安慰他让他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搞得他特内疚,只能继续熬夜打灯做题。

他一手挥舞着刀一手拿上通知书反复地看,情绪高涨的时候手就不受控制,他突然想起自己手上还有血,赶紧把刀放下来朝小哥鞠躬把人家送走。

虎杖悠仁那天更有动力做饭了,最后干脆直接在家里烤了几大盘肉给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送过去,然后开开心心收拾东西准备入学。然而悠仁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幸运从顺利入学之后就没了,用完了,从今往后全是霉运。

2

虎杖悠仁入学第一天就闯了个大祸,这世界上这么多坏人这么多坏事儿,我觉得我不算坏,但他又不能比烂为自己找借口。

第一节课上课之前班上同学为了烘托气氛开始大合唱,一开始的曲目都很普通,友谊地久天长小公鸡喔喔叫外面的世界真美妙之类的,直到不知道哪位仁兄开了个头:

“There’s some horses in this house!”

虽然这群孩子也就只有十五六岁,但这种歌词他们还是听得懂的,就算听不懂也知道自己去查,年轻人总是在这方面的事情上展现出超高的兴趣与执行力。

高一三班班主任是英语老师,他正跟高三年级第一名在走廊上周旋。

高三第一名五条悟:“不是,我是真的睡着了……我不是故意不写您作文的嘛。”

他总是用撒娇的语气来阴阳怪气爱管闲事的老师,虽然这老头儿听不太出来,五条悟平常比较恶劣的性格在这老头儿面前最多就是儿子耍赖皮。

英语老师刚准备张口说点什么,戴着耳机在看小说没意识到自己说话声音有多大的虎杖悠仁就跟着同桌一起喊了句:

“Wet ass pussy!”

英语老师:“……”

五条悟当然也听懂了,他非常好奇这位勇士是谁:“……”

十分钟之后班主任总算把五条悟放走了,老头儿走进教室第一句话就是:

“我很开心同学们能通过英文歌曲来增加词汇量,但有些确实是没有必要。”

虎杖悠仁把脑袋蒙进红色卫衣里面自闭了一节课,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一人给了他一个蛋黄酥才把他安慰回来。

虎杖悠仁倒在桌上单薄苍白得像纸片人,虽然他本来就是: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这样的我怎么知道戴着耳机说话声音会这么大……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这才第一天上课我会不会被请家长……怎么办……”

五条悟全然不知自己的霉气平常跟朋友们在一块儿的时候只通过勾肩搭背传播,现在遇到了喜欢的心动男孩儿甚至可以藉由空气、气息甚至是眼神交流带到对方身边,这也太感人了,我为你不舍万里,我为你不问归期,我为你不嫌麻烦,就是为了把霉运带给你。

虽然五条悟真的不是故意的,但虎杖悠仁下课之后出门上厕所就被他拦住,银发蓝眼的漂亮前辈摘下墨镜,站在阳台上冲他打招呼:

“你是……虎杖悠仁对吧?”

虎杖悠仁规规矩矩点头,嘴里还塞着没吃完的蛋黄酥:“嗯嗯,前辈你好。”

五条悟看着他害羞的模样没忍住又把刚刚的事儿拿出来讲了一遍,果不其然,虎杖悠仁已经红成大虾了:

“你英文发音挺标准的嘛,看来有机会被他选成课代表呢。”

这栋教学楼一二三层楼分别坐着高一高二高三三个年级的人,夏油杰五条悟他们班就在三楼,高三压力太大一点儿火星子都能爆炸,一对情侣从教室里吵到阳台上,男孩子对女孩子大吼:

“那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嘛!”

女孩泪如雨下:“我把一盆水泼下去,你能收回来半盆,我就原谅你!”

夏油杰吃着棒棒糖出来看了会儿,嗯?悟去哪里了?

情侣吵架引起不小的风波,一群人冲出来看热闹,虎杖悠仁和五条悟都已经下楼准备一起去自动贩卖机选点饼干可乐了,一路有说有笑的时候一盆水就这么悄然浇了下来。

五条悟第一次发现人眼是可以观察慢动作的,比如自己就这么亲眼看见虎杖悠仁笑得又乖又带着少年精气神儿地对自己说“五条前辈很温柔呢”,这话刚说完一盆水就对着虎杖悠仁那丛肉粉色的短毛儿直倒下来,一片片水花溅开,白色大猫本能地眯眯眼躲开,反应过来的时候虎杖悠仁已经被蓝色洗脚盆盖帽儿倒在了地上。

五条悟想喊其他人把浴巾拿来,但这里哪儿来的浴巾?!最后他只能把自己上衣口袋里的手帕拿出来覆在虎杖悠仁那张小脸上:

“你、你没事儿吧?!”

夏油杰在三楼往下喊:“罐儿,罐儿,不行你别用手碰别人!快报警,不是,叫救护车!!!”

虎杖悠仁双眼失焦唇瓣蠕动:“我要退学。”

3

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已经轮着在病房里守了三天,第一天悠仁烧到话都讲不清楚,谁让现在是早春呢,那对情侣去厕所接了盆冰冷刺骨的水,一整盆往头上淋,换成拳击手怕是都吃不消。

钉崎野蔷薇暴怒冲进高三五班把这对憨批情侣揪出来爆骂了一顿,伏黑惠拿着扫把冲过去,一群人对他说:“你快拉着她!”

伏黑惠气不过,高空抛物哦不对高空倒水是不对的:

“不,我是来助阵的。”

第二天虎杖悠仁总算清醒了点儿,但精神状态还是不太好,嘴唇都是泛白的。他窝在被子里看了会儿詹妮弗劳伦斯才慢慢露出笑颜,一边剥橘子一边又往被子里钻:“好冷……阿嚏!”

钉崎野蔷薇用手抚了抚虎杖悠仁的额头,悠仁在他们三个里倒也不算最傻,但傻呢确实还是有点儿傻,可是我们家傻子又做错了什么呢?

“有个问题,虎杖。”

伏黑惠竖起一根手指,“你现在要被隔离……因为发热……你自己也知道的,疫情期间共抗时艰。十四天之后我们来接你,正好那天是体测的最后期限,如果你跑不动我跟她可以架着你跑。”

虎杖悠仁盯着天花板流下两行清泪,最后小老虎不干了,把脑袋蒙进被子里不说话了,白色团子在床上动了两下:“我想回家……”

五条悟买了新鲜的粉色玫瑰满天星过来,原本想亲手送,但夏油杰又拽着他衣领子把他拖了回去:“得了吧罐儿,你还是找护士替你送吧。”

夏油杰对他的称呼已经从“悟”进化成了“霉气罐儿”“罐儿”“罐哥”,出门喝酒的时候都吆喝“今晚所有酒水由我们罐儿买单”。

五条悟就纳了个闷儿了,怎么我身边的人就这么霉呢?!为什么啊?

不就是那天不小心踩了一只小乌龟吗,还只是轻轻这么一脚,自己很快就把脚抬开了,龟哥你也太狠了!

虎杖悠仁那天晚上一会儿睡一会儿醒,护士叫他起来吃饭的时候一束扎好的沉甸甸的粉色玫瑰塞进他怀里,上面的卡片写着:

“小乌龟记得好好吃饭。”

五条悟身边的人都出过大大小小的状况,但最大也不过是出门吃饭新刷的白色球鞋被人踩乌而已,最霉不过虎杖悠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所以五条悟给了他更多的关心和照顾。其他人走霉运五条悟最多笑笑然后往嘴里塞一根棒棒糖:“让你粗心,看,又把speak的过去式写成speaked了吧!”

十四天隔离结束之后,真的变成苍白纸片儿的虎杖悠仁被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一人架着一边胳膊拖到田径场赛道上。

伏黑惠摇了摇虎杖悠仁的右臂:“我俩会拖着你走完这一千米。”

钉崎野蔷薇摇了摇虎杖悠仁的左臂:“你这十四天吃饭了吗?”

虎杖悠仁想起隔离餐就难受,又贵又难吃:“好难吃……我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么难吃的章鱼小丸子豆腐汤牛肉饭……”

“这确实,都饿瘦了。”

五条悟在看台上翘了个二郎腿,手指抚摸着下巴新生的黑色粗短胡渣,

“怪不得要朋友架着跑步。”

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起初还拽着他跑了几步,后面发现70kg的虎子确实是有点儿难带,只能拖着他慢慢走,五条悟的臂力倒是允许他单手提着虎杖悠仁跑步,但现实不允许,爱情被乌龟霉运一棒打散。

夏油杰反复叮嘱五条悟:“你可千万别再碰人家了,人家可刚出院。”

虎杖悠仁倒是不觉得这问题出在五条悟身上,事实上自己经常倒霉,早就习惯了,别人水逆早就结束的时候自己的新一轮水逆又来了。但那又怎样,生活里全是问题,有问题我们就解决问题,只要吃得好睡得好身体好就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连跑带走带在地上爬地弄完了这一千米之后虎杖悠仁慢慢悠悠地朝看台边的五条悟走去,五条悟扭开粉红色的维生素饮料想喂他喝,像在幼儿园给小动物投食一样举着瓶子一点一点向下倾斜地喂,但虎杖悠仁烧了这么多天之后脑子有点儿转不过来,本能地开始渴求高个子漂亮男人身上的香气。

虎杖悠仁张开双臂:“前辈?”

夏油杰就知道五条悟不会听话的,但他没想到五条悟能这么不听话。

五条悟最后把虎杖悠仁圈在怀里抱回看台,一双长腿盘好,让虎杖悠仁坐在怀里,让悠仁多吃点儿好的,炸鸡薯条啥都有。

虎杖悠仁一边吃一边流泪:“怎么办……我们班同学数学第一个单元都学完了……太内卷了,这太内卷了,我看了一下班群,都有人开始做椭圆和双曲线了!”

五条悟摸了摸乌龟妹的头:“这有什么的,我们又不是赢不起,我教你。”

年级第一摘掉墨镜,露出那双剔透的蓝色眸子,

“因为我是无敌的嘛。”

虎杖悠仁彼时还不知道自己喜欢的前辈身上有什么霉运特质,他只知道五条悟好像跟着早樱一起来了——来爱自己了。

4

五条悟跟夏油杰讨论出了个损招儿:

“既然悠仁是我身边最倒霉的人,那我就天天跟他待在一块儿,我就不信第二盆水浇下来的时候我看不见。”

夏油杰推了推隐形眼镜:“可是你对他的霉运渗透是方方面面的,你看你把人家霍霍成啥样了,虎杖同学考试的时候连重力方向都能写成垂直向下,隔壁广濑康一中原中也都气蒙了。”

五条悟无语凝噎,坐在他俩对面吃午饭的虎杖悠仁吸了口冰可乐:

“不不不,这个跟前辈没有关系,是我自己粗心写错了。”

夏油杰用手撑着脸看看五条悟再看看虎杖悠仁,最后说:

“你俩是不是只是单纯想待在一块儿。”

五条悟:“是。”

虎杖悠仁摆手:“不是……是的,不是,是的!”

夏油杰挑了挑眉冲五条悟笑,是兄弟之间才能懂的那种笑,聊女人的时候才能摆出来的那种笑。

五条悟锤了他肩膀一拳:“帮我买杯奶茶啦杰哥。”

夏油杰走出餐厅帮五条悟叫了杯豆花布丁抹茶,店员冲他鞠躬:

“对不起,豆花没有了。”

夏油杰:“那豆乳玉麒麟呢?”

“对不起,也卖完了。”

夏油杰算是知道了,霉气罐儿是真的威力无穷:“那你说说现在还剩什么?”

“白开水。”

夏油杰扭头就走。

那晚五条悟把虎杖悠仁送回了小区门口,他俩走了一路都没牵手,各自背着各自书包,手无处安放,绕到后脑勺抱着显得傻不愣登,揣裤兜里又太拽了,最后还是虎杖悠仁先主动,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年纪小些的男孩儿把手伸过去牵住了五条悟。

“我感觉……哥哥好像最近在有意避开我?不是不想理我的意思,就是……你不敢碰我,是吧?”

帅而不自知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不过五条悟倒是从小就知道避嫌,不会让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子产生误会,能称呼姓的就绝不叫妹妹,杰那家伙温柔得多,都是叫名字,最后加个妹妹。

然而这位虎杖悠仁同学已经开始叫自己哥哥了,不是哥哥我们一起上梁山的那种哥哥,是欧巴撒浪嘿的那种哥哥,是哥哥我想你了的那种哥哥。不但在称呼上试图击溃五条悟作为一个年上者的从容,虎杖悠仁澄澈简单的心意还存在于明晃晃的、害羞不安但最后还是定定地投了过来的目光里,这种但凡自己心里没那种意思都会演变成一场冒犯的眼神太大胆了,年轻人就是要为爱搏一回。

五条悟被他撩脸红了,好在现在是晚上,而且五条悟的黑色外套拉链完全拉好了,衣领遮到了嘴边。

虎杖悠仁只是眨了一下眼又睁开了眼睛,五条悟却已经将他按在了墙上,亲到缺氧的时候五条悟爸妈的车开了过来,虎杖悠仁爸妈也刚好买完菜走了回来。

五条悟爸爸:“他不是给我说在这附近吗……等会儿?那个在亲嘴儿的是谁,是我儿子吗?”

五条悟妈妈:“对啊是悟啊!等会儿怎么回事?两个男孩儿?”

虎杖悠仁爸妈人很佛,但还没佛到撞见自己儿子冲破柜门还能淡然自若的程度。

那晚这俩小孩儿被揪到了附近一家茶餐厅继续顶着被棒打鸳鸯的压力接受盘问。

“你俩啥时候开始的?”

五条悟:“悠仁刚入学那一天。”

“你俩没什么其他情况吧?”

虎杖悠仁搓着手指:“就……刚亲。”

“你俩怎么会在小区门口直接这样呢?”

他俩同时说:“我最近太霉了,不然都不打算让你们这么快发现!”

5

虎杖悠仁受不了了,他现在已经开始叫五条悟扫把星了,他确实没料到霉运能把自己的桃花都折断,还会被双方家长四个人同时看见。

这已经不是什么尴不尴尬的问题了,这波啊,这波是社会性死亡。

五条悟被夏油杰抓去找到当天不小心踩到的那只小乌龟道歉,沿着放学路找了半天才发现原来那只乌龟就是五条悟家附近便利店老板养的招财龟。你这确定能招财吗,不把你家房顶掀翻已经算对得起你了。

这招财龟跟五条悟一样戴着墨镜,龟壳大大底盘稳稳,老神在在地蹲在地面上。

五条悟把墨镜往下推,皱着眉跟龟哥对视良久。

夏油杰拍了拍他:“跟人家赔礼道歉。”

五条悟不愿意,脸上甚至长出了荒木线:“他有向国家缴税吗?既然我这么有时间,为什么不去为了社会作贡献?”

周末五条悟又被夏油杰抓去了山上寺庙里祛除霉运,俩高个儿男孩儿长腿一迈爬山跟闹着玩儿似的,夏油杰喝了一半的矿泉水五条悟准备接着喝,后面想到自己现在已经跟虎杖悠仁亲过好多次了,这不太好吧。

夏油杰:“什么意思,你不喝?”

五条悟走到佛像面前,把手机拿出来播放一曲大悲咒,后面发现这年头连大悲咒都需要开黑胶VIP,我佛不渡穷逼,更何况是霉逼。

五条悟只好续费黑胶,把BGM整好,双手合十:“别这样,杰哥,我们都有家室了,这样不好,不好。”

夏油杰只能双手插裤兜走到他身边,冲一旁的住持招呼了几声:

“他,除霉运,您给看看。”

住持:“怎么回事儿?”

夏油杰:“霉得不行,其实他自己没什么事儿,主要是身边人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他爸前天就跟他抱了一下,晚上打麻将输了五万,这谁遭得住。”

住持对五条悟这张漂亮的脸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说:

“你承认自己做过的坏事,诚心道歉,霉运即可祛除。”

五条悟一脸懵:“我能做什么坏事儿啊?”

夏油杰帮他数了数:“抄作业,打架,为了抄作业跟别人打架……”

五条悟说:“这算什么坏事儿啊?我不搞了。”

他都赌气走到寺庙大门口了,虎杖悠仁入学第一天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全身发冷手指和耳朵都在颤抖的样子没来由地回到他脑海里,那是五条悟活了十七年来第一次想杀人。他隔离那十几天里钱没少花饭却也没多吃,五条悟心疼了,确实是心疼了,所以自掏腰包买了不少吃的给他送过去,还有新鲜的粉色玫瑰。

五条悟又折返回来冲佛像说:“对不起,爸,我以后再也不趁着你喝醉从你钱包里抽万元大钞了。”

“对不起妈,再也不说你的蛋卷头不好看了。对不起姐,再也不说你打阴影像把土块儿往自己脸上抹了。”

“以后再也不考试睡觉了!!”

“悠仁,我再也不故意惹你生气看你脸红的样子了!!再也不掀开你的卫衣掐你屁股看你内裤颜色了!!”

五条悟吼了这么一嗓子之后,宁静山林里的鸟全被惊得四处乱飞。

住持:“这是可以说的吗。”

夏油杰:“……”

五条悟想了想自己确实没做过什么坏事儿,他现在可是问心无愧:“你也来涤荡一下心灵,把你干过的坏事儿说出来。”

夏油杰瞬间丰唇美睫:“我夏油杰最喜欢做的事之一,就是对自认为很强的家伙用NO来拒绝他。”

6

虎杖悠仁发现五条悟最近又开始跟自己近距离接触了,像之前那堆倒霉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五条悟见到自己就伸出一条长长胳膊勒住自己脖子,跟自己贴在一起走。走廊就这么宽,他俩又走得慢,每次都嚣张地挡住身后所有人的路。

悠仁把他送回高三年级之后都准备走了,五条悟又在后面用手抓住他衣服下摆把他拉回来:“再抱会儿嘛。”

他俩之间的气氛也因为距离拉近而变得热切起来,总感觉很不妙,如果这里不是学校,是偏僻的街道,或者家里,呃,那恐怕就不是抱抱这么简单了。

虎杖悠仁仰着头微微把身子往后靠,五条悟整颗脑袋都埋了下来靠在自己肩头,完全依赖地拥抱着自己。

“扫把星。”虎杖悠仁这人太糟糕了,五条悟又一次这么想,明明跟自己搞的确实是纯爱,每次用手指温柔地勾勾自己耳垂的样子又这么熟练。

虎杖悠仁揉了揉五条悟的脑袋:

“快点回去月考啦……你要是这次每场都坚持到最后不睡觉,晚上回去我们就把之前没做完的做了。”

五条悟赶在打铃之前最后说了句:“你今天说喜欢我了吗?”

虎杖悠仁都准备下楼了,又跑回来笑着冲他说:“喜欢!”

“什么?谁喜欢谁?主语宾语呢?”

“我喜欢你!”

虎杖悠仁站在楼梯口朝他招手,“喜欢哥哥!”

五条悟捂着胸口走进考场,路过监考老师即虎杖悠仁他们班主任兼自己英语老师的时候没忍住哼了句:

“Wet ass pussy……”

“宝贝,别再提你爸爸了,你以后跟着妈妈一起生活,知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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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们离婚之后的第四个冬天。

刚离婚时易烊千玺刚过完二十岁生日,王俊凯或许是特意等到陪他一起吃了火锅切了蛋糕、最后一次一起过夜之后才开口说想离婚的吧,易烊千玺知道他对喜欢的人会很上心很周到,对自己,尤其。把心窝子掏出来给你看,即便自己早就痛到无法呼吸,只要你爱我就可以。

王俊凯其实确实是打算一个人瞒下来的,如果直接把化验单给易烊千玺看了,那男人肯定不愿意自己离开——哪怕只是再在那个家里待十个月、生完就走人,自己都做不到。

易家让自己几乎窒息。易烊千玺已经尽力让自己感到心安幸福,但大宅子中冰冷刻薄的氛围却总是伤害到自己,易父易母本就不接受自己,自己甚至找不到理由。王俊凯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敏感,明明以前他甚至都不会太在意讨厌自己的人在想什么、因何而讨厌自己,但如果对方是易烊千玺的家人,自己却没办法再淡定了。

具体是什么原因王俊凯也不想再去深究,走吧,逃掉吧。

不知道,还有很多事情不清楚,每天早上送奶的中学生把那两瓶酸奶藏到了花盆之后还是邮箱之中、易烊千玺有没有找到它们把它们拿出来,他只知道每个人不能按照底线思维来设计自己的人生轨迹,不应也不许为了厌恶自己的人而改变什么,如果真的很不开心,那离开便是了。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王俊凯陪易烊千玺过完生日之后的第二夜直接开上自己的小轿车走人,彼时家乡正在落大雪,小的时候他跟易烊千玺开玩笑说这是洗衣粉,易烊千玺很认真地朝他背诗:撒盐空中差可拟。王俊凯以前老怪他没情趣没幽默感像个木头,后面在一起了才发现这男的纯属闷骚,站在黑黝黝的角落里光是用眼神都能把自己撩到脸红腿软,再适时地放点儿信息素让自己彻彻底底哭出来,易烊千玺每次都这样。

王俊凯的车胎陷进雪地之中险些没弄出来,当时他已经怀上两个月了,虽然正常活动并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但他总是担心出问题,下车检查轮胎的时候还特意拢好风衣用手护住自己的小肚子。

外面的雪小了一些,他回到车上再踩油门,车就这么开出小坑,顺着冰滑的路面往前驶去。

幸好……幸好,王俊凯想,幸好他还有自己,还有父母和老家的小狗小猫,为了获得别人的喜欢和认可而加倍努力确实有用,但这一整个过程本身就是对自己的磨损与消耗,做人本不需要这么累的。

守住自己本就有的、争取到自己可以有的,就够了。

王俊凯伸出肉乎乎的手掌在前挡风玻璃上揩了几下:

“……冬天来了呢,是真的很冷。”

感情不会变,不论是最初的友情还是后来的爱情,病变的是他们的心,他们不再敢于尝试勇于犯错,不再热忱,不再愿意付出这么多。他们开始怕麻烦,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开始逃避,开始自我感动,以为睡一觉起来一切就会变好。事实上是,当然不会。

不论是得不到好脸色的王俊凯,还是家庭和爱情都拿不起放不下被夹得喘不过气来的易烊千玺,都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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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烊千玺从离婚之后就没好好笑过,即便同事下属努力逗自己开心发视频到群里让大家都来看,他最多也就扯扯嘴角,累到连扯动脸部肌肉都做不到。

现在已经是第四年的圣诞夜,凛冽而温暖。之前曾有人用圣诞节来形容易烊千玺,说他的气质跟圣诞节就很搭。

王俊凯甚至没对他要求过什么,在他竭尽全力摆脱原生家庭之前,王俊凯直接走掉了,头也不回地。知道王俊凯怀着孕就直接一个人在雪夜里开着车跑回老家的时候易烊千玺一夜未睡,第二天就开着车杀到了邻镇去找王俊凯,站在红漆铁门边等人出来开门。

不出王俊凯所料,易烊千玺喜欢女儿,自己生的也是个女宝宝。易烊千玺跟着自己父母在病房外守了一个晚上,自己都快在病床上睡着的时候又被一阵剧痛刺醒,易烊千玺握着自己的手陪自己度过地狱般的二十分钟,那是王俊凯第一次产生游离于地狱边沿的感觉,又痛又飘忽,但是却还可以呼吸,手心也湿润温暖。易烊千玺的眼泪和汗水一颗一颗砸进两个人紧紧扣住的十指缝隙之中,唤回王俊凯的最后一点清明。

王俊凯后知后觉他已经是前夫,蠕着被咬到满是齿痕的苍白嘴唇说:“放开我啦……不要这样啦。”

易烊千玺很听他话,说不让跟着就真的不继续跟,个儿高的男人穿着黑色卫衣在深夜小路上跟着你,怎么看怎么瘆人,不怪王俊凯害怕。但这次易烊千玺没有妥协,拉过他的手凑到嘴边像受洗一样虔诚又沉痛地吻,闭着眼喃喃道:“没事就好……小凯。”

王俊凯知道他是个很有界限感的人,不会三番五次越界让别人感到不舒服,不论是对朋友兄弟还是自己。

小米满月之后易烊千玺才收拾好行李离开,之后每个月都会往自己卡上打钱,不仅完全够用,甚至还有结余,王俊凯每次在微信转给他,这些钱都会在二十四小时之后因为无人领取而被退回。易烊千玺说什么都不愿意收,随着小米的年岁增长,易烊千玺给的钱也越来越多。

王俊凯后面被他塞钱塞到不好意思,上个月月底用最后两百块钱买了一盒高级点心,坐在易烊千玺公司门口等他下楼跟自己一起吃。易烊千玺知道他也是个有自尊有志气的男人,不会受他人偏袒照顾到这种程度——当然,如果他们还在一起,那另说。

易烊千玺沉着脸拿着手机下楼,坐在王俊凯旁边跟他一起就着花坛边的微风吃点心的时候还知道要解开西装扣子,最后王俊凯喂他吃完最后一块冰淇淋泡芙才离开,说孩子放学了,要去幼儿园接。

小米只见过易烊千玺三次,每次都是吃年夜饭、王俊凯和父母看春晚,易烊千玺上门送年货打招呼的时候见的,两父女比邻居还生疏。

王俊凯不让他见,这太像一家三口了——即便他们本来就是,但现在不行。人始终要见外的,多多少少还是要有界限感的,不然这婚离了跟没离有什么区别?

不仅是王俊凯不想过了,易烊千玺也一样。易烊千玺没办法一直让两端保持平衡,父母和爱人他只能选一个,除非另一个他可以完全放弃。王俊凯不愿意让他这么做,这太过分了,恋人可以再找,父母是独一无二的。

王俊凯在家里挂上铃铛和装饰品的时候小米跑到厨房门口接起了正在响铃的座机,是易烊千玺打过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就当庆祝即将到来的、似乎跟平常没有什么不同的新年。

易烊千玺其实已经走到王俊凯的小家楼下了,他经常路过,也或许并不是单纯路过,想念王俊凯的时候他总是会把车开到王俊凯家附近,看着他每天下班会经过的便利店和十字路口,至少在灵魂的气息上他们可以离得更近一些。

小米回忆了一会儿:“爸爸好像经常来幼儿园门口看我……但是不进去接我,每次你进来把我带走之后,他的车也会慢慢离开……那辆黑色的越野车是爸爸的,对吗?”

现在的小孩儿每个都是一顶一的聪明,王俊凯知道自己骗不了她,所以也完全断了再找一个Alpha回家的念头——这丫头指不定要怎么说自己始乱终弃呢,肯定还得怪自己不爱她了。王俊凯确实没有再找一个的想法,也没料到她能聪明到这个地步,连自己都没发现易烊千玺总是出现在幼儿园附近。

如果易烊千玺上前打扰了任何人,这件事情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把易烊千玺带去局子里好好喝茶都不为过,但易烊千玺不是那样的人。他无声,却又炽热,淡漠,而又细致,你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知道得可能比你还多。

王俊凯只能蹲下来抱着她,手抚了抚她的草莓糖果发饰:

“宝贝,别再提你爸爸了,你以后跟着妈妈一起生活,知道了吗?”

小米眨了眨眼,连瞳色和眉心的一点痣都完全遗传了下来,王俊凯怎么可能忘得掉易烊千玺。

小女孩奶声奶气地说:“可是妈妈还爱着爸爸呀,不是吗?你从来没有忘掉爸爸,如果你不喜欢爸爸了,跟他见面多少次都没关系,不是吗?”

这孩子……

王俊凯想在她脑门儿上敲一下,手指落下去又是轻轻柔柔一点,他把所有的耐心都留给了女儿:“不许乱说,爱个鬼爱,你爸爸有他自己的人生。”

易烊千玺在电话另一端把母女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王俊凯可能是在撒谎吧——王俊凯平常说话蛮拽,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软乎乎地撒娇说想吃糖想喝牛奶,其他时候是极少示弱的。

四年前初冬的雪将王俊凯对易烊千玺才有的那份偏爱和信赖都卷走了,一点儿雪米都不剩,也因为那年冬天雪实在是太大了,王俊凯才叫女儿小米。病变的是心,王俊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也变成了胆小鬼。

2

离婚之后,易烊千玺好像不再年轻了。虽然年岁上他仍然蛮小,甚至可以说是大男孩儿,但他变得比以前还要瞻前顾后,比以前还要人前寡言人后才慢慢展现出笑脸和内心的真实想法,甚至还不是完全的心声,他总是说一半留一半,有的时候只告诉你一分,自己心里留九分。

朋友们见他这样,一开始是总拉着他出去玩,想让他敞开心扉多说点儿话,后来则直接随他去了,只要你身心健康就行,人的性格本来就是随着岁月而变化的。

离婚之后,易烊千玺在干什么?

他跟王俊凯过得都不算差,但好像都确确实实回避掉了爱情这个选项,有亲人和朋友,还有这么一个让自己刻苦铭心抓心挠肺的前任,他们的生活已经够充实了,烦心事开心事都足够自己献上所有的注意力,没工夫再去找机会认识了解一个新的人了。

易烊千玺用手指弹了弹电脑边的三寸照片,王俊凯没有向自己发过女儿的照片,这张是自己找前岳母要来之后自己用办公室里的打印机印出来的。

男人用一个小小的黑色夹子将它夹在自己每天上班抬一下头就可以看见的地方,这算是一个没办法跟女儿近距离待在一起的父亲最后的思念。他知道自己只能坐在车里远远地安安静静地待在街角,摇下车窗看向幼儿园那边,看王俊凯笑着朝女儿跑过去,两个人开心地拥抱在一起,只要他们开心其实就够了,自己别无它求。

他也想一起参加趣味运动会,也想跟小米一起剪纸画画,但自己突然出现只会让她害怕躲闪抗拒,毕竟自己算是个陌生人,小米没有爸爸的概念,只知道自己妈妈跟爸爸早就分开了。

王俊凯倒也没有强硬地阻止易烊千玺与小米相见,只是易烊千玺自己也不好开口,孩子是王俊凯生的,是王俊凯养的,易烊千玺再怎么关心都显得蛮不负责任。王俊凯在这些事情上偏又意气用事,明明可以把自己肩上的担子卸下来再分给自己的,但他就不。

易烊千玺好像病了,表面上他仍旧是个光辉而完整的人,有权有名有钱,大家都爱他欣赏他,但除此之外他几乎失声,说不出话来,但心里又有好多想说的东西。

3

王俊凯跟他倒是没有一起吃饭迎接新年,最近一个共同认识的朋友总算结束跟女友的十年长跑走进了婚姻殿堂,他俩身为前夫妻各自开车过来送礼吃饭,这场面怪美的。

今晚王俊凯回家蛮晚,小米早被送去了外公外婆家,王俊凯一个人回家之后刚打开浴室灯准备洗澡,易烊千玺便在门外敲了几下。

王俊凯透过猫眼看到是他,不由地防备起来:“你干嘛?已经很晚了,十二点了。”

易烊千玺好像忘了带伞,今晚吃饭的时候外边儿已经下起了大雨,王俊凯都险些中招,要不是跑得快加地下车库离得近,他恐怕现在已经感冒了。生产之后他的抵抗力很明显地下降了,这个小镇并不很热,夏天夜晚王俊凯还是要穿着长袖衬衫出门散步。

王俊凯看到他被雨淋到一缕一缕粘在一起的刘海就有点儿心疼,他一面皱眉一面想,自己对朋友也会这么心疼么?如果只是兄弟,自己也会这么着急吗?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已经打开了家门,易烊千玺进来之后第一件事便是紧紧抱住王俊凯。他好冷,有的时候甚至会有些恍惚,走在街上会忘记自己其实是要去把车开回家,打着伞走了很久迎面遇到不少路人诧异的目光才发现其实并没有下雨。

他好像病了,今晚也忘了带伞,明明都已经是二十四岁的大人,还迷糊成这样,像需要人照顾的臭小子。

王俊凯抱着他微微发抖的身体,易烊千玺将头搁在了王俊凯的颈窝,好在王俊凯身上仍旧暖烘烘的。

易烊千玺今晚还喝了不少酒,老天,你就等着下周请假不去上班吧,这样不感冒发烧才怪咧:

“宝贝……我好冷……”

这是在越界吧,王俊凯想。以前还在一起的时候易烊千玺的晚安后面都要加一个我爱你宝贝,后来离婚了,晚安的习惯还是没改,每次跟自己谈小米去哪所小学、出门郊游由谁接送是否安全的问题的时候,易烊千玺还是会温柔地对自己说晚安,只是那句我爱你被他吞了回去。

王俊凯把着他的肩膀让他尝试着站起来,易烊千玺还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脆弱成这样,几乎整个人窝倒在自己怀里起都起不来了。

易烊千玺被拉到浴室之后连衣服都是王俊凯帮着脱的,冰凉的手臂接触到温热的水之后慢慢也跟着升温,至少不用再发抖了。

王俊凯是这个时候发现他胳膊上的划痕的,不是树枝刮到的,也不可能是被猫挠的,十几道刀痕杂乱地排列在易烊千玺的手臂内侧,伤口早就结痂,似乎距离上一次见血已经过了很久。

意识到易烊千玺生病的时候王俊凯用尽全身力气维持下来的完满且平静的生活又一次被凿出一个大坑来,他做梦都不会想到易烊千玺有一天会变成这样,他生了跟自己一样的病。令人懊恼的是,这种病事实上没有办法完全痊愈,只能尽力地去控制,让自己变得跟正常人一样,其他人看不出分别。

王俊凯猛地放开易烊千玺的手,冲出房门蹲坐在楼梯口大哭起来,他离开易烊千玺的一部分原因即是:他不想让易烊千玺像做慈善照顾病人一样拖着自己继续往前走。

跟病人在一起多累啊,易烊千玺这么年轻,有大把时间去寻找一个更优秀的人。只是王俊凯没想到,这个世界上没有神,易烊千玺也不会永远坚不可摧元气满点。

王俊凯给他的爱确实已经够多了,易烊千玺的朋友们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很惊讶,不知道该说什么的那种惊讶,说多了怕冒犯,什么都不说又显得冷漠,最后只能说:班你可以不上的,反正你也不缺那点儿钱,总之开心点吧。

易烊千玺自己都料不到,很多事情也不在自己的可控范围之内,比如把刀拿出来其实只是想裁纸,十分钟之后自己再回过神来,手臂已经开始渗血了。

王俊凯哭到上下层楼的声控灯全部都亮了起来,时长耗尽灯光熄灭却又被他新一轮的哭声喊醒,他试着考虑邻居的感受,但是做不到,嗓子不一会儿就哭哑了。

易烊千玺本来想出去看看他,但身子已经淋了水,他火速洗了个澡确保自己暖了起来才在王俊凯衣柜里翻了一套家居服出来换上。易烊千玺在家里逛着喊了好几声小凯都没人应答,最后他又走出门,内外温差让他打了个激灵。

王俊凯这个时候已经哭完了,一个人蜷缩在墙角抱着腿像一只委屈的猫,他转头看到易烊千玺过来的时候又开始哭。易烊千玺明明这么喜欢他,他也这么爱易烊千玺,但为什么在一起却让人这么痛苦?

王俊凯哭着闹着让他把衣服袖子撸起来让自己看看,易烊千玺没反应就不停地捶打他的肩逼他妥协,易烊千玺抱着他安抚了一会儿,最后只好慢慢地推上去让他再看清楚一些,其实伤口已经长好了,痂一点一点掉落之后自己的手臂便会像原来一样光滑。

易烊千玺那晚重新跟他共处一室,这好像无关恋爱的激情,也无关性,两颗风雨飘摇长夜漫漫之中寻寻觅觅很久才发现原来还是对方身边最适合自己的心,不需要多说什么,短暂而沉默地依偎在一起就可以了。

易烊千玺动一下腿王俊凯都会睁开眼哼哼,最后男人只能说:

“……你压住我那里了,起来。”

王俊凯尴尬地在被子里蠕动了一会儿:“……哦。”

易烊千玺不知道自己该说点儿什么,按道理来说应该由王俊凯来安慰自己这个病人才对,但由于自己直到现在都不太有“生病了,需要吃药”的实感,以前王俊凯是不愿意吃药的,但就是因为不配合治疗病情才会越来越严重,易烊千玺还不想这么早就离开,所以还是好好吃药了。

王俊凯被他自身后紧紧抱着,这四年他也时常在半夜醒来,胸口发烫发闷,他想不起来自己梦见过什么,只觉心悸。即便女儿在自己身边熟睡,自己还是觉得不安。

“我现在才明白裁纸刀割在肉上是什么感觉……确实是没办法控制的,病发的时候连话都说不出来,能保证的只有痛觉。”

易烊千玺沉着声音说,“好在我们都不是疤痕体质呢。”

王俊凯收紧抱着他手掌的手:“别说傻话了……以前的我为了让你好好生活而离开,怎么现在反倒变成……”

他说到这里便止住了,易烊千玺则轻笑着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我跟你如果都不完整,凑在一起就是一整份。”

4

恋爱跟结婚过日子始终是有区别的,很多恋情都夭折在蜜月旅行之中,甚至没有撑过半年。易烊千玺不觉得遗憾,他跟王俊凯从小就认识,从睡一张床抄同一个同学的作业再到现在细水长流行动多于表达的关系,他们拥有的已经足够多了。

小米渐渐熟悉了易烊千玺的脸,知道自己的瞳色和长相遗传自爸爸更多,但嘴唇的形状还是更像妈妈。

易烊千玺这天没开车,直接走去了幼儿园将小米抱回家,住宅区门口种了一片车前草,一开始易烊千玺和王俊凯都以为是薰衣草,兴高采烈捧着相机出门准备拍照才发现搞错了,双双一声“切”失望地抱着相机走回来,随便找一家饭店喝冰奶茶。

穿过两边都铺满车前草的沥青路时易烊千玺看到前面有一个白色身影,王俊凯穿着风衣推着放满蔬菜的小车在等自己。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即便他们还是会对生活感到无所适从,还是会想要逃避,但待在对方身边本就是所有无法保证万全的方案之中的上上策。他们都没办法完全地离开对方。

王俊凯推着车说:“什么嘛,让你早点过来陪我买菜,你俩现在才来。”

易烊千玺伸出一只手勾了勾王俊凯嘟起来可以挂油瓶儿的嘴唇:

“你还跟小米争风吃醋呢?”

小米不知道父母经历了什么,从地狱里爬出来再摇摇晃晃走回人间需要花多少气力,这对一个孩子来说太深奥太沉重了,她目前也不需要了解这些:

“妈妈本来就很爱吃醋,爸爸在公司里跟女同事聊天都会吃醋。”

王俊凯一下子脸红了,眨着眼鼓着腮帮子反驳道:“没有!”

易烊千玺一手抱着女儿让她坐在自己臂弯之中,他最近又开始好好锻炼身体了,出出汗坚持练肌肉能让生活变得更有目标更有仪式感。

他把另一只手伸出去牵王俊凯,复合之后王俊凯才肯告诉易烊千玺小米的全名,那晚易烊千玺又哭了,哭得跟初中的时候生物卷子半面都忘记写一样。

小米全名易千易,王俊凯原本想让她跟着姓王,但自己早已先想好了名,易千易对他这个处女座来说更对称,赏心悦目。

他不可能忘掉易烊千玺,女儿的名字里三个字都跟他有关系,他们三个没有办法分开。

易烊千玺看着秋风之下的路面,自己走在王俊凯身后牵着他,这一切都很好。他知道这生活中仍有残缺与无可奈何,病变或许会加速,会恶化,但这样就好。

不是我不想说 而是太难开口
在乎你的是我

0

王俊凯很想穿越回一年前告诉那个时候的自己,话不能说得太早。不仅话不能说得太早,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所以承诺一定要兑现,普通的、有信用的人都会做到这一点。当初恋情比蜜甜,现在不敢回看忍不住左顾右盼的暗自喜欢,他跟易烊千玺都非常尴尬。

论坛、匿名问答区还有讨论小组里面易烊千玺的黑料满天飞一个一个飞出了天窗,但王俊凯从来不管不顾,了解一个人怎么可以通过耳朵呢对吧,当然是要我自己亲自看过接触过才能说这个人怎么样了!王俊凯就是抱着这人真有这么坏吗”的想法接近的易烊千玺,热恋的时候觉得易烊千玺太好了,好到自己想找借口把他赶走都找不出来,只能在一起出门玩的时候开开心心伸出手打他一下,易烊千玺捂着胳膊问你干嘛打我,王俊凯则说:我太开心了,打你一拳助兴!

他们在两年前一起拍了部电视剧,都演空少,衬衫西装裤白色帽子,英姿飒爽玉树临风,他们一起熟悉高难度汉字的时候还一起把剧本儿盖脸上睡觉偷懒。王俊凯在还没杀青的时候便受家里表妹怂恿点开了匿名论坛,自己跟易烊千玺的同人文已经刷出了五六页,每一页都有五百多篇,彼时王俊凯倒也不能说钢铁直男,但确实是对男男爱情没什么想法,他皱着眉用无线鼠标滚动屏幕,点开一篇《老夫少妻》开始慢慢阅读。

虽说这部剧里所有男的都很帅吸了不少正苏粉女友粉老婆粉,但怎么会有这种cp粉啊?

还能这样啊?

王俊凯那天下午一边喝奶茶一边慢慢看文,有一说一,写得是真的好,既不刻意堆砌辞藻好像国中生把自己读过的青春伤痛小说里的好词好句全部用出来一般,也不粗糙冒犯,作者好会看人,看人好准哦,怎么会知道我跟易烊千玺经常吵架的呢?易烊千玺的性格也蛮还原的……

问题来了,话说为什么要把我跟易烊千玺写成老夫少妻?易烊千玺四十岁,我二十五?

王俊凯看完那篇文连带三万字的番外车之后就开始有点儿不对劲,戏还没拍完,同人女却已经为他俩产了几千篇粮食,真的感动,多谢抬爱!王俊凯在杀青之前随口问了一句:“千玺,如果我对你说我喜欢你,你会有什么反应?”

易烊千玺把盖在脸上当遮光板的剧本拿下来:“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吧。”

王俊凯没来由地有点儿沮丧。

他原来在一个糊穿地心的小糊团当门面,2014年成团之后就一直毫无水花,老板最后花重金给他们拍了个绝美MV,他们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爆火的。王俊凯这个门面担当也被推到聚光灯前,有说他长得丑土气衬不起高奢的,有说他不会跳舞还臭脸划水的,还有说他对粉丝不好的……王俊凯对这些恶评向来不是很care,也没那么生气,还好啦,你们说的只是工作中的我,又不是真正的我,我知道自己不是最优秀的啊还用得着你说?如果不跟队友一起微笑比心就是臭脸,那你们也太肤浅了。

他好像一直都只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比如拍戏。长期跟搭档演员待在一起,从他的山根、鼻尖弧度、唇角的细小绒毛再到他身上的香气,自己都熟悉得不得了。演戏这种也能触及到自己内心的工作比较适合他,男团太难了,动不动就被骂,在机场还会遇到anti粉举着横幅让自己滚出娱乐圈,更容易从舞台上摔下去要么就是被玻璃渣子划破腿,痛死了。

易烊千玺十年前还是个地下rapper,唱着自己写的粗制滥造歌词真心实意但脏话含量似乎有点点超标的歌曲,被老板挖掘之后稍作包装就直接出道了,现在既是制作人又是演员。十岁起便背着吉他走街串巷为了下一顿饭奔波的易烊千玺,在酒吧里弹唱赚零花钱的易烊千玺,对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总是细致入微却又不留痕迹地观察着,记住他们的口吻,他们装大款被拆穿时的窘迫表情,他的第一部戏便是演假大款,西装外套的吊牌一直挂在身后,因为西装是租来的,约完会还要去还。

跟导演说“西装吊牌不可以剪下来”之后,导演直呼内行,易烊千玺也凭借这部戏拿到了更好的剧本。

易烊千玺从不参与什么爱豆打歌舞台,在家里看电视也没心肠观赏,听王俊凯说因为跳舞滑倒在舞台上被玻璃渣子刮破腿之后,琥珀色眼珠子的男人倒吸着气做出一个“好痛”的表情。

在那之后,王俊凯在剧组里跟其他工作人员玩闹,或者抱着小演员做游戏的时候,只要身上的话筒线挂在椅子上或者其他道具上差点儿把自己绊倒,易烊千玺便会立刻走到他身后帮他把缠着的线解下来,轻声却又带了点儿脾气地说“你能不能长点儿心”。

王俊凯其实并不是什么不拘小节傻里傻气的人,易烊千玺也从来不是会对同性上心到这般程度的温暖直男,但他们却又总在对方面前展现出与大部分时候的自己截然不同的另一个自我。

王俊凯会粗心大意穿错戏服,忘记吃饭,忘记自己身上馋了一堆耳机线走路要加倍小心,毕竟又高又瘦重心容易不稳定;易烊千玺会一边轻声责怪一边照顾他,一边说好麻烦一边帮王俊凯打饭回来,用王俊凯从十八岁开始就特别喜欢的那个小熊饭盒。

朝夕相处与始终陪伴比任何猛烈攻势都要有用——对处女座王俊凯来说,确实如此。如果易烊千玺一上来就霸道索取,反而会激起小猫的逆反心理,王俊凯会把爪子抬起来拍他脸上让他不要这么乱来;不过易烊千玺确实算漏了一点,rapper说情话很好听,最不正经的人反而最深情,易烊千玺之前从未有过与男孩子恋爱的经验,王俊凯是第一个。王俊凯被他睡过之后还问他:

“你怎么会喜欢我的,你以前的女朋友不都是身材好长得漂亮的那种吗。”

易烊千玺在穿衣镜前一面系衬衫扣子一面转身,衬衫领口昨夜被王俊凯扯得很开很皱,清晨起来则有了更乱七八糟的效果,让人忍不住想这男人昨晚干嘛去了,不愧是正苏之王。

易烊千玺瞟了王俊凯一眼,反问道:“难道你不是吗?”

门面担当无语凝噎,行吧。

于是王俊凯还是单飞了,都六年了也差不多该单飞了,一年跟队友们相聚一次上上节目,其他时候他一直在演戏写写自己喜欢的歌。

易烊千玺经常休息个把月便继续进组拍戏,跟王俊凯聚少离多,加上他俩也没有正式在一起,易烊千玺跟女演员之间无可避免的交流沟通总是让王俊凯大呼上当:所以你睡我只是因为那个时候想睡我对吗?你明明说了爱我的不是吗?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一晃便到了年底,易烊千玺生日快到了。王俊凯在家里思忖着自己是该守个零点发祝福还是应该等到这一天都快过去的时候卡着23:59发祝福或者干脆视而不见装自己不知道他过生日。

易烊千玺也正巧被剧组放了个小长假,回到家的时候门口已经堆满了朋友订好寄过来的礼物花束和好酒,他还特地蹲下去一个一个地检查,不出所料,王俊凯没有给自己送礼物。

王俊凯在家里提着一袋子礼物和手机踌躇犹豫,鞋底儿在玄关地毯上磨蹭,不知道是该冲出家门去找易烊千玺还是该回来。

易烊千玺的坏心眼儿充其量只是二十多三十岁的男人撩妹撩喜欢的人时的那种坏,不可能坏到没边儿。如果我不给你开门呢?如果我在家里喝着咖啡吃着夜宵看着你在楼下呆了十几分钟甚至更久呢?如果我……叫了个人过来陪我,却告诉你我没有时间呢?

当然,易烊千玺哪儿有这么坏。

哪怕是酷暑时节里好不容易凉快一些的夏夜之中,他都舍不得让王俊凯等自己十分钟以上,不论自己在忙什么事。

王俊凯规规矩矩地给他打了电话问他在不在家,再提上一袋子东西打了车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超市外卖特派呢,易烊千玺真是喝着咖啡开的门:

“……嗨。”

不管怎么说,他对身边的人还是非常非常温柔的,也不会伤害到王俊凯的自尊心让他难堪,如果说王俊凯已经成熟到既不会主动浮躁外显地去招惹谁也不会任由自己被欺负该怼就怼的话,易烊千玺则比他更为内敛,大部分话语都收进心脏之中,不随便告诉其他人。

王俊凯先是把礼物直接递给了易烊千玺,最后又一把子将袋子从他手中夺了回来:“你先告诉我,最近是怎么回事儿?”

易烊千玺的眼睛下垂了一些:“什么怎么回事儿?”

跟易烊千玺合作的女爱豆女演员女歌手可不少,互关了微信也加了,虽然这是工作根本没办法避开,但王俊凯还是会介意。这就是大部分圈内恋人分开的原因:在一起的时候当然是因为冲动的不可抑制的爱情而点头说我愿意的,但是在这之后,我们好像就不会再快乐了。

加上易烊千玺最近演了个小成本高质量网剧,在里面演女主角前男友,虽然是前男友但仍然痴情如旧,网民送他外号国民前夫。

王俊凯最近接受采访,记者问他:“你有什么话想对你前任说的吗?”

王俊凯想了一会儿,他这么多年一直忙着工作学习,易烊千玺甚至都不算特别正经的男朋友,而且现在也有了不小的隔阂:

“祝他幸福吧。”

好在我们说的是普通话呢,王俊凯想,如果是在日本,自己用的“他”字可就完全暴露了。

记者又问了一个问题:“你上一次撒谎是什么时候?”

王俊凯这次不再犹豫,手拿话筒笑出小虎牙:“刚刚。”

易烊千玺当然看到了这段采访,甚至都不用助理发给他或者直接把手机怼他脸前让他一边敷面膜一边看,他自己已经在王俊凯超话里打卡签到看完了,还点了个赞,点完之后发现自己好像被骂了,算了还是取消吧——易烊千玺见不到他的时候偶尔会逛逛他的粉群,也悄悄开了个小号来点赞。

眉心痣琥珀瞳的男人从来不是什么鼠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主儿,但他确实是介意的:王俊凯在跟自己怄气,意识到这一点会让易烊千玺自己也有些沮丧。不是想分开,也不是有了厌烦的情绪,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想让我干嘛?你直接说就好了。”

易烊千玺在玄关把咖啡杯往鞋柜上重重一放,握住王俊凯的手,

“你手好冰。”

王俊凯被他温暖的掌心覆住的时候泪水猛地往外冒,他又连忙低头憋了回去,但还是让易烊千玺牵着了:

“你喜欢我吗?”

易烊千玺撇了一下嘴,他只是在组织措辞,闷久了之后他有的时候会忘记表达自己、好好地把自己想的东西说出来,有的时候确实会让在乎自己的人不安伤心。他以前觉得不用自己多说,自己也不需要所有人都理解喜欢自己,但如果这个“所有人”之中不包括王俊凯,王俊凯不是泛泛之辈,对自己来很重要,自己就没办法淡定了。

王俊凯一看他撇嘴就又有点儿小脾气上头,猫猫把他按到了墙上,最近健身减重掉秤明显的王俊凯瘦到连手腕都细了一大圈、原来还有点肉的脸尖到易烊千玺一近距离看见就又开始心疼皱眉了。

王俊凯把脸凑过去,闭着眼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你要是偷吃……我会知道的。”

易烊千玺抹了抹被他咬到刚好引起一丁点痛觉的嘴唇,像一只又妩媚又可怜的猫咪趁你睡着的时候过来闹你,却又在你睁眼醒来之后悄悄跑掉一样——挠得自己心里痒痒的。

“我哪儿有东西吃啊,饿死了都。”

易烊千玺开始委屈了,揉了揉平坦的腹部,那里有着形状好看、厚薄也适中的腹肌,再练就太猛男兄贵了,现在最好,“现在我可以吃饭了么?”

王俊凯眨着眼将嘴唇撅成小金鱼,隔了好久都没说出来话,最后抱着易烊千玺的脖子整个放弃,把自己交给了他。

再后来易烊千玺确确实实是作出了改变,哪怕王俊凯意料到的时候已经太晚:易烊千玺甚至开始秀了,万年朋友圈仅三天可见头像白背景黑的男人竟然开放了所有动态,还把朋友圈背景图换成了王俊凯来livehouse看自己演出时路人给王俊凯拍的高糊图:王俊凯戴着一顶白色的渔夫帽低着头坐在台下跟着rap,笨笨的,很可爱。

众所周知线下演出嘴臭飚荤话是非常正常的事儿,但易烊千玺一见王俊凯来就不敢了,只能现在改词,鬼晓得“恋爱”“哭喊”等等词汇原来是什么登西啊!!!

王俊凯听着听着演出还问旁边易烊千玺助理:“这里的押韵是不是有点儿奇怪啊?什么叫对着花木兰的动画哭喊?”

助理心想玺子哥你可真会改,连现场演出都能改,平常王俊凯不在你不也跟着兄弟伙玩得挺欢!

易烊千玺演出结束后一身大汗,白色T恤完全湿透,浅色皮肤、胸肌腹肌全都露了出来,不守男德——王俊凯嗔怪着瞪他一眼再把事先准备好的浴巾和干净衣服给他披好,易烊千玺的汗珠子顺着长睫毛往下滴,一颗一颗打在王俊凯的手背上。

王俊凯有点儿害羞,两个人在散场后的演出舞台上渐渐被蓝紫色的灯光迷住瞳孔,尤其是易烊千玺——他满脸的汗,现在连看王俊凯都带了点儿滤镜效果,像二十几年前色彩斑斓的电影画报,王俊凯最近又胖回来了点儿,仍旧精致漂亮,一个人穿着西装站在风中等待拍摄的时候给易烊千玺一种疲惫又迷茫的脆弱感,我见犹怜。

谁见不重要,最好谁都不可见只有易烊千玺可以见,反正易烊千玺喜欢得不行,又心疼又怜爱。

王俊凯转头看了一圈,工作人员都在各干各活儿的时候他拉过易烊千玺汗湿的脖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以后演出也不可以说脏话。”

易烊千玺只能解释:“没有说脏话……老婆。”

“我才不信。”王俊凯说,“总之以后不可以说。”

再后来王俊凯也索性直接官宣,将两个人牵着手出门逛超市的照片po上社交主页,一开始大家只以为是好兄弟之间玩玩梗,直到很少跟人互动的易烊千玺过来留言道“老婆,今晚那个吗”之后,大家才发现这对原来是真的!cpf直接原地升天。

把订婚戒指戴上手之后易烊千玺自己都搞不懂他俩之间到底是谁套牢谁,他发现自己对着王俊凯就是没办法说不,跟王俊凯在一起的安心感实在是太让人难以割舍,仿佛他们从小就呆在一起玩乐一般,自己可以完全放下所有防备,把自己在想什么在顾虑什么都告诉他。

易烊千玺订婚之后首次在综艺节目上露面,节目组为了整蛊他就叫了好几个车模过来跟他搭戏,避嫌第一人直接将西装脱下来披在肩上,让女孩子挽袖子,自己一个人抱着胳膊假装营业。

主持人问道:“欧派、胸和腰你选哪个?”

易烊千玺满脑子王俊凯被自己揉到二次发育的画面,半晌才抬起头来说:

“……就不能组合在一起么?我是说,呃,就是比如说,王俊凯都有,我不用去羡慕谁了。”

“怎么回事,是这个时代病了还是中原中也太拽了,你惹我哭可是要谢罪的!”

0

这是中原中也第一次下定决心要分手。

他没怎么好好读书,他早上七点起床开着机车来班上坐着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边吃早餐一边抽根早烟都不会觉得疲倦,即便四点才睡他都不会在教室里打盹儿,但如果给他看字儿特别多的书,他一秒睡了。

在ins红人喜欢用各式各样精致文案装点自己的主页时,中原中也的简介就只有一个句号,就是这么耿直敞亮,连发自拍都是健完身靠在跑步机旁边头发垂下来一滴一滴地渗出汗珠子才勉强拍一张,皮肤确实好,就是有点儿黑——粉白皮太宰治说。

尾崎红叶在中原中也还小的时候就教育他:你作为一个Alpha要守好A德,不要太拽不要太高傲,这样Omega会hold不住你的,这样不好,不好。Alpha无才便是德,你在港黑里面不要跟Omega竞争职务,知道了吗?

中原中也:凭什么?所以就让那个混蛋太宰当boss是么?

Alpha当自强,无语,但中原中也想或许就是因为Omega为尊,Alpha作为有易感期有最难熬最痛苦的时候有致命弱点的人群,追求另一半才会痛苦吧。首先,Omega不缺男人;其次,Omega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流汗咬牙快要死了都不搭把手。

他俩各方各面都不对付,喜欢的音乐穿着吃饭的口味再到生活习惯都不搭调,要是一起进大学读书估计会去我的憨憨同学bot偷偷投稿互骂,一个急性子脾气爆还很拽批,一个手机一关找不到人彻底失联气死其他所有小组组员,上了班也要去社畜茶水间投稿万字长文骂对方的那种水平。

这都算了,本性爽朗的中原中也说,这些我都可以忽略不计,太宰最让他生气,或者说最让他无力的是:他算准了自己不能拿他怎么样。

港黑里所有Alpha都好好戴着抑制环,中原中也不想挂个狗链子走在路上,所以太宰治给他稍微改装了这么一下,让他戴着choker上班。

中原中也确实跟他关系匪浅,太宰治跟他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即便已经当了boss也会做,俩人从早到晚二十四小时都待在一块儿。中原中也易感期爆发整个人像是被烙铁贴着炙烤的时候,太宰治只能说一句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翘着二郎腿披着披风坐在自己那把椅子上微微低头收起下巴看他。

“太臭啦,中也。”太宰治吸了吸鼻子,“雪松和橡木的味儿好冲……”

中原中也的信息素像毒氛一般放出来填满整个大平层,是过路的蚂蚁都要倒在一边发大水的水平。

然而自己对面这个Omega不懂自己有多难受,太宰治只会眨眨眼咬咬唇说:“你很难受,是么?”

中原中也脖颈上套着的choker中央不停有红点在闪烁发出警报,这是Alpha躁动的讯号。太宰治写的程序设定如此:中原中也可以跟Omega坐在一起喝下午茶谈笑风生,但如果Alpha主动碰了对方一下,choker就会放电。

要烂一起烂死,其他Alpha以为boss搞的这玩意儿只是唬唬人,下了班就去大保健,结果差点儿被电死在风俗街。摸手就小电,摸其他地方就是大电,太宰治毕竟是一群人的老板,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傻叉,中原中也在电话里笑骂,出去嫖的男的没一个落得好下场。

中原中也确实是这一帮臭臭男人里最乖最守A德的一个,太宰治坐在椅子上,这样想着。他在外边儿对女士也很绅士,脱帽鞠躬说“你可以先走”“你先坐”的那种,对着Omega则更为老实,只差把我要避嫌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中原中也所有凶暴狠戾都留给敌人和私心非常讨厌的人,比如自己。

太宰治小的时候可没少被他揍,中原中也打人倒是很讲武德,把太宰治胃酸都打出来拉去检查都验不出伤口的水平。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俩之间除了柔情蜜意之外,还隐含着、潜藏着、暗涌着微小聚集最后变成几乎决堤洪水般的恨意。

太宰治恨他明明是个Alpha却不守好A德整天在自己面前拽,中原中也恨他把这样的自己晾着不管,认识七年了,直到现在还没正式标记,也不说要结婚的事情。

然后中原中也做了一件连他自己都不太料得到的事情。

太宰治的眸子也跟着微微睁大了。中原中也一开始是跪趴在地上的,他竟然真的能用拳头撑着地自己站起来,全身水洗时冷时热的剧烈痛苦可不比使用污浊的时候差多少。然后中原中也撩了一把额前的头发,用汗水来梳头,拿上自己的风衣和帽子一步一步地走了出去。

开门之前太宰治抬起头:“你要去哪儿?”

太宰治总是笑他连这个都忍不了,中原中也以前会跪在他脚边用手轻轻掰开他的腿问他可不可以,太宰治都说不可以。

就算是最动情的时候,中原中也问他可不可以在里面,一半认认真真恳求一半威胁,太宰治都说,不可以。

不可以就不可以,不伺候你了。

中原中也打开房门,把帽子盖在头上遮住一半脸:

“你管我去哪儿。”

太宰治:“你什么意思啊?”

中原中也走到太宰治身上的花香味儿慢慢淡下来的走廊上之后好了很多,说到底哪里是本能难捱,是爱。就是因为爱,中原中也才愿意去守那些乌七八糟的规矩,不然他怎么可能会管什么狗屎抑制环,一把子给你扯下来扔海里,我就是不戴。你在深夜里睡不着会侧过身子看着我,会在我疲惫的时候给我一杯冰淇淋然后告诉我只可以吃草莓酱,要把冰淇淋留给你,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你身边这么多Alpha,出门左拐右拐都可以找到一等一长相的帅哥,我们连发小都算不上。

嘴上说不守A德,其实中原中也比谁都委屈,太宰治只觉得他欠揍,这栋大楼里他就找不出第二个敢像中原中也一样对自己说话的Alpha。

中原中也一边招手一边往外边儿走:

“以后都不做了,收起你那副伪善的笑脸,找个你看着顺眼的去殉情吧。”

太宰治总算知道自己讨厌中原中也哪里了。

Boss嘴巴没他脏没他拽,憋了大半天憋出一句:

“你嘴也太臭了吧?!”

1

中原中也这人又重情又绝情,交朋友谈恋爱都是如此。他要是真说不干了,就真的不会再回头了。

之前还跟太宰治算是在谈不像恋爱的恋爱的时候唱出来的歌词都是“如小鹿般美丽的双眸,我的公主,嘲笑我的样子也很美”,现在一听这首歌就不爽,最后直接把车载音响关掉,听广播,经济新闻天气预报都听一遍。

然而记忆这东西没法说抹去就抹去,中原中也刚走进大楼里面准备给自己倒一杯咖啡,嘴里又开始rap:

“我们在一起如此自在,超级速配,和你的身体无比契合……我是捧着一束美丽花朵的男人,捧着你这束所有人都喜欢的花朵的男人……”

太宰治昨晚也跑出去喝酒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所以很多事情都放着不管,追他的人排长串,比当年横滨刚开珍珠奶茶店的时候门口那个跟肠道图一样的队还长。中原中也跟自己还八字没一撇呢,真就要进自己的ex blank space了?

他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想跟中原中也待在一块儿还是不想跟中原中也待在一块儿,只好拿着手机去夜场跳跳,还把手机甩飞出去砸烂了。

中原中也什么话都没说,唱着歌端着咖啡走进来把一台新的手机放在boss桌上,太宰治不费吹灰之力就从iPhone 11 Pro max换成iPhone 12 Pro Max,还是自己最喜欢的蓝色。

太宰治拿起新手机美不滋滋地翻了几下看看,然后抬起眼偷看他,中原中也低眉垂眸沉默不说话,好像早就习惯太宰治这副德行了。

低眉顺目守A德,非常好。太宰治斜着眼盯着他笑,摇了几下脑袋:

“今晚我们去哪里吃饭?”

中原中也转身一本正经地说:“五点下班,多一秒都不行,下半时间你可以找别人陪你。”

996对中原中也来说是行不通滴。

太宰治被他堵到语塞:“喂,你真的要做这么绝吗?”

中原中也一提这个就来气,皱着眉语气也放重了一些:

“做得最绝的一直都是你。”

太宰治尴尴尬尬地举着新手机看着开机画面的“halo!你好!こんにちは!”,明明换了个新机子,他一点儿都开心不起来,这手机多半还是中原中也自己掏钱买的,作为干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中原中也不会计较这点钱。

太宰治一下子有些难堪,没说什么,抠了抠后脑转过身用黑色外套对着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瞪了他一眼,把咖啡杯抬起来往门口走,自己酒红色衬衫领口上还有太宰治的花香味儿。

他脾气上头的时候一拳能打穿墙壁,现在他只想里里外外把衣服换一遍,再把它们都扔了,全买新的。

太宰治今晚又出去喝酒,这次拉上了好同学中岛敦一起,两个人聊电视剧聊人生聊理想,最后双双醉倒,口袋里没有一分钱。

小偷早就把他俩手机都顺走了,港黑所有人都不知道boss去了哪里,最后竟是通过太宰治鞋底儿粘着的定位器找到的。

人当然还是中原中也去捞。中原中也面色铁青进酒吧向老板赔个不是把太宰治赊下的账全付清,再打给侦探社那个姓芥川的小子,芥川龙之介接电话中原中也就声音低沉地说:

“把你老婆捞走,在新街深夜寂寞无语酒吧。”

芥川龙之介看了看来电显示,不认识的人,再听听这个人的声音,怎么这么冲?

但是很不巧,侦探社第一拽跟他较起真来:“汝为何人?为何在人虎身边逗留?”

Alpha只竞争一个东西:Omega。所以吵起架来也都围绕着Omega展开。

中原中也没空跟他扯:“我对你老婆没兴趣,你自己来接走,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是要谢罪的。”

其实他自己也一样,要是太宰治出了什么事,中原中也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中原中也撂下电话就把太宰治抱起来往外边儿走,太宰治对他身上雪松和橡木的味道再熟悉不过了,半梦半醒的时候闻到都要抱上去,太宰治的手一年四季都有点儿凉,中原中也则完全相反,冬夜里就是小太阳电暖炉,老温暖了。

太宰治抱紧他的脖子,喝醉之后笑得脸都歪了:“嘿嘿……你嘴上说着讨厌,结果还不是要来……”

中原中也微微把头往后仰了一下,要是真守A德,自己连太宰治的脸都不能碰。

干部慢慢说道:“你该不会又把手机弄丢了吧,用满十二个小时了么?”

太宰治重重地点头:“嗯,弄丢了,被偷走了呢。”

中原中也已经没脾气可发了,第二天给他买了个iPhone 8。

当天晚上太宰治又把手机弄丢了,这次他真不是去喝酒,是自己一个人去菜市场买豆腐被偷的。中原中也真是服了,怎么,这年头连小偷都要我们去抓?派出所干什么吃的?

最后中原中也用酒精棉擦了擦自己两年前就用剩了的那个iPhone 7 Plus屏幕,冷着脸把这台二手机放在太宰治桌上:

“这是我这里最后一个,之后要是再弄丢你让别人给你买。”

太宰治抱着胳膊眯眯眼质疑他:“你不是说要和我分手吗,干嘛还给我买手机啊?”

中原中也明明只是个员工,说话却越来越不知分寸:

“你自己把身边所有侍从都调去别的办公室了,只有我知道你干的造孽事情,不是我买还能是谁买?”

太宰治又问道:“那我昨天晚上发短信给你你怎么不回?我是你老板你知不知道?”

干部点头:“昂。”

“你昂,你还给我昂!”

“我说了下班时间找不到人就是找不到人,你可以找为了你连下班时间都可以放弃的下属,不用找我。”

太宰治昨晚给他发的是:你说这人活在世界上有什么意思?

中原中也以前喝醉了被他发了张浴袍自拍都要笑着回“你想干嘛”,毕竟是上司,自己还是要客气点儿,要是真醉得不行想乱来就说“等我回家收拾你”。

现在中原中也直接已读不回,比女高中生还女高中生。

中原中也心想,你一个Omega问我活着有什么意思,我们特么的为你们活,你们为自己活,怎么比都是我们更惨成么。

太宰治这次是真的不高兴了,他把中原中也一把子推出房门赶他走,中原中也倒也不气不恼,正了正帽子自己走了,还是唱着歌走的:

“我需要一个女孩子,不要说话没头没脑像小孩子一样的,而是要懂得拥抱我的……”

太宰治一听就来气:“你再内涵?!你再骂?!”

2

中原中也在树林边点了颗烟一个人吹风,耳朵里塞着的耳麦不停传来电流声,太宰治在房车里指挥,自己则冲下来带着人逐一爆破,之前还算是在谈恋爱的时候,自己下车太宰治还要拽着自己手套把自己拉回去,在车里亲自己一口再把自己放下去。

现在有个屁,屁都没有。

“中原大人,boss让您使用污浊,五分钟之后他来接您。”

五分钟,中原中也无语,你也是想得出来,真就不把Alpha当人,Alpha的命不是命。

中原中也对着耳麦闷闷地说了声嗯就还是冲出去作战了,把大楼连根拔起往对面砸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没有光点,连地皮都被打凹陷的时候太宰治从车上跑了下来,嘴里还塞着棒棒糖。

“可以了,已经击败敌人了,休息吧,中也。”

太宰治从他身后抓住他托举起黑红色重力因子的手臂,然后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环住中原中也滚烫的肩膀,把脑袋靠在中原中也耳边。

中原中也被他抱着倒下去滚在地上,太宰治就这么坐在他身上不下来了,冰凉凉肉乎乎的小手拍了几下中原中也的脸:

“醒醒。”

中原中也闭着眼用手臂挡住脸:“下去,你好沉。”

太宰治迟早有一天要找出针线把他嘴巴缝上:“你之前从来都不这么说的!”

因为我之前心甘情愿爱你。中原中也想,但他嘴上说:

“现在是下班时间,别搁这儿扯这些有用没用的,下去。”

太宰治铁了心地要闹他,还磨了磨中原中也的那个地方:

“你都这样了……还忍?”

Alpha总是用最拽的语气说最委屈的话:“你不在的日日夜夜我都是这么过来的,这点算什么。”

太宰治的红围巾慢慢往下垂遮住了中原中也的脸,boss真生气了,赌气把红色布料蒙住中原中也的脸不让他出气儿。

中原中也等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把围巾掀开装死,翻着白眼:“啊呀,我死了,窒息了。”

太宰治双手握拳打他:“你好歹装得像点儿配合我一下啊!”

中原中也对你什么态度纯粹取决于他心里喜不喜欢你,喜欢太宰治的时候太宰治说“一根棉签受了伤然后就变成了火柴”这种六岁小孩听了都要摇摇头走开的笑话中原中也都能说好笑,现在太宰治把全世界最好笑的脱口秀演员搬来中原中也面前,比如隔壁国家那位随口一说人间不值得然后红遍全网的,中原中也都无动于衷:哈哈,好好笑啊。

中原中也躺在地上不想动,就这么闭着眼睡了,眉峰山根拉下来直到鼻尖都这么好看。

太宰治看自己叫不动他,只能抓着他的酒红色衬衫领口说:

“我也讨厌你的一切……”

中原中也很认真地点了两下头:“嗯,好的。”

太宰治说到最后尾音都有点儿带着哭腔了,中原中也当然听到了,手也扶上了太宰治的腰,就当物理意义的陪睡了,陪着你睡。

太宰治摸了摸自己的膝盖,刚刚从车上下来跑得太急被石头绊倒摔了一跤,呜呜,好痛。

中原中也嗅觉十分灵敏,太宰治以前还说他狗鼻子,中原中也闻到轻微血味之后便猛地坐起来,脸上手上的血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呢。

太宰治被他抱到了一块面上平坦的大石头上坐好,冰得太宰治猛地一跳,中原中也又把外套拽过来给他垫在下面。

中原中也身上的血还没处理,他便低着头用手卷起太宰治的裤腿,将手指覆上去帮太宰治把砂石泥土都擦干净,现在没有酒精棉花没有消毒水,他便直接将脸贴了上去,闭着眼用舌将血丝卷出来。

太宰治抓着他的头发:“不是……别……”

也不是什么大伤,三岁小孩摔跤磕磕绊绊的水平。中原中也知道太宰治的生命力有多可怕,但还是想这样帮他处理伤口。

中原中也口袋里有一个轻松熊图案的创可贴,他把它拿出来将胶纸揭下来给太宰治贴好:“你别手欠儿自己去摘,我这里可没有了。”

太宰治手撑着石台双腿摇摇晃晃:“你不是说下班时间不会管我的吗?你还说不喜欢我呢。”

中原中也倒是敞开了谈,跪在地上抬起头看向太宰治,目光又沉又带着好多种情绪,从愤怒,到失望,到质问,再到难过。

中原中也抱着他的膝盖说:

“我可从来没说不喜欢你,我只说不想跟你过了。”

太宰治一被他怼就来气,指着他鼻子说:“不准这样对我讲话!”

中原中也一看他脸都气红了就住了嘴,把目光撇到一边,过了一会儿才说:“抱歉。”

太宰治从石台上跳下来赌着气往房车那边赶,一瘸一拐特不方便,最后又被同一块石头绊倒,又摔了。

中原中也只好把他抱起来扛在肩上往自己的车那边走,太宰治说:

“你就直接把我丢在这里不管也可以啊,明明中也因为失职让boss流血过多从而变成所有人众矢之的这种剧情我也挺喜欢的。”

中原中也本来想把他好好抱在怀里亲几口的,大姐你别再乱来了:

“你再嘴欠我直接日了,我不会管你痛不痛的,敢的话你就自己试试。”

中原中也不是没失去过理智,太宰治被他在里面那个过这么多次都没有真的对中原中也发过脾气,可是就连太宰治自己都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太宰治没说话,过一会儿又闷闷地抗议:“我要吐了……你换个姿势扛我……”

中原中也把他抱起来搂进怀里,冷风吹过来的时候还是拽过外套把他拢住,太宰治的眼眶有点儿红了,别过头不理他。

中原中也张口想说点什么,最后告诉他:

“有些事情是你说了我才能做,知道吗?Alpha也会累的。”

太宰治用手抱住自己的棕色小脑袋:“说什么?”

“说爱我啊。”

“我……”太宰治顿了一下。Omega是什么人,一辈子都被捧在手心里不会低头不会伤心难过所有人都围着转的角色,中原中也是他最大的错误,最大的意外。你一个Alpha竟然管我要爱的承诺?

他俩有一套新房,如果真的确定要结婚就是婚房,现在中原中也生他气不回来住了,太宰治就一个人睡那张2×2的大床,中原中也每天晚上去哪里太宰治根本不知道。

“你最近晚上都去哪里睡?”太宰治说。

“大姐那里。”

“真的?没有出去偷吃么?”

中原中也回家给尾崎红叶说老子不想伺候太宰治了累得很,尾崎红叶只能安慰他:你要忍啊,忍才能有好日子过!守好A德!

中原中也低头喝下一整碗奶油蘑菇汤才开口:“那也得他说爱我。”

太宰治现在觉得自己才是被欺负的那个,他被中原中也抱到了后座躺着,干部咳了一声坐进了驾驶座开车,好像太宰治只是他在路上救下来的陌生人。

“你在等我说吗?”太宰治缩在后座问他。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后视镜里低着头又烦闷又委屈的太宰治:

“你说不说都行,我可没逼你。”

太宰治把手里攥着的刚刚中原中也揭下来的创可贴胶纸都撒了出去,正好落在了中原中也头上,最后还爬起来给中原中也编了个麻花辫。

“不准解下来。”

太宰治最后被他送回家的时候站在家门口指着中原中也下令,“明天带着这个辫子来上班。”

中原中也抽着烟在楼梯之下问他:“那我就说是女朋友编的咯?”

太宰治闭上眼平复心情,他被中原中也气到牙齿都在打颤,吗的,气死我了!

再睁眼的时候太宰治却对他妥协,这辈子只对他这样妥协,中原中也对自己的所有温柔自己全都看在眼里。

太宰治冲他笑:“好,你尽管炫耀,就说是女朋友编的。”

3

中原中也确实是太宰治从小到大见过的最拽最不懂礼貌最讨厌的Alpha,什么嘛,明明就是个在易感期也红着眼睛求着自己说可不可以的野兽,装什么正人君子!

太宰治自己在网上买材料在办公室里铺满DIY奶油手机壳,自己现在用的还是中原中也给的那个二手iPhone 7 Plus,中原中也用的可是最新款!太宰治用喷枪烘干机小物件低头搞了两天,给自己和中原中也都做了一个,中原中也的是布朗熊,自己的是可妮兔。

这天晚上中原中也一个人结束所有工作,半夜两点还没吃上饭,他吩咐下属搞了一桌菜自己坐下来开始干饭,忙完了才意识到自己其实真的很饿。太宰治连饭都不会做,这世界上就没人为自己做饭,Alpha守好A德有啥意义你说说。

中原中也低头扒饭,太宰治从他头上的通风口排气孔钻出来,露出一个小脑袋:

“跟着我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右手左手慢动作重播!”

中原中也抬着碗拿着筷子转头:“???”

太宰治尴尴尬尬保持着这个叫早布谷鸟的动作,笑脸都僵了,最后太宰治把用桃心包装袋装着的奶油手机壳拿出来,一下子跳下来,稳稳坐在中原中也怀里。

中原中也又把头往后仰了一些,敏感的小孩儿当然对这种细微却可以刺痛自己的心的细节非常不满,又按着中原中也的头把他拉回来:

“我给你送礼物来了。”

中原中也嚼着嘴里的饭:“你自己吗?”

太宰治掐了两下他的脸:“等会儿,我下午问你吃饭没,你给我说吃了,为什么要撒谎?”

“我给你说了有什么用?你会做饭吗?你会管我吗?你在乎过我吗?”

以Omega为尊的年代呀,谈恋爱好难。

太宰治咬着嘴唇,眼睫毛都湿了,中原中也一看他哭就坐直了身子搂了上来,太宰治的眼泪像一锤子挖断了水管一样突突突往外冒:

“你的这桌菜是我给你点的……”

中原中也昨天还在给尾崎红叶说太宰不爱我,尾崎红叶说你等着,他肯定特别喜欢你。

今天中原中也就后悔了,姐你干嘛都行,不要哭。中原中也脖子上的choker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亮起来过了,要是没有太宰治,中原中也的生活里就没有爱情。老A德班优秀学员了。

太宰治把袖子甩起来打他的脸,噼里啪啦扇了中原中也好几下:

“你每次都是这样,为什么就是不听呢……脾气又急又暴躁,还欺负老板!怎么回事,是这个时代病了还是你太拽了,你惹我哭可是要谢罪的!”

中原中也手里还拿着碗筷呢,老天,他把东西放下将boss直接抱起来拍着背安抚,像街边把摔跤了爆哭的小孩一把子提起来安慰的老爹。

“好了不哭了。”中原中也又心疼了,太宰治只要受伤,自己就会心软。

更别说哭了。

“啊……我要分手,我要告你……”

太宰治搂着他的肩膀把口水眼泪鼻涕都蹭在他肩膀上,哭得眼皮都红了,“我不喜欢你了……”

“所以以前都是特别喜欢的咯?”

中原中也的声音轻了很多。

“你比女孩子还想听告白呜呜呜……为什么……”

中原中也把他手里那两个奶油手机壳拿起来看了看,太宰治果然除了正事什么都做得好。开玩笑的,你做什么都可以,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干部在半夜两点的办公室里笑:

“因为我比那些女孩子都要爱你。”

4

跟一个拽批谈恋爱结婚生孩子是什么样的体验?

太宰治答:好生气噢,但是他这么宠我还是算了。

中原中也之前问过很多次“可不可以在里面”,太宰治都说不行,和好之后中原中也则直接不问了,一发入魂,一个月之后太宰治跳着从厕所里出来对中原中也大吼:“啊啊啊,马桶里有妖怪!!”

中原中也拿着手电筒进去看,只有两条红杠的小白棒。

怀上之后太宰治发现忌嘴真的很痛苦,只能在开会之前五大干部没到齐的时候偷吃冰淇淋,中原中也一进会议室看到就开始黑脸,等五个干部都来了直接往太宰治那边扫了一眼。

太宰治慢慢把冰淇淋放下,抽出一张餐巾纸擦嘴,不敢吃了。

其他四位拍手:“中原中也,吾辈楷模。”

太宰治当然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就只能在其他地方挑三拣四,比如说中原中也穿着不检点,衬衫领口怎么这么开,怎么可以抽烟说脏话。

中原中也第二天就穿着羽绒服来上班了,薄款的那种,抱着胳膊把拉链拉到嘴巴下面还是很拽批,对别人说的脏话也变成了:

“你爸爸妈妈身体好吗?”

太宰治每晚睡前都说要抱抱,中原中也就直接将他圈起来问他要不要亲,boss动情的时候还会闭着眼睛抱着他喊好几声“中也”,软得中原中也心都化了。

做全世界最受宠的Alpha确实很幸福,我很快乐,你嫁给了我。

中原中也在跟其他人聊天的时候讲到:“除了生死病痛人生里面无大事。”

彼时太宰治已经五个月了,只能穿宽松的衬衫把自己罩起来,太宰治听他这么说就捏了捏他的手心:“那我呢?”

中原中也甚至没多思考:“我说的是你的生死病痛。”

-

太宰治的手指被他不小心用发尾扫了一下,很快便是阵被针扎到一般的刺痛,他嘟着嘴唇“唔!”了一声,在中原中也怀里跳了一下,把手甩开大摇了几下。

“怎么了?”中原中也把帽子摘下来摆在了一边桌子上。

太宰治用左手护着自己伤痕累累的右手:“这两天给你做奶油手机壳……被喷枪和热风机伤到了。”

中原中也昨天还生着气不理自己呢,今天自己掉眼泪他就又凶又怂地过来哄自己了,太宰治想这世界上这样那样乱花渐欲迷人眼,中原中也还能让自己怎样,自己没办法拿中原中也怎么样。中原中也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太宰治昨天戴着护目镜用喷枪打材料的时候扎到手,他把喷枪往旁边一丢啊地叫了出来,但大平层里没有第二个人,以前中原中也绝对能听见,但这程子他俩闹矛盾了呢。

中原中也把他的手拉过去,摊在自己宽大有些粗粝的掌心上反复地看,太宰治个儿挺高,但手不算特别大的那种,在地下停车场看到自己过来还会冲自己招手,什么都小小的,脸小嘴小手也小,像猫爪子一样。

“笨猪。”

中原中也握着他的手轻声责备,骂别人的时候都是畅快地吼一句“你是猪啊你”“下等人闭嘴吧”,冲太宰治多难听的话都被他嚼碎了咽下肚子里去,连在手机上吵架的时候都要喊超温柔的昵称,比如甜甜,比如笨笨,比如猪猪老婆。

太宰治嘴上不饶他:“臭狗。”

中原中也挠头:“……怎么还骂人呢。”

太宰治被他逗得嘎嘎乐:“这哪里是骂你!”

太宰治给自己用的依旧是轻松熊的创可贴,其实不是什么大伤,人不被桌角磕到几下都不正常呢。但中原中也觉得不成,非要把创可贴轻轻揭开,把太宰治的手指拉到自己嘴边用唇贴上,缓而热的、均匀的、深深的鼻息一次一次穿过太宰治指间的缝隙,打进他手心里,云团晕开成一片氤氲的水汽,在太宰治肉乎乎的掌心铺开来。有烟味儿,有中原中也雪松和橡木的信息素香气,还有太宰治身上独有的花香味儿和奶味儿。中原中也闻到他直到现在身上还有奶味就想笑,太宰治为了把自己洗香香还非不跟中原中也用同一瓶沐浴露,自己跑去买了牛奶味儿的。要不给你买个奶瓶晚上哄你睡觉?

中原中也心疼了,是真心疼了。

太宰治每次看他比自己还要担心着急的样子就觉得有点儿好玩,嘴上说着讨厌、真麻烦,结果还不是会变成这样。不是不想说,而是太难开口:爱你的是我。

中原中也把手臂绕到太宰治背后托好他的背,将头移到太宰治的耳后,从耳廓到后脑勺发尾边缘那一小块白皙的肌肤,最后再是太宰治绷带之外的脖颈。

太宰治有点儿尴尬,想打他一下问你要干嘛呀,但中原中也把鼻子都整个埋进去贴着吸了起来。

“唔……那啥、不……”

太宰治急得方言都出来了,“我觉着还是回家比较好……”

吸猫倒是没这么多讲究,在哪里都可以吸,中原中也扯开他身上那件又长又厚的外套,围巾也被他一手撩下来顺着椅子扶手流畅地滑下去,像缎带一样消失不见了。

中原中也就这么把脸埋在他胸前,闭着眼用硬粗的橙发去蹭太宰治。

太宰治的内搭衬衫每天都在换,偶尔是牌子货,偶尔是学生穿的普通款,正好今天这件很薄,中原中也隔着布料直接用牙咬了上去。

小红果果不一会儿就膨胀站了起来,太宰治把着他的肩深呼吸,最后很没志气地低头喘,把腿都抬起来搭在了椅子上,这还没开始正戏呢,太宰治都准备就绪了。

中原中也最后抱着他的后脑勺一口亲了上去,狼狗张开嘴在他脸侧嘬了一大口,疼得太宰治皱眉轻哼了几下。

“哎呀……你好烦,全是你的口水。”

太宰治用手背去揩,其实是想用胳膊挡住自己羞红的脸罢了,中原中也一把子将他的手拽下来,太宰治又扭着头不让他看了。

中原中也这次好好捧着他的脸献上亲吻,誓言、行动、爱和你想要的一切都可以给你。

如果太宰治是猫,可能整个脑袋都要被中原中也吞掉。

“唔……中也……”

太宰治用手指拨开衬衫领口,我他吗直接美女投降,

“别玩了……呜呜……够了……”

中原中也往上轻顶了一下,平缓又深重的呼吸急促起来,嗓音也被揉得越来越哑:

“自己扒开,扒给我看。”

-

首领确实是个蛮欺负人的职业,指的是,欺负中原中也。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一点没人反驳吧?中原中也最近却好像总是不知不觉就又跪在他办公椅边帮他查看伤口了,太宰治自个儿跑出去喝酒摔的,要么就大中午出去散步,小脸都晒红了。中原中也看到他鼻头都晒脱皮了就准备骂人,太宰治低着头噘着嘴委委屈屈的时候男人又把话收了回去,最后用手背抚着他的脸说:“你想用我的面膜也不至于糟践自己到这个地步吧?你不心疼自己也心疼一下心疼你的我吧。”

太宰治晕晕,直接听不懂了:“你说什么?心疼什么?”

中原中也用手按了按他的小腹,若有所思地盯着那里眨了几下眼睛。太宰治最近背着自己开始吃叶酸片儿了,中原中也一开始还以为他在吃安眠药,过去抓着他手腕不让他动,太宰治又说是感冒药。

中原中也:“不要乱吃药,我带你去医院瞧瞧。”

太宰治心惊:“不不不,不去医院!”

后面中原中也趁太宰治晚上睡着了才爬起来看,什么嘛,哪儿有自己一个人备孕的,怎么不知会我一声呢?吃个叶酸片儿都要遮遮掩掩的。

中原中也抱着他的腰把头贴了上去,鼻尖蹭着太宰治的围巾末端:“你说,会不会已经有……小宝宝了?”

“可能会。”太宰治低头笑嘻嘻地看他,用手摸了摸中原中也的头发。

中原中也全身都是热的,太宰治闻一下略微有些沸腾的信息素味道就知道了,boss只能把中原中也拉起来让他坐自己的椅子,中原中也还以为这是什么新的整蛊手段,又连忙起来让座:

“姐,你坐。”

太宰治握起拳头准备打他:“什么嘛!!难得我今天心情好把凳子给你坐的!”

中原中也又笑着坐了回去,大喇喇敞开腿,将手臂搭在扶手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大阪黑帮来收账了。

太宰治还是第一次为了他这样。Boss慢慢地跪在地上,用手撩起耳边的头发别到耳后,解开他裤链之后伸出舌让口水慢慢滴下去,润湿之后直接将头埋下去“咕噗”“咕噗”地吃起来。

你要是问中原中也这世界上什么事情能让他有成就感,第一就是他本身,第二就是搞到boss。不论太宰治有没有称王的心思,他在人前大部分时候都是睿智冷静、深思熟虑的,但在自己面前……就又这样。

别特么提有多爽了。

“好大……呜……”

太宰治的棕色小脑袋在中原中也眼前上上下下,男人的视野都变得有点儿摇晃模糊了,中原中也摸了摸他的耳朵:

“谢谢。”

落地窗外黄昏正好,即便这是从外看不见任何东西的防窥玻璃,他俩却都有了背负着极大罪过的感觉。

太宰治帮他弄完之后喝了点水,咕嘟咕嘟在嘴里漱了几下再吐进水池里面,眼角绯红,看着中原中也的眼神一半责怪一半害羞。

这还怎么上班?太宰治坐在办公桌边处理文件的时候一边深呼吸一边拍自己红红的脸,这种时候你又想好好工作啦?中原中也趴在他耳边说:“要不我扶您去休息一下吧?”

太宰治往后退,用文件夹打他:“你离我远点!”

-

太宰治最近被中原中也扎得慌。

太宰治的体毛不算太多,每个月都要自己戴着护目镜和温和款脱毛膏进浴室开工搞干净,中原中也汗多运动量大,除了手腿之外,其他地方跟桃子似的。

中原中也经常被他踹进浴室,太宰治把刮毛刀递给他:“你自己把你那个地方搞干净。”

中原中也低头两人手里的刮毛刀:“我阉我自己?”

太宰治急眼了:“不是!你自己把你那里的毛毛搞干净,扎得我好痛!”

中原中也其人,不争第一也没问题,就算他只拿第二,第一也无人能及。这也导致每次太宰治都差点儿被他弄死,物理意义上的弄死,双眼失焦流着口水眼泪睡过去,过一会儿又醒了,要是抱不到中原中也就要开始喊了:“中也……中也呢……老公……?”

中原中也就是不愿意除那个地方的毛,太宰治逼问他为何,他只说可以但是没必要,但太宰治细皮嫩肉那个地方则更白更脆弱,太宰治无法接受。

于是某天夜里结束之后太宰治举起刀片,银光点点洒落进他的眼中,中原中也顿觉大事不妙,拽起被子就往床下跳:

“喂?!你干什么!”

太宰治坏坏地笑起来:“我来给你的小毛蛋儿除除草。”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中原中也还是被太宰治搞干净了,有一说一看着确实舒服多了,太宰治打开水龙头冲洗刀片的时候对他说:

“还不是你毛太多了,又浓又密,还很硬。”

中原中也靠在浴室门口抱着胳膊问他:“真疼啊?”

太宰治努了努嘴唇:“其实也不是疼,就是痒痒,我会忍不住笑。”

中原中也用手指摸了摸鼻尖没说话,太宰治用干毛巾擦擦刀片:“你要不要也帮我弄一下?”

中原中也把他拽到床边:“不,我喜欢毛茸茸。”

然后就又来了一次。

尾崎红叶新养了一只橘子皮儿色的缅因猫,毛发蓬松威风凛凛,下巴略略长了一些,不过就是这样才帅,挺直背就可以把整个造型支棱起来,比宠物店里其他圆滚滚胖乎乎的小猫精神很多。

据说是因为中原中也从小热爱运动,跑步扔球啥的玩得不亦乐乎,还经常跟其他小男猫打架,吼一声一爪子挠过去把人家直接打蔫吧了,跟人类幼崽赛跑,幼崽把他抱起来要亲亲的时候中原中也又尖叫着要躲开,表情十分惊恐,一半嫌弃一半避嫌,总之,嫌。

而且中原中也挑嘴,闻到水的味儿不对就一口都不喝,也不贪吃,身材自然就好了。

中原中也橙色毛毛中间带着的几抹白甚至都跟橘子很像,好像翻面过来看见的筋脉和白丝。这世上没人知道他叫中原中也,只有能听见他说话的人知道——他的同类们,土猫、布偶猫或者英短……不过这片街区养猫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就算养中原中也也没机会见到他们。

让尾崎红叶直接把钱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决定买下这只缅因猫的,是他灰色鼻尖两边镶嵌着的蓝宝石眸子,蓝眼睛的猫不少见,但他这双时而像玻璃珠子时而又像弯刀,在夜里会闪光。

他在后面盯着你的后背看的时候,你会感受到这一道视线穿过你的头发你的指缝。尾崎红叶心想你个小屁孩儿年纪也不大,却总是能让大人安心呢,明明脾气也不算太好,被其他猫招惹到还会直接暴起啪的一爪子打过去。

中原中也叫尾崎红叶大姐,虽然尾崎红叶听不见,每次肚子饿了或者身上有味儿了想洗澡,小猫就会走到尾崎红叶脚边用爪子摸摸她的棉拖鞋,喵喵喵地叫几声,蓝色眼睛眨巴几下博关注。

蹲坐在电视机面前盯着屏幕里的白色小母猫出神的时候块头也没多大,但尾崎红叶每次把吃饱喝足舔鼻尖的中原中也从地毯上抱起来的时候,他的身长总是会把尾崎红叶吓一小跳:“哎哎呀呀,怎么就长这么大了!”

中原中也躺在地毯上想着刚刚电视里的一抹黑色身影都快睡着了,他还是更喜欢优雅的猫猫,最好是走起路来特有范儿的,步伐又轻盈又端庄的,不要太憨,把脑袋扬起来挑衅自己才有趣。

中原中也从小在宠物店里看过太多又憨又肥的姐姐妹妹,可爱是可爱,但是爱不起来。身上绑着好多粉色蝴蝶结的小拿破仑猫猫过来找自己,把小鱼干放在自己脚边:“中也哥哥,你吃!”

中原中也只能伸出爪子摸摸她的头顶:“好妹妹。”

那一晚小拿破仑猫倒在粉红色的猫猫城堡里流泪到天明:“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吗?中也哥哥就直接叫自己妹妹了?我可以是欧巴的妹妹吗?”

橙毛帅哥用爪子撑着脸,低头告诉她:“不可以哦,哥哥现在还没有喜欢的猫。”

我只想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中原中也在心里慢慢地、轻轻地说道,还没来得及肖想一下自己的理想型就又被大姐拎起来拽进洗澡盆里泡着,用来撑造型的毛全部因为沾水软塌下去,他瞬间怂成个球窝在浴缸一角,眯着眼等待清洗结束。

太宰治今天又在跟森鸥外赌气。

“哎一古,西八,您要是真那么喜欢小女孩儿您自个儿去领养一个……不是不是,不是真的去领养啊!这是犯罪,犯罪!你去游戏里捏脸养一个都行!”

太宰治脖子上戴着蕾丝边泡泡袖白纱,下边儿缀着珍珠项链,太土了,土到甚至有点儿好看,太宰治撇着嘴露出小尖牙:“有点恶。”

太宰治从小就很瘦,手脚都很长,在床上伸懒腰的时候森鸥外都有被他惊到,太长了你!太宰治每次跟其他猫猫合照都站在最后,亭亭玉立盘儿正条儿顺,森鸥外其实一开始就是打算养只小母猫的,当初在宠物店相中这只安安静静的波斯猫的时候还以为自己选了个漂亮的小女孩,结果一问才知道是男孩子。

或许因为从小就在漂亮妹妹姐姐堆儿里长大,太宰治特别喜欢跟小母猫聊天儿,能把她们逗得很开心,还经常拉着人家的手说:“请你跟我一起殉情……”

小母猫:“殉情?跟你一起去做绝育手术的意思么?可是治君,我想要孩子呢。”

太宰治:“啊……这……这个……”

他甚至被森鸥外戴了一顶镶嵌了不少水晶的小皇冠,还挺沉,太宰治要是歪歪脑袋还可能掉下来。别低头皇冠会掉,别流泪森鸥外会笑。咋地,没有小女孩看你就霍霍我?

森鸥外走到窗台边,把小鱼干往太宰治软厚肉嘟嘟的脚掌边推:

“妞妞,吃一点吧,你已经六个小时没吃饭了。”

太宰治扭头一阵嚎:“我不是妞妞!绷带是我最后的尊严,你把绷带还我。”

“你好好的缠什么绷带呀,每次抱你出门他们都以为我在家里老打你,你自己说,是你打我还是我打你?”

太宰治吐槽:“……啊这,可是你好像确实长了张会欺负小孩子的脸呢。”

为了证明自己是男孩子,太宰治还故意把嗓子揉得更粗。

森鸥外在他身后笑着帮他顺毛,太宰治是一只肚皮泛白的黑色波斯猫,眼睛弯弯的,鸢色眸时而透彻带光时而偏暗,看他心情。

太宰治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粉红色花边小碗里堆成山的美味鱼干,你不要以为用这个就可以收买我:

“好的你把碗留下,你可以走了。”

森鸥外养了他半年多,太宰治在喵个啥他老人家都知道,不开心的、委屈的、开心得意的、生气的……知女莫如父,太宰治张嘴森鸥外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连词和语气都能猜个百分之百准。

太宰治等森鸥外走回自己房间才开始享用小鱼干,他吃饭很慢,发十分钟的呆吃五分钟的饭,有的时候吃累了还要喘口气趴在窗台上对着软绵绵抱枕踩奶,眯着眼睛打滚,睡十分钟起来继续吃。加上他吃饭向来细嚼慢咽没有声音,不会在人前进食,大家都说森鸥外家的小波斯很神秘,就没见到他吃过东西,可能仙子不需要吃东西吧,怪不得身材好呢。

中原中也是这个时候出现在窗外的。尾崎红叶带他出门放风遛弯儿参加富婆茶话会,中原中也身上的特殊桃花buff不允许他空手而归,这不,他路过太宰治家大花园的时候身边还围着一群喵喵喵的小母猫。

有英短,有暹罗,还有虎斑猫。

英短:“中也哥哥我也想去你家看电视嘛。”

中原中也看起来很风流,其实非常有界限感,很守男德:

“你家没有电视吗。”

暹罗:“欧巴跟我离得好远哦,过来我这里好不好嘛。”

中原中也把脑袋往后仰,耳朵顶上的两撮毛都跟着害怕:

“呃可是我们已经待在一起了,你踩到我脚了。”

虎斑猫:“中也哥哥喜欢我穿蓝色衣服还是粉色衣服?”

你妈给你穿哪件你就穿哪件吧,说得好像你自己会穿似的。中原中也说:“嗯嗯嗯好的好的都可以都行。”

太宰治看过太多万花丛中过的同性猫咪,呵,对女性敷衍了事可是大罪,你行不行啊你,不行让给我……不对,凭什么我要吃你的剩菜?

对啊,你凭什么比我先认识这么多漂亮妹妹?!中原中也身边的小猫们个个都是一顶一的超绝可爱,我心动了,不行。

中原中也也看到了太宰治,他从没见过谁会把自己家猫打扮成女王的,关键是很多猫猫喜欢上蹿下跳,挂这么多东西也会被弄掉下来砸坏。太宰治就这么安静地坐在窗台上,白纱窗帘在他眼前摆来摆去,跟中原中也想象中的一样:挑衅的眼神,微扬的下巴,眼尾都是上挑的,精致的装饰品,泡泡袖把太宰治那张小脸衬得更娇软动人,感觉其实本人没这么难相处……只是看起来不好接近罢了,太宰治的肚皮上还有几缕可爱的白色,感觉很好摸。

太宰治莫名地对这只蓝宝石馅儿大橘子感到不爽,超级不爽,听到中原中也低吼的声音都会大呼“哇,太倒霉了,真是太倒霉了”的程度。

英短扬着头崇拜地看着她的中也哥哥,中也哥哥的侧脸也好帅,蓝色眼睛里面映着夕阳呢。

英短:“那中也哥哥喜欢什么样的猫猫呢?”

中原中也扯了扯嘴角:“那个。”

太宰治听到了,好哇,你跟我竞争还不够,你还故意gay我恶心我!咋地,男生就不可以戴皇冠穿女王服了是吗!你你你,果然男的都一个样!

太宰治也跟着喵喵叫了几声:

“你确定?我是男孩子呢。”

三只小母猫闻言色变:“中也哥哥好这一口啊。”

中原中也瞬间有点儿尴尬,缅因猫皱了皱眉,然后说道:

“男的不是更好吗,不会怀孕。”

中原中也最近老来烦太宰治,太宰治每天跟森鸥外赌气的次数更多了,森鸥外早就习惯自家妞妞莫名其妙不理自己了,但最近更甚,两父女啊不两父子深入交流之后老人家才懂:自己平常没有紧闭窗户的习惯,隔壁尾崎红叶家的缅因就老过来找太宰治。

在森鸥外看来人家中原中也只是喜欢你想过来找你玩儿,小孩子有什么恶不恶意的,小朋友就应该好好呆在一起玩呀!但太宰治不愿意,同性之间的竞争意识让他把爪子都亮了出来全身毛毛直立准备防御中原中也随时可能打过来的拳头,中原中也就像班上老扯前面一排女孩儿麻花辫的臭小子,喜欢你就老烦你,把你烦哭了还要很纳闷儿地问你你在哭哪样,为啥子要哭嘛。

中原中也经常把新鲜蔬菜和肉蛋用嘴叼过来,身姿矫健步伐带风,跳下森鸥外家窗台之后他还大致看了看室内陈设,太宰治喜欢抱着睡觉的粉色小鱼干抱枕和毛线球都被中原中也摸了几下。

把好吃的东西放在太宰治面前之后,中原中也自认为自己说了很男人的话:“我去厨房里翻的。”

太宰治本来挺烦他的,这个时候又对自己之前的态度感到那么一点点的后悔:“笨蛋中也,红叶大姐做菜会不会找不到食材啦。”

“这是我的食物。”

“那你自己吃什么?”

“我不吃,我减肥。”

太宰治惊了:“你还减?现在身材不是挺好……”

小波斯刚说到这儿就住了嘴,中原中也现在就嚣张不见外地趴在自己家客厅地毯上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太宰治抱着自己怀里的毛线团一挠一挠的,掩饰自己的尴尬,“没什么。”

中原中也歪着脑袋盯着这只小黑猫看了会儿,太宰治的脸还是肉肉的,因为个儿高,太宰治总给人一种稳重可靠的印象,但歪在地上的时候就又娇憨眉目如画了,偶尔还会冲中原中也凶几下,扮鬼脸让他赶紧走。

中原中也:“你刚刚说什么了吗?”

太宰治转身跑到静音跑轮上开始健身,不理他了。中原中也跟着他上去,在跑轮上追着太宰治跑:“喂太宰,回答我啊,怎么不理我。”

中原中也越追太宰治跑得越快,一黑一橙跟风火轮儿似的,最后太宰治东北话都出来了:“憋追了!膝盖都磕秃噜皮了!”

中原中也最后被太宰治长腿一踹蹬下了跑轮,太宰治慢慢停下来之后一爪子拍在了中原中也脸上:“哎呀,烦!”

中原中也眯着眼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地方,一点儿都不疼,每次太宰治嚷嚷着要揍自己都不如自己随便拍他一下用的力气大,雷声大雨点小,就是嘴巴特能说。

可是中原中也却说:“好痛啊……”

缅因猫还用两只爪子捂着脸瘫在地上不动了,太宰治不信,用旁边的猫条戳了他几下,中原中也还是没动。

太宰治走到他身边用肉爪子摸了摸他的脸:“中也?”

中原中也一动不动。

太宰治最后骑在了他身上:“中也——中也——”

中原中也猛地松开爪子翻了个身将太宰治按在桌下,太宰治歪着脑袋拍拍他打打他握着拳捶打他的肩,中原中也肩宽腰窄,直接扑上去开始吃。

森鸥外下班回家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自己家的波斯被舔得乌鲁乌鲁叫,中原中也还会把脑袋埋在太宰治胸前吸,两个人闭着眼休息一会儿就继续贴贴。

森鸥外蹲下来拍视频发在家族群里:“妞妞长大了呢,知道要找男朋友了。”

太宰治在被中原中也吸的间隙扒拉开一个缝儿叫唤:“哪有当爹的人带头拍猫片的?!”

尾崎红叶在群里发语音:“什么?!那是中也吗?姐姐的好大儿啊,虽然我知道你硬件不错,但是你不要在外面搞太多状况出来,你自己的崽崽你自己养,晚上十一点之前回家睡觉,不然我锁门了!”

中原中也又低头吸了一口水蜜桃牛奶味儿的太宰治,四目相对的时候他们总算接了第一次吻,缅因的舌带着他独有的味道,干净而灼烫的味道。

太宰治用长长的胳膊环住中原中也的脑袋:

“啊……真是拿你没办法,明明我讨厌你的一切来着……从眼神,到说话习惯,再到品味,都讨厌得要死……非要说喜欢的东西的话,体力吧。”

太宰治慢慢地开始依赖中原中也了,中原中也一天不来他就会不开心,睡在电视机旁边双眼放空不说话,森鸥外喊了好几声妞妞吃饭,他都说不吃。

太宰治现在每次跟他吵架中原中也最后都懒得讲话了,或者干脆直接道歉:“姐你不要吵咯闹得我脑壳痛。”

太宰治还没骂完中原中也就道歉,结果是中原中也被骂得更惨,只能趴在桌子下只露个脑袋听太宰治继续嗷嗷叫:“要死了你在说什么啊你,我还没讲完你就道歉,你根本就没有听我说话……外边儿女孩子叽叽喳喳你倒是有耐心得很,对着我你总是这么没耐心。”

中原中也听着听着耳朵就耷拉了下来,开什么玩笑,他可是缅因,骄傲威严、往你背后一站存在感都极强的缅因,居然能被老婆骂到飞机耳。

太宰治以为他要跟自己干仗了,结果中原中也说:

“你说什么都行,不要拿别的女生来堵我,我不喜欢这样。”

太宰治支支吾吾半天:“你干嘛了……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中原中也最后摸索出的解决之道是,太宰治骂完过了十五秒没声儿、自己确认他没话讲的时候,直接把他的小脸掰过来亲,太宰治骂到口干舌燥还没来得及喝水,中原中也这么一亲,水都不用喝了。

以前中原中也脾气很爆,没少暴揍太宰治,后面太宰治冲他露出一个很失望很厌烦的眼神扭头就走再也不理他了,中原中也就又后悔了,跟着他一路走到浴室。太宰治把门关上说我要洗澡,中原中也说我看看。

太宰治拿起肥皂准备朝他扔过去:“你看什么你看!”

中原中也:“不是,我看看你的眼泪干没干,我给你擦掉。”

太宰治又慢悠悠地不情不愿地走出浴室,在中原中也面前低着头不看他。中原中也用爪子帮他顺毛,揉了揉他的小肉脸。

“你这是为我哭过的意思吗。”中原中也说。

太宰治憋了好久,那句“我好喜欢你呀”还是没说出口,最后他吸了吸鼻子:“切……什么嘛,还好我不是女孩子,让女孩子哭可是死罪。”

中原中也耸了耸肩,臭小子也有害羞的一天:

“你比她们还需要哄需要抱……不过,嘛,还不赖。”

太宰治慢慢把脑袋靠在了中原中也肩膀上,两个人在浴室外边儿走廊上腻歪起来:“那你会不会有一天就不哄我了。”

中原中也也学着威胁他:“你要是再拿别的女孩儿气我,我就不理你。”

太宰治明显是被吓到了,什么嘛,平常老嘴欠惹自己生气,其实心里还不是会不安会胆小地担心自己走掉。

黑色波斯往缅因的怀里钻,中原中也抱着他,森鸥外进浴室刷牙的时候还用手遮住脸装自己没看见他俩在谈恋爱。

中原中也总会来的,从尾崎红叶家到森鸥外家不过一百米,对小小的他们来说却又是这么的遥远。不管是打雷下雨还是刮风艳阳天,中原中也总会来的,或给太宰治带毛绒娃娃,或给他带吃的,要么就自己空着手来,只要能见面就可以,两只猫蹲在窗台上尾巴互扇,看着大大的夕阳发饭懵。

太宰治好想他,一个小时见不到他就开始想,吃饭想闭上眼准备睡觉的时候也想,醒来意识重回的时候脑子里都全是中原中也那张沉静坚定的脸。

小波斯今天跑进厨房对着森鸥外喵了好一会儿:

“中也去哪里了?怎么今天没有过来?我去红叶大姐家门口叫他他都不理我。”

森鸥外一边摘菜一边说:“啊,红叶带着中也出门旅游了呢。”

这次轮到太宰治飞机耳了,他低着头看着白花花的地板砖,失望重锤一下一下敲他的心脏:“……哦。”

好想他哦。

那晚太宰治用爪子挠着自己小床上空挂着的星星月亮挂饰,叮叮当当一阵之后睡意来袭,太宰治都快睡着了的时候,小房间窗台上的一盆绿萝被中原中也一脚踢翻了,虽然是不小心的,但太宰治惊醒之后爬起来第一句话就是:“啊——我的花花!”

中原中也跟尾崎红叶东京一日游之后澡都顾不上洗,在森鸥外家大花园里用水池里的水随便搞了几下就跳到太宰治房间窗台上了。

不行,想他,想到睡不着。

今晚不搞太宰治几下自己是不会罢休的。臭小子又害羞了,搞是什么字,搞字可不能乱用,但中原中也就是要搞太宰治一顿。

太宰治塌着眼尾噘着嘴:“你怎么来了。”

中原中也一步一步靠近他,踩在太宰治的小被子上:

“我想……那个……太宰。”

太宰治没懂:“……啊?”

中原中也今天路过街角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一对新婚猫猫在做那个,好家伙,中原中也一边学习新奇招数姿势一边在脑子里对太宰治这样那样,太宰治个儿高腿长,好多姿势都可以用。

太宰治看着缅因猫的脸,第一次主动亲他:“你身上好热喔。”

中原中也抱着他倒进小床里,两个人周围嘭的一下爆出一团粉红色的云雾,橙发少年和黑发少年裸着压塌了小猫专用床铺,现在他俩躺在地上面面相觑。

中原中也的肤色偏黄,腹肌胸肌完全练出来了,这就是本街区第一健身达人吗,好家伙。太宰治看了看中原中也的那里,毛毛有点浓密呢。

太宰治很白,在中原中也面前呆呆鸭子坐的时候还眨了两下眼睛:“中也……”

怎么就变成人了呢?!中原中也想,不过这样也不错,都一样。

橙发少年笑着压了上来,太宰治伸出腿踢他,中原中也又趁势抓住了他的脚踝:“那正好,变成人之后可以穿黑丝了吧。”

“不要……啊啊啊老公……呜、不要……啊嗯……”

今晚是月圆之夜呢,真美好呀。

太宰治从梦中惊醒,由于梦里啥都有且细节太过真实,他还特意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十根手指是不是都还在。

中原中也还在自己身边睡,手臂抬起来挡住脸,呼吸沉而均匀。

不行,这太真实了,太宰治从床上坐起来,环视了一圈家里的摆设。中原中也的帽子,自己的绷带,两个人的手机……没错没错,这是在横滨,中原中也在港黑上班。

他俩在梦中是两只小猫,太宰治记得很清楚,自己白天骂中原中也还没骂完的话在梦里又续上了。而且虽然猫猫们说的是人话,但人类们都只能听到他们在喵喵叫,好神奇哦。

而且最后他俩还……那个了。

中原中也是十分钟之后醒的,现在才半夜四点,男人扯了扯被子:

“很冷啊,把被子还回来,风都灌进来了。”

太宰治用手指撑着下巴:“老公啊,我刚刚梦见我们变成猫猫了耶,你是缅因猫……橙色的。”

中原中也慢慢笑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说:

“我在梦里把那个做完了。”

太宰治羞红着脸用手捂住自己的上半身:“什么?!”

中原中也睁开眼,将手肘撑在枕头上,歪着脑袋看太宰治,跟那只缅因猫一模一样:

“梦里你也一直在哭。”

太宰治在被子里动了动腿踢他,踢么倒是没踢到,倒是碰到了某个东西。

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最后还是由臭小子主动,中原中也裹着他钻进被子里:

“老婆……”

“你在梦里不是都已经做了吗!”太宰治冲他抗议。

中原中也瞪着眼睛不以为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人脑子多少有点儿问题。”

太宰治生气气:“真是失礼呢。”

“太宰,”中原中也把脸凑过去,缅因身上那种神采和气质跟他本人完全一样,太宰治都说不清自己是喜欢猫还是喜欢他了。再加上中原中也本就耿直,谈恋爱也是一直打直球有什么讲什么,太宰治又开始头晕了,拿他没办法。

中原中也说:“想要你,现在。”

太宰治在梦里憋了老半天,那句我喜欢你愣是没说出口,事实上现实里面太宰治也不常说。

太宰治最后又被他弄得乱七八糟,只能用手挡住嘴一边流眼泪一边吸鼻子:

“好喜欢你呀……呜呜呜……”

中原中也现在很澎湃很自由,只想在太宰治身上驰骋,班都不想上了:

“我爱你……我的,可爱的波斯。”

BGM:David Usher-Black Black Heart

0

太宰治今年十六岁,事实上他开始跟着父亲出入名利场的时间要更往前推,大概是十二岁那年的暑假,自己把拖鞋甩在书桌之下,双脚在桌角来回蹭的那个炎热午后,男人推开门说:来,我带你出去吃饭。从简单数字和大写粗体圆润的英文字母到微表情与各种暗示,太宰治所要学习的东西也经历了圆滑平顺的、自然却又残忍的、没有任何人过问他意见的质的飞跃,一夜成长。
太宰治也是自那之后学着看脸色、听潜台词的,好在未成年不能饮酒——啊,这大概是人皮兽骨的老人渣们最后的矜持,让我喝奶精饮料或者鲜榨果汁儿就显得你很有礼貌很宠孩子吗?
也有人劝过太宰治的父亲,说孩子太小了带过来不太好吧,听多了影响心理健康。男人却总是留太宰治独自一人与其他糟老头子周旋,说:反正他早晚要面对的,笨鸟先飞。
太宰治用装着饮料的杯子挡住脸一饮而尽,喝下之后就忘记,就释怀,就翻篇,就继续微笑。
太宰治举起底部还盛着了橙汁儿果粒的玻璃杯,笑着冲面前的几个半老男人说:
“谢谢叔叔。”
橙发男人没站起来参与敬酒,他的目光似乎根本没放在面前的大圆餐桌上,相反地,他一会低头打量着手里微微生锈的打火机,一会又抬眼沉默地盯着太宰治的脸,眼神里没有火光,也没有什么刻薄冰冷的讥讽,就只是简简单单在观察而已。他动了动筷子,在碗里将炸薯球夹起来咬了半个下来,他以前去过太宰治家作客,彼时太宰治更小,正在厨房里帮着母亲一起收拾碗筷,穿着中筒袜和黑色背带裤,跟其他稚嫩害羞的小少爷无异。他跟太宰父亲聊了一会儿之后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太宰治出来送别,自己摸着他的头说:哇,知道要帮爸爸妈妈做家务了,真乖。
那个时候自己只把他当最普通的小孩儿看,乖我就给你一颗糖,不乖也跟我没任何关系。
太宰治在烟雾之中眯着眼睛看向自己正对面的橙发男人,两个人瞪视着对方,似乎在衡量对方是敌是友。
是中原中也先把视线别开的,他继续低头玩火机,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1

太宰治刚上大四、正式进入校医院旁配置的心理诊疗室开始实习的时候,某个夜晚于私立医院打来的一通电话将他从床上掀倒,他大部分时候都是慢慢悠悠老神在在的,几乎没什么事情能让他突然发怒,更不用提急成这样了。他又爬起来穿好球鞋和风衣,冲到校门口叫了个车往市立第一医院赶。
半夜喝醉之后歪歪扭扭走在小巷子里,被路过的不良正巧撞见,见不惯或者是其他的什么理由都好——想劫财?这确实,那老头手上有一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皮带和领带也都是牌子货。再或者,被一个浑身臭气烂醉如泥的酒鬼激怒,其实也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
太宰治跟警察和医生聊天的时候,用手指紧紧攥住盖上白布的床,好像再用力就可以凿出一个洞来。不如死了算了,太宰治在十年前、刚刚晓事并且目睹父亲家暴母亲的时候,也这么想过,喝醉的人可真是讨厌啊,又臭又啰嗦,满头大汗全身通红像煮熟的大虾,嘴里絮絮叨叨跑火车,什么下三滥的话都说得出来。
不如死了算了——太宰治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什么,好像这一切都是自己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期盼的,但当父亲的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想得简单了。孩子心底的杀意根本不需要过多筹备,它的滋长与酝酿简单快捷到比去楼下自动贩卖机买一罐可乐的耗时还短,仅仅只是让我不满意而已,仅仅只是不合心意而已,我就想让你死。但死了之后呢?自己住哪里,吃什么,学费怎么办,以后去哪里工作,谁帮我打点人际关系,我的车和房没有人来帮我付首款了。
父亲死亡的后果是?
太宰治慢慢举起右手,他的手臂上缠满绷带,医生的眼睛被护目镜隔着,面容也罩在白色口罩之下,一切观察与呼吸都冰冷静默,几乎没办法被察觉。
医生在开着冷气的手术室外将文件递给太宰治,视线随着太宰治的细长手臂往上爬,太宰治的脖颈、肩部……好像全是绷带,好奇怪的孩子,是小的时候被烧伤过么?感觉也不太像。
“您别见怪。”太宰治察觉到对方异样的目光,在气氛变得尴尬之前说,“我刚从戏剧社团赶过来,刚刚在排练万圣节剧目,还没来得及拆绷带。”
他总是这么跟人解释,事实上在十几年前某个夜晚,那老头喝醉之后抓过水壶往自己身上砸时,自己就已经决定一辈子缠着绷带了,那老头最见不得伤患,总觉得伤员身上有冥府之气,沾到了不吉利。挺好,你离我远点。
十几年过去,轻度烫伤早就好了,太宰治却摘不掉这么长这么厚的绷带,即便酷暑难当也没有考虑过摘下,只是会在洗澡的时候将它解下来,外出的时候还是会缠上去。也正是因为总是缠着这玩意儿,太宰治的肤色一直比其他同龄男生更白。
医生顿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太宰治在家属那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那老头的尸体自然是交由老头公司里的下属处理,自己在葬礼举办的时候露面即可,太宰治想过由自己一人操办这一切事情,但这太难了。他又一次意识到,孩子的杀意产生得实在是太简单,在自己完全没有能力善后并且躲过警察追捕之前,怎么可能做出杀人的事情呢?
孩子的力量太微弱了,微弱到连站在众人面前发言,示意自己将是下一任家主都做不到。也好在太宰治聪明,向来不做太没把握的事情,一直没下手杀那老头。
“节哀顺变,孩子。”医生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
太宰治没话讲,但他不想抬头直面其他人的眼睛,只能低着头,让浓密的长睫毛盖住眼眸:“我会努力操持好后事的。”

2

“亲密关系相当廉价,就是俗话说的养条狗时间久了都有感情,天天跟一个人搅和,不喜欢也亲密了,不亲密也依赖了,不依赖也习惯了,不习惯也想习惯了。也就是说,其实爱情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分开了就等于什么都没了,爱没消失是幻觉,爱消失了也是幻觉。爱是什么?也就是说在相遇之前,我们是否相爱?”
女孩子的肤色透白得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教堂彩色玻璃窗之外透进来的阳光晒到化掉、灰飞烟灭,太宰治还没分辨出来到底是软弹果冻质地还是粉末状聚合物的时候,她便会凭空消散的那种。苍白无力的女孩每说一句话就要停下来几秒钟,喘口气,然后继续跟太宰治讲下去。
不跟来访者私下来往是每一位心理咨询师的职业底线,但太宰治好像不是很在乎这个。他们很相像,灰色的童年,白色的现今,谈不上好也说不上有多坏,生活对他们也不差了,有饭吃有房子住没什么后顾之忧,但他们却笑不出来。
所以说,一个人过多好,不要把迷恋当成爱,你只是不习惯他不在而已。
女孩时日无多,最多能撑半年时间,他们今天一起踩着脚踏车来到这个小教堂,举行了一场又像过家家又像庄严仪式般的婚礼,来赴宴的都是同龄朋友,还有稀稀疏疏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师。
太宰治伸出手,彩色玻璃窗之下的他们好似在接受审判:
“我们在相遇之前便已经相爱了,相遇是为了让我们发现这件事。”
女孩子的眼泪划过嘴角,她咧开嘴露齿笑,太宰治想,每一个露齿笑的人都很好看,不论男女老少。
此时距离太宰治的生父下葬不到三个月,老家那边的亲戚还劝太宰治今年就不要举办婚礼了,至少等个一年两年再说,但考虑到太宰家的一地鸡毛,还是住了嘴。没有人有资格要求太宰治怎样,但作为独子,他还是熬了好几个大夜,跟着整理遗物、打扫房间、招呼客人,他上一次这么累还是跟着学院科研组外出开会,太宰治在葬礼结束之后上称,掉了五斤。
坐在观众席上的宾客们纷纷站起来鼓掌,这对学生新人是这么青涩稚嫩,连礼服都显得简朴大方,他们没钱办更气派更豪华更奢靡的婚礼,但现在这样已经不错。他们一个成了孤儿,一个从小被病魔纠缠,能拥有此刻已经足够——
已经足够?
太宰治听到大门之外的异响,他敛起嘴角的笑容,看向窗外。
中原中也下了黑色轿车之后将披在肩头的黑色风衣一把甩下来扔给芥川龙之介,带头冲进教堂,他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群高大黑衣男子。教堂之中慢慢骚动起来,宾客们都是普通人,哪儿见过这阵仗?不安害怕的人们纷纷站起来往一旁躲闪。
中原中也自然是出席了太宰治父亲的葬礼,他俩中间隔着一个人,好像这算是他们日后风暴大雨般的故事与交会的序章,给他们一个心理准备与缓冲地带,好像在说,现在只是礼貌地跟你保持一点距离,之后就不一定了。
太宰治知道,那老头的死与仇家绝对脱不了干系,两年前动画特效产业刚传入亚洲时,中原中也便直接夺得了美国顶尖制作团队的代理权,并且已经赚了好几个亿,那老头直恨得牙痒痒。于太宰治来说,那老头吃瘪是自己最乐意看见的事,但现在自己的心境好像又有了些变化。
出于防备,太宰治将身材娇小的女孩拉到自己身后,自己也跟着往后退了几步:“哎呀,小叔叔,怎么来这么晚呀?急匆匆的,快点去下面坐着吧,让服务生给你倒杯花茶。”
这一声声小叔叔,小的时候叫着软糯乖巧,每一个字都拖得长长的,中原中也喜欢听话的人,女人是,小孩子和下属也是,目前虽然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但只要带到饭局上来的小孩够乖,自己肯定会拿钱拿糖。
现在则是满心戒备,客客气气把自己赶出去。
芥川龙之介走到中原中也身后,对太宰治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
“你父亲的死亡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葬礼后事和公司事务上的变动,都是由中也先生亲自处理的,这种时候跑来结婚怎么看都不合适。”
太宰治将白色西装胸前口袋里的玫瑰花拿了出来,慢慢搁在神父手中,将脖子上的吊坠也拿了下来:
“这些事情我确实是不知道,家里人告诉我按部就班地生活就可以了,不用操心别的事。”
中原中也不想跟太宰治废话,也不想沐浴在新人喜结连理的甜蜜氛围里当醋坛子电灯泡,他直接打横抱起新郎官往外走,留得整个教堂唏嘘哗然。太宰治看着他蓝色的双瞳和橙色如火的发丝,还有那张盛气凌人、俊朗锐利的脸庞,彩色玻璃窗折射下来的光线将中原中也笼罩其中,他们中间只隔着一米的距离,中原中也从透过教堂外的窗口看进来直到现在,视线就没离开过太宰治的身体。
中原中也最生气的时候从不开口说一句话,太宰治冷静地判断,他只会盯着自己看,然后慢慢笑。
事实上确是如此,中原中也也冲太宰治咧嘴笑,只是不像年轻女孩一样露齿,他一笑,太宰治就觉得很糟糕。
女孩子被这帮混混搞到晕头转向,受惊过度使她浑身发抖,加上身体本就不好的缘故,她昏倒在神父怀中。
太宰治再也不想对这个又有手腕又不讲道理、急脾气心狠手辣的小叔叔客气,在中原中也怀里挣扎,拳打脚踢:
“中原中也,你放我下来!”

3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中原中也带着太宰治又钻进轿车之中,司机一言不发地往酒店开。这里是中原中也跟其他朋友们常常光顾的极乐之地,地下一二层乌烟瘴气臭气熏天,上面则是体面人的天堂。中原中也穿过铺着米色地毯的长廊,把太宰治带进自己的套房,大手一拍之后整套房的灯纷纷亮起来,太宰治还没来得及脱鞋就被扔到了大床上。
太宰治揉着被中原中也捏掐到疼痛的后腰:“你干嘛啊?今天是我婚礼,我认真的,你以为在演戏呢?”
中原中也瞪了他一眼,转身对着穿衣镜把交叉领带和chocker都摘下:“跟这个女孩儿在运动会上认识……她因为病入膏肓失去人生希望,踏进你的心理咨询室,你俩一拍即合,觉得对方就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然后就,结婚了?就这样结婚了?”
太宰治从小就对这个男人印象深刻,中原中也拥有着几遍一堆人挤在一张桌上吃饭、嗓门儿大的爱吹牛逼的爱跑火车的吆五喝六,他就低头吃吃饭偶尔跟着笑两声,都可以吸引你目光的魔力,那是种自己过得很好、也可以让与他谈话的人感觉舒畅的魔力,他的眼中便是晴空万里,刚下过一场特大暴雨之后,将天空洗得又蓝又漂亮。
中原中也背对着太宰治,照着镜子抓了两把头发,直而锋利似是用钢笔在稿纸上狠狠刻下一笔般的唇抿了抿,这男人面颊上的线条都很利很刚直,吊梢三角眼可以将人就地处死。
太宰治气到涨红了脸,他还是头一次感受到压倒性的侵略气味和被看穿、被调查得彻彻底底明明白白的尴尬窘迫,在婚礼上被人捣乱,自己身为新郎官还被直接抱走上了车,这不是明摆着抢婚么?!
最恼人的还是中原中也眼睛里那份知道自己掀不起什么大浪来的从容与把握,太气人了!
“小叔叔,你调查我?”太宰治这个时候叫他小叔叔完全就是玩火自焚,中原中也在想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在大学里有交友恋爱的权利吧,这都二十一世纪了,男男女女自由恋爱。”
“你那叫恋爱么?太宰。”中原中也确实什么都知道,“你不会以为觉得对方跟自己聊得来就可以结婚了吧?”
“那不然要怎样?”太宰治从床上爬起来,二十二岁的男孩一身白色西装,右脸边的发别到了耳后,头发上还有两个黑色小发夹。他站在中原中也面前,抬起下巴损回去:
“给她下药,把她带回房间,一个兄弟录像,然后跟着另外两个人一起玩她?这就是爱情吗,这就是成年人的爱情吗?”
中原中也的手指停在马甲纽扣上,太宰治又透过镜子看见男人冷笑的模样,眸子里的寒光点点,中原中也只是很短暂地看了太宰治一眼,然后继续低头脱马甲。
然而,太宰治又很快被中原中也推倒在了床上,中原中也从蓄力到爆发,整个过程耗时压根儿不超过一秒,快到太宰治根本反应不过来,而男人身上只有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了,马甲早就被果决到有些残忍的中原中也甩在了地毯上。
中原中也好像生气了——但好像没有,太宰治在总是在心里悄悄作判断,又或许是已经习惯自己冷冰冰的态度,中原中也已经没那么容易暴跳起来怒吼了。
“我先说好,太宰。”
中原中也揪起太宰治的衣领,大学生只有这么一套拿得出手可以穿着去参加正式活动的西装,但中原中也好像并不在意这个,
“你的命是我捞回来的,不然你也会跟着你爸一起死,他在午夜里倒下,你就是在学校餐厅里昏迷不醒,懂了吗?”
“钱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我从没想过让你承担这个,但不可以乱跑,在外面乱搞更是不可能,结婚就不用说了。”
中原中也松开结实有力的手臂,太宰治瞥见他小臂上漫布的青筋,
“你除了我这儿,哪都去不成,不想死就乖乖听话。”
太宰治感觉后背被荆棘刺穿了,不是疼痛,是恶寒与不适蔓延开来之后,自己屏气咬唇只想与他同归于尽。恨,反感,恨,反感,恨,反感。
“你觉得我会信么,小叔叔?”太宰治嗤笑,“既然真是如此,那我之前不也活得好好的?”
“你傻么?你在学校里打球做实验读书当然无所谓,有人暗中看着你,我再说一遍,结婚,绝、对、不、行。”
中原中也咬着牙警告,“除非跟我。”
他是认真的。太宰治又这么想,事实上今天傍晚在教堂里,中原中也愤怒到极点,却一言不发地、冷冷地朝自己笑时,自己就已经意识到了,这男人暴怒起来可以撕碎一切。中原中也这种人毫不在乎礼义法制,违抗我就该除掉,没有学历、没有好的出身又没有正当光辉的背景人脉,中原中也能做的只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当羽翼足够丰满,中原中也便可在自己目力所及的世界里称王。
太宰治想,那老头不也一样,美其名曰企业家,实际上也是杀人犯,杀掉原本可以幸福美满的家庭,杀掉孩子与父母之间的爱,最后也害死了自己。他们这群人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不谈好与坏,只谈合不合得来。中原中也手上沾了不少人命,太宰治知道,中原中也十五岁时从少年团废弃老街里杀出来,开始做生意建工厂,再一步一步做大直到今天,业障与血债罄竹难书。但同时也是这个人,有着透亮锐利的眼神,和一双能让自己觉得热烘烘的手。
中原中也喜欢有话直说,他在太宰治的嘴角咬了一口,太宰治的心底泛起一阵倒刺,男孩嫌恶地咂了一下嘴,扭着头躲开。
中原中也不说满意也不说生气,只是笑着点头: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太宰治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是因为自己拒绝了他的吻,还是想起了些别的事?中原中也的大手覆上太宰治的小腹,掀开他的西装,将压进西裤里的白衬衫一点一点翻出来,手指爬上太宰治的肌肤,挑开他的绷带,大力又熟练地爱抚,显得有些粗鲁,但实打实的舒服。
“你……”太宰治挣扎着退却,想拐开他的手,中原中也用另一只空出来的胳膊按住太宰治的身子:
“喏,今儿不是你大婚之夜吗,得,我陪你圆房。”
且不说一个男人突然被另一个男人肛了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事情,被跟家里一直挺熟、自己从小追着他屁股后面喊小叔叔喊到大的男人上了,还是把自己从婚礼现场抢走然后上了——这事儿换谁谁受得了?太宰治那晚无数次狠揍中原中也然后拽上衣服从床上跳起来往外跑,房门已经被中原中也锁过三道,外面的门链结实到太宰治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帮自己的倒忙,总统套房大到自己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中原中也也不急,靠在床头抽烟,把手机的盖子翻开,一条一条地检查信息——是太宰治的手机。同学朋友,家人,校医院的前辈和老师,当然还有那个受惊过度昏过去的瘦弱女孩,潮涌般的邮件与电话在中原中也翻盖之后劈头盖脸砸过来,一边看,男人嘴角的笑意也一边加深了:“大学生们还蛮可爱的嘛。”
太宰治闻声又套上西装裤冲回去:“不要动我手机!”
上半身的绷带已经被中原中也不知不觉解了下来,光裸白嫩的肌肤在黄色灯光下好像可以炙烤至熟,中原中也看着他樱花粉色的、因为生着气说话起起伏伏的胸膛而硬起来的乳头,眼睛明目张胆地不老实,在太宰治裸出来的部分看了会儿,再把目光移回太宰治的脸,还是带着笑:“我一条没删。”
“你本来就没资格删。”太宰治夺过手机背过身去,中原中也的手在空中举着:“我知道你在不开心什么,我就是知道才帮你。”
太宰治的背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男孩隔了一秒才转头:“你说什么?”
雷暴是这个时候来临的,毫无预兆,但好像也该来了,必须有点什么响动来缓解这种焦灼的心绪,一盆冷水刚好。
太宰治这次不抗拒上床了——哪怕仅仅只是把鞋子脱掉上床躺着,就在中原中也身边,背对着中原中也侧躺,穿戴整齐地。中原中也被他咬肩膀咬手咬胳膊,他抬起细长的腿准备给中原中也肚子来一大脚的时候,中原中也还用手抓住他脚踝将他拉了过去,把肉搏变成另一种肉搏。
中原中也偏过头看了一眼,太宰治似乎在保护自己,用右臂抱上左肩、左手搭在右臂上的方式,慢慢地、笨拙地抱住自己,腿也微曲着,好像小时候鬼片看太多之后的睡觉姿势。
中原中也熄了灯,让闪电劈过时的光透过米色窗帘,这样可以看到太宰治瓷白色的、透着微粉的脸,中原中也在他身后也侧躺下来,手臂轻搭上太宰治的小腹。
“现在每栋房子顶楼都有避雷针,又劈不到你。”中原中也在太宰治颈后像吹了口气一般说道,太宰治全身的小绒毛都突然直立。
“你先想想自己会不会被雷劈死吧,亏心事做太多会遭报应。”
太宰治将手搭在中原中也同样青筋满布的手背上,想把他打开,一声惊天响的雷声扔下来之后,他的手指又僵在原地,还被吓得抖了几下。
“唔……”中原中也知道他不想让自己碰——然而——然而,没有那么多“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你不喜欢又怎样,我会把最好的全都给你。
中原中也的手绕到下面,开始抚摸太宰治的三角区,太宰治的腰弹了一下,这次不再是寒意与反胃,罪恶到浑身战栗的酥麻击中太宰治的背部中央。犹如溺水一般的感触……有些痛苦,但死不掉,心里有数总有一个人会伸出有力的臂膀一把将自己捞上岸,沉在水里一边被这种暖意包裹一边痛,也不是不行。太宰治讨厌疼痛,中原中也看得出来,以往总是用粗粉的手指直直捣进菊穴中翻搅,霸道而狠,把人搞到嗷嗷哭、甚至破掉流血都有,太宰治说得对,中原中也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现在又待在什么样的人中间?
“啊……中原……中也……”
有个词叫半推半就,太宰治今晚才知道是什么意思,到了那个时候,气氛、时机和对方的动作都刚刚好,火候够了,再烘就过了头让人疲倦,放弃又很可惜,可以做爱了;但还是犹豫了会儿,觉得不能就这么做下去。太宰治清楚自己还没有爱上中原中也,即便他的眼睛和手,自己都很喜欢。
是种从小到大在家里从未感到过的安心感。
抱着中原中也的肩膊被他顶到床头又一把拉回来继续狠狠地进出,太宰治最后已经叫不出声,只能无声地仰起头哭叫,痛,刚进去的时候痛得快死了,中原中也却一直没有停下来,只用气音抛出一句话:现在停下来你会更痛。
极为聪明的男孩却读出这句话的另一种含义,或许中原中也自己都没这层意思:
“意思是……难道以后,你还要操我吗……呜……”
中原中也倒也不害羞含糊,太宰治蠕动着嘴唇半哭半忍下呻吟的模样很勾人,中原中也其实不是很喜欢小百灵鸟,太乖了没新意,这种眼睛又亮又危险的、随时准备从自己身边跑开的小狐狸更有挑战性。
“这,不是肯定的吗。”
说罢,又是将太宰治五脏六腑都可以撞坏的、用力的一顶。太宰治伸出手扣住中原中也的后脑,让男人与自己对视,中原中也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就这么自然直接地迎上他的目光,两个人一边互相瞪视着对方一边继续着痛苦又舒爽的动作。快到尾声的时候太宰治开始大口大口地喘,中原中也将他撞到咬着嘴唇闭着眼睛又一次呜咽起来。
这还不算爱情。太宰治将手臂慢慢放下,手抓住中原中也肩恻的发辫,一把将他的发圈挠了下来。

4

太宰治从一开始便放弃了逃跑这件事,白费力气的事情他可不想做,中原中也随时可以在校园任何角落把自己揪出来再抓回他那间又高又大的公馆。如若真的想逃跑,必须作更周密的计划和更充分的准备,逼中原中也妥协,举起枪都没办法奈何自己。
父亲去世之后太宰治还是可以照常去校医院上班,跟美女聊天,饿了就买一份饭坐在电脑前吃,上班的时候摸摸鱼,下班了就出去喝酒,日子还是这么过,只是想起那个扮演父亲角色但演技不怎么样本人人品更不怎么样的人确实是不在了,跟着这个三口之家一起破碎掉的还有那颗选择不再坚持的心。他对那老头没什么可指望的,然而人就是这样,一边说要离开一边等着对方挽留,一边说不喜欢一边又要回头再看一眼。
但等真的住进了中原中也的公馆、被告知你可以不用读书不用上班挣钱,中原中也可以让你衣食无忧每天吃喝玩乐直到你安乐死的那一天的时候,太宰治半信半疑,还带了点儿鄙视在里面,瞧不起谁呢你?他确实蛮爱偷懒,贪玩贪睡,在发生这一切之前只是个普通帅哥,现在则成了学校里、医院里、大大的横滨之中小有名气的帅哥,因为中原中也的抢婚,因为中原中也和自己之间复杂的关系。
他没怀疑过中原中也的财力,毕竟中原中也算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自己对他家底也有个初步的认知,至少不会第二天就卷着铺盖卷跑路又把自己扔回学校,中原中也不会走,他会守着这个城市,已经到了这个水平,中原中也不会再惧怕什么东西了。
太宰治的心有些微松弛的迹象,知道自己确实是没什么去上班的必要之后,他就索性停课停班了——即便是中原中也打的电话办理的停课停班。太宰治跟病人结婚一事在学校和医院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守旧学院派的老师前辈们对此颇具微词,朋友同学却纷纷祝福,而太宰治再也联系不上那个女孩。他们之间没有爱情,太宰治本就跳脱神秘,女孩对他的感情像握住送自己最后一程的医生的手一样,缔结一个相似之人之间礼貌而有趣的仪式,对她即将消陨的生命与太宰治的白色人生而言,是一次不错的体验。
太宰治在外面逛游到晚饭时间,六点半太阳落下的时候他才将双手揣进白色连帽卫衣衣兜里走进来,中原中也的公司还是忙忙碌碌,朝九晚七,中间俩小时午休,员工们都很爱中原中也。
太宰治打了个哈欠,中原中也的办公室在走廊最里面,争吵声与玻璃烟灰缸砸在地上的声音把路过的一个女孩子吓到直接哭出来,太宰治与掩面拭泪的女孩擦肩而过,他放满了脚步,侧耳倾听。
“年纪也不小了,别随便跟他人作比较,尤其是跟我。我从没对你女人产生过任何想法,她自己送上门来的时候我也没出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一个女人不愿意跟你做爱,宁愿横跨大半个横滨都要来找我,睡她都是在欺负你,赢得不光彩。”
中原中也的话音随着词句的推进越来越高,中原中也怒吼着发力揍人的时候音调会变得很高,像拳击馆里的老手,哦,太宰治用手指转了转耳孔,中原中也确实是体术高手。
“老子捅死你。”“来,刀给你,做得到就来。”
中原中也说完之后轻笑起来,整间办公室没人敢搭话,太宰治用手抓了把额头,这神经病……疯子。
中原中也大太宰治八岁,今年三十,明明也不算老,却已经在这满是尘土的世间走了十几年,年少成名明明是大忌,中原中也所拥有的一切却越来越丰厚。
“要不是看在以前一起砍过碾过人的份儿上,我特么早弄死你了!”
太宰治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大脑掉线了几秒。他知道中原中也不算什么好人,但这得看语境,从社会层面上来看,中原中也这种人就不利于社会治安;从自己跟他之间的关系来看,中原中也对自己……
办公室里的争吵像被掐住脖子窒息而死一样结束了,太宰治毫无准备,中原中也却直接推开门走了出来。
男人刚经历一场博弈,从实力到气势全面碾压对方,但刚吵完架之后,周遭的气息都有些沸腾躁动,太宰治嫌热,往后退了几步。
中原中也的眸子慢慢柔软了几个度:“放风回来了?没买东西吗。”
太宰治不想用他的钱,每次自己出去逛街中原中也都会塞很多过来,久而久之自己的钱包肚皮都快胀破,几乎按不上扣子。中原中也今天穿了身宝石蓝色的西装,他起床之后在衣柜前挑选配饰和衣服的时候,太宰治随口说了句就那件吧,手指指向这套蓝色衣服,中原中也回头看了太宰治一眼确定他的指向,便真的将这身穿上了。
“没。”太宰治掀开嘴唇冷冷地答,“自尊心强喜欢攀比的可怜中年男人真是随处可见。”
中原中也用手指勾了勾太宰治的下巴,他一开始就知道太宰治在偷听,巨大的玻璃门可以透出太宰治修长的身影:“我可从没想过跟谁比,充其量跟以前的自己比一比。”
太宰治歪头躲开他的抚摸,这个场景像梦醒一样,让太宰治忍不住回忆以前发生过什么,什么事情可以跟现在的模样联系在一起。那老头还在的时候也会这样摸自己的头和下巴,或者拍拍自己的肩膀,但自己每次都躲开。太宰治做不到将就,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晚上想吃什么?”中原中也在太宰治身后问。
“吃你。”太宰治咬着牙答,还点了一下头,他本意是想说脑花或者肠子,你死了算了——中原中也却说:“你胃口不小啊,今早不是才吃过我吗。”
太宰治在走廊上回头:“你……”
男人知道怎样拿下自己喜欢的小狐狸,从刚见面第一晚便将他睡了,之后他会慢慢依赖上这种感觉——即便跟自己吵架闹得天翻地覆,身体和心却离不开,中原中也深谙这一点。他俩在大大的公馆里做爱,像拿到一张新游戏盘慢慢点亮地图一般,太宰治总是伸出拳头揍他,要么就骂他损他,中原中也却每次都如愿以偿,捅进去感受他有多湿多紧。小爱便轻柔地暧昧地做,唱片机转出萨克斯小曲,大爱便又激情又缠绵又痛苦地做,太宰治扼住他喉咙想杀掉他,中原中也则说,在床上要我命可以,其他时候可不行。
今早他俩刚迷迷糊糊睡醒便将手往对方那边靠,中原中也用手指探下去轻抠他的蜜口,太宰治则握住那根东西上下盘弄起来。
“我说的是你的脑花!”太宰治咬着后槽牙,像动画电影里急坏了的小动物。
中原中也瞥了一眼偷笑着路过的员工,回答道:“我说过了,除了在床上的时候,要我的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男人确实命硬,跟他出身相同的那些人早已被时间与更快更凶猛的后浪淹没,他们早已不再联系,中原中也却手握强运与杀伐决断的判断力杀出重围,万里挑一都不及他尊贵。

5

太宰治在公馆里可以玩很多以前没玩过的东西,芥川龙之介和中原中也的其他手下会耐心地陪他打桌球,即便他刚开始玩、技术烂到爆,芥川也依然一言不发地把球从兜网中拿出来,继续陪他打。
中原中也一周会出去玩三次左右,太宰治反倒希望他天天不着家,好像一开始无聊寂寞没话讲的人不是自己一样,然而当中原中也微醺着回来,含笑看自己,坐到自己身边掐掐自己的脸,太宰治心头又涌上不适与抗拒。本能般的反应没有办法骗人。
他们在做爱的时候亦是常闹出许许多多不愉快,太宰治怕痛,中原中也硬而粗的器物顶入时太宰治经常被胀到飙泪,要么就是做着做着胡乱地动,直接坐起来或者跑下床,中原中也的东西则就势滑了出来。
“喂,你干什么?!”中原中也还是第一次在床上受到这种待遇,男人怒喝,太宰治则在站在大床上冲中原中也竖起中指,桃花眼幽幽深深:“你身上有酒味。”
最让中原中也不高兴的,是太宰治每次做完都要硬撑着爬起来跑去浴室冲洗这件事。明明前一秒还满身是汗闭着眼湿着头发趴在床上呜咽说不行了,下一秒将眼睛睁开,小奶咪瞬间长成黑夜里凝视着你的黑猫,依偎是假的,温存是假的,但依偎和温存却又真正存在过,在这个午夜里面。
“你是不是不愿意被我碰?”
中原中也朝浴室问。
“你在外面搞的那些还不能说了是吧,我嫌你脏,我嫌你脏,我嫌你脏!”太宰治把喷头关上,把“我嫌你脏”重复了两遍。
在那之后他们便一直冷战,中原中也还真就不着家了,在外面玩了两天,第一天的时候太宰治在客厅里吃薯条看电视看书,第二天玩也玩腻了,中原中也还没回来。
太宰治走进中原中也所在的那家会所时,芥川龙之介首先迎上来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太宰治闻到了空调味,那是一群人呆在包房里开着空调取暖时独有的味道,大概率还会有烟酒臭味,食物味道,以及女人的味道。“你说我来干什么?”
芥川微微点了点头:“中也先生还在里面,我叫他出来吧。”
“不用,我在外面等他。”
太宰治把外套脱下递给芥川,“我饿了……请给我安排一桌饭菜,谢谢。”
那晚中原中也总算是结束了,他从包间里摸了一盒烟出来,一面点烟一面用手捂住半张脸,香烟燃起来之后他将它夹在中指与无名指之间,太宰治正巧坐在他走出来之后的拐角处。
太宰治在低头扒饭,一整桌的饭菜,太宰治似乎根本没吃多少。
中原中也抬头看了看前方,太宰治坐的位置正对会所大门口,冷。
“你怎么在这儿吃啊?”中原中也瞥见太宰治冻到有点泛红的手,他又问身边的芥川:“嗯?”
“他自己要求的。”芥川龙之介说,“他说这儿比较让人清醒。”
太宰治发现这男人确实爽朗,明明前两天还在怄气,现在看到自己被冻着之后却又表现得好像从没吵过架一样,一拳打在棉花上是最没意思的,想发火都显得自己无理取闹幼稚可笑。
“你怎么不进去叫我啊?”中原中也确实不知道他来了。男人像长辈,亦是情人。
太宰治抬头冷冷道:“不想进去,脏死了。”
这次不是关上门赌气,这次是当着大家伙的面说中原中也脏了。
手下全都低头沉默,这里发生的事说出来的话他们自然是一点儿都不能说出去的。中原中也生气的时候,空气中那团属于他的气味会变浓,或许是因为体温升高了吧——太宰治被他抓住手腕,男孩挥舞了一下手臂想要甩开,但拗不过中原中也体术一流,他说:“你放开我。”
太宰治被中原中也整个人拽了起来,他俩在桌边撕扯了几下,太宰治扭头准备走时又被男人提着衣领拉回来,整个人按倒在桌上。大理石桌面上的饭菜被掀倒在地,太宰治的脸上一瞬露出心疼食物的表情——
中原中也却被这个表情击痛,你的笑是假的,依赖是假的,嘴里的话估计也没几句真的,心疼吃的都不会心疼我。
太宰治口袋里有一把中原中也亲手塞给他的枪,说是防身用,如若太宰治在外面玩的时候遇到奇怪的人,不用等芥川过来保护自己,直接一枪崩了他都可以。太宰治把枪从桌面边沿勾过来,好似三岁小孩儿在父母面前无谓地闹与挣扎。
“想杀我你确实不够格。”中原中也挑起他下巴。
太宰治咬着下嘴唇瞪他,一边深呼吸一边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可太想逃走了——但不可能,逃走是唯一自己不能做的事。
于是他又换了副面孔:“我只是想等你出来和你一起吃饭……你一直在里面,我怎么进去啊,你已经两天不回来了。”
中原中也爱他九分恨他一分,这一分便算在太宰治的谎言上,明知不可以而为之,明知太宰治没在说真话,只是在撒娇让自己同情让自己心软而已,男人却爱这种低头卖乖。只要你乖乖的,我会给你奖励,同样地,只要你不听话,就会有惩罚等着你。
那晚他们在会所里开了间房,太宰治这次没有再逃,却还是在尾声提醒他不要射进来。中原中也心下不悦,男孩越是这么说他便越是不想从,还是那句话,你心疼吃的都不会心疼我,你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
中原中也抱着他中出了两次才放开他,太宰治抓着床单盖住自己的肩膀,坐在床头冷眼看他。
“我想吃饭,我饿了。”太宰治说。
中原中也一面穿衣服一面转身:“还想要?”
“……我说的是真的饭。”太宰治撇了撇嘴,这男人脑子里除了做爱还有别的事吗?自己是真饿了,男孩又说:“小叔叔……我饿了……”
中原中也知道是自己拉着他做剧烈运动做过了,他低头笑了一声,系好袖扣之后便走出房间,在套房里配置的厨房中做了顿简单又好吃的。
下周中原中也又搞了个新花样:坐着私人飞机出去玩,带上太宰治和几个亲近下属一起。太宰治可不想去什么旅游胜地私人岛屿,他只想在家里睡觉:“我不想出门,我想回横滨。”
“你是不想跟我出门吧?”
“你知道还问。”
太宰治在三万英尺的高空跟中原中也斗嘴,他俩刚结束完一轮,太宰治还是第一次在这么高的地方做,确切地说跟中原中也在一起之后自己给了他所有第一次,每次都是最新奇最刺激的体验。
中原中也揉了一把太宰治的头发,埋下身在男孩脸侧亲了一口,太宰治抓着被子把自己的脸埋进去,发出一声孩童般的不满的闷哼:“嗯……流氓……”
男人说了一句没来由的话,太宰治的背也跟着颤了一下。
“我喜欢看真实的你,所以不介意跟你吵架,你乖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骗我。”

6

太宰治一边查看邮件一边喝牛奶,他将吸管口咬成空心方块,皱了皱细眉。始终联络不上那个女孩,手机关机,发过去的邮件一直是未读,当自己试图与同学们联系时,芥川龙之介和立原道造会适时地走上来,无声地警告自己不可以乱来。
两个可能,要么是她没撑过半年、提前离世,要么是中原中也做的手脚。太宰治原来一直以为没人可以真的限制另一个人的自由,现在才发现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中原中也完全可以让自己与世隔绝,主要是看他想不想。
中原中也正在不远处的高奢店里选衣服,店员为他预留了一个小时时间,整间店面只有他一个人,太宰治不想跟着他进去,便在外面吃零食喝牛奶打发时间。
太宰治环视了一圈,现在是工作时间,人还不算很多,他抬头将立原道造叫过来,然后问他:“医生告诉我,我爸爸是被街头混混乱刀砍死的,是真的么?”
立原道造瞪着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爸爸的后事不是中原中也帮忙操办的吗,我知道的东西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你们想让我知道的?”
太宰治把空瘪的牛奶盒子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立原道造一时半会儿没话讲,只能说:“你自己去问他。”
芥川龙之介在立原身后冷冷地看着太宰治,一言未发。
太宰治撇撇嘴:“我去趟厕所。”
中原中也提着袋子走出店门的时候,立原道造和芥川龙之介正在四处张望着什么,男人问了句怎么回事,他俩才说:“太宰去厕所了,一直没回来。”
中原中也把袋子往桌上一扔:“俩大人看一小孩儿都看不住?”
中原中也找了他十分钟,从三楼跑到五楼再搭电梯回一楼,却仍然没发现太宰治的踪迹。太宰治则一直躲在高奢店的门边,就这么看着他们跑上跑下,男孩用手捂住嘴笑,待到中原中也又回到原地时才走出来:
“你在找我啊?我不是一直在这儿吗。”
中原中也恍然大悟,这小子耍自己的次数还够少么,经常装哭装可怜让自己妥协,即便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陷阱,还是会情不自禁避无可避往下跳。
生病的时候会用擦拭过泪湿眼角的纸巾揉成团摆在桌面上,好像是在等中原中也过来看一般;打雷下雨的时候则更甚,中原中也从跟他在一起的第一夜就知道他怕打雷怕黑,只能更用力地拥抱他,好像照顾一个比自己脆弱的人,是强者的本能;太宰治会骂自己会责备自己,最后说着说着便没了声儿,反倒开始望着窗外,眼神迷离,迷惘与彷徨似乎永远都不会消失了。
“你骗我?”中原中也觉得这个玩笑不好笑,一点都不。
“我没骗你啊,我真的是去上厕所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俩会找我,明明我一直在这里啊。”
太宰治慢慢地眨了眨眼,好像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中原中也沉默着抓过他胳膊将他带回家,那晚太宰治惨了——中原中也生气的时候是不会戴套的,太宰治怎么喊都不听,好像自己身下的小兽越是不从越是挣扎,黑色野兽则越是可怖可恨,非要用强让太宰治慢慢安静下来任自己摆布才作结。
太宰治在灯火通明的大卧室里用枕头砸向床下正在回复邮件的中原中也,年长男人夹着烟接过枕头,刚刚才转晴的脸上又蒙上阴霾,男人皱着眉:“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太宰治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朝夕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太宰治已经不再惧怕将灰霾杂质都洗净之后晴空一般的眼眸,中原中也究竟是坏到令人惧怕,还是透亮直接到让人不想说真话?究竟是什么?
“你明明知道我讨厌疼痛还要这样对我,是吗?我给你说过了,我真的不知道他俩在找我,鬼知道他俩是不是进了女厕所找我啊?”
太宰治说着说着便开始抽动肩膀,中原中也分明看到他的鼻翼在不停翕动,
“你每天都要进来……前段时间还好,一个星期就两三次,最近每次都把那里弄到变红才罢休,都肿了你知不知道?”
中原中也将手机慢慢放了下来,疲惫的雄狮垂着眸,安静地听他控诉抱怨。
“你能不能用普通人的思维来做事啊,小叔叔?普通人有底线,有畏惧感,不会做伤害他人的事,还是说我只是你的玩具而已,玩坏了换一个就可以了?”
太宰治一个字一个字地伤他,像刀片一般轻轻划开中原中也的肉,微痛,但更多的是麻痒,想挠不敢。
“你不是玩具。”“那我是什么?”
两道声音几乎重叠在一起,太宰治想要一个证明——中原中也不会再伤害自己身边人的证明。
“你之前碰过多少人,跟我在一起之后是不是还没断干净?”
太宰治慢慢滑到床边,双腿慢慢垂下,大腿根确实是已经被中原中也掐青了,腿上、腰腹边侧全是红印子。
中原中也感觉自己的喉口被人拧住一圈一圈地扭:“没。”
“撒谎。”太宰治又直接拆穿他,“跟你在一起玩的人是什么货色,我会不知道么?你的那些朋友……带上新找的傍家儿来见大家,怕是根本没成年吧?有十六岁么?你要是多看了一眼就直接大方塞给你,说借你玩一个晚上,系好皮带走出房间你就又是我的小叔叔了,对不对?”
中原中也最后只能走上前用双手抱住他的腿,用指腹在他肌肤上摩挲,自从在一起之后,太宰治身上便不再缠绷带,中原中也总是会将它们尽数扯开,说是方便做爱,最后太宰治已经不想再缠上了——自己细致地将它们缠好的速度永远比不上中原中也脱自己衣服要自己的频率。
“我跟那个女孩子连嘴都没有亲过,只是牵过手拥抱过,你呢?你给了我什么?说到底不还是在玩我吗?”
如若将这些话语安在其他女人身上,中原中也权当是在吃醋撒娇,但太宰治的语气太冷了,无情又锐利,像是要将中原中也扔进以前吃不起饭没有床睡的贫民窟里一样,把他生吞活剥,皮都剥下来包饺子。
“……我断。”中原中也用手摸了摸太宰治的脸,太宰治的眸色也暗沉下来,像制成很多年却只被摆在橱窗最边上无人问津的娃娃,没有表情,也没有生机。“我断掉,全部都断掉,以后只碰你一个人,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
“你说过去就过得去了?”太宰治抓着他的橙发,扬起中原中也的脸,“每次想跟你好好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一想到这个,我就又不想理你了。”
“……我去洗澡。”
中原中也站起来往浴室走,“全部洗一遍。”
太宰治发现爱就是这么不真实,自己原本是想跟中原中也大吵一架,最好带上所有行李跑出去,去哪里倒是无所谓,总之要先出去——中原中也却认认真真地听了自己的话,还说要去洗澡。这太像爱情了,这怎么行?只有恨和痛才最真实,痛到自己没办法入睡,才可以不断地提醒自己,自己恨中原中也,恨到巴不得他死。你死了算了——太宰治又想起自己从小便不停在心里默念的话语。
太宰治又抓住中原中也的手臂把男人拽了回来:“不……你先不要去。”
中原中也轻声问:“不是嫌我脏么。”
太宰治微微撅起嘴唇,冲他摇了摇头:“再来一次……这次你温柔点,做完我们一起去洗。”
这是爱情吗?
中原中也伸出手捧住太宰治的脸吻上去,两个人又一次倒在床上,忙活开的时候太宰治觉得这非常不妙:
“再用力点……弄痛我,对……唔,就是那里……弄疼我,中也……”
太宰治到底在想什么,嘴里有没有真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眼中对自己的依赖与迷恋是装的还是藏不住了不小心泄露出来的?
“射给你?”
“唔……射给我……对……”
中原中也被太宰治内里那种灭顶的润滑热烫紧紧吸附住,他的轻喘哭叫折磨到亦是杀伤力无穷,男人沉浸其中,有些没办法思考,他知道太宰治一直在骗自己,利用自己的爱和心软,好像他们每次都是这样,说着这次是最后一次了,这次是最后一次与他相爱,只是滚个床单而已,但每次都是最后一次,每次都说没有下次,没有底线。

7

——好歹是毕业典礼,我也想去看看,我的同学朋友全都在呢。
太宰治那天抱着中原中也的脖子这么说道。
中原中也还是放他去了——即便知道他可能会耍把戏,还是让他去了,但凡太宰治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性真心实意,自己都还是会同意让他出门的。立原道造和芥川龙之介一如往常地将车停在学校礼堂门外等待,在掌声雷动、毕业生纷纷站起来唱歌的时候,他们戴上墨镜走进了会场寻找太宰治的踪迹。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高个男孩坐在同学们身边,跟他们聊着什么,立原道造反复确认了很多遍,最后还是上前看了看。
目眦欲裂。芥川龙之介和立原道造在礼堂里大闹一通,最后冲出门将电话拨给中原中也。
太宰治隔壁班有个跟自己背影极像的男生,他俩曾经互相帮对方瞒天过海在课堂上答到,老教授眼睛不好,他俩屡试不爽。今天也是一样,太宰治让这个男孩坐在了自己位置上,趁着大家都站起来跳舞欢呼的时候,太宰治埋下身子穿过人群从窗口逃走,叫了辆计程车往机场赶。
太宰治连行李都没有带,衣服就身上这套在学校里参加活动用的正装,先跑再说。跟那老头离婚之后,母亲一直生活在韩国,离开太宰治那天女人抱着男孩说,你想妈妈了就可以给妈妈打电话,太宰治起初还常跟她通话,后面却发现她早就有了新的家庭新的生活,自己与她久未见面,再打过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给她添麻烦罢了。
在韩国与泰国之间,太宰治最后还是选了后者,他不想再给身边的人添麻烦了,中原中也要是真的追到国外去,自己也不能让他打扰母亲哪怕一秒钟的时间。
太宰治还在思考落地之后要不要好好吃点东西,泰国美食还是蛮多的……自己这段时间食欲大减,每天跟中原中也四目相对、冲男人微笑之后,自己反而不想吃饭也不想睡觉,闭上眼之后会不会做噩梦呢,还是说噩梦已经在自己枕边了,所以睡不睡也无所谓了?
中原中也在登机口将新杂志卷成筒状扇了扇风,原本是想点烟的,但机场全面禁烟,他只能做点别的来转移注意力。
太宰治拿上登机牌走过来,眯着眼看到熟悉的橙发蓝眼睛黑西装之后扭头便走,中原中也在原地哼笑一声,一群手下将太宰治堵住,把男孩带回中原中也身边。
“你还蛮快的嘛,我还以为你排队办理登机牌还需要不少时间呢。”
中原中也好像压根儿没因为太宰治密谋逃跑这件事生气,轻松,愉快,一切尽在掌握,“放风差不多该结束了哈。”
“……”太宰治心里有数中原中也迟早会跟着自己跑去泰国,或者派人去泰国把自己抓回来,但直接在机场截胡这事儿,太宰治还是觉得恶心想吐。中原中也太熟练了,从击溃自己的防备,到跟上自己的思考速度让自己无处可逃,他太可恨了。
“你既然连我还有哪些签证可以用都知道,怎么不直接阻止我出门?费这么大劲儿,一群人把机场堵住,很好看是么?”
太宰治把登机牌扔进垃圾桶里,狠狠瞪了中原中也一眼。
“我可没调查你的签证,就是让立原在你们学校礼堂里问了一圈儿,学生就是学生,诚实,讨人喜欢。”
中原中也顿了顿,“他们说你去年年末去过泰国避寒,查一查去泰国的航班有哪些,就可以在机场里找到你。”
太宰治说:“万一我不去泰国呢?”
“你当然不会去找你妈了,你跟你妈一直没见过面吧。”
太宰治讨厌他提到自己的母亲,很快回嘴:“那肯定啊,我去见她干什么,把高贵可敬的小叔叔对我和我爸做了什么都告诉她么?”
太宰治的音量不大不小,在场的人却全都听到了。
中原中也神色一凛:“你说什么?”
“小叔叔,给我道个歉吧,当着现在所有在场的人的面儿。”
太宰治发现自己跟中原中也似乎只能活下来一个人,要么就死不相见,他们没办法好好相处哪怕一整天的时间,甜蜜过,安静过,但当矛盾与痛苦全部被摊开来,他俩不得不一起面对的时候,还是太难过了。
“你搞砸我的婚礼,吓昏我的新娘,控制我的人身自由,不让我跟同学朋友联系,想出去旅游还被你的弟兄们在机场堵住,你说报警有用么?你这样是不是在危害社会治安啊,我就一普通大学生,值得你这么做么?”
路人纷纷侧目,用手捂住嘴偷笑,简单地以为这只是小情侣闹脾气闹到机场来了,发现这儿被大量黑衣男人围住之后便住了嘴。中原中也也用不小的音量回答他:“我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是没拿饭给你吃还是不让你睡床?你要的我全都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你……”
太宰治几乎咬破下唇,中原中也确实对自己有求必应,自己想吃什么中原中也就做什么,而且男人的厨艺意外地很不错,自己从小到大吃过的最香的虾和蟹便出自中原中也之手。中原中也怕伤到他不想继续做的时候,太宰治用腿蹭着他的腰、满眼泪雾声音含糊地求,舌头吐出来软软地叫中原中也小叔叔,中原中也都会被他磨到再次狠狠顶进去,你要的我都给你。
高自尊的人自然不愿意这些破事儿被拿出来在公共场合说,太宰治是,中原中也也是,中原中也拦腰抱起太宰治把他锁进怀里,两个人在前面走着,下属们纷纷跟在身后,一面跑一面驱赶过来凑热闹的路人。
中原中也将车从地下车库开出,驶上机场外连通市内的高速公路,他猛踩油门一路狂飙,遇到缓行车辆之后丝毫不减速,直接这么穿过车流,太宰治只能抓紧头顶的扶手以防自己被甩出去。太宰治觉得自己像是在坐赛车,中原中也却又在下高速之后突然刹车,在高大树木掩住阳光的路边将太宰治一把抱了过来,这里鲜少有车经过,太宰治的皮带被中原中也粗暴地扯坏,男人大手一抓,皮带报废的咔咔声便出传了出来。
明明今早醒来的时候,两人还笑着抱住彼此,一面接吻一面缠绵着又做了一次,早上做爱确实很舒服,慵懒又依恋,现在却又都想杀了对方。
“你要干什么,中原中也……这里是主干道,你他妈疯了吗?!”
中原中也在没有任何润滑与准备的情况下直接将自己顶入,太宰治痛到没办法呼吸,只能轻轻地倒抽着气,双手颤抖着掐住中原中也的脖子,两个人一面做一面思考怎么在这个过程中置对方于死地。
性爱是毒药,在沉迷于性的时候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自己最痛恨的人,在他相信至少这一刻他们相爱的时候。
“公狗……死变态,流氓……人渣……”
太宰治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恶毒词汇都骂了出来,中原中也带着酒味儿的舌头伸进自己口腔里粗暴扫荡时太宰治才意识到他今天下午喝了酒,恐怕是在跟朋友愉快聚会的时候接到了自己逃跑的消息,朋友还没招呼到位就杀了过来吧。难怪刚刚在机场的时候也一直笑,原来是喝了酒,中原中也心里肯定气得要死。
又酒后驾驶又对自己用强,你怎么不去死——太宰治又在心里默念你死了算了这句话,中原中也做得很用力,先是骑乘位,最后又把太宰治翻倒,自己在上面继续狠狠要他。
太宰治被他弄痛,伸手打了过去:“停下来——!”
中原中也抓住他的手腕,他之前一直闭着眼,现在才缓缓睁眼,太宰治的眸中一瞬闪过担忧与在乎,随即又被厌恶与防卫盖过。
中原中也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被太宰治打痛的脸颊,从十五岁开始没人敢碰中原中也的脸,因为当初有个自以为是的前辈整天对小孩子们呼来喝去,有一天一巴掌招呼上了中原中也的脸,中原中也抓起砖头就是一顿暴揍。打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千万不要动中原中也的脸和头。
半醉不醉的男人慢慢笑出来,像那天在教堂将太宰治抢走时一样,冷酷又狠戾:
“来,继续打。”
那天在办公室里与撕破脸的昔日朋友对峙时,中原中也也说,来,刀在这,做得到你就杀了我。
中原中也抓着他的手摇了两下:“打啊,继续。”
太宰治浓密的羽睫颤动了几下,男孩用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脸,给猫咪顺毛似的抚了抚中原中也的小辫儿:
“我只是想让你慢一点……”
太宰治想了会儿是该继续一巴掌呼上去把中原中也打到脸颊泛红还是该沉默着讲这件事情冷处理掉,最后还是伸手搓了搓中原中也被自己打过的地方,中原中也的鼻尖和额头上满是汗珠,每次做爱都会甩出一堆汗,滴在自己身上和脸上,有时还会滴进自己眼中,迷辣自己的瞳孔。
中原中也又一下子卸下认真应战的面具,露出酒后最温柔的笑容,眼尾都塌了下去,整张脸的戾气都消散了:
“宝宝,要亲吗?”
太宰治抱住男人的后背,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又被封住嘴唇:“唔……嗯……”
他们在车里做到黄昏,又从黄昏做到晚上九点,从驾驶座折腾到后座,一会儿经典体位一会儿侧躺着紧紧相拥,最后中原中也又坐了起来,太宰治跪在他脚边为他口。时间过得很快又很慢,快到还没从余韵里缓过来,茶色玻璃之外的天空已经完全变成黑蓝色,慢到太宰治甚至都不太记得今天在礼堂里跟着大家一起唱过什么歌。一天里可以发生很多事,从新的恨意出生,到隐秘的爱意绽放出来,从逃跑到归来,从暴怒到温顺,不过几个小时而已。他们的情绪一直都在坐过山车,已经分不清是谁在戏耍谁谁在伤害谁了。

8

中原中也的书房被上了好几道锁,房门重到太宰治一个成年男人都要推很久才能完全推开来走进去,像银行金库一般的设施保护着房内的文件与电脑。
太宰治趁着中原中也洗完澡回来睡下之后溜出房间,在中原中也的西装裤兜里把钥匙一点一点拉了出来,小孩子半夜偷跑进厨房吃东西的水平,完全没有声音。
太宰治进到飘着淡淡香味的书房里面,中原中也在里面点了驱虫用的线香,太宰治将手掌覆上墙壁,手指慢慢地动了几下,找到灯之后再轻轻按下去,让整间屋子亮起来。
那老头究竟是怎么死的?人为车祸,还是真的如医生说的那样被混混砍死?自己看过白布之下的尸体,确实布满刀伤,太宰治的噩梦里也有那老头的死状,但对中原中也来说,用一场大雨洗掉所有证据,天方破晓之际走出案发现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踏在黎明街道上,手捧朝阳开始新的一天,也太容易了。
太宰治在中原中也的书桌边翻找,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全是阳光产业的相关资料,和中原中也读到一半用绿色夹子别住还没来得及放下来的全英文文件。太宰治拉开中原中也的抽屉,里面摆着一整盒枪支弹药,男孩拿起一把手枪,沉甸甸冰凉凉,他知道中原中也打架的时候会动枪,也跟东南亚的武装组织有不少来往。
“看够了没?”
中原中也像坟墓中爬出的厉鬼一般站在书房门口,手里拿着皮鞭——他俩玩的花样越来越多,讽刺的是,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情趣SM,现在中原中也则想用皮鞭把闯进书房的无礼之徒教训一顿。
太宰治从椅子上站起来,手里还举着那把真枪:“你醒了?”
他们都穿着白色睡衣,一个戾气满载,好像衣摆都会被气场冲到飞出去,谁碰到谁就是倒霉撞邪;另一个则白皙单薄,中原中也喂他吃多少东西都没用,太宰治越来越瘦,现在连觉都不太能睡了。噩梦由中原中也赠予,中原中也又会钻进自己的噩梦把自己紧紧抱住。
“你进来干什么?”中原中也厉声喝道,“出去。”
“……我睡不着,想进来玩玩都不行吗。”
二十二岁的男孩甩了甩手里的枪,中原中也又大声喝止:“我让你别动!”
太宰治被他吼得抖了几下,男孩不悦:“你这么凶干什么?”
“走火了怎么办?”中原中也走到太宰治身边用手掌直接堵住枪口,好像即便太宰治开枪,他也可以用手生生接住枪火一般。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太宰治斜着眼睛瞪他,中原中也一把将他拽过来,手劲儿又大了不少,粗暴极了,“你别拽我……疼。”
“你算计我可以,太宰。”中原中也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打谁的主意都行,别骗你自己就好。”
太宰治的眸子倏尔睁大,男孩又气又疑惑地问:“你说什么?我算计你什么了啊?”
“你想在这儿找什么,你当我不知道么?”
中原中也当然不会让太宰治看到他想看的东西,他俩一面防一面进攻,其实这也蛮可笑,既然都已经防成这样了,又为何要攻占对方的心房?
太宰治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下,又睁开眼说道:
“……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连书房都不能进是么?跟你谈生意的人,在楼下喝了杯茶就可以被你领过来聊天,你们玩飞镖,射箭,喝酒,我都睡了你都还在这里面跟别人有说有笑,我就只是进来看看都不行,是吗?”
“你别跟我扯这些,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啊?我是偷了你的钱还是弄坏了你的电脑,你这么凶我?”
太宰治加快了语速,一串词儿一串词儿地怼回去,“我都说了,我只是玩具,你还不承认?你认真看待过我跟你的关系么?”
中原中也抓过他肩膀狠狠咬上他嘴唇,一人推拒一人绞缠,他们交换了一个带着血腥味儿的吻。中原中也的嘴角被太宰治咬破,太宰治的舌头也被中原中也弄出血了,分开的时候太宰治吸了一下鼻子,唇齿间、鼻腔里甚至是脑海之中都是中原中也的香气。
“你要是真想进来,告诉我,我把钥匙给你。”
中原中也咬着后槽牙警告他,“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我爸爸……是你杀掉的对吧,小叔叔。”
太宰治总在某些时候用小叔叔这个称谓来刺痛中原中也,一是提醒他干了什么背德之事,二是提醒他,你不配做我的小叔叔。
中原中也每次在床上听到太宰治喊自己小叔叔都会暴起,按着他继续狠操,这种时候则是大为光火:
“我跟你说过无数遍了,如果我不管你,你现在早死了!”
蓝眸男人从没被一个人牵着鼻子走过,太宰治是唯一一个能让自己被动到如此地步的人,谁敢在自己脸上用记号笔画乌龟?谁敢躲在暗处不出来故意让自己着急?谁敢扇自己耳光?谁敢在公司里甩脸子给自己看?中原中也从没被这么冒犯过,即便是女人,一个二个都细声细气低眉顺目生怕惹自己生气,这么多年来,中原中也从没遇到过第二个像太宰治这样的人。
“我不需要你的爱。”太宰治说,“嗟来之食有何意义?”
这是太宰治第一次说到“爱”这个词,中原中也的心又被狠狠剜空,刮宫一般的痛楚。
中原中也吼道:“我告诉你,这就是生意场,你爸爸得罪的人不止我一个,当初来你家吃过饭的人也未必都是你爸的知心朋友,前一天还在喝酒,第二天就互相算计,下三滥的事儿多了去了,戕害奸淫,杀人放火,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满腔怒火,后来我也成了这样的人,跟他们周旋就会变成这样的人,你懂么?”
中原中也的声音又顺滑地压低了,轻得像是在哄睡,
“等我坐到这个位置的时候全都完了,来不及了,我已经回不去了,我也想进大学念书,我也想无忧无虑地骑车,但我从没后悔过,因为我别无选择。”
男人讨厌黏糊糊地翻出过往来矫情一把,太宰治确实还小,只有才华却缺乏经验,中原中也不知道这番话自己压在肚皮里憋了多久,但他现在确实必须说出来。
“我不会让自己本就无法控制的事情影响心情。”
中原中也的胸腔起伏着,他最后这么说道。依旧是聪明如太宰治,他又一次读出了男人的潜台词:
但我可以尽己所能照顾好我想爱的人。
太宰治如若乖顺如小鸟,中原中也或许都不会这么在意他,排着队想用大腿往上贴的女人太多了,中原中也几乎审美疲劳,一个总是背对着自己的、冷哼着嘲讽自己的、聪明又带点儿小狡猾可爱又带点儿小脆弱的漂亮宝贝,更能牵动自己的心弦。
“……所以你就把我关在你的公馆里天天操我?这就是你的爱吗?你是不是搞错了,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把你觉得好的东西全部塞给我就是真的对我好了吧?”
“爱”。
这是太宰治第二次提到这个词,两次间隔不到五分钟。
中原中也从没对任何人说过爱,太宰治被男人一把扯了过去,等到视野不再晃动、恢复平静的时候,太宰治发现自己被中原中也关在了书房之外一百米的偏僻浴室中,双手也被中原中也铐在了浴缸边。
中原中也按着太宰治的锁骨,又给了他一个凶狠的吻。
“比起亲眼看到你爸爸被乱棍打死,我宁愿亲自处理他。”
中原中也说,“没人愿意比烂,但如果真要逼我选,我喜欢亲自经手所有重要的事。”
中原中也低沉的声音在浴室里回荡,传入太宰治耳中时带了点儿混响效果:“想害死你们的人太多了,如果我真放你去了泰国,好一点儿的状况就是骨头能完整收回来,坏一点儿就整个人被炸飞,断腿都找不回来。”
比起未知的、远道而来被中原中也死死堵在门口的死亡威胁,太宰治更厌恶中原中也的控制与令自己窒息的爱:“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我现在觉得还是你比较讨厌。”
中原中也愣了一秒,又露出冷笑。太宰治的身体瞬间冰寒起来,中原中也每次冷冷地盯着自己笑,太宰治都觉得冰到不行。
这是太宰治被软禁起来的头一夜。

9

太宰治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经常在张着嘴吹气掀起刘海自主散热的时候就这么睡过去,嘴唇干到起皮,快醒来的时候他感觉嘴唇被什么温热湿润的东西覆盖,带着男人香气的舌探了进来,还算温柔地翻搅了几圈。中原中也嘴对嘴地喂太宰治喝水,温热的水浸润口腔和唇瓣,再润过食道,太宰治太久没做吞咽动作了,干涩的口腔因为吞水隐隐作痛。
中原中也又吻了他一会儿,把太宰治彻底吻醒,男孩眯缝着眼睛:“你干什么?”
十秒钟之后中原中也才答话:“接吻。”
“都已经亲这么久了才说有什么意义啊?”
中原中也每天都会过来给太宰治送饭,太宰治腿长手长,但最多只能在浴缸里放水然后坐进去洗个澡泡一泡,窗户太高墙壁太滑,如若想翻窗逃走,必须找一把刀从手腕处直接割下,把手掌留下,再想办法爬墙。
太宰治抬眸瞥了他一眼:“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看你啊。”中原中也蹲在男孩身边,用手抚了抚太宰治脑后柔顺的棕发,“你的黑眼圈消下去了。”
“我在这儿除了睡觉就是洗澡,要是还有黑眼圈我只能去做激光手术割掉了。”
中原中也没搭腔,只低头笑了笑,然后说:“知道错了没?”
太宰治不想说话,中原中也抓着他的发,两个人近距离对视,两双同样锐利冰寒的眸子,眼睛下面则是两颗同样爱恨各一半的心。
太宰治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中原中也,一副不屑的模样。
“想做么?”中原中也用手指勾了勾太宰治的下巴,“你好久没坐上来了。”
“做了就可以出去么?”
“你得先认错。”
“姿势你定,做完了我们就一起出去。”
“可以让你选姿势,出不出去我定。”
像是在一边挪步子一边准备出拳一般,他俩好像从来没输过,但也没赢。
太宰治低头沉吟了会儿,再抬头的时候眼睛里又满是水雾:
“小叔叔……我想出去吃饭,想跟你坐在一起吃饭……”
中原中也垂着眼帘:“认错啊,认错我就带你出去,说到做到。”
太宰治将光裸的腿伸出去,探到中原中也腰后,磨蹭男人的背,太宰治身上只有一件衬衫,其他衣物早就被剥下了。
“我身上没钥匙,别费力气了。”中原中也低头玩味地看了看太宰治的长腿,用手在他小腿肚上捏了一把。
“你……”小兽又亮出獠牙,几秒钟之后太宰治又完全冷静下来,“做吧,现在就做。”
“嗯?”中原中也把脸凑了过去,太宰治在中原中也唇上来了一大口,只要再咬深点就出血了,男人的声音轻柔得像是之前在床上一起醒来的时候一般,“想做了?”
“……我觉得这种囚禁游戏还蛮好玩的……”
太宰治用脚尖去勾弄中原中也的裆部,脚趾脚掌并用,隔着布料将中原中也揉到硬起来,中原中也闷哼的时候,太宰治继续慢吞吞地说,
“下次就不会便宜你了,把你关在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每天进来玩你几次,让你看得见吃不着……怎么样?”
太宰治说过想要他的命,他也说了,除了在床上,其他时候都不行。
中原中也一寸一寸地进入他,两个人都呻吟起来,男人完全嵌入之后长舒一口气:
“还是那句话,先认错,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10

太宰治一直在找寻让中原中也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开却又无可奈何的方法,这回他找到了。
男孩用上半身紧贴浴室地面上的蓝色瓷砖,腰部挺起,抬起腿往前伸,脚趾扣住洗漱台下的抽屉缓缓拉开,再用脚去触碰里面的东西,找到一整盒刀片之后太宰治轻轻地将它勾了出来。
中原中也脚踩皮靴一阶一阶地下楼梯,嘴唇圈成O形吹着口哨小曲儿,他手里端着酸奶蛋糕,另一只手上转着自己的手机,推开门的时候太宰治正盯着对面的墙面发呆,男人问道:“想什么呢?”
太宰治扫了一眼中原中也的裆部,再看了一眼自己风衣之下的阴影,他前几天说冷,让中原中也给自己带了件沙色风衣下来。
中原中也注意到他的目光,慢慢蹲了下来,把蛋糕凑到太宰治嘴边:
“你是要吃蛋糕还是吃我?”
太宰治低头看了眼蛋糕上的白色奶沫和巧克力碎屑,又抬头冲中原中也咬着嘴唇笑出来,两瓣小兔牙白白的:“先做再吃吧,我想让你喂我。”
中原中也也露齿笑了出来,哼的一声,男人将蛋糕搁在一旁的洗手台上,纸盘受潮慢慢软化。太宰治被他捧着脸亲,两个人嘴唇相贴,发出啾啾的声音,太宰治每次听到水声和唇舌交叠声都会悄悄脸红。
“呜……”太宰治猛地皱眉,中原中也感觉舌尖上漫开了某种液体,意识到是血之后男人连忙松开手:
“太宰?”
男孩咧开嘴露齿笑了,他一直觉得露齿笑很好看,现在或许……未必吧。太宰治的嘴里满是鲜血,一缕一缕地流淌出来,沾湿中原中也的西装和衬衫,中原中也抓住他下巴抬起他的脸看了下,太宰治在嘴里含了不少刀片,只要开口说话,不,都不是说不说话的问题了,只要太宰治动动脸颊,刀片就会在他口腔里割来割去,一块肉掉下来都有可能。
中原中也像是察觉到什么,震惊之余男人连忙往后退了一些,太宰治在风衣之下也安插了无数刀片,但凡中原中也走过来触碰他,刀尖便会刺进肌肤之中,划伤太宰治,带出数道血痕。
中原中也拉开洗手台下的抽屉一格一格地检查,他怎么能料到太宰治会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逼自己放他走?自己曾经随意丢进去积灰的刀片全部不见了,太宰治将它们藏在衣物之下,等待自己过来,像往常一样拥抱他,爱抚他。
让你亲自伤害我,让你亲眼看到我被你害得有多惨,这样你满意了吗?
太宰治顶出舌尖舔了一圈嘴角,将自己的血舔进嘴里:
“好痛啊,小叔叔。”
太宰治的嗓音沉了下去,“我好痛,我要去医院包扎,可以么?”
中原中也从没后悔过,“早知道我就干嘛干嘛了”是最窝囊的,但人总有悔恨的时候。
缠满他全身的绷带是中原中也一条一条解下来的,刀片是中原中也曾经自己扔进抽屉里的,太宰治是中原中也自己锁进浴室之中的,刚刚的暧昧抚摸甜蜜亲吻是中原中也给的,全都是中原中也的错。
全都是你的错。太宰治在心里念了这句话,下一句话应该是“你死了算了”,但太宰治这一刻却突然不想这么说了。
“我总算看到你惊慌失措的表情了。”
太宰治直接冲中原中也的脸啐了一口,带血的刀片全部吐出来砸在中原中也的西装上,再铛啷啷落了一地,
“我爸出车祸死的那晚你是不是也在现场?我去医院签字认领尸体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还给你,小叔叔。”
中原中也是怎么了结那老头的,是自己亲自干的还是委托身边亲信去做的,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太宰治是怎么知道那老头死于车祸的——恐怕是在中原中也打电话的时候一面装睡一面偷听的吧,中原中也每天都会接到很多很多电话,每月电话费都要花掉好几千。
至于刀伤是死之前被砍出来的,还是死之后为了伪造证据做出来的,太宰治也不想再去深究了。中原中也完全知情,和中原中也亲手犯下这一切,没有任何区别。
中原中也回忆起那个雨夜,自己开着车赶到现场时,太宰治的生父早已当场死亡,当颅骨受损时,多活一秒都不可能。中原中也在太宰治还小的时候便去过他家里吃饭,那个时候太宰生父还是自己的前辈,两个人聊过不少,自己以为朋友是不会变的。再后来自己的想法是怎么变化的,自己的心又是怎么慢慢硬化的,中原中也就不再有清晰的印象。自己或许也会死于同样的理由,挡住别人的路了,别人当然会一脚踹开你,如若想活下去,就要狠一点。
中原中也打开雨刮器,车窗上大片大片的雨水被刮下来,但新的雨点又很快砸上来,中原中也歪着脑袋看着窗外正在处理尸体的下属,扯着嘴角疲惫地笑了一下。
自己从来都不能奢求太多,要么就过上不伤害他人却要跪下来给别人舔脚的人生,做一个软弱的好人,要么拿起刀子站起来拼杀,沾上不少人命,实力强大之后再轻松掩盖掉这一切,成为年轻人嘴里最阴险最狡诈的那一类人,中原中也只能选一种。做好人和装好人,中原中也只能选一个。
同样地,两父子自己只能保住一个,中原中也知道那老头家暴太宰治生母的事情,也因为曾经去太宰家吃过饭,见过这个穿着背带裤的可爱男孩,中原中也对他有着别样的情愫。
保太宰治。中原中也那晚在电话里这样说。明明自己也算是与太宰父亲利益相冲突的一员,然而在清除路障的时候,自己还是向其他帮凶提出了要求:不准动太宰治。
中原中也瞪大眸子,晴空几乎倾倒出眼眶,在地上碎成玻璃残片,男人满脸是汗,他每次生气或是焦急,空气中的汗味儿就会变浓,最后消散下去,中原中也的香气会慢慢侵占太宰治的嗅觉。中原中也想按住他,亦或是把他拉进怀里抱住,但不可以,自己轻轻碰他一下都会将他划出更多道伤口来:“宝宝……你做什么都可以,不要弄伤自己好吗?”
亲密关系相当廉价,就是俗话说的养条狗时间久了都有感情,天天跟一个人搅和,不喜欢也亲密了,不亲密也依赖了,不依赖也习惯了,不习惯也想习惯了。也就是说,其实爱情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分开了就等于什么都没了,爱没消失是幻觉,爱消失了也是幻觉。爱是什么?也就是说在相遇之前,我们是否相爱?
太宰治想起女孩曾对自己说过的话,他问中原中也:“你说,如果换个人抓住我不让我走,我是不是也会跟他上床,跟他接吻,跟他一起起床一起洗澡啊?”
中原中也的手顿了一下,男人不置可否。
“如果你扣下来的是另一个人,他也把刀片藏在衣服底下,你会不会也这么迫切地想要救他?”
中原中也这次抬起了头:“没有如果,我遇到的只是你。”
太宰治对中原中也的感情,究竟是待在一起的时间过长之后的迷恋虚妄,还是真正的爱,亦或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都说养条狗也会有感情,陪伴确实很有用,但我们如果在一起,只是两败俱伤。
太宰治不再看他:“把我身上的刀片取下来,小心点,别扎到我。”
中原中也宁愿一次一次被刀片雨砸,自己用手和嘴接住都可以,男人慢慢站起来,轻轻揭开太宰治的衣领:“……你别动,我来……”
中原中也向来是运筹帷幄从容不迫的老手,女人在自己面前被轻慢被玩,男人都只是摆摆手说,下去,去别的房间玩儿,这儿正打牌呢,看不见啊?
太宰治是中原中也亲自夺过来的珍宝,如若自己当初不加以干涉,太宰治早就身首异处了,这是事实。但现在是自己亲自把宝物磕在地上磕出血的。
中原中也那晚仔仔细细帮太宰治脱掉衣服,轻轻地拿掉他身上每一块刀片,再将扎进肉里的、犬牙参差地排列着的一点一点拔出来。太宰治身上渗出一点血,中原中也的心就痛一分,但没办法麻木,中原中也红着眼珠子将最后一块刀片拿出来的时候,太宰治扯着沾血的嘴角笑了一下,然后晕倒在男人怀里。不仅是太宰治,中原中也感觉自己也快不行了——将他握在手心里却起到完全相反的效果,或许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中原中也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裹住太宰治的身子,抱着他往门外冲,芥川还在车里讲电话的时候身后的后座门便被猛地砸开了,中原中也抱着太宰治坐进来:“开车,去医院!”

11

太宰治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他原本就落下了不少毕业实习和研讨会,论文是一个字儿都没碰的,只能延迟毕业了,上次去毕业典礼玩只是为了见见朋友喘口气。现在有了正当理由延毕休学,他在单人病房里一边吃中原中也剥好喂进嘴里的橘子一边扭头看向窗外,秋天已至,冷雨丝丝穿过窗外高大的樟树枝叶,太宰治将橘子瓣咬破,汁液溅满口腔的时候,他回想起那日在浴室里被中原中也弄破嘴时的感触,痛,但是唯有疼痛可以使人清醒过来。
自己确实是清醒了,然后自己看见了中原中也着急心疼的脸,那是没办法假装的神色,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中原中也一直陪着自己,男人请了高级护工,花了不少钱,但最后却又都是亲力亲为——太宰治想起中原中也之前说过,重要的事他总是自己来做。
好像有关于自己的事,中原中也总是不怕麻烦不嫌累地去做。太宰治已经可以出院了,但他还没做好主动找中原中也说话的准备,中原中也也没提放他走的事。太宰治感觉达到目的又简单又煎熬,自己应该早点跑的,如果再晚一些,自己恐怕就真的不想走了。
第二天太宰治穿戴整齐地上了计程车,中原中也在嘴里塞了根烟,仍旧是没有点燃,太宰治每次闻到烟味都会捏着鼻子皱眉轻哼,久而久之中原中也便不再在他面前抽,太宰治也闻不到任何烟味儿了。
中原中也包裹着半指手套的手搭在车盖上,弯着腰冲司机说了一个地址,太宰治已经太久太久没回家了,听到中原中也流畅背出那串地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中原中也没有向他道别,好像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他俩避开了眼神接触,中原中也慢慢地关上车门,太宰治在车辆驶离医院的时候双手握成塔型,十指紧紧扣在一起,自己抚摸自己。
中原中也低头将烟点燃,在凉风中眯着眼望向远方越来越小的计程车,他的风衣下摆被风带了起来。
太宰治赢了,但好像又没赢,这种时候他们已经不想再去较量,太累了,两个人都太累了。
“你们之间的爱恨我不提,我只说我看到的事实。中也先生对你不差,而且,他待你比每一个我认识的人都要好。”
这是芥川龙之介刚刚在病房里为太宰治收拾行李时说出口的原话。太宰治听到之后动了动肩膀,最后还是走掉了。
说好不回头的呢?太宰治在车转了个弯的时候将头探出车窗往后看,中原中也依旧站在原地,抽着烟,另一只手插进裤兜里。
太宰治回到家之后沉沉地睡了一觉,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自己小时候的光景,家里的大钢琴和烤鸡,烤鸡里塞了不少面包,自己总是在开饭之前溜到桌边偷吃。再然后则是雷电暴雨夜,因为雷声雨声可以盖住哭喊,不论母亲怎么叫,都没有人听得到,从那之后太宰治无比讨厌雨天,索性不睡觉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来了。
太宰治抓着床单满身是汗地醒来,窗外很安静,没有下雨,中原中也并不在自己身边,屋里很冷,床头柜上的闹钟滴滴答答地响。

12

太宰治重新回到学校的时候,朋友同学纷纷围上来跟他笑嘻嘻地打招呼,调侃他:度蜜月度得蛮久哇,跟你的美女媳妇去哪儿玩儿了?
太宰治才知道原来大家都以为自己还跟那个女孩儿在一块儿,自己几乎半年没跟她取得任何联系,那天下午放了学太宰治就直奔她的住处,其实他早就隐约猜到了大概:她在自己被中原中也抢走之后不久便自杀了。
她死于用药过量,太宰治得知这一点时的第一反应是中原中也到底他妈的又干了什么,女孩父亲却说:她自杀了,吃了过量安眠药,遗书上说不想再花着我们的钱让我们担心了。
她的遗物里留有一张写给自己的纸条,太宰治打开来,上面写道:谢谢你陪我度过生命里的最后一段时光,我很快乐,真的很感谢你,你是个很好的人,闪闪发光的人。
小孩子一般的口吻呢——太宰治盯着字条上稚嫩的字迹,想着。
太宰治又换上那套举办婚礼那天上身的西装,举着花束去到公墓,找到她的安息地献上花朵。从墓园出来之后太宰治没叫车,而是一个人迎着冷风走回市内,就这么徒步回到了家,估摸走了整整十公里,他累到倒头便睡,醒来之后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继续睡,最后是被饿醒的。
“我想吃奶汁意面……加香菇的那种。”
太宰治抱着枕头喃喃,口水都流出来打湿了枕套角角,太久没人应声之后他却没有继续睡,男孩猛地睁眼,又爬了起来。
中原中也早就跟自己分开了。
太宰治饿到胃绞痛,他又爬起来给自己下了份泡面,加了个鸡蛋,让它看起来没那么不健康。他以前连蛋都不会加,中原中也总说垃圾不配出现在他的餐桌上,太宰治才有了要好好吃饭的意识。
太宰治在校医院心理咨询室的实习期早就过了,为了让自己动起来忙起来,他又跑去一家市立医院说想要实习积攒工作经验,有没有工资拿无所谓。中原中也在自己上计程车回家之前塞给自己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夹,不用打开检查都知道全是大钞,太宰治接了过去,面无表情地坐进车里。

13

泡面吃多了是折寿的,太宰治又进医院之后这么想。他分明并不是个什么都不懂需要大人一点一点教的笨小孩,相反地,他很聪明,聪明到可以从中原中也手里逃出来,但他却不懂做饭,不知道泡面不能多吃,还把自己吃进了医院。
太宰治跟某人一直没有互相删除联系方式,却也不主动找对方,他俩午夜梦回醒来抓人却捕捉到空气的时候总是拿起手机,没人给自己发邮件,也没有未接电话,有点儿憋得慌,但他们却始终没有拨通对方的号码。
中原中也不再打探他的消息,属下走过来说,您知道太宰最近干了什么吗,中原中也总说,我不想知道。太宰治坐着计程车离开那晚,中原中也在路边吸完了一整包烟,不接电话不吃饭也不回家,把烟屁股全部扔进垃圾桶之后他转身去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场局,喝个烂醉。
朋友笑着说:你小子咋这么高兴?中原中也笑骂:我高兴个屁。
在那之后中原中也的生活里就再也没有太宰治的印记,也不再有人主动提起这个高个子的漂亮男孩,好像中原中也这边就没人认识这个人一样。直到太宰治住院的消息传进中原中也耳朵里,男人才有了点儿反应。
太宰治还是躺在床上看向窗外,时间再走一会儿就到圣诞了,圣诞是太宰治最喜欢的节日,冷冽又温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喜欢。中原中也推开门,将门彻底推到墙边挨着,再站在门口,双手插进裤兜里,歪着脑袋看着太宰治笑。
“我来看看你这副可怜样子。”
中原中也损他。
太宰治好像并不意外,事实上太宰治心里也没有什么期待,中原中也其人,如若彻底死心,真就老死不相往来了,但中原中也又是那么重情义,曾经那么爱自己。
既然距离过近会让人产生离不开对方的幻想,那分开就好了,分开一阵子,再见到对方,心境会有不同吗?
太宰治在床上躺着,这次没人给他剥橘子,他只能动动僵硬的脸说道:“看够了没,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中原中也又说:“你嘴上不饶人的毛病也该找个人给你治治了,最好是跟你交恶的人,毕竟你能把所有愿意搭理你的人逼走嘛。”
太宰治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后背像是被刀片又划了一次,他扭过头懒得再辨,中原中也把门关上,室内又一次被空调吹出来的暖风填满。
“你没吃饭啊?”哪壶不开提哪壶,中原中也知道他绝对不会好好吃饭,人总得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中原中也是,太宰治自然也是。中原中也继续补充:“那确实是没力气开口说话。”
太宰治又把头转了回来,这次中原中也没办法将伤人的话说出口了,太宰治的眼眶是真的红了,眼睛里满是血丝:
“滚出去,滚!”
“……”中原中也慢慢眨了眨眼,太宰治不仅是第一个扇自己耳光的人,也是第一个对自己说滚的人,但一切的发生都合情合理,中原中也被他伤害,同时也深深地伤害他。
“宝宝?”
中原中也轻轻叫他,这是对媳妇道歉的方式。
“你真是又冷酷又恶心呢,小叔叔。”
太宰治把脸塞进被子里,转过身准备睡了,他好像放弃了绷带这种奇怪的装饰物,露在病号服外面的脖颈和手臂都是光裸的,肤色比中原中也在教堂劫走他的时候还要白。
“别生气了。”中原中也用手摸了把鼻子,像是掩饰尴尬。中原中也只会在床上把命给他,他也只能在中原中也的床上哭。
太宰治慢慢地哼了一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中原中也想走上去紧紧拥抱住他,狠狠亲吻他,但是不行。自从太宰治那次进医院,中原中也就不再碰他,连摸手都没有过。
太宰治确实是累了,一会儿便均匀地深深地呼吸起来,中原中也确定他睡着了才离开。男人去到护士站跟主治医师还有护士们知会了一声,塞了点钱和水果,让她们将太宰治招呼好,再一个人低着头走出医院,阴沉着脸坐进轿车里。

14

太宰治其实没怎么认真学心理学,但心理咨询算是他觉得最有趣的一门学科,于是实习的时候也选择了这个方向的工作。
再一次出院之后太宰治又把自己塞进咨询室,忙起来,忙起来就可以忘却掉离不开中原中也的感觉。如果忘不掉他,要么就是自己不够忙,要么还是自己不够忙。
今天到来的是一位退休老教师,老人坐得直直的,声音洪亮、吐字清晰:
“我没办法原谅那群孩子……即便我知道那只是童言无忌。参加过战争之后我一直在责备自己,但为了老家的父母,我不得不举起屠刀挥向无辜的人,战后我分配到了教书的工作,学生们总是欺负我……”
太宰治认真地看着老人,一边听一边点头:
“您因为这件事受到了什么影响?”
“做噩梦什么的都是小事了,他们让我在大会上当着全校人的面出糗,照毕业照的时候故意漏掉我,我完全不知道要合影……”
年过八旬的老人哭泣起来,太宰治递过去一包苹果木味的纸餐巾,最后还是决定亲自擦泪,太宰治站起来,用手抹去老人脸上的泪珠。
“我对此深表遗憾。”太宰治轻轻叹息,
“其实很多时候,并不能说我们是一点错都没有的,但是在作出判断的时候,又不能单纯地用好与坏、对与错来形容一个人或者一件事。人心太复杂了,有真正恨您的人,自然也有拿不定主意随波逐流的孩子,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您很棒,您挺了过来。”
太宰治的心像是被敲打了下,叮叮作响。他好像想起了谁,但因为需要高度凝神继续工作,他又暂时将这个念头掐灭摁了回去。
第二天,预约了两小时咨询的女孩子如约到达,太宰治为她接了杯柠檬水,并扔了个小茶包进去,茶包连着的细线被他用手指捻住轻轻提起来搭在杯口。这是中原中也泡茶时的习惯,太宰治完全学到了。
“我好喜欢他,可是他怎么这么垃圾……他伤我太深了,我直到现在都不想面对他……”
算球,太宰治想,自己是忘不掉中原中也了。咨询师需要自我剖析自我敞开,这样才能与来访者好好交流,但越是敞开自己,太宰治也看得越透彻:自己忘不掉中原中也。这不是迷恋,不是依赖,不是习惯,是爱。
爱上敌人,爱上这个与自己其实有着深深仇恨的人,太奇怪太离谱了,但每一步的铺设都那么合情合理,好像自己本就应该爱上中原中也。
第三天,新来访者迟到了约摸三分钟,太宰治并不在意对方迟不迟到,毕竟他自己就是个迟到大王。
男人推开咨询室的门慢慢走进来,太宰治正在病历本上写“情况”这个词,抬起头刚准备冲对方笑的时候,对上的却是一张自己肖想了无数遍,用手掌心磨蹭了无数次下颌角的胡渣的脸。
太宰治伸手去碰电脑边的座机:“我报警了。”
中原中也靠着椅背,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开,大喇喇地在椅子上坐下,双腿微微分开,手心里攥着两个核桃,慢慢地盘。
“我就过来体检走个过场,谁知道心理咨询师是你啊。”
中原中也说。
“我才不信,你会不知道我在哪里上班?”
“我还真不知道,你别想太多。”中原中也一听这话就靠前了几分,两个人的脸又挨近了,“没人告诉我你的消息,我也没问,上次你住院是芥川直接告诉我的。”
也是,太宰治想,中原中也要是知道自己在哪儿上班,恐怕早就跟自己见面了,不用等到自己再进医院。
“您有什么问题?”太宰治扯出一抹假笑,问道。
“你就是我最大的问题。”
中原中也直言道。
“……”太宰治低头拧眉,自己恐怕这辈子都过不了中原中也这关了,男孩又抬起头,冲中原中也笑,这次是真的笑了,可爱的小兔牙咬着小嘴唇,“我要是帮你解决问题,你不就不喜欢我了吗,这边的建议是不要解决问题呢。”
中原中也用手撑着脸,他们的脸挨得越来越近:“那要怎么办啊。”
“小叔叔……”太宰治轻轻地、软软地叫了一声,这声小叔叔烫进中原中也心窝子里,之前是故意膈应人,现在则是撩拨起更旺盛的火,又懒又招人稀罕,“亲我……”
中原中也在激吻他之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想我没?”
“没想。”“没想?那你去我公司附近转悠什么?”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太宰治想,好像就没有他中原中也不知道的事儿。自己一个人逛街的时候总是不知不觉走到中原中也的公司附近,若是再不回过神来,恐怕就要走到公馆去了。
“……”太宰治不想再跟他较真儿了,“随你怎么说。”
“说爱我。”中原中也爽朗地笑起来,他的眼睛依旧漂亮,干干净净的、广阔无边的晴空,倒映在太宰治鸢色的眸底。
“你先说。”
“我没在跟你谈条件,快点。”中原中也前半句话强硬后半句话温柔地催促。
太宰治撅了撅嘴唇,脑袋往后仰,做出被恶到的样子,但最后还是说出口了:“我爱你。”
这是太宰治第三次对中原中也说爱,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很多次。

15

中原中也确实是被整出心理阴影来了,即便跟太宰治和好了、重新同居了,他都一直没有主动碰过太宰治。
太宰治在餐桌底下踢他掐他挠他,男人权当小猫莫名其妙发脾气了,瞟了太宰治一眼又继续跟朋友聊天喝酒吃饭,太宰治那晚气到直接坐上中原中也的腿,搂着小叔叔的脖子,扭着腰去蹭那根慢慢抬头的东西:“老公……我想做爱。”
中原中也原本在回邮件,最后还是被他闹得没办法好好看手机,只能将翻盖手机反过来盖在枕头上,抱着男孩的细腰:“真的想做么?”
太宰治瞬间变了脸色:“你不想要我么?”
中原中也难耐地抚摩他的腰,将脸埋进太宰治的胸口:“宝宝……我不想,伤了你。”
“这是你的权利和义务。”他们已经开始用夫妻身份自居,哪儿有结婚这么久了还不履行丈夫义务的?太宰治捶了他一拳,结果反倒把自己的手打痛了,太宰治甩了甩手掌,嘴里倒吸着凉气,中原中也把他的手包住,拉到唇边亲吻。
“我忍不住了,我想做。”
太宰治又主动地说道。太宰治这辈子就没这么主动过,中原中也还有些不太习惯:
“那你要叫我什么?”
狡猾又可爱的男孩顶出舌尖红着脸说:“小叔叔……快点操我。”
都他妈睡过你无数遍了,还叫小叔叔是么?中原中也被这句话整疯了,红着眼按着他的腰一举进入,一边顶一边喘着粗气说:
“我是你男人,知道么?”
那晚中原中也把他折腾到又一次红肿,太久没开荤了,一下子吃得太多就是会吃坏肚子,太宰治闭着眼流着泪和口水,抚摸自己的小腹,明明都已经没力气了,却还是勉强掀开眼皮告诉中原中也:
“不准出去,就这样,睡……”
“宝宝,已经红了,我出来。”“不!”
太宰治像他俩第一次同房那样说,“现在拔出来会更痛。”
中原中也那晚熄了灯抱着他沉沉睡去,两个人身上都黏黏糊糊,第二天早上太宰治被那个存在感过强的东西磨醒,咬着中原中也的嘴唇亲吻他,待到中原中也也睡醒之后,太宰治又被抱起来按着坐了下去,继续干。
“啊你轻点……臭流氓……”
“嗯?”中原中也就着这声鼻音狠撞进去,“谢谢夸奖?”
“啊啊啊爸爸,爸爸……小叔叔……啊……老公……”
太宰治完全没了分寸,乱叫一通,把中原中也激得又是一阵暴风雨般的律动。
“你以前总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做。”
中原中也抓着他下巴说。雅痞暴徒还是第一次在这种事情上妥协,以前只为满足自己的生理需求,中原中也没想过自己居然能为了一个人这么周到这么温柔。中原中也知道自己在朋友嘴里评价不低,但其实自己从未好好照顾过一个人,在跟太宰治在一起之前,中原中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会照顾人的类型,甚至觉得可能需要由另一半来照顾自己。但是跟太宰治在一块儿之后中原中也觉得,照顾人好简单啊,一点都不难,只要把太宰治当成自己一样看待就可以了。
“唔?”太宰治睁开眼看着他,“一直都很舒服啊……”
“你信不信我干死你?”中原中也下了最后通牒,太宰治好像根本不介意男人的惩罚有多重,仰着脖子更为享受地笑出来。
“你知道……我怕打雷怕黑,还要让我一个人睡……唔、中也……你知道我不会做饭还要让我一个人住,非要等到我住院才来看我笑话,知道我做噩梦睡不着……你就开心了是吗?”
太宰治好像已经不再因为这件事生气难过了,好像只是在撒娇一样,一面轻喘一面慢慢地说完了这段话,可中原中也怎么听怎么觉得他好委屈,小可怜一个人面对生活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想着自己?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不宠太宰治,太宰治受一点伤害都不行……即便,自己已经伤过他无数回了。帮你安排好一切不是因为不相信你做得到,只是心疼,只是想为你做更周全的准备。
中原中也紧紧抱住他,用脸去拨弄他胸前的核果。
“宝宝……我爱你……”中原中也呢喃着,太宰治让他说几遍爱,他就说几遍。

16

每次做都像是在坐过山车,惊险刺激还很爽。太宰治跟他玩了那么多体位,白天上班的时候总是想入非非,之前他俩曾在树林之中的公路上停下车做过,前段时间太宰治又让男人将车开到森林公园,然后来了场酣畅淋漓的野战。中原中也身上有各种伤疤,即便早就已经长出新肉痊愈,但痕迹仍然深深刻在他身体上,太宰治总是用腿夹着他腰磨蹭,小手去摸他的伤疤。
是什么水平呢,中原中也开会的时候想到会忍不住一边转笔一边笑的水平,太宰治蹲下去在饮水机边接水会脸红笑眯眯的水平。
太宰治经常在男人回家之后坐上他的腿,问他:你想我没有呀?中原中也反问他,你连电话都不给我打一个,你想我了吗?
调教多了有个好处,宝宝会越来越乖。太宰治申请延毕之后一边跟中原中也谈恋爱一边准备毕业论文,男孩噘着嘴对中原中也说教授不喜欢我不理我不接我电话的时候,男人先是沉默着摸了摸太宰治的背,之后不再提起这件事。一觉醒来太宰治还是跑去学校赶论文,却意外发现教授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之前冷言冷语,现在则是殷勤到自己觉得有点儿恶心。太宰治冲到中原中也面前说,你这样不太好吧,对别的同学不公平吧?
中原中也还是不搭腔,太宰治还小,自己宁愿他永远不要进社会永远做一个小孩子,不要懂那么多。太宰治最后也乖乖住嘴不再提了,正是因为中原中也一直保护着自己,自己才能相安无事地、还算不无聊地活到现在。
宠他归宠他,中原中也也曾对他放过这样的狠话:
你要是再敢挂我电话,下次我就去你教室里干你,说到做到。太宰治还不是挂了一个两个电话这么简单,忙起来的时候他可以一直挂断中原中也打来的电话,后面才发现大事不妙,我丢,挂了十个!
太宰治没办法说话,只能跟着男人的动作嗯嗯嗯呜呜呜啊啊啊地叫,一面嚎哭一面撕扯男人的小辫儿,把中原中也的头发薅乱。
调教多了也有个坏处,宝宝你是不是要得太多了?这还是中原中也,常年健身锻炼肾功能发育好性欲也跟得上,要是换成别的男的,估计早就被榨成干柴了。
榨精小恶魔——中原中也无数次打着他屁股骂,太宰治毫不介意,反倒摇摇腰肢,小孩子有样学样,大人怎么使坏说荤话他就怎么学:“嗯?谢谢夸奖?”
中原中也在拔出之后会拉着他的腿把他抓过来,再将他双腿直接打开,把脑袋埋下去准备舔几下,太宰治很少被他直接用嘴碰,总是打他踢他不让他舔:“不不不,不要……”
中原中也有些不悦,皱眉看向他,太宰治不想说自己是因为仅仅被中原中也舔几下就能秒潮才不让他碰的,只能说:“很脏……”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见外?中原中也盯着他,慢慢坐起来,扯过被子盖在身上转身就睡,背对着太宰治,一句话都不说。太宰治知道他生气了,这男人有的时候也孩子气得不行,自己只是不让他舔,它都能露出受伤的表情,哪怕只有一秒。
男孩只能从背后抱上去说:“小叔叔……小叔叔。”
“说了无数遍了别这么叫我。”中原中也还在生气。
“老公……你别生气了,老公不要生气了……”
太宰治把小脸靠在枕头上,大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中原中也被他一声老公烫热了心窝子,男人转头看着太宰治,这幅小模样儿怎么看怎么喜欢。
“不过我还是不能让你用舌头做。”太宰治好不容易哄好,又一句话把中原中也打回原形,“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中原中也瞬间黑脸,扭过头又睡了。
在这之后中原中也一周没碰他,他俩忙得无暇在家里做饭,今天中原中也来医院接太宰治下班,太宰治刚上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就开始对中原中也进行讨伐:
“我俩一个星期没做了,你反思。”
中原中也就知道他会这么问,男人一边掌方向盘一边应声,连嘴唇都没打开:“嗯。”
“你今天还没有亲我。”
“嗯。”
“你想我了吗?”
中原中也继续逗他:“嗯。”
“你喜欢我吗?”
“嗯。”
“你是不是有病啊?”太宰治问道。
“太宰。”中原中也说,“我刚刚去三楼拿了一下你的报告单,你怀孕了。”
“……什么?!”
太宰治上周做了个体检,中原中也估计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微妙变化的,没想到真的中了。怀上之后太宰治会突然掉泪,要么就吃着吃着饭突然笑起来,把中原中也吓了一跳,中原中也包容他的一切,接纳他的一切,陪着他成长,用爱灌溉他——这里的灌溉是两种意思,融化他的心,也打开了他的花芯儿,让小宝宝从花蕊中生出来。他们之前都没想过要孩子这件事,但陷入爱情里之后,结婚生子就是水到渠成。
中原中也从没用嘴为任何人做过,他从大概了解人类后代是如何繁衍出来的,到通晓性事,再到成为辛辣的老姜,最多用嘴唇吸几口草莓。可现如今太宰治的肚子越来越大,两人在床上聊的天儿越来越多,因为上次的不快,两个人都对用舌头做这件事避而不谈,太宰治没说“可以的,你来吧”,中原中也则直接将他的腿掰开,埋首其间细致温柔又熟练地吸吮,口活儿确实是好,接吻就已经很舒服了,没想到……被仔仔细细里里外外都舔了一遍也那么舒服。太宰治被搞得晕晕乎乎,小手抓紧床单,嘴里胡乱说道:为什么不管是手指还是嘴巴还是你的那个,都那么舒服……?
中原中也慢慢抬头,用舌舔去唇边的液体,露出一抹坏笑就当是回应了。帮太宰治弄出来之后,中原中也又用宽大的手掌包裹住他的小手,再覆上自己腿间那个被冷落了太久、直立了好一会儿的东西,两个人像在安抚小动物一样轻柔地套弄,中原中也习惯粗暴又直接的爽法,这么温柔又磨人的感触却将他轻易地击倒,好似刚步入思春期羞涩又对性充满好奇心的男孩,他确实从没在人前表现出迷茫无所适从的一面,太宰治却总是试图让他被动,让他也学着对老婆撒娇。
太宰治仿佛能看见中原中也十几岁时的模样,男人扬着头浑身轻颤,咬着牙红着脸强忍着,大人与小孩的身份此刻奇妙地颠倒了过来,太宰治又坏笑了起来:“你好可爱哦,宝贝老公,好想吃掉你。”
对中原中也来说,坦诚不是什么难事,也正是因为与中原中也相爱,太宰治慢慢学会了坦率地说想要、喜欢、不喜欢、想吃你做的饭。中原中也好像把以往那么多年都没给出去的关心与体贴全都在太宰治身上补了回来,太宰治又说你不要舔那里,很脏,中原中也每次也答,你不脏,宝宝不脏。

17

中原中也跟太宰治在一块儿之后几乎把烟戒了,已经很久没有不得不抽的冲动了,但偶尔还是会出去喝酒。
某天下午中原中也喝了个将醉未醉回家,发现太宰治不在,他以为太宰治只是还没下班,做好饭等到晚上八点才发现不对劲儿。太宰治不接电话不回邮件,中原中也知道他经常离家出走,出走半天归来仍是自己的宝宝,结果这次太宰治真没回来。
中原中也又冲出去找人,太宰治正在某家新开的蛋糕店门口听着街道上播放的英文歌吃蛋糕,中原中也特意扫了眼桌面,嗯,一口都不能吃的东西太宰治没碰,挺好。
“我说过了,喝酒就离婚。”太宰治抬眸看了中原中也一眼。
“……酒醒了。”中原中也说。
“没用,喝了就离婚。”太宰治把盘子往前推,中原中也说:
“以后不喝了。”
“有你这样的吗?我还揣着个小的没卸货呢,你跑出去喝酒?你怎么不去蹦迪不去旅游啊?要不我一个人生下来算了。”
大部分人牙尖嘴利只是老天爷赏饭吃,太宰治的嘴皮子那可是老天爷追着喂饭的水平,中原中也总是被他堵到深呼吸平复心情。
然后理亏道歉。
“我错了,确实是我错了,回家好不好。”
总算把人哄回来之后的某天晚上,中原中也又被叫出去吃饭,这次太太宰治也被捎上一同前往,中原中也被塞酒杯的时候,太宰治在他身边低着头玩指甲,一句话没说。
中原中也看了太宰治一眼,又把酒杯原样递了回去。
兄弟:“来一杯。”
中原中也眼神暗示,但是没用,兄弟又说:“来一杯嘛,你小子磨磨唧唧干什么呢?”
中原中也继续眼神暗示,兄弟完全读不懂空气:“你平常不是挺能喝的吗,横滨担架王?这附近所有医院都在夜里紧急出过担架把你从桌上抬走!咋了这是,不给我面子?”
“你他妈?”中原中也笑骂,整个房间笑翻了天,太宰治也笑起来,
“你不知道我已婚马上当爹了?”
那晚玩得很开心,太宰治跟着聊了一会儿天又开始拽中原中也的衣角:“我发现我好像变丑变笨了,刚刚那道汤上来摆在我面前,我看了一下自己在汤里的倒影,怎么那么丑啊?”
中原中也闻言也凑上去看了看那道汤,然后扭头对太宰治说:
“我也很丑,不是,每个人在汤里的倒影不都这样么?”
“我还变笨了,我今早开会,主任还把我找出去说了,说我反应变慢了……”
太宰治好像是认真的,又好像只是在故意让中原中也着急。中原中也早就决定,但凡太宰治的话里有百分之三十的真心实意,自己都会成全他。除了你,我谁都不成全,谁都不宠。
“你不笨不丑,你只是怀了小宝宝。”
中原中也掐了掐老婆的脸,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上去。

BGM:张靓颖-如果这就是爱情;周杰伦-可爱女人

0

接到电话去警局把那个晕倒的女孩儿接回家的时候,太宰治子直接将手机关机了,翻面,抠开手机后盖,将电池取出来甩在桌子上,气到在家里不停地转圈,双手抓着蓬松卷发不停挠动。
凭什么那男人做出来的蠢事要治子来收场?与谢野晶子也气得不行,作为父母是几十年的好朋友、还在娘胎里就已经互相见过面的发小,与谢野晶子拉着太宰治子拦到一辆计程车,搭上之后便往警局赶。
太宰治子十六岁那年与花崎久司相恋,花崎为了追她干了不少轰动全校全街区的事儿,比如为了太宰治子在学校广播站吉他弹唱,唱完了之后还忘关麦克风,对着全校师生大声地说:治子能听到吗,治子会不会已经回家了?
当年还是个小女孩的治子在感情上比较被动,谁对她好她就喜欢谁,花崎久司给她买了半年的早餐,每天都是那几样,一开始她收到之后便转手送给隔壁同学,后面则是趁着花崎久司不注意扔垃圾桶里,原因是所有人都吃腻了,她自己则一口都不愿意吃。
“你为什么不愿意吃我给你买的早餐?”当年十七岁的花崎久司问。
“因为吃了之后会口臭啦。”太宰治子说,“你就不能买普通的牛奶面包吗?”
花崎久司还以为自己还没追到就被拒绝了,原来就这啊?于是从第二天开始,继续给她买早餐,买西式早餐。
如果说十五岁之前男孩女孩都可以算是小孩,十六岁时他们则各自拥有男人女人的特质与魅力,那个时候小栗旬因为《热血高校》在高中女生里火得不像话,花崎久司便去将头发弄成泷谷源治的样子,天天在治子面前晃悠。
而治子也开始穿小碎花裙,开始烫头发,开始买唇蜜和口红。她即便到现在也还是忘不掉九年前花崎久司为他准备的生日宴会,自己被他蒙上眼睛带到一间房间里,摘下眼罩之后,眼前便是自己最喜欢的海洋世界。
花崎久司花了多少钱在海洋公园里租了这么个房间,太宰治子直到现在都不得而知,治子吃了半年他买来的早餐,体育课低血糖晕倒在操场上也是花崎久司冲过来背上送去校医室,高个子女孩未必身强力壮,太宰治子总是穿着遮不住脚踝、只能算作九分裤的运动裤,脚踩一双薄荷绿色的贝壳头,眼神彷徨又迷茫,看到一个同学过来就轻声细语地问:“这节课可以请假吗?哎呀呀,我想上厕所嘛……”
十六岁生日那天晚上太宰治子正式回应了花崎久司的告白,花崎喝醉了,抱着自己喜欢的女孩絮絮叨叨大半天,最后问她,治子,我追你,你答不答应?
治子搂着他说,嗯嗯。
时间像被剪辑师一刀剪掉一样快,这九年一晃就过去了,好像他们也早已以夫妻身份相处,也时常见不到面,但从没说过要分开。
九年里太宰治子从没想过离开他,对她来说,爱情更像是一种你付出了多少我就要回报你多少的等价交换,她不忍心看到任何一个爱自己的人受伤,所以总在处理与追求者之间的关系的时候身陷困境,也把花崎久司弄得特别生气。
“感觉也没什么特别让我喜欢的地方……他太憨了。”
太宰治子曾经举着啤酒对与谢野晶子说。
“男人对你来说不都挺憨的么?你这么聪明,谁算计得过你?”
与谢野晶子答道。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铁憨憨,背着太宰治子在外面包养小三,还让人女孩儿怀了孕,不知从哪里弄来那么多钱装大款、开跑车、住别墅,太宰治子以为他只是忙工作,忙个干球啊你,原来是跑去偷吃?
花崎久司一直没有什么正经工作,太宰治子也没有,但他俩也不是特别缺钱用,日子普普通通地走到2020年,治子二十五岁这年——
“什么?花崎久司是你男朋友?啊……可是这位女士,怀了孕的这个小姐,先是冲去机场大闹一通,说花崎久司要跟着富婆出国,花崎的航班刚好已经飞走了,她就直接晕倒在地……现在在警局,对,因为影响到了机场秩序与治安,被那边的安保人员带过来了。”
“总之你先过来一下,我们做做记录,这位小姐一直说要见你。”
见我?太宰治子发誓自己过往二十五年的人生里就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个更让她尴尬,自己现在不仅被迫当了恶人,还要背负花崎久司欠下的债款,还要去见那个被花崎搞大肚子的女孩。
太宰治子挂掉电话之后整个人都是懵的,她总是这样,危急情况到来的时候,同时有很多件麻烦事堆在眼前的时候,她总是不知所措、慌乱得像暴雨来袭却找不到回家的路的梅花鹿。
好在还有最好的朋友在身边。与谢野晶子陪着她去了警局,态度强硬气场五十米的妇科医师与谢野在警局跟怀了孕的可怜女孩聊了一会儿,从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了:
“我先说清楚,我们确实不知道花崎在外面搞出这么多幺蛾子,至于你……我们更不知道了,要是知道还会等到现在才跟你见面么?总之,你生孩子的费用,精神损失费,家里补贴,你去找花崎他爸妈要,我们治子光是收拾花崎在他朋友那边留下来的烂摊子都要累死了,何况你跟我们本来也就没什么关系,我们没义务管你哈。”
太宰治子全程一言不发,直到谈判在警察保持着还算体面平静的状态下到达尾声的时候,才说:
“我跟他从现在开始没有任何关系,以后要是有关于他的事情,也不用告诉我。”
太宰治子低垂着眼眸,刷了一层棕色睫毛膏之后,浓密卷翘的羽睫在白色照明下闪着光,褪去婴儿肥、学会打扮之后,她不再是原来那个小女孩,加上刚经历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击,她整个人都冷下去不少。
治子抬头扫了一眼坐在座位上捏着餐巾纸不停哭的孕妇,高个子女人也没说任何安慰人的话,跟花崎久司这种垃圾待在一块儿,自己有责任,这女的估计也是脑子抽了才相信他。
从警局出来之后,治子将高跟儿凉鞋脱了下来拿在手里,一双香槟金色凉鞋在她手中晃来晃去,她赤着脚在沥青路上低头走,一阵晚风吹来,发丝黏在她的嘴唇之上。
与谢野晶子问:“是不是走太急把脚崴了?”
太宰治子慢慢地说:“也不是……只是出门太急,来不及选了,就穿了这双。”
与谢野晶子用手抚了抚斜挎包的带子,太宰治子这时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连忙往前走去,吊带衫和短裙在夏日晚风里显得更为单薄透明。
太宰治子在街边找到了个垃圾桶,她另一只手拉开盖子,把这双鞋扔了进去。
与谢野晶子这时候才意识到,这双鞋是花崎久司给她买的。
被与谢野晶子抱着后背送回家,太宰治子头晕眼花到搞不清自己是要先洗澡还是先吃饭还是先收拾东西,把花崎那崽种的所有相关物件全部丢掉。与谢野晶子看到储物柜上方摆放着的、太宰治子和花崎久司几年前去寺庙去公园玩的时候拍的合影就来气,手臂一挥把相框全部掀翻在地:
“把这些东西都拿了,看着就想吐,看着就恶心……他就不是个男人,啊呸,他就不是个人!”
太宰治子现在处于整个人完全放空、脑子里不装任何东西的状态,她站在与谢野晶子身后听她骂了很久,过一会儿治子被她带得一起发了疯,冲到前面去把家里的挂画、照片全部撕扯下来在地上砸了个稀巴烂,还踩上去狂跳。太宰治子冲进房间把飘窗上摆放着的毛绒玩具全部扔进洗衣机里,将一整包洗衣粉倒了进去,然后按下清洗键,与谢野晶子又冲过来笑骂:“你傻呀,你忘记选浸泡了,连水都没有怎么洗?”
太宰治子在机器的剧烈甩动声中大喊:“这个是我自己买的……但是他摸过抱过,我得洗掉,实在不行烧掉算了……”
“你又傻了!你自己花钱买的凭啥扔掉,多可惜啊!把他扔掉就行!”
两个女人在家里砸天砸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最后累得抱在一起睡着了。
与谢野晶子那天半夜是被整条酸麻无知觉的手臂难受醒的,太宰治子紧紧搂着好友的胳膊,枕在与谢野晶子身上睡得四仰八叉,或许花崎久司就是喜欢她这副样子。但喜欢又有什么用,个狗日的——与谢野晶子在心里骂了一句。太宰治子即便在睡梦中都在抽泣,一边哭一边喃喃:“为什么……不要相信他、他是个坏男人啊……傻呀,你还为他怀孕了,别被他骗了……”
太宰治子一觉醒来之后便变了个样。其实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没有变了个样这一说,冷静沉着的是她,可爱软乎乎的也是她,只是她在一夜之间将毫无防备的、天真烂漫的自己收回,留给外人的、示众的,满是无机可乘冷漠寡言,她若没兴趣,休想从她这里得到一点点面子。

1

中原中也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进过学校,连在国小里租了个位置悄悄补习的小学堂都没进过。要不是为了找到那女人把巨额欠款追回来,他才不会进什么大学。
听说花崎久司的女人就在这所学校教书,那女人名叫太宰治子,教的历史,而且好像是从花崎跑路不知所踪之后才开始出来上班的,之前一直是无业个体户,在家里做做奶油手机壳和其他小物,挂在与谢野晶子的网店里收点零花钱。
从十三岁到现在,他从一开始跟在大哥屁股后面忠心耿耿什么脏活累活儿都干的小不点,变成了现在大声咳嗽微微喘气都能把其他人吓个半死的二把手,或许是岁数到了,他渐渐淡忘以前受过的累吃过的苦,头皮上的刀疤和左耳耳后被子弹相贴着擦过、高温灼伤之后的伤口仍未痊愈,但他也没心思去做医美,现在这样就还好,脸没事儿就行。
大当家听他这么说就伸手敲了敲他的头:傻小子,你才十八岁,老个屁!一面说要自信一面又不停地提及过去的人,永远没办法成长起来!你已经很不错了!
中原中也在教学楼门口对着红砖建筑上“禁止吸烟No Smoking”的金色标牌点了根烟,身后的下属张嘴想劝说,看中原中也完全不在乎也就作罢。
太宰治子走出教学楼的时候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台阶,她伸手抓了一把额前挡住视野的头发,把刘海梳到一边去,金丝边框眼镜就着这个低头的动作在她的鼻梁上下滑,她又托着眼镜腿儿把它往上推,踩着高跟鞋在楼梯上慢慢地走。
她穿着职业装,深蓝色西装外套、白色衬衫和包裙,黑丝包着那双匀称细长的腿,肉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黑色高跟鞋总算踩到平地时,她将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准备打给与谢野晶子约饭。
“咳咳。”
中原中也在她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把没拿烟的那只手伸出去挡住她,太宰治子眼神儿确实不太好,上课的时候一直戴着隐形,下班便摘掉换成框镜或者不戴眼镜,她根本注意不到路上有什么人。
“……啊?”太宰治子抬头,下班之后她暂时又变回了小女孩,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您找我?”
中原中也觉得有点儿好笑,这女人比自己大七岁,还用敬语?
“姐姐,我02年的。”
学生们背着书包从楼里出来,穿过他俩的时候礼貌地为这两位堵在大门口交谈的男女留出一块空位,中原中也歪着脑袋,黑色帽子上有一圈深色绑带,“能借一步说话么?”
太宰治子一下子又想起自己前任,花崎久司找黑社会借了高利贷,现在人家在到处找他的下落,自己也接到过不少电话,自己起初全部挂掉,后面被烦得受不了之后还打开了陌生号码不予接入的功能。
中原中也将太宰治子拉到了一楼拐角处,现在是饭点,学生都跑去吃饭了,只有几个还留在教室里做笔记整理书包的孩子能看到他俩。
“我给你们老大说过了,我跟花崎久司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也不知道他借了多少,什么时候借的,不止你们,我也联系不上他。”
太宰治子抱着手臂,冷着脸看中原中也,
“我不想知道他的任何消息。”
中原中也笑了出来:“姐,你俩之间的爱恨情仇跟我们也没关系啊,但是你俩在一块儿的时候,钱都是搁一块儿用的吧?那你也用了我们的钱啊,这点,我没说错吧。”
“……”太宰治子觉得自己前半生做过两件错事,第一件就是把九年青春浪费在花崎久司身上,不过自从那男人跑路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年,自己确实是已经放下了,轻松了许多;第二件就是,没有好好找工作好好上班。女人一定要拥有自己的事业,工资不多都没关系,一定要出去上班,不然就会像自己一样,傻乎乎在家里当小女孩,被骗了还一脸懵,男人都跑了还要继续跟黑社会来往扯皮,烦得要死。
“对,你说的是事实。”太宰治子可不想跟黑社会硬刚,自己还年轻,只要别影响自己正常生活一切好说,
“但你们总不可能让我背负所有债务吧?我总不可能把他欠下的所有钱都还掉吧?你也看到了,我跟他分开之后才出来上班,现在也就只能养活自己。”
中原中也比太宰治子矮一个头,这女人分明很高,穿上高跟鞋之后走在路上几乎可以把其他人都当成地萝卜来看待,但气场却是忽强忽弱,刚刚拿着手机走出教学楼的时候还一脸小羊羔要独自出门觅食的样子,现在又整个人冰冷下来,跟自己谈判。
这女人……
确实很聪明,逻辑非常清晰,但又那么脆弱。脆弱不是自己嚎叫卖惨,而是明明已经一个人站起来了,其他人又忍不住心疼,觉得她好惨。
形单影只,被相恋九年的男朋友欺骗抛弃,听说花崎还在外面搞大了一个比太宰治子还小的女人的肚子。
“总之,我们两边都开着手机等他联系,他朋友如果联系到他并且通知我了,我会第一时间转告你。”
太宰治子说完之后就准备走,女人心里戒备,下意识往人多的教室迈步,中原中也没再说什么,把双手揣进裤兜里,又给自己点了根烟。
太宰治子在瓷砖地上小心地往前走,事实上她并不喜欢高跟儿鞋,她喜欢布鞋凉鞋休闲鞋,喜欢一个人在家里听着歌做奶油手机壳,喜欢永永远远当小女孩。
“我还会再来找你。”
中原中也将烟夹在无名指和中指之间,吸了一口,缓缓吐出两个烟圈儿,看着太宰治子细瘦高挑的背影说。

2

“辣是真滴牛批。”
与谢野晶子拍案叫绝,连连摇头咂嘴,“你知道来找你那男的谁吗?”
太宰治子显然了无兴趣,她拿起叉子划开一块抹茶毛巾卷,将蛋糕叉起来放进嘴里:“不知道,不想知道。”
“花崎招惹上的那个组织……你知道吧,来找你那男的就是二把手,叫中原中也。”
太宰治子慢慢抬头,张开嘴睁大眼睛,叉子随即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纤瘦的女人抖了抖圆润的、小小的肩头,像两块小面包在震动一般,她在蛋糕店大喊道:“你怎么不早说啊?!”
话说,这个二把手好年轻……比自己小七岁,那不就是才十八岁么?2002年生人的Young OG?
“你又没问,我寻思着你被陌生男的叫到没人的地方问话,好歹会客气小心点儿吧,你垮着个批脸让别人怎么办啊。”
“我才不在乎他什么身份。”太宰治子说完又补充道,“不过这人确实危险,毕竟是黑社会。”
“傻子,你心别这么大,如果他再来找你,你态度好点儿,保护好自己,别出什么事儿了。”与谢野晶子拿起茶壶给她俩各添了一杯茶。
那晚太宰治子照例去了夜场跳舞挣钱,她十三岁开始学舞,这大概也是她虽然瘦但是身材匀称、站姿走姿都很优雅且胸大的原因,不仅是她,她不少同性朋友都是,手臂细得仿佛可以一把子捏断,但胸特有料。加上太宰治子个子高,在舞室里总站最后一排,但气质长相尤其突出。
出来上班挣钱之后,她发现为了活下去确实没有什么不能做的,只要自己不尴尬,别人的尴尬也不会影响到自己,更何况自己本职工作是教书,在夜场遇不到任何熟人,遇到了这就会变成彼此之间共同的不能说的秘密。
太宰治子拽着背包冲进更衣室,最里面的淋浴间里有一对男女正在忙活,她低着头小声走到化妆镜前脱衣服,赶紧把跳舞用的黑丝和短裤露脐装换上,将大腿绑带调整好勒住腿肉,再拔出睫毛膏补了补眼妆。
某种程度上也感谢垃圾男人,可以逼人成长,而且是一夜成长。说来也怪自己太不懂居安思危的道理,花崎久司条件不差,但也谈不上好,太宰治子被他多年来海誓山盟风花雪月的花言巧语所哄骗,以为真的就可以这么一辈子生活下去——个屁!太宰治子想,明明说好到白头,我断掉外面所有桃花,没给自己留任何后路没给自己找任何下家,一心一意陪着你,你给我整这一出?滚吧你。
她也是现在才明白,爱情不是只要陪伴着就好了,没有激情没有新意,安于现状悄然变成温水里的青蛙,即便是世界上最最最好的男人也会厌烦吧。等会儿,世界上有好男人吗,没有啊,至少我没遇到过啊。
不过她现在不需要什么男人,她只想搞钱。绿我可以,休想动我的钱。
当然,也正是因为太宰治子过于抠,过于一毛不拔,中原中也才说要再来找她的。
中原中也挂下电话开着车找到这家夜场时,太宰治子刚跳完半个小时拿钱准备走人。十八岁的新一代老炮儿在门口夹着烟看了会儿,女人用那双长腿夹住钢管时上时下,超短裤露脐装都是自己的killing part,还有大腿上的黑色绑带……恰到好处地把她的大腿肉勒成一块块,不胖,她一点儿都不胖,但肉都很识趣地长在了最需要肉的地方,很不错摸起来手感肯定也很好。
做最后的ending动作时,一头卷发被风吹乱,女人也没有伸手去拨弄,就这么又迷离又脆弱地看向远方,好像不知道之后散伙了该往哪里去好。太宰治子在舞台上站定,手叉着腰,轻轻地喘着,粉红色的嘴唇慢慢蠕动。
她在闪着紫色蓝色灯光的舞台上用手指撩了撩汗湿被空调劲风吹糊在脸上的头发,有些担心妆有没有斑驳脱下,她尴尴尬尬地冲台下的游戏男女笑了一会儿,然后赶紧找了块可以反光的玻璃看了一下,还好,没脱。她已经很久没正经化浓妆了,以前她觉得太浓会有点风尘味儿,现在则不以为意:怎么滴,就是骚,反正我单身。
太宰治子回到更衣室拿上背包开溜,这也太能干了我的天,她都跳完一场找老板拿了钱准备回家了,那对男女还在淋浴间里干,特激动特投入,男的粗喘女的呻吟,女人皱眉摇摇头,赶紧跑了。
女人心满意足甩着背包链子在夏末夜晚的街道上走着,她穿的是长筒高跟靴,走得很慢,一晃一晃好像喝醉了一般,赚到钱之后开开心心的小女孩在没人认识的地方咧开嘴笑,唱起歌来:
“如果这就是爱情,本来就不公平,你不需要讲理,我可以离去……”
一张熟悉又陌生的、满含笑意的帅脸在街角出现,太宰治子弯着笑眼露出小白牙,原本开心得不行,一瞬间又将笑容敛了回去,又惊恐又厌恶地往回跑。
中原中也把烟掐灭扔进垃圾桶里,发动自己的特斯拉,跟着太宰治子的背影走。
“我操,我操我操……他怎么在这儿?”
太宰治子把包背好,拔腿就跑,但穿着这双鞋实在是不方便,她走回人行道刚准备发力狂奔,鞋跟儿就卡在了地砖缝隙之中,脚踝一扭一弯,腿一折,一米八一的可爱女人就这么倒在了地上。
“……”
中原中也把车开到她面前,按下车窗脱掉自己的风衣外套,将衣服甩出窗外,安全着陆,衣服盖住了她清凉性感的下半身,腰肚子屁股大腿都被风衣裹得严严实实。
“姐,蕾丝边内衣还不错。”
中原中也点了点头,不知道太宰治子在台上跳舞的时候,台下的男人有没有吹口哨欢呼?如若中原中也十五岁那年在酒吧里遇到她,恐怕也会这么兴奋吧。
“你……!”太宰治子冷着脸爬起来,疼得连额头上都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脚踝钻心般地疼……
“怎么了?”
中原中也打开车门,老神在在地走下来,像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一般露出一抹笑,“要我扶你一把么?”
太宰治子整个人趴在地上,头发遮住大半张脸,她闷闷地说:“不需要,你走吧。”
中原中也沉默了会儿,把这女人一个人丢这儿也不安全,夜场里喝完酒出来捡尸把女孩子拉回去操的男的多的不是,太宰治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这钱可就真追不回来了,足足一千多万呢。
十八岁男人初长成,中原中也弯下腰单膝跪地将太宰治子的腰抱起来,将她慢慢翻面,将整个人都搂进怀里,就这么在商业街人行道众目睽睽之下公主抱着这个跟自己才见第二次的女人找医院。
把太宰治子送进医院处理好扭伤上好药包扎好之后,中原中也靠在医院走廊里扬着头拨通了大哥的电话,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
太宰治子从医生办公室里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穿着这身来看病属实是有点儿尴尬,但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女人在墙边站定,等中原中也挂断电话才开口:“多少钱……?”
“什么多少钱。”“我脚扭了,医药费多少。”
中原中也嗤笑一声:“我没让你还,你先想想花崎欠下的一千万怎么办吧。”
“我能不能不还那个钱?”一提到这个,太宰治子就有点儿上火。
“当然可以。”中原中也原本直直地看着自己对面白色的砖墙,女人这么一呛声,黑帮便不高兴了,
“肉偿,或者成为我们中的一员,你自己选。”
“……”
太宰治子顿时语塞,这他妈怎么选,分不清哪个更恶心!
女人只能撇了撇嘴,把扬起来的下巴慢慢收了回去,然后说:
“我在夜场跳舞的事,请你不要声张。”
这女人……
中原中也还真是第一次见这种女人,她居然敢这么对自己说话,跟“请你不要不识抬举”异曲同工。
“哈。”又带着男孩调皮又未褪去少年意气的中原中也,显然爱上了这种看这女人在自己一个人面前失态的快感。那是种独占欲与自满心理都被喂得饱饱的成就感。跟花崎在一起的时候她又乖又懵懂,现在则变成了人前冷艳冰山、出来跳舞挣钱却又热辣性感的百变小狐狸,这要换成别的男人,可能早就把她一口吃掉了。
他又没忍住欺负了她一次:
“我要是说出去怎么办?你要打我么,还是骂我坏?姐、姐?”
自己本来就没有说出去的必要,说了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逗太宰治子就像吓唬小孩儿一样有趣……现在的场景好像,小女孩问我可以吃你碗里的肉吗,自己故意板着脸吓唬她说不可以。
中原中也用手指捏着太宰治子的下巴,又将她的脑袋扬了起来,自己喜欢看她扬着头有恃无恐的任性模样。
年长女人被他亲了一下嘴唇,短暂的、蜻蜓点水般的热吻,在他们都还没享受到对方的气息与热情之前便结束了。
中原中也放开她,说:“医药费,已经还完了。”
他知道太宰治子确实还不起那笔巨额债务,而他从一开始也就没真情实感想要她还,冤有头债有主,谁骂你骂回去,谁打你打回去,中原中也不会为难一个独自生活的女人,更何况……这女人还挺可爱的。
这也就导致大当家的总是纳闷儿:中也怎么又不在组里?去哪儿了?追不回来就不要理那女的了呗,怎么三天两头往她那儿跑啊?

3

“……”
太宰治子摸了摸枕边的手机,她今天没课,正好可以在家里睡一天,与谢野晶子从不会在她睡觉的时间打过来,都是发消息告诉她今天又干了什么什么,治子一般会在八个小时之后回复——那个时候才彻底睡醒。
现在才早晨六点五十四,到底是谁打的电话?她带着起床气把手机抓过来,接通电话:“谁啊?”
“……治子……”
这一声治子一出,原本维持着趴在床上抱着枕头睡的姿势,女人瞬间醒了大半,整块儿后背都泛着凉意,还有点儿恶心。
太宰治子刚准备挂断,花崎久司又说:
“……治子,我不是来找你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被他们从国外抓回来了,总之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好吗?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这是我最后的……”
太宰治子把嘴张开刚准备说些什么,但她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说不出口,花崎久司那边的通话则被秒断,兴许是组织里的人点了挂断键。
这么一折腾,她睡意全无,只能起床洗漱做早餐,换好衣服坐在门边玩手机,好像在等这一天平平淡淡地过去。
中原中也那天正巧陪朋友去打高尔夫,没能来得及回组里,不然的话,他一定要极力劝阻他们将太宰治子抓过去。
Young OG总是因为替别人着想而忽略自己本身,比如为了照顾刚来横滨的朋友而跑去陪别人打高尔夫,打着打着就忘了太宰治子这女人要是没个人照应,随时随地有可能遭遇不测。太宰治子再怎么坚强再怎么独立,看起来都好像……很易碎,给中原中也一种随便来个男的都能欺负她的感觉,当然,这只是中原中也在心里悄悄地想。
治子被组里的人带到日式楼房之下,这里是大当家的住处,花崎久司正被关在里屋接受严刑拷打,太宰治子时隔将近一年再次与他共处同一空间之内,心里直犯恶心。
“他回来的事情,你不知道?”半老男人拄着拐出来,笑眯眯地问她。
太宰治子心下不悦,除了中原中也,这个组织里的人都让自己感到反胃。中原中也如若不袒露身份,告诉自己他是石油大亨的小少爷,自己都会连连点头相信他,跟他见过两次之后,自己也不会一直在心里强调他是坏人。他的职业是当坏人,但他未必真就这么坏。
一群下属将她团团围住,没办法动弹的小白狐清了清嗓子,深呼吸了一下,然后说:“我知道,是他在你们这儿打电话给我的。他回不回来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想知道他现在人在哪儿。既然你们的人也知道他给我打了电话,还帮他直接把电话挂了,请问我还有报备的必要么?”
她向来不是什么粗声大气的女人,但每一个字都让在场所有人听到了。
中原中也这个时候才换好衣服开着车杀过来,他下车直奔院子里,全然不理会门口侍从的问候。
花崎久司的惨叫从里屋传来,太宰治子垂着眸撇了撇嘴,说:
“是不是要我把家里他碰过的、摸过的东西全部当着你们的面扔掉,你们才肯离开我的生活?”
中原中也粗暴拨开人群,又拉回来一个小喽啰低声问:“怎么把她抓过来了?”
“花崎今天凌晨在东京转机,被我们的人发现了,就将他抓回来了……这女人接到过他的电话,是他自己打给她的。”
“然后你们就把她抓过来了?”中原中也问。
小喽啰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中原中也只身冲进里屋,破开房门,身上披着的黑色风衣跟着迈步的动作在空中甩动。
花崎久司被打得鼻青脸肿,中原中也看到他就来了个大飞踹,一脚把他崩进日式橱柜中,门都被踢烂了。
“你还好意思回来?回来就算了,居然有脸打电话?”
中原中也提高音调在和室里开骂,“今天要么把手砍了留在这儿,要么连本带息还钱滚蛋!”
太宰治子被里屋不小的动静吵得脑袋疼,跟花崎久司分开之后她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低潮,身体不好、心情不好、找工作的过程也不算顺利,父母仍在老家过着简单日子,自己报喜不报忧,他们甚至不知道花崎跑路的事情。
女人揉了揉太阳穴,中原中也再一次走出来,风衣被他褪下甩在身后,太宰治子也感觉他就是个小孩儿,又臭屁又嘚瑟的那种,但不会让自己觉得不舒服。狂拽但是不油腻是一种天赋。
“我带了点儿东西过来看您。”太宰治子点了点头,她穿着白色套头卫衣和水洗褪色的牛仔裤,一双长腿又细又直,冷风直往她的直筒裤里灌。
中原中也预料到了她的行动,倒是没过去安慰她,只扶着大当家的肩膀让老人家挺住。
太宰治子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一个大纸箱子搬了过来,咚的一声放在地上,再一脚把它踢翻,里面的毛绒玩具、口红、气垫、粉底液等等乱七八糟的女生小物件全部翻滚出来,散了一地。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全是钱啊,这么干不合适吧姐姐。
但转念又一想,这些东西全是花崎给她买的,如若自己是太宰治子,也不愿意继续留着。太宰治子恐怕早就把这些东西收好然后闲置积灰了,现在用的东西全是她自己买的,所以她的生活会更辛苦。只靠自己活着就是辛苦,上班辛苦,照顾父母孩子辛苦,每个人都很累。
“你这是……”
大当家的还没说完,太宰治子就把卫衣口袋里的火机拿了出来:
“今天你们都看到了,这是我跟他最后的联系,正巧一直在忙工作,也没时间把它们送去垃圾站,现在可以处理掉了。”
太宰治子蹲下去,刚准备抓起一个娃娃,又站起身把身旁一个下属拽过去,让男人把那个娃娃抓起来,她再点燃打火机把它点着。
男人把娃娃往地上一丢,慢慢地,地上漫起火焰。
“我可以走了吗,现在?还是说,你们要查一下我的银行账户,看我跟他还有没有关系?”
女人挑了挑眉,问道。
中原中也还确实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人,她从小到大都没接触过黑社会,这是事实,但小白狐单刀赴会,身处虎穴却又毫无惧色,究竟是什么给她的勇气?
或许是因为她也是小孩,凭着“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没拿过就是没拿过”的底气与诚实,她有与任何人直面对峙的胆量。
“没有了。”大当家的说,“来人,看着这团东西,烧掉之后再把火灭了吧。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半老男人也没想到这女人个子虽高,但总感觉推一下就能坐在地上哭,看起来弱不禁风,却这么有能量那么敢说,而且很聪明,从逻辑到道理,通通无懈可击。
中原中也跟着她出门,太宰治子把手揣进白色卫衣兜里,头也不回地说:
“你不用再跟着我了,我跟你们没关系了。”
正宗的十八岁小孩儿伸出手,太宰治子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他半指手套的面料触感,很舒服。
中原中也把她牵过来,说:“你跟我们没关系,但我想跟你有关系。”
太宰治子停住脚步,慢慢转身,一半怀疑一半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我比你大七岁,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当老师工资不高吧?”
“不高。”
“我带你去买点新的。”
中原中也真将她塞进了特斯拉,再开着车带上她去了CBD,让她在商场里尽情地挑尽情地选,衣服鞋子化妆品娃娃还有各种可爱摆件都可以,太宰治子起初站在原地跟他尴尬对视,说我不要你买的东西,我要回家,中原中也却说:“我代表组里向你赔礼道歉,这段时间确实打扰到你了,成么?又不是代表我自己。”
想来这段时间被这群人闹得确实是有点儿心神不宁,太宰治子觉得这个理由站得住脚,试探性地说:
“那我录音了哦?你不可以出尔反尔。”
“随便你。”
中原中也无语,这女人确实难对付。
太宰治子在夹娃娃机面前弯着腰,满脸期待地看着机械手将自己最喜欢的美乐蒂夹住的时候,中原中也仿佛看到了一个三岁小女孩在自己面前蹦跶,开开心心地笑。太宰治子很喜欢夹娃娃,以前还在跟花崎恋爱的时候可以一天花个两三千泡在夹娃娃机面前,抱着一大堆娃娃满载而归,技术非常牛逼。
美乐蒂总算掉进了出口通道滚落出来,太宰治子将眼睛睁大,开心地在机器面前做了个大跳,然后抱着中原中也的脖子说:
“好耶,抓到了!”
现在的她又与刚才冷淡强硬的她完全不一样了,中原中也却觉得自然无比,还伸手搂住了她的细腰,如果自己的手再不老实点儿,还可以捏一把她的翘臀。她有着绝佳的身材。
太宰治子后知后觉自己已经没有男朋友了,面前这个十八岁的二把手也不是自己的什么好朋友,她好囧好糗!
“……对不起。”太宰治子挠了挠头。
中原中也则说:
“姐,今天我带你出来买东西是代表组里,以后我再找你,可就是代表我自己咯?”
太宰治子假装自己没听懂,又跑到前面化妆品新店去试粉底液和口红了,还是小学生式跑跳着去的,加上她又穿得很嫩,中原中也最后实在没忍住,在她身后举着手机拍了好几张实况照片。

4

“你真带她去买东西了?”大当家的走了一步棋,抬头问。
中原中也低头应战,他的国际象棋下得很不错,只是最近一直很忙,已经很久没好好坐下来下棋了:“嗯哼。”
“先说清楚,你撩妹泡妞我不管,组里可不给你报销。”
大当家的使了个坏心眼儿,这小子泡妞就泡妞,还说什么今天带你来买东西是为了代表组里向你赔礼道歉,对不起,本组自成立以来到现在从未向任何人道过歉,打错人了也只是继续打而已,装作自己打对了。
中原中也怎么可能让组里负担这笔其实也不算什么的费用,他只是想让那个女人卸下防备罢了。
“那当然了。”中原中也好像听到了什么很无聊的笑话,“怎么可能让你付钱。”
“这女人……”大当家的摇了摇头,“不好搞。”
中原中也则淡淡地答:“因为她被伤害了,你要被一男的浪费九年感情,你也这么冷漠这么有戒备心。”
“哎哟,你之前遇到冰山美人不都说你no feel吗?”
中原中也继续淡淡地答:“她不一样,跟她熟了之后就能知道她有多可爱。”
“你怎么那么乖啊现在?”
“她是姐姐啊因为……”中原中也抬头准备回呛,却有些迟钝地发现自己真的蛮双标,爱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他抓了一把用发圈固定住的侧发,有些烦躁,
“没有为什么,继续下棋!”
那天下午中原中也买了芒果酥皮包和泡芙去接太宰治子下班,拢共也就见过三次,他还没摸清楚女人到底喜欢吃什么,只知道那次带她去买东西,她站在人满为患的甜品店面前眼巴巴地看着里面的水蜜桃奶油蛋糕,要是再看一会儿估计口水都得流下来。中原中也不爱吃甜,只知道这两个卖得最好,所以打包了两大盒过来。
太宰治子现在看到他已经会笑了,她从高中开始就这样,遇到不喜欢的人绝对不笑,看到喜欢的人就好像星星掉在了她头上,她可以蹦蹦跳跳。
女人刚下课,拿着iPad和手机走出教室便看到他提着一袋子吃的在等自己,中原中也歪着脑袋也跟着笑了一下,太宰治子跑了过去,在他面前刹车:“给我买的吗?”
“对。”中原中也说,“你要现在吃还是拿回去吃?”
“我现在就想吃。”太宰治子把苹果肌都笑鼓起来了,她扬起下巴把中原中也手里的甜品拿了过去,带着他又走到他俩第一次见面的楼道底下,这次她找了个可以坐的地方,坐下一边刷手机一边吃。
“你们刚刚看到那个……那个老师了吗,太宰老师。”
一群学生正好从楼梯下走了过去,他们两个所在的位置正好处于视觉盲区,学生压根儿看不见,说出口的话则更为肆无忌惮更为刺耳,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进的我们学校,我感觉讲课也没有很好啊?”
“对啊,不就是长得漂亮吗,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院长有内种关系。”
太宰治子刚拿起一块泡芙,还没送进嘴里,手便僵在了半空中。
中原中也也还没来得及脱下半指手套,用手指抹去她顺便的酥皮,就已经开始生气了。
“而且听说她之前一直没工作,是被男人抛弃了才出来上班的……啧啧啧,真可怜。”
令人发指的是,说这话的不仅有女生,还有男孩子。中原中也的世界其实蛮简单,执行任务扫清障碍即可,黑帮虽然手腕狠毒,但绝不做不义之事。中原中也只会在认清一个人之后慢慢淡下这段关系,或者直言“我不想再跟你处了”,绝不会这样背后嚼人舌根。
一个男孩子说出了最恶毒的话来:
“你们有没有看到经常开着特斯拉来接她那男的?女人只要稍微装点一下自己,假装自己很有文化涵养,就可以用最低的成本钓到最厉害的男人,说到底还不就是个便宜炮架。我才不会上这种女人的当。”
太宰治子只感觉自己被掐着脖子摁进盛满冰水的澡盆之中,窒息,鼻腔剧痛,整个人都眩晕。她很快又恢复了过来,颤着指尖慢慢站起来,一头卷发盖住半张脸。
中原中也却制止了她,这是学校,更何况太宰治子需要这份工作,与学生吵架不行,打群架更是不行。
十八岁的Young OG反而表现得更为理智,其实很奇怪,如若是我被这么议论,自己恐怕早就冲出去打人了,但沾上太宰治子之后,中原中也就开始瞻前顾后。
西装五件套的二把手帮太宰治子把头发理顺,提着那袋才开封拿走了几个的甜品,牵着太宰治子的手把她带了出去。
太宰治子在走出去之前一口塞下那块奶油泡芙,赶紧嚼了几口把它吃下去,然后又换上一副冷冷的脸,握紧了中原中也的手。
中原中也路过那群学生的时候抬眼狠狠瞪他们,这可不是小孩子互相说坏话的低段位视线,这是黑帮的眼神——一个女生明显被吓到了,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莫过于刚说完一个人的坏话这个人便出现了,还被那辆特斯拉的主人紧紧牵手。
“考虑到你们还小,就不拿你们怎么样了。”
中原中也把太宰治子护在身后,“你们是学生,我们是大人,治子是你们老师,宽容忍让你们一下也是应该的。”
刚刚发表完恶臭评论的男学生煞白了脸。
“不过请你们以后介绍的时候说清楚点,我是她男朋友,听到了吗?”
中原中也说完之后又牵上太宰治子的手,将她带到了车里,一踩油门chua的一下飙了出去,无视校门口的保安和“减速慢行”的横幅。
太宰治子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她慢慢将袋子拉开,又拿出一块泡芙继续吃起来,咕叽咕叽地咀嚼。
“怎么不说话。”中原中也看着后视镜里脸完全红透了的女人,“还在生气么?”
“其实我不生气,只是有点难过。”
太宰治子早就在半年多前把自己下半辈子要生的气全部生完了,花崎那废物是自己人生最大的错误,与谢野晶子本就是妇科医师,告诫自己少生气,女人生多了气会甲状腺结节、长子宫肌瘤、变丑变老……总之会落下一堆病。
太宰治子红着小脸小声地说:“谢谢你。”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自己说谢谢,犹犹豫豫憋了大半天才说出口,不过不是因为不情愿。她现在心跳加速呼吸困难,中原中也那句“我是她男朋友”分明就是僭越,但却算不上无礼之举,好像看起来很凶很张扬的一拳,落下来的时候反而轻柔无比,力度刚好足够叩开自己的心门。自己已经蛮久没有爱过一个人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学着好好爱自己。
“……不用谢。”中原中也看了一眼她的脸,很明显,她还没想好要不要真的让自己当男朋友。
那晚中原中也将她送回了家,因为今天的经历,男人又跟着下了车,看着她走上公寓楼梯。太宰治子拎着那袋没吃完的甜品又转身跑下了楼,抱着中原中也的脖子,这次不会再松手了。
女人歪着脑袋在中原中也脸上亲了一口,闭上眼轻轻地印上亲吻,搂了他好一会儿才放手。
中原中也摸着被她亲过的脸,伸出另一只胳膊把她拽回来,想吻她的嘴唇,太宰治子害羞得不行,低着头让头发挡住脸,一直伸手轻轻打他:“不要……不要,今天不行……”
“为什么不行?”中原中也也懂怎么在她面前耍赖,故意叫了声,“姐姐。”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嘛。”
她时而是大女人,坚不可摧百毒不侵,生活把她从头到脚奚落了个遍她却依然站了起来,踩着高跟儿鞋一个人走了下去;但她又是这么可爱,从蹦跳转圈的模样到软绵绵奶乎乎的口癖,中原中也被她迷得不像样子。
“讨厌。”太宰治子为了掩饰尴尬和害羞,伸出手把中原中也推开,力道小得像是被小奶猫恼了一爪子。
中原中也只能作罢,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把小白狐狸放回了家。
他向来学不会对女人用强,所以组里其他人才会说自己人傻钱多。事实上,谁会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受伤呢?她不愿意就是不行,她不喜欢的就是不好的。

5

今天又是太宰治子去夜场跳舞赚外快的日子。
中原中也有些不太高兴,但考虑到现在他们还不是情侣关系,只能叮嘱她多穿点别感冒——太宰治子知道他吃醋生气不愿意让自己穿这么暴露,正巧今天是跟其他女孩子一起跳舞,可以穿宽松运动裤和短袖衫,她收拾好东西便坐地铁去了夜场。
今晚中原中也的朋友们提出要聚,哦好的,正巧我有个地方推荐——二把手直接拿出手机订了皇冠卡座,把一群人带去了太宰治子所在的夜场。
女人知道中原中也来盯自己了,于是在舞台上跳舞的时候有多了些俏皮的小动作:撩头发,手掌顺着乳沟慢慢滑下,顶胯动腰扭屁股……跟着音乐甩头发转身,弯腰低头轻轻扭了一下腰身那一下子,中原中也在台下差点儿看入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中原中也太年轻,毕竟这女人可比他多吃了七年的饭——中原中也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真骚,太宰治子在台上穿着最普通的运动裤短袖衫,跳的却是最辣的舞。
中场休息的时候中原中也给太宰治子发消息:“去哪里了。”
“换衣服,还有最后一首歌没跳完。”
太宰治子刚回复完,就换了身超短裙和吊带衫走了出来——她当初穿着跑去警察局见到那个怀了孕的女孩子那天穿的便是这身,时过境迁,心情场合完全不同了。
她穿的依旧是凉鞋,不过变成了绑带缠住小腿的平跟款,那天中原中也陪自己买东西的时候,自己一眼相中了这双。
这女人就这么喜欢用绑带把那双腿绑住?中原中也撑着脸,眼睛微微发红。
“你发什么呆呢。”朋友碰了一下他的肩膀。
中原中也慢慢转头:“看女朋友呢。”
他没多加思考便这么说出口,不知是胜券在握还是纯粹酒精上头。
谢幕的时候太宰治子又一秒变乖,双手握着规规矩矩像在校学生,站在舞台最边上,把发言的机会留给站在队伍最中间的前辈。
中原中也走到舞台边把她抱了下来,太宰治子勒住他脖子,弯曲着双腿挂在他身上笑了出来,脸埋进他肩膀之中,撒起娇来:
“嗯……我好饿哦。”
“带你吃好吃的去。”中原中也抱着她在舞池里转了个圈儿。
太宰治子被带到会所里吃了顿大餐,她最最最喜欢的就是螃蟹,清蒸的香辣的搞成煲的她都爱,不挑。中原中也正巧点了份蟹肉火锅,上菜的时候她两眼都在发光,这也是中原中也的朋友们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
吃着吃着太宰治子的手机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会儿该不该接,但看到中原中也就坐在自己旁边一起吃饭喝酒,她就还是接了,好像已经没什么可以害怕的了。
“治子,你是不是跟中原中也那家伙在一块儿?”
又是花崎久司。太宰治子瞬间黑了脸——遇到不喜欢的人是绝对不会笑的。
太宰治子把筷子放在碗上:“你想说什么?”
“治子,你忘不掉我的……你不可能忘掉我,从小到现在,我看着你从小孩变成女人,你所有第一次都是我的,你即便离开了我跟他在一起,被他上的时候……你绝对会想起我。”
太宰治子前段时间刚在学校里亲耳听到学生私底下对自己这个老师进行学历攻击荡妇羞辱,现在又在饭局上直面垃圾前任的疯言疯语,她再也没办法忍受。中原中也察觉到不对劲,感受到她周身越来越冷的气氛,男人伸手扶住她的背:“怎么了?”
她从来没对任何人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也没人会把她惹得这么生气,人人都爱她人人都把她当宝贝,父母疼长辈爱,与谢野晶子二十几年来不离不弃,中原中也即便跟自己刚认识没多久,对自己也体贴入微,甚至能让自己忘掉过往那九年,可以毫不心虚毫不犹豫地对花崎久司说再见。
太宰治子举着手机,对对面的花崎久司破口大骂:
“你别放屁了你!追我的是你,说要一起一辈子的是你,看在你心诚人也老实的份儿上,我也决定对你好,即便没那么喜欢你,也还是放弃了更好的机会,选择留在你身边……你呢?你干了什么?那女孩已经生孩子了,就昨天,你去看过么?病房号要不要发给你?”
她以前确实以为,爱情就是不离不弃永远陪着你,后面发现这只是爱,不是爱情。有冲动的、无可抑制的爱情发生时,自然会想要白头偕老,但等到爱情消失,承诺和决心也就只是说说而已。她想要新鲜感,想要打打闹闹,想要拌嘴无数次却还是拥有爱他的冲动,想要每天早上起床都期待着跟他见面的激情与萌动。
成熟多无聊,能让她永远做快乐小孩儿的才是她需要的男人。
“怎么,你人消失了这么久,再过段时间都可以直接向警方报备死亡了,现在又跑回来指摘我谈恋爱?!我就是找新男朋友了,怎么了?滚蛋!麻利儿的给我滚!”
“别他妈让我再看见你,不然我……我男朋友整不死你!”
太宰治子最后骂了句脏话,“臭傻逼!”
整桌人都被她吼懵了,虽然她不是在吼在场的人,但大家都吓了一跳,纷纷停下筷子不吃了。中原中也知道她一直都委屈伤心,借此机会发泄出来也好,他搂过她肩头把她揽到怀里,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太宰治子的眼泪瞬间漫了出来打湿他的西装。
桌子中央的火锅还在咕咚咕咚地冒泡泡,太宰治子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恢复好,用手抹了一把脸,很抱歉地对大家说:
“对不起……刚刚是前男友打电话过来骚扰我,给他烦死了,情绪没控制住,真的不好意思……”
中原中也立刻跟上:“吃吧吃吧,都是熟人,没事儿。”
“小姑娘以前看人眼光不行啊,那种男的就不配。”
一位朋友笑起来,瞬间缓和了有些尴尬的气氛,“我们中也多好,长得帅有钱,还温柔,对吧。”
太宰治子又红了脸,然后在大家的起哄下点了点头。
中原中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确定关系,却也用男朋友的身份自居:
“我不会让你哭的。”
说完,他伸手揩了揩太宰治子眼角未干的泪珠。
太宰治子还穿着吊带衫和短裙,那晚吃完饭之后气温骤降,她冷得直哆嗦,裹着中原中也的外套跟着他上楼,微醺的男人被她扶到房间里,她刚准备走,却又被中原中也从后面抱住。
“老婆。”中原中也本来就不是胆小之辈,只是因为喜欢她,疼她惜她,才一直由着她来。男人将脸靠上她的背,外套很合时宜地滑落下来掉在地上,他用嘴唇和鼻尖去蹭她背后的一对蝶翅之骨,还有她性感的脊线:“不要走。”
“谁是你老婆?”太宰治子还是试图挣扎了这么一下,她好久好久没有坠入爱河了,确切地来说,当年花崎久司还没学坏、天天给自己买早餐的时候,自己也只是感受到了哥哥照顾妹妹般的情谊,并没有什么爱情睡醒了的激情碰撞。
“你刚刚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是吧。”中原中也看透了她的伪装与脆弱,也知道她因为自己在,而有了勇气有了依靠,
“是因为知道我会一直陪着你么?”
太宰治的后背震动了起来,说不清楚是被点破心事之后的害怕与无措,还是更放肆更狂野的欢乐到来之前,兴奋的战栗。
“中原中也……你不要乱来,我报警了。”
女人的声音颤颤巍巍,好像死神亮出镰刀将自己逼到角落,自己连一句滚开都有气无力。
“你报吧。”流氓就是流氓,穿多少衣服开多贵的车都还是流氓,中原中也则是一群老流氓里最年轻有为的小流氓,平常乖乖叫姐姐,到了要做爱的时候就是两眼猩红只知道猛吃的饿狼,
“这儿没有信号,我每次上来打游戏都掉线,队友还开麦骂我。”
“……”太宰治子没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中原中也听到她笑自己就不开心了,他直接将怀里的女人翻了个面对着自己的脸:“你别跟我笑。”
太宰治子看他眼睛红得吓人,整张脸紧绷着像是要上战场杀敌一般,小狐狸又有点儿被吓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开麦骂你的队友现在还活着吗。”
“我不跟网友约架。”小醉鬼一本正经地说,然后补充,
“等会儿,我没跟你说这个,扯远了。”
“……我不要……”太宰治子已经将近一年没做过了,那里肯定又生涩又羞赧,估计还会很痛,“我怕痛……”
中原中也却铁了心地想拥有她,从心到身体,他冰蓝色的瞳孔幽幽深深:
“我要你。”
“你疯了吧你。”太宰治子回嘴道,“你才十八岁。”
“老师,姐姐。”
中原中也是真的醉了,嘴上也耍起浑来,全然不顾及其他,他用手指挑起她一缕头发,在指间把玩,
“你穿着短裙发骚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为人师表,还要对着一两百个人上历史课呢?”
“你……”太宰治子抬脚踹他,“中原中也!”
“叫我中也嘛。”中原中也总算是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向姐姐撒娇什么时候只能强硬起来让姐姐妥协了,比如现在,想达到目的的时候微微这么一软化,太宰治子的心就融了。
“姐姐……叫我中也。”
“中、中也……”
太宰治子吞了吞口水,伸手摸了摸中原中也的唇,两个人在落地窗前紧紧拥抱着激吻起来。中原中也用力地、深深地吻她,使上几乎把她揉碎了摁进怀里的力度揽着她的细腰,再也不想装什么正人君子了,只想撕开她的小短裙插进去,打她屁股,捏她的臀肉。
“唔……唔……啊!”
中原中也那天晚上先是亲了个够,又一把扯开她的内裤,让小裤裤顺着长腿滑下堪堪挂在小腿上,最后一脚将它踩在地上。无套进入之后太宰治子痛到没办法呼吸,那里又紧又涩,遇到硬物侵入便本能地将它往外排挤,中原中也没办法进也没办法退,被她吸得直喘,抱着她的腰将她按在窗前继续做。
他也总算变成了个世俗意义上的男人,因为爱她而懂得如何心疼人,因为和她过了第一夜而正式长大了。
太宰治子伸手扒着落地窗,抬腰迎合着他的顶撞,痛慢慢地转化成了某种曼妙的感受,以前自己不是没跟花崎做过,但从来没这么舒服过……
她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一个女人哭得好大声,还叫得越来越骚,不停地尖叫索求,后面才反应过来,这个女人就是自己。
中原中也低吼着猛冲,伸手不停打她的屁股,将这段时间看她跳舞时不停对这具身体产生的妄想统统变成现实。在落地窗前来了一次之后,二把手又将她抱到浴池边,分开她双腿让她四仰八叉对着自己,明明是最狼狈的姿态,她却用一张布满泪痕和潮红的、美丽又淫乱的脸庞让他更为沉溺,恨不得把一切都给她。
“中也……啊、中也……好爽……好厉害……”
待到太宰治子第一次将这种淫言荡语说出口的时候,中原中也正巧功德圆满,尽数抛洒在她体内。
后果则是,第二天早上中原中也还在睡觉,太宰治子则用手戳他的脸把他戳醒,然后说: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中原中也昨晚真真是第一次,小男孩初次开荤便吃了个饱,大姐姐也不阻挠不扫兴,两个人都那么那么爱着对方。中原中也在被子里闷哼了一声,想了一会儿,又猛然睁眼掀开被子。
妈的,都是好色惹的祸!
“对不起……”
中原中也伸手去摸了摸太宰治子的小腹,万一怀孕了怎么办?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男孩又道了一遍歉。
“我又没怪你,你紧张什么呀。”太宰治子总算又有了主,小女孩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你不想跟我生孩子吗?”
“这倒不是。”中原中也点头,“只是太快了。”
“那就生一个呀,我们又不是养不起。”
我们。多么温暖的字眼。是了,我们,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太宰治子抱住中原中也,又将他按倒在床上,两个人抱在一起闹了会儿,然后侧躺着面对面说了点儿荤话。
“老公昨晚好棒哦。”只有三岁大的幼稚小女孩,口癖仍旧是这么软绵,“搞得我好痛,呜呜。”
“后来就不痛了吧?”中原中也直接伸手去摸她那里,几下子把她搅弄得浑身颤抖,她敏感至极,又天生妩媚,不一会儿便又充盈水润起来。
“唔……中也……”
“想要了?”中原中也吻着她的唇,勾起嘴角轻笑。这女人终究成了自己囊中之物。
“想要……呜呜……啊……啊、啊!好厉害……你好大……好硬……太快了呜呜呜……不要、老公……”
十八岁,可以说是男孩也可以说是少年,勉强可以说成是男人的年纪,尽管中原中也在日常生活里跟着一群老流氓耳濡目染了不少理论知识,现在到了实践的时候,还是炽烈感情中带着莽撞更多些,技巧谋略仍需慢慢摸索。
虽然已经很爽了,但中原中也对他自己还不算满意。做爱就跟吃饭睡觉一样,人类基本需求,做爱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中原中也在人前多气定神闲从容泰然,在处理事情的时候多狠多果决,在她面前反差就有多大。迷糊的,委屈的,撩人的,浪漫的,温柔的,热烈的……太宰治子也把好不容易藏起来的不为人知的一面慢慢摊开来,让中原中也看了个干净,两个人做着最亲密也最私密的事情,分享着彼此最可爱的模样。

6

愉快的恋爱生活开始了,太宰治子甚至感觉自己人生二十五年倒的血霉都是为了遇见中原中也在积攒运气和人品,否极泰来,水逆总算过去,中原中也跟着春天一起来了。
我这辈子就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太宰治子还是第一次说这么恋爱脑的话,还是喝醉了抱着中原中也边哭边说的,与谢野晶子还专门建了个太宰治子酒后行为实录的相册,专门存放她的酒后照片,太宰治子边哭与谢野晶子边拍。
“我昨晚约了个02年的弟弟。”太宰治子在告诉与谢野晶子自己拥有了新恋情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没成年你也敢?!”
“你急什么呀,是我男朋友,中原中也。”
“他你都拿得下?”
“他朋友也这么问他。”
“贱人,谈恋爱不打报告!”
两个人又笑着打成一团。
以往她觉得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事实上确实如此,但中原中也让她的生活处处是惊喜满满是幸福,手指随便点一下天空都可以看到云朵变成小羊跑走,她踩过的地方都能盛放出花朵来。
太宰治子的心被年下老公折腾得兵荒马乱,见到中原中也之后又乖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他过来摸摸头。
“我明早有个会要开,老头儿们起得可早了,七点半就开始,你六点半叫我起床。”
中原中也周末想要多睡一会儿,结果又临时来了工作,太宰治子周末要早起跟与谢野晶子去菜市场抢好菜好螃蟹,早早洗了澡上床准备睡觉,男孩把挂在头上的耳机摘下来,走进来对她说,“记得叫我。”
太宰治子掀开眼皮嗯嗯嗯了一会儿,第二天早上则按时将他叫醒,手指在中原中也脸边点了几下,温温柔柔地说:“快点起来啦。”
中原中也困得不行,抱着太宰治子飘着香味儿的枕头转了个身:“老婆,我再睡会……”
“傻瓜,我在这儿。”太宰治子被他逗笑,“快点起来啦,你不是要开会吗,再磨蹭就堵车了。”
“再……就五分钟。”
中原中也以前很少赖床,时间一到自动睁眼从床上跳起来洗漱,寒暑冬夏都不变。跟大姐姐谈恋爱之后,他也学会了撒娇,学会了做小孩,在姐姐面前讨回过早缺失的关爱。好在他不矫情不悲伤,没人爱他也没关系,他始终爱自己,爱着生活。
“快点!你怎么回事儿?”
太宰治子急眼了,直接暴力掀被子把还穿着那套打游戏专用的肥宅裤大短袖就进被窝里睡觉的中原中也扯起来。这女人平常打打闹闹虚张声势力气小得要死,至少跟最强体术师中原中也比起来那就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但这个时候却又势如猛虎,直接把中原中也拽醒了。
“我操……你干嘛?啊,我的衣服……!”
中原中也被她拽去浴室,太宰治子给他挤好了牙膏,直接用手指扒开他嘴将牙刷塞进去让他用手扶着刷,再把他牵到马桶边解开他短裤的白色系带,扶住清晨还低着头软趴趴沉睡着却已经显出不小的尺寸与重量的鸟。
太宰治子很色,平常就喜欢看美女帅哥沉迷美色,跟中原中也谈恋爱之后没少吃他豆腐,跟着他去组里开会的时候还会在厚重的桌板下把手伸进中原中也的西装裤掏他的鸟。
女人恶作剧般的在中原中也的这根东西上捏了一会儿:“来,嘘嘘。”
中原中也一秒清醒过来,他一手拿着牙刷慢慢地刷牙,一手扣住女人的脑袋:“你想死是吧。”
“唔……啊啊啊杀人喇!”
太宰治子被他按在浴室墙上强吻,薄荷味儿牙膏泡泡糊了他俩满嘴。
“想做啦?”太宰治子被他吻了很久,现在嘴里全是泡泡,她的声音也跟着含混不清起来,抱着大狗狗的脑袋不让他动,她摇了摇中原中也的头,“晚上就做吧。”
中原中也一手捞起她长腿将自己的膝盖顶进她腿间,手在她三角区摸了一把,不出所料,这女人只要一接吻就有反应。
“你忍得住吗。”中原中也挑了挑单边的眉,越说越小声,坏极了。
“我……我当然忍得住啊,倒是你,你忍不忍得住?”
中原中也看她抬起下巴撅着嘴唇假惺惺充大头的样子就觉得稀罕,又可爱又孩子气,要是再双手叉腰就真的是幼儿园里的小公主了。
他按着老婆的下巴又要了个长长的湿吻,亲得难舍难分,好不容易洗漱完换好衣服吃完早餐准备出门的时候,太宰治子又舍不得了,拽着他风衣衣角把他拉回来:
“再亲一次嘛……”
中原中也只能把门关上,将她按在门板上再吃一遍。
晚上回家之后他俩心照不宣地开始各自脱各自的衣服,先一起泡进浴缸里激情打了两炮,洗干净之后中原中也又将诱惑勾人知道用脚趾在自己身上划弄点火、知道缩进水里抓住自己的东西用嘴做的小女人抱起来,用浴巾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脸,把她抱到床上之后再将浴巾散开。太宰治子这么诱人的女体这么浓密的乱发就在灯光下泛着细细的光泽,在中原中也眼前摇曳,他怎么可能忍得住?
“今晚你就是跪不住也得给我跪着。”
他哑着嗓子下战书,拿来一堆稀奇古怪的道具扔在床上,她用手去拿,放在手里把玩,张着嘴惊呼:“挖槽,好牛掰,从来没见过……”
感谢大腿绑带给的灵感,中原中也用绳子将她绑了起来,像被扔进牢里的叛徒一般,真真是五花大绑。她被粗质麻绳磨得疼,女人从小到大都这么细皮嫩肉白皙可口,什么时候被这样折磨过?还没开始做她就已经哭了,呜呜呜地出拳要打他,但手已经被反剪到背后绑了起来,根本抱不到他,更别说打他了。
“啊……啊、唔呜呜呜我不要……!中也……中也、中原中也!你这个小流氓——!”
中原中也将粉红色的玩具摆满床,为了不吓到她,自己特意买了带着桃心花朵花纹的少女款,如若自己按照男人的口味来买,可能真的会把她吓晕过去吧……女人被他塞了各种各样的东西做实验,从跳珠到跳蛋再到按摩棒全部试了一遍,床单湿了大半的时候中原中也也差不多试完了,她也变得一塌糊涂。
“呜……老公……”
太宰治子被折腾得快没命的时候就会叫老公求饶,软软香香的脚丫子在中原中也身上挠,从他胸肌摸到腹肌再到那里,中原中也被她一边哭一边又乖乖忍受震动玩具在体内肆虐的小样子勾得不行,伸手将玩具拿出来之后,取而代之的就是他的那根大东西。
要不说十八岁男孩的那个像钻石呢,太宰治子爱惨了,爱得想哭,爱得快要死了。
“啊……好爽、好爽……老公,你弄死我吧……呜呜呜……”
又纯真又可爱,却带着最要命的蛊惑,太宰治子肯定意识不到自己有多磨人。
中原中也干得正起劲儿的时候太宰治子放在枕头上的手机响了,中原中也扬了扬下巴示意她接起来,太宰治子不要,他便狠狠顶了两下:“接。”
太宰治子只能捂着嘴接起来,一边被他顶得往上滑一边接通电话,与谢野你这电话来得真是,真他妈的及时,把我往火坑里推!
“你在干嘛?”与谢野晶子在外面咖啡厅一边喝东西一边问。
“我没干嘛呀,我准备教案呢。”
太宰治子轻轻地喘着,“一会儿打给你哈。”
中原中也的头发完全散开,汗珠一滴一滴砸在她白玉般的光滑胴体上,男孩坏笑起来,继续快而重地撞她。太宰治子瞬间被逼出眼泪,拿着手机止不住地颤抖。
“明天带你吃火锅去。”与谢野晶子还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
“好……知道了,我先挂了。”太宰治子强忍着哭出来的冲动说。
“你怎么了?你不舒服吗,鼻音好重。”
医生不愧是医生,医者仁心,但您用错时间地点了,
“你在干嘛啊到底。”
中原中也从太宰治子手中抢过手机说了句“她不舒服,明天说”便将手机扔进了枕头做成的小山包之间,任它埋葬。他就着汗伸手梳了梳脑后的发,抓着她的腰继续狠干。
“不要、我不要!中原中也,给我解开……呜呜呜,你好过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小女孩委委屈屈哭起来,然而现在每一声哭泣都渲染着色欲,中原中也只能越来越猛。将她身上绳结解开松绑之后,她满身的红痕,还有着……被不停侵犯的印记,中原中也又愉悦又心疼,抱着她站起来继续做。
那晚太宰治子最后一次达到顶峰时抱着中原中也昏了过去,中原中也把她放进浴缸里泡着,轻轻地帮她洗头发。
第二天太宰治子如约到达火锅店,与谢野晶子抱着胳膊坐在座位上垮着个批脸看她,太宰从小到大从不守时,说好了八点半到就可以给你磨蹭到十点,而且怎么说都没用。跟中原中也在一起之后太宰治子居然神奇地开始准时赴约,也不知道中原中也怎么教的。
其实中原中也也被她鸽过,有一次在雨中餐厅里等了她一个小时,她来之后他便臭着脸又难过又生气地开始吃饭,想骂她舍不得,想发火可她是姐姐。太宰治子看他那顿饭吃得太憋屈,又带他去了大排档加了顿夜宵,当着老板的面抱着他亲,说以后不会了。
就他妈真的改过来了,谈恋爱真是神奇。不过对中原中也来说也一样,他居然开始赖床了,也算是世间奇闻一桩。
“你知道你昨晚忘挂电话了吗。”
与谢野晶子用一只手撑着脸,先是憋笑,最后没忍住爆笑,“贱人,我听你俩做听了两个小时,还没结束。”
太宰治子先是眨了眨眼,然后瞬间红透了脸,她拿起菜单朝与谢野晶子那边一打:“谁让你听的,活该!你不会挂电话吗!”
“我把手机往那儿一搁就进去洗澡了,出来才发现房间里有奇奇怪怪的声音,走近一听,你俩原来在做爱啊。”
妇科医师扔给太宰治子一盒避孕药,温馨提示,“注意安全,别中奖了。”
太宰治子确实不太注意避孕的问题,她一直觉得现在生一个也可以,至少此时此刻她不后悔,之前也没有后悔过。
她慢慢接过避孕药:“哦……这确实,但不得不说,跟他在一起之后我月经就准时了,之前不是经常两三个月不来吗。”
与谢野晶子夹起一块肉:“因为你已经成熟了。”
太宰治子笑骂:“在公共场合矜持点儿!”

7

这不就完球蛋了,太宰治子想。自己前段时间跟与谢野晶子一起吃火锅的时候还说自己的生理期因为跟中原中也谈恋爱天天做爱变得准时了,才刚说完,乌鸦嘴发作,月经不来了。
太宰治子给中原中也发了条消息就一个人去了医院,坐在医院长椅上等结果。要是怀了怎么办?怀了就必须给爸妈打电话,他们肯定会二话不说跑来横滨找自己,到时候还要再把花崎那个崽种的事情再说一遍。
要是怀了怎么办?自己能做一个好妈妈么?中原中也会是什么反应?
太宰治子抱着脑袋想了很久,脑子都快炸掉的时候医生拿着化验单走了出来:“太宰治子。”
太宰治子抬头:“在这。”
化验单递了过来,太宰治子接过来反复确认,没怀孕,只是正巧月经推迟了而已。自己的子宫空空如也。
怎么还有点儿小失望?太宰治子挠着头往医院门口走,中原中也正好拿着手机急匆匆走进来,他俩撞了个满怀。
“……怎么了?”中原中也问她,满眼写着担心。
“没怀,虚惊一场,嘿嘿,可能是我吃冰的吃多了,所以没来生理期。”
太宰治子继续挠头笑,“你还没当爸爸呢。”
中原中也耸了耸肩,撇撇嘴,抱着自己的小女人说:“你不要再让我担心了。我有一哥们儿,他媳妇儿每天一杯冰奶茶……”
太宰治子洗耳恭听:“嗯?”
“然后,长子宫肌瘤了。虽然不是什么大手术,但总归是手术,我不想你开刀,所以你要听话。”
太宰治子一听要做手术就发怵,她攥着中原中也的手掌狠狠捏了一下:“咦惹!那那个女孩子现在还好吗?”
“……有一次我跟这个兄弟一起吃饭,她给他发了张浴袍自拍,问他老公我性感吗,我兄弟直摇头……”
中原中也面露难色,“然后说,别人这么拍是性感辣妹,你这么拍就是跆拳道踢木板儿。”
“啊?怎么了啊?”
“然后他媳妇儿闹离婚,我开车去他家里劝了一晚上,就是我之前给你说我有事情,在市郊暂时回不来那晚上。”
“哦。”太宰治子点点头,确有此事,她想起来了,“离了吗最后?”
“没离,他俩当初谈恋爱之前暧昧期的时候就是我给劝好上的,现在怎么可能劝离,和好了早就。”
太宰治子先是仰头笑,笑完了才发现不对劲儿:“如果是我给你发,你会有什么反应?”
“当然夸你啊。”
中原中也反应极快,“你怎么拍都好看,不穿衣服更好看。”
医院门口的路人纷纷侧目,太宰治子赶紧伸手捂住中原中也的嘴,不让他说了。
那晚他们还是做了,中原中也快要到的时候太宰治子连忙从床上坐起来,那根东西就这么滑了出去。太宰治子从床上跳下来,蹦着跑到门口,双手扶着门框转了半个圈儿,浓密的长卷发在空中甩出一条棕色缎带。
“最近是危险期,你得穿小雨衣。”
太宰治子冲中原中也来了个wink,咬着嘴唇坏笑。
中原中也在床上点燃了一根烟,自己拿她是真的没办法,他抓乱自己那头橙发,咂了咂嘴。
这辈子都栽在这女人手里。

8

学生对太宰治子的印象又发生了变化,之前大部分人对她只有“长得好看”“很漂亮”等等评价,个别嘴贱的则说她靠陪睡上位,是个被男人抛弃的美丽废物……现在她越来越自信越来越漂亮,也开始跟学生开玩笑了。
她刚来教书的时候像行尸走肉一般,不笑,学生说什么她反应都淡淡的,眼里也没有光,现在开始穿露脐小码短袖衫和破洞牛仔裤,开始戴大耳环,开始化欧美妆,以前为了省钱总买一些平价好货或者轻奢小女人钟爱的包包,现在成了小富婆,连手机壳上的奇怪挂坠都要好几万一个。
今天校庆,太宰治子穿着短裙站在班级队伍最后方,跟一位新来的老师聊最近的选秀节目。
“我看电视都是背着我老公看。”太宰治子眨眨眼,“他会吃醋。”
一个学生转过头冷冷地瞟了太宰治子一眼,然后嘟囔了句:“渣女。”
太宰治子牙尖嘴利眼毒耳聪,怎么可能听不到?人声鼎沸全校欢腾的时候,女人慢慢走了过去,将手搭在学生的肩膀上,面带微笑,温柔地说:
“我渣不渣倒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这见不得别人好的毛病会毁了你以后所有的爱情。”

爱可以让人同时变得又坚强又脆弱,面对中原中也时太宰治子就特别不知所措,喝醉了找不到中原中也就开始哭,半夜中原中也起来上厕所她发现身边没人了也要叫唤,他对她讲话语气一重,声音一大,她眼泪就能一秒冒出来,像演戏一样夸张。她时常觉得自己好矫情,怎么可以这样,但就是忍不住,委屈就这么一阵阵酸溜溜地涌出来,中原中也只能抱着眼泪汪汪的小白狐狸安抚。
但太宰治子自从跟崽种分手之后,就一直不怎么爱在外面跟人多说话,被人插队、购物买到次品、在外面吃饭遇到没素质不讲理的人……她总是自认倒霉忍了就算了,可现在她变得非常有底气,直接说别插队,我要退货,该怼就怼,当年学校里又会说又可爱的美女回来了。
好像有中原中也在,她在外头受到的所有不公都可以化作几公升眼泪,供她窝在他怀里一边抱着脖子一边哭,但遇到任何难题的时候,只要想到有他在,她就又能扛得住。
太宰治子任操场上的风吹乱自己的一头长发,她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去,穿过人群,直直地看向前方,一双勾人桃花眼深不见底。
不要跟老娘斗,小丫头。
中原中也也在半年之后去到了看守所,花崎久司因为打砸抢被暂时扔了进来,走投无路之时他又将电话打给太宰治子,太宰治子都跟中原中也订婚了,完全忘了这个人的存在,接到电话的时候还问了句你谁啊你。
太宰治子跟他说好,只要他成年了就结婚,现在的中原中也戴着订婚戒指,还是西装五件套,精神干练地出现在探视室里。
“哟,准备结婚啦。”
花崎久司身上一股子酸臭味儿,得不到就诋毁,以为自己懂得很多绝对没问题……这种臭傻逼能不能灭绝?
“那女人就是喜欢帅哥,如果我也像你一样有钱,我再怎么乱玩她都死心塌地跟着我。”
中原中也很想一拳锤烂玻璃被他抓出来打一顿,事实上他确实这么做了。对中原中也来说,果断不会白给,但犹豫了绝对会败北,都不说什么好男人坏男人了,普通男人都不会让自己女人受这种委屈!
这里的狱警被下属塞了钱,闭路电视也暂时被关闭,中原中也在探视室里结结实实揍了花崎久司一顿,对着花崎的脸就是一记大飞踹。以前太宰治子觉得他哪儿哪儿都好,后来觉得他就是个长得帅的垃圾,现在连最后的资本都被中原中也一脚踹崩了。花崎那天差点儿被中原中也打死。
像扔垃圾一样将花崎久司丢到一旁,中原中也拢了拢外套,将一叠钱扔在他身上。
“别看了,不是保释你的钱。”
“以后别再来找她,来一次我打你一次,下次我就用枪了,你自己想好。”
“那你给我这些钱干什么?!”
花崎久司哭喊着。
中原中也在走之前扯出一抹狞笑:
“她说,谢谢你在她小的时候给她买的每一顿早餐。我家丫头赖床,你确实帮了大忙,闹出胃病来很麻烦。”

9

“中也——我还有多久到危险期?”
太宰治子完全记不住自己的月经周期,虽然中原中也叮嘱她让她记在手机备忘录里,但她每次都忘。
中原中也在厨房里做饭,他揭开锅一边用汤勺搅拌一边说:
“还有九天。”
太宰治子窝在沙发里吃薯片看电视:“哦,那我就先不买套套啦。”
下个月太宰治子又问:“老公,我还有多久到危险期?”
中原中也温温柔柔地把她抱起来抵在墙上:“还有十天,老婆。”
两个人额头相抵,幸福地交换亲吻。中原中也越来越爱她,爱到情人节跟她一起出去玩为她准备惊喜的时候都熬更守夜等她醒来看到精心布置的房间和大礼包的那一瞬间,太宰治子现在喜欢城堡,他就帮她做了个城堡实景私人影院,在横滨CBD包下大楼和二十五架直升机,拼写出她的名字和她最喜欢的歌词。
太宰治子一边拆礼物一边说,累死我了,你是买了多少东西,我拆不动了!
小女孩嘴上说那么多,手里却十分诚实,全部拆完之后她抱着口红粉底液高光手机平板电脑还有避孕套按摩棒大礼包对着中原中也哭:
“老公……呜呜呜……我喜欢……”
中原中也:“喜欢我?”
太宰治子:“不是……我好喜欢你给我买的东西,每一个我都好喜欢……”
中原中也:“……”
太宰治子看他脸色一变,又立刻跑着抱上去挂在他身上:“哎呀,我喜欢你的……超级喜欢你,最最最喜欢你,宇宙级银河系级世界级喜欢你!”
中原中也:“还有世界级?必须是宇宙级!”
太宰治子则将中原中也调教成了越来越有成熟魅力的男人,他手上的婚戒一直没摘下来过,洗澡游泳都戴着,无论何时都给予她偏爱与关注。太宰治子在他每天出门上班之前都要为他搭配好今天的衣服,他也开始穿休闲风衣,开始穿奇怪的花衣服,开始使用大胆的配色,有一天推开门准备开早会,其他老头儿都说:“你这是要去唱戏?”
中原中也好爱好爱她,她也好爱好爱中原中也。
再下个月,太宰治子还是问他:“老公,危险期还有多久到啊?”
她早已不再为了赚外快跑去夜场跳舞露肉,却还是喜欢穿黑丝引诱他,Young OG看着她那身兔子服装扮就受不了,明明是只狐狸,非要扮兔子,看来只能把你衣服全撕开露出你真面目了。
小狼狗爬上床,拽着她两条腿,在她的轻笑里说:
“还有二十一天,今晚我就不客气了。”

“下面是午间广播:三年A组太宰治,一年F组中原中也让你现在速速下楼亲他一口他好出门砍人,还说现在全校人都听到了,你再怎么抵赖说自己单身出去泡妞都没用了。”

0

铁血不良中原中也为了装点门面还真去追了那个全校第一的学生会长太宰治,意外容易地追到之后中原中也说:“你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带你出去吃饭的时候会打电话给你的,我们各过各的。”

同样也是中原中也,三个月后却爱太宰治到完全真香,流血流汗只差流泪了:

“行啦,再哭我亲你了……别哭了,哪儿有共享单车二维码被刮花了就直接在路上站着不走了的啊?如果我不在,你要怎么办?我骑车带你去,好吧?别哭了宝宝。”

求人不如求己,把臭小子撩到眼珠子都红了的太宰治双手揣裤兜里吃着棒棒糖笑嘻嘻在路上大跳:“切,臭男人……开始舍不得我了吧?”

1

谁都没想到中原中也还真去追了学生会长。

男的从十二岁开始思维就非常简单,一切事情都走捷径,只要方便快捷干嘛都行,比如想约就直接点开长得漂亮的女同学的对话框问你老公今天在不在家,想追女孩儿就直接说你单身我单身我俩聊聊,聊你妈!

太宰治的脸扔男人堆儿里确实是一等一的漂亮,他也收到过不少男的抛来的橄榄枝,对面说我都不想追男孩儿了,你有资格当我女神。

太宰治拿着手机不易察觉地摆出一个轻蔑的表情,和着当你女神还得我求你?还我有资格,你咋不看看你自己有没有资格喜欢我呢?

学生会长见过太多本事么没有架子倒是端得很大的傻叉,这也导致他就喜欢跟不作怪的人在一起玩儿。

所以中原中也的追求正中他下怀,因为中原中也完全不搞花里胡哨的东西,找共同认识的朋友加了联系方式之后第一句话就是:

太宰,我喜欢你,我可以跟你一起吃饭吗?

太宰治彼时还在化学课上爆睡,一觉睡醒看到学校里第一不良亲自发来的简讯之后连眼皮都跟着自动消肿方便他看清楚点了:的确是中原中也发过来的,真真是“喜欢”而不是“讨厌”。嚯好家伙,太宰治想,我们为了抓你们这帮人抽烟喝酒打架使劲浑身解数,你倒好,抛下你所有兄弟朋友过来追我?

然而事实上是:中原中也就是听了身边人的怂恿才来追太宰治的。

他当上老大之后大家都说你该找个女朋友装点门面了,带出去吃饭唱歌喝酒啥的也有个照应,不然每次都要我们打电话给医院找担架把你抬回家,我们买矿泉水过来帮计程车司机洗车,你自个儿张开眼瞧瞧你吐的。

当然,不良可不能随便找女朋友,宁缺毋滥嘛。首先对方必须长得非常好看,其次是气质好能拿得出手,大方不冒失,开朗不疯癫,细致不心机,温柔不软弱。

中原中也思来想去,自己身边确实有这么一号人,堵在厕所门口一个一个把抽烟的人抓出来记名字、把自己摩托车扎爆胎、参加课外比赛把自己前面飞扬跋扈欺负老实人的区长家儿子狠狠整了一顿……

那不就是太宰治吗?

中原中也注定做不成好学生,从小打架打出艺术打出风采打出气节,不打女的不打四十岁以上的人不打家里有老有小还需要养家糊口的人,十岁那年手持仿真枪和钢棍一个人跟一百来号十八岁的混子叫嚣,芥川龙之介这个当哥的都无语了:中原中也,你给我下来!

中原中也无所谓:“哥,反正早晚我都要出来打架的嘛。”

兄弟们继续怂恿:嚯,太宰治好啊,你要是追到了以后他就可以给我们开绿色通道,以后大家干嘛学生会那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太宰治的长相扔学生会里都足够特别,桃花眼的人本来就蛮少,桃花眼小脸肤白个儿高腿长腰细的人则更少,普通人总得有点儿外貌上的瑕疵不然都不算是普通人,可他分明生在普通人里,却显得这么的不普通。

这年中原中也只有十六岁,还没有好好地喜欢过谁,对爱情的定义片面而伤真正喜欢他的人心:你不要给我添麻烦就行,我也不会说分手的,既然你长得挺好看的那就在一起吧。

中原中也发完简讯之后的那个中午,太宰治还没想好怎么回复消息呢,不良本人就追到了高三教学楼下给太宰治送了冰淇淋大礼盒,还配了一句一听就是看电视剧里海王钓鱼看多了之后耳濡目染的台词:

“不知道你喜欢吃哪种口味,只好都买下来了。”

太宰治一看整栋楼都因为不良头头的造访而沸腾,只好穿上外套下楼见人一面。他低头看了看中原中也手里的冰淇淋,再抬头看了看中原中也那张刚刚长开、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脸,鬼知道这臭小子下一秒会直接拽着自己衣领把自己拖到墙角还是会害羞地对自己笑呢?

太宰治觉得有趣,加上自己确实不讨厌这帮不良,自己虽然成绩不错人长得帅还是学生会长,但这世上哪来这么多非黑即白!

所以学生会长点点头,把那盒冰淇淋收下了:

“好啊,我答应你,今晚一起吃饭然后看个电影吧。”

中原中也在正式约会之前又一本正经太宰治,这臭小子脑子里现在还装着帮派争斗、称霸横滨这种老热血高校的事儿,完全没把爱情放在眼里:

“你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带你出去吃饭的时候会打电话给你的,我们各过各的。”

太宰治想,这小子跟其他男的确实非常不像,他已经很久没遇到过中原中也这种又耿直又让人火大的人了。

比就比谁怕谁?太宰治说:“好啊,你也是,我有我自己的生活,你别来干涉我。”

中原中也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在这之后太宰治能让自己多酸涩,喝多少瓶醋。不过这是后话了。

这是正邪的碰撞还是黑白的融合——!校园新闻广播站直接炸锅,前途一片大好哥哥走花路吧的学生会长和整天不是缺课就是老师布置作业都听不懂的铁血不良头头竟然开始谈恋爱了!

2

说是追,其实中原中也压根儿没怎么追,发了条简讯买了盒冰淇淋太宰治就点头了,这过程比数学卷子上第一道大题还简单。大美人未必真如想象中这么难追嘛,中原中也想,自己还以为至少要追他个半年呢。

太宰治这天晚上被中原中也带出去吃饭,说是见朋友,太宰治的人际关系比他简单多了,中原中也在外边儿认识多少奇奇怪怪各形各色的人,太宰治完全不知情,只知道中原中也确实有很多朋友,而且经常接电话谈事情。

可能这就是黑帮小时候的样子吧。太宰治跟着他走到马路中间安全岛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奶油味儿甜筒已经开始漏奶了,一缕一缕白色奶汁顺着自己的手掌往下滴,几滴直接砸在了中原中也的黑色皮靴上。

太宰治露出伤脑筋的表情,中原中也过马路的时候会拉着他不让他离开自己身边,年纪稍小一些的男孩儿刚转头就发现太宰治吃个冰淇淋能吃得满脸满手都是。

中原中也像是意料到什么一般把太宰治的身子转过去,我草了。

“你怎么吃得背上都是啊?你是怎么把冰淇淋甩到背上去的?”

他俩旁边全是提着公文包准备到马路对面赶地铁公交的上班族,大人看小孩儿总是带着善意的调侃和欣赏,中原中也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一边用纸帮太宰治擦一边说:

“大姐你可长点儿心吧。”

太宰治用手指蹭了蹭自己嘴边的奶渍,再把它们都印在中原中也唇上:

“……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吧,我才吃几口它就漏了。”

好不容易擦干净之后中原中也又蹲下去擦鞋,几下就弄好了,太宰治看他收拾起来这么熟练,估计在外边儿没少打架,沙尘泥土血沾在身上都可以直接脱掉衣服再换上新的,商场厕所也可以洗头呢。

红灯还剩最后十秒的时候中原中也又站了起来,两个人并排靠在一起。

中原中也将手绕到太宰治腰后把他的白色衬衫下摆撩起来,慢慢地抚摩他的腰窝,臭小子以前只知道腰窝这东西男的基本上是不会长的,就算长了自己也无缘欣赏,某天中午自己太困了冲进学生会长办公室枕在太宰治大腿上就这么在沙发上睡觉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太宰治也有。

所以中原中也就得了种手欠儿的病,跟太宰治待在一块儿就老想着去掐掐摸摸揉揉捏捏他,太宰治脸上的肉肉、胳膊、腰和屁屁他都不放过,太宰治一开始不习惯极了,总是跳着闪开,像小猫有应激反应一样浑身抖,现在早就习以为常。

“不要在外面这样啦……”太宰治把中原中也的手轻轻拍开,“不老实。”

中原中也转头看了他一眼,太宰治脸上并不是害羞开心的表情,这会让中原中也感觉他们并没有在谈恋爱。

中原中也慢慢答道:“你好像从来没对我发过脾气。”

外人只是听见中原中也的名号便早已丧了胆丢了魂儿,太宰治以前也没怎么跟他接触过,现在才发现其实中原中也没这么难相处,只是也不是真心喜欢自己罢了。

太宰治犹豫了会儿,眼睛扫向一边的CBD大楼不说话了。学生会长知道他脑子不好,虽然中原中也并不笨,太宰治却老觉得他笨。

十秒倒计时结束,中原中也牵着他过马路,太宰治的手被他攥得紧紧的,太宰治看着这颗橙色的脑袋,轻声地说:

“你又不喜欢我……我为什么拿真心待你啊。”

一辆轿车刚好从中原中也身前驶过,臭弟弟没听见自己老婆说了什么,走到对面人行道之后才说:“你刚刚说什么了吗?”

太宰治垂下眸子思考了一会儿,又抬眼笑开了:“我没说什么呀。”

吃饭的时候中原中也全程跟太宰治坐在一块儿肩膀贴着肩膀,太宰治喝了点酒之后把手伸出去要他牵,中原中也在朋友起哄笑声里也跟着笑了出来,抓过太宰治的手搭在腿上。

太宰治撑着红红小脸看他反应,其他朋友继续问道:

“中也,你就老实说吧,肯定是你追的太宰对不对?好多男的想跟太宰出去吃饭呢!”

中原中也本来不想在这帮孙子面前表现得太过深情认真,现在的他对爱情的定义似乎有些动摇,但一杯酒下肚之后他仿佛又明白了:自己确实只是做了谈恋爱这件事而已,至于对太宰治是什么感情,自己还不太懂。

“是,我追的他,行了吧?”中原中也只好实话实说,以后免不了要被调侃了,但对着太宰治自己说不出谎话来。

不知道是太宰治眼中那种稍纵即逝的失落目光,还是自己不忍心对女朋友太差,总之中原中也还是做不到完全把太宰治当成陪衬自己的玩偶,不需要疼宠,自己带出去亮个相装装面子就够了的那种。

中原中也又被灌了不少酒,最后是学生会长挡下来的,虽然成绩好也不怎么犯事儿,但太宰治可不是什么“啊啊啊你们喝酒了我要去告老师”的小白兔:

“来,我替他喝,他比我小一岁呢。”

太宰治很放得开,说喝就喝,两杯下去之后中原中也抱着他的脸在颊侧亲了一口,左脸亲完了还不够,右脸也来一口。

傻小子已经喝昏了,这酒量也忒差了!太宰治撇了撇嘴:

“中也……你身上酒味好臭……”

臭弟弟用拇指揩了揩太宰治的嘴唇,像不久之前他俩过马路时太宰治将冰淇淋抹自己嘴上一样,中原中也的眼睛已经有些充血:

“老婆,你真好。”

而太宰治并没有因为他在朋友们面前这么说而欢欣雀跃到哪儿去,你明明就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在这些人面前说这种话?

太宰治的脸僵了一秒,行,不就是做面子么?谁不会啊。

学生会长笑起来,跟其他人一起笑他:“吁,这个中也就是逊啦,才喝多少就醉成这样。”

3

中原中也不懂女孩儿心思,更不懂太宰治心思,如果太宰治写一本名叫《我为什么生气中原中也你快点来看看》的书,中原中也可能连序章都看不完就一秒睡了。

按照中原中也说的,他俩不可以互相打扰对方的生活,太宰治点点头说行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于是太宰治从那天被中原中也带出去吃饭当众亲了两口还表白了之后,就真的不再搭理中原中也了,连短讯都不发了。

太宰治之前还会偶尔撒娇说想要晚安亲亲,中原中也正巧骑着车路过太宰家那片街区,太宰治穿着粉红色兔子拖鞋吧唧吧唧地跑出来了,中原中也在车上摘下头盔冲他笑,两个人在路灯下抱着亲了十几分钟、吮得嘴唇都可以挂油瓶了才依依不舍放开。始终是青春期小孩儿,对这种事总是兴致勃勃,亲得难舍难分有滋有味水声黏黏。

学生会长知道中原中也再跟自己亲下去可能会把自己拉去漆黑角落办了,毕竟中原中也可不是什么乖小孩,所以太宰治又赶紧穿着拖鞋跑路,一溜烟儿回了家,独留撑起小帆船大喘气脑子都有点儿迟缓的中原中也在晚风里忍耐。

中原中也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咋突然就不理我了呢?那天晚上自己确实喝麻了,最后的记忆便是自己把太宰治送回了家,太宰治把小脑袋露出来在阳台上说晚安,自己还伸出胳膊朝他挥了挥手呢。

中原中也只能再把电话打给自己哥:“芥川,你帮我带一盒饼干给太宰。”

芥川龙之介虽然用着智能手机,但跟与世隔绝原始人差不多:“太宰先生?为什么?”

中原中也只能说:“什么为什么,我老婆!”

芥川龙之介:“你等会儿啊。”

芥川把电话撂了,尾崎红叶叮嘱过无数遍让芥川龙之介看好中原中也,做大姐的对中原中也的职业生涯即打架斗殴已经没什么指望的了,一般人也打不过中原中也,但有一点尾崎红叶绝对不能接受:中原中也把人女孩儿肚子搞大了。

所以芥川龙之介只能先打给尾崎红叶:

“你的好大儿现在在搞同性恋。”

尾崎红叶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在海底捞做免费美甲,有一说一是真的很丑,但等位真的很难熬,我还是将就做吧。女人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那没事,只要不是把女孩子搞怀……等会儿,你说什么?!”

芥川龙之介秒挂,又把电话拨回给中原中也:

“你们两个现在做过爱了吗?”

中原中也始终是个臭屁小子,没接触过性也没听芥川龙之介这么直接地把这个词说出口,瞬间红了脸急眼了:“你、你说什么啊!没有!”

芥川龙之介长舒出一口气:“我不是干涉你那方面的事儿,我是说,大姐不让你把人搞怀孕,女的不行男的也不行,你自己看着办。”

太宰治是Omega的事情确实只有中原中也知道,中原中也心里想着“这个事情可就说不一定了”,嘴上还是要先把大姐诓好了:

“知道了,太宰一男的怎么怀孕啊,她想太多了。”

芥川龙之介那天下午走进学生会长办公室把那盒蓝罐曲奇放在了太宰治面前,太宰治彼时正在低头处理艺术节的账单,一不小心就又忘了自己算到哪儿了。

芥川龙之介:“中原中也让你全部吃掉。”

太宰治一听这个名字就开始生气,粉色桃心按键计算器和文件往旁边一推不做了:“都怪他!又打断我进度!!我又忘了算到哪儿了,他知不知道这个账单很难算的!!!打电话叫他过来自己算!不准用计算器,自己用纸笔算!”

芥川龙之介脸上三条黑线:“你确定要让他来算?得了吧,他小学六年级数学都才考28分。”

太宰治猛地抬头愤愤然:“你还帮他说话?小学六年级数学28分,我家狗都比他厉害!”

中原中也跟着兄弟伙在外面游戏厅打机,明明是夏天,他却突然打了三个大喷嚏。

芥川龙之介不懂他俩之间有什么爱恨情仇,只能战术后仰硬汉沉默,最后一个人走出了办公室,留太宰治一个人继续生莫名其妙的气,那盒饼干还是留在了太宰治桌上。

太宰治看着那盒曲奇就来气,干什么啊你,本来就不喜欢我还给我来这套?

最后学生会长把那盒曲奇拿起来走到玄关放在了门口的置物柜上跟一堆废纸放在一起,再走回来继续算账。太宰治大部分时候都在偷懒,学习不上心工作老划水,但他最近却在工作上展现出了超强的执行力,好像根本没心情玩,或者是被什么事情打击到了,心烦,总之不快乐。

中原中也趁着那天下午的血色夕阳还没落下去换成蓝色月亮的时候走进了学生会长办公室,把跟一堆废纸放在一块儿的蓝罐曲奇又拿起来往办公桌边走,找了条塑料板凳坐在太宰治身边。

中原中也打开盖子,拿起一块往太宰治嘴边凑:“老婆。”

太宰治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计算器屏幕,这款计算器是光能无电池的,中原中也一坐下来就挡住了光,太宰治只好伸出胳膊把他扒开。

学生会长根本不想看他:“谁是你老婆。”

这臭小子确实没分寸,刚在一起第一天晚上看电影的时候就趁幕布全黑整个放映厅都很安静的时候掰过太宰治的脸吻了他,之后经常跑来学生会长办公室枕着太宰治大腿睡午觉,要么就乱摸。

其实太宰治并不讨厌他这样,中原中也亦是确定了他不反感才这样,但现在……总感觉哪里出了问题。

要是换以前,就中原中也这脾气早就撂下东西直接走人了,管你吃不吃,但中原中也却感觉自己不能就这么走。

“就算你生我气,也别委屈了饼干啊,你不是说你喜欢这个饼干吗,吃的东西又没做错什么。”

中原中也又把饼干喂到他嘴边,太宰治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张嘴吃了,吃完了才问中原中也:

“那你现在说说,你错在哪儿了?”

“我就是不知道才来找你的啊。”中原中也心直嘴快,“我要是知道我早说了。”

“……你!”

太宰治直接被气得翻白眼,把一堆账单物资明细塞给中原中也让他算,自己回到沙发上躺着翘了个二郎腿揉着太阳穴睡了。

出乎意料的是中原中也确实会算,臭小子嘴里轻轻念着数字,大手翻动着账单一张张地核对,弄好一张就用自动铅笔在上面做下标记。

他毕竟算是个老大,这点账目他还是理得清楚的,他们一帮哥们儿去东京迪士尼玩的时候酒水吃饭坐车房间钱全由中原中也买单,谁偷拿了自己多少东西他心里清楚得很。大方但是不大条,舍得为自己花钱但始终揣着明白,太宰治明明在外边儿盘算事情挺精,但在钱上面就很迷糊,他俩的形象有时竟然会反转一下,算是惊喜了。

算了。中原中也想,毕竟太宰治吃冰淇淋能吃到背上去,自己还能指望他啥,别在外面跟着野男人跑了就行。

中原中也看起来不太聪明,其实他心里最清楚什么样的人值得自己托付真心,这也是中原中也还是从游戏厅一个人点着烟出来回学校找太宰治的原因。他总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放着太宰治不管。

只是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爱太宰治。

太宰治也没睡着,耳边听着中原中也算账的声音,他偷偷笑了一会儿,然后又嗔怒道:“算好了吗?”

中原中也点头:“算好了老婆。”

太宰治又害羞了:“让你别这么叫了!”

“可是之前都是这么叫的,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太宰治烦中原中也那份与年龄不相符的深思熟虑与温柔广大,烦他明明对朋友兄弟都不差却对自己没这么好,烦他这种时候又傻不愣登,烦他总让自己心烦。

“我爸让我最近严抓抽烟打架现象,还让我把打头的带到他那儿去谈话,说的就是你,你觉得该怎么办?”

中原中也自信从容:“哦,那我陪你回家吃饭吧,顺便可以认识一下他。”

太宰治猛地从沙发上起来:“你当认识朋友呢,还吃个饭?!”

中原中也在逐渐暗下来、几乎看不见太宰治亮晶晶的漂亮眼睛的大办公室里沉声,他正好刚过变声期不久,现在是最醉人的时候,又带着少年稚嫩又带着狂气:

“我只是想多陪陪你,最好能弄清楚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突然生气的,我好找找原因。”

臭小子确实是纳闷儿太宰治到底为什么生气,但这话泡进太宰治耳朵里却能让大美人的心和脑子瞬间发软发懵。

丘比特这次不射箭了,改用粉红色大棒槌追着太宰治一顿乱打,最后太宰治跑不过也打不过只能被按在地上锤,被臭弟弟锤得眼冒金星只能说好啦好啦我原谅你啦。

太宰治拽过沙发上的小毛毯盖住自己的脸,蒙在里面呜呜:

“你讨厌……不准说了……”

中原中也现在才发现他害羞了,少年轻笑:“我又没亲你又没摸你,怎么羞成这样。”

这才只是说了几句话呢,以后我要是对你动真格了,你得哭成什么样啊?中原中也想到这儿心情没来由地好起来,他摸着下巴新长出来的细细胡渣,笑意更深了:“老婆,我们好多天没亲了。”

太宰治蒙在被子里动了几下:“你过来。”

中原中也非要继续臊他:“你过来。”

太宰治这次又不理他了,这次一米八的少年把自己团成球裹在被子里自闭:“那就不亲了。”

中原中也把计算器和资料放下:“等会儿,我过去。”

十秒钟之后:

“唔……!唔……中也、不要……中也,中也……啊……哈唔……”

那晚中原中也还真的跟着太宰治回了家,为了以身作则他还新买了一盒电子烟给自己点上,森鸥外走到玄关给自己儿子开门,太宰治也有话直说了:

“这位就是我们学校的不良头子,中原中也,正好这程子他追我我也答应了。”

中原中也抽着电子烟打招呼:“嗨岳父,你找我?”

森鸥外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

太宰治笑归笑闹归闹,他现在却还是有点儿心疼自己老爹,森鸥外始终是过来人,怎么可能不懂现在这些不良臭小子是怎么玩弄女孩子心的?中原中也要是真的爱太宰治,肯定早就把坏毛病都改了好好学习了!

可是太宰治又何尝不懂这个道理,所以中原中也总能在他脸上看到若有所思的表情,看到他一闪而过的失望神色,看到他突然又不开心了。

那天夜里吃完饭之后太宰治把中原中也送到了小区门口,中原中也说不用继续送了,太宰治像是在等他这么说一般点头然后往回走。

中原中也把他拉回来:“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呢,你看你又不高兴了,你怎么老这样啊。”

太宰治越听他这么说越来气:“你要是真的知道,我就不会生气了!”

中原中也:“所以是在生我的气咯。”

太宰治甩开他,吧唧吧唧着粉红色兔子拖鞋往家走:“你自己想!”

4

跟不良谈恋爱也不全是甜甜蜜蜜,比如今晚,太宰治第一次动了一辈子不理他的念头。这段时间太宰治确实头大,临近毕业他连水都没得划了,作业要写试要考学生会工作还一大堆,学生会内部似乎出现了小偷,之前办活动总是缺少物资,单子上的数量和实际清点出来的不匹配,不过也就是一些小物件,太宰治一开始没太管。

现在则是丢钱丢计算器丢包包,这可不是小东西了,太宰治无语,同学你要是真的缺钱咱们水滴筹让你走得安详点儿都行,不要老干阴间事好不好!

中原中也又老不给自己省心,今天在东边飙车,明天在西边砍人,虽然他在外边儿干什么跟自己没关系,这话还是中原中也本人说的,但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意?太宰治经常做着做着题把手机拿出来检查信息,生怕哪天一条“太宰,中也刚刚死了”横在屏幕上冷冰冰对自己作死亡通告。

这不,今晚就来了。

“对……被砍了,三刀……不是被砍了三刀,该怎么跟你说……是三把刀子并在一起往肚子捅……”

中原中也手下的马仔立原道造试图用一种“啊这个问题好严重啊”的语气跟太宰治在电话里沟通,但他们是谁,不良啊,这种伤确实不算严重,只是太宰治确实闻所未闻,还能三把刀子并在一起捅简称三刀的啊?还能这样啊?

“谁干的?”太宰治原本打算睡了,明天还要去学校上课,现在已经半夜三点了。少年的声音颤抖着:“中也现在在哪里?”

“没事,处理好伤口了已经,在病房里看电影。”

“还能看电影?那看来确实是不太严重哈。”太宰治心里置气,说出口的话也带了尖刺,可是过一会儿小猫就又后悔了,

“……我知道了,我过来看看。”

太宰治轻手轻脚出了门打上车往医院赶,中原中也那个时候还没意料到自己的爱,还没发现这问题实际上确实是很严重,被砍了伤口可以愈合,被打住院了医药费也不是什么大数字,只是太宰治自己哄不回来了,自己抱不到亲不到了,太宰治是真的生气了。

中原中也在太宰治进病房前一秒火速拿起遥控器把电影关掉,主要现在正巧放到床戏,他怕太宰治误会。

之前太宰治委婉地向他提过那方面的事,中原中也先是愣了一秒,然后脸红:“我还没准备好。”

太宰治其实只是想戏弄他看臭笨笨害羞急眼的样子,欺负大狗狗把他弄硬又放着不管才是太宰治的乐趣所在,中原中也被他晾着无数次了,每次都眼睛红红把自己按在墙上说老婆想要,太宰治又一把子打他头:“你想要什么你?好好走你的路,这里是消防通道。”

中原中也就果真没再对他乱来,不知怎么的,太宰治一看他真这么乖就又没了兴致,还有点儿生气不满。

“……”太宰治冷着脸奚落他,“别装了,我在走廊听五分钟了,哪有看完床戏又快退回去再看五六七八遍的,真是忍不了的狗狗呢。”

中原中也没说话,把遥控器放在一边:“你怎么来了?”

太宰治越听越气,中原中也随便一句无心的话都能让他不开心:

“合着我不能来是吗?”

中原中也靓仔投降:“……我不是这个意思。”

太宰治知道他不是什么佛光普照人人都爱的大好人,但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耐心温柔对我却又不爱我?

“说吧,怎么回事。”

太宰治搬了条塑料凳子坐在他床前,其实痛还是痛的,活生生的人被刀伤怎么可能不痛?中原中也捂着肚子躺在床里说:

“没什么……就只是打架而已。”

“这次怎么会这么严重?”

“……”

中原中也也一直在思忖这个事儿,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都已经谈判完毕把事情讲清楚了,对方一句“太宰好不好玩,要不借哥们儿玩几个晚上吧,看你最近魂不守舍的”便又把中原中也激怒了。

骄傲的狮子不想承认自己确实因为某个大美人心弦乱动,也不想听别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撒野到这个地步,我特么自己都舍不得碰,干净可爱的Omega轮得到你这个烂货来玩?

中原中也原本都转身准备走了,听罢又是一拳夯在了对方脸上,这一拳直接卸下了两颗牙,再然后便是第二场恶战,中原中也操起砖头直接往对方身上砸,对面儿也不是善茬,水管、西瓜刀和美工刀一起来,最后自己就变成了这样。

太宰治不知道的是对方更惨,打架不止身体搏斗还要搞心理战,只要对方比我还惨我就不是最惨的那个,中原中也只是被捅了一下,对方已经全身包得严严实实跟木乃伊似的躺在重症监护病房里了。

中原中也说完之后太宰治的气消了一半,最后又撅着嘴唇说:

“笨蛋,哪儿有别人随便说说你就又上头的,我又没被怎么样。”

“那也不行。”中原中也纠正他,“我都舍不得……”

中原中也说到这里又住了嘴。

这算是爱情吗?

太宰治原本都微微睁大双眸等他表白了,在人前说漂亮话谁不会,私底下的真心流露才是最可信的。中原中也一停,太宰治的脸就又冷了下来:

“不说就算了,我走了。”

中原中也抓乱自己那头橙发,又懊恼又烦闷:“包包记得带走。”

太宰治都已经赌气冲到门口了,又冲回来走到中原中也跟前儿把他怀里自己的背包拿过来,准备把手机拿出来叫一辆Uber。

“……诶,我的钱……啊不对,这是学生会拿来办晚会的钱诶!”

太宰治本来只是想拿手机,翻着翻着又发现自己的钱被偷了。神啊救救我吧,别再搞我了,中原中也气我还不够,你还要派人偷我的钱!这还不是我的钱呢,我自己的被偷了就算了,这是公款!

他把自己的包上下里外翻了不下十遍,自己用来存学生会经费的那张卡死活都找不到了,中原中也只能抓过他的包帮着他找,最后问:

“你怎么弄丢的啊?”

从不把学生会里的事儿轻易往外说的太宰治这次也无法忍受:

“不是弄丢……是被偷的,学生会已经被偷不少东西了,应该就是内部的人。”

中原中也掀开被子下床:“去找他。”

太宰治看他没穿任何衣服却缠满绷带的上半身就心里烧得慌:

“就是因为你最近老在外面打打杀杀的,我连做题开会都不安生,今晚果然进医院了吧!你就算真的找到了又怎么样,你打算也把人家牙齿打下来?传出去我怎么做人?”

太宰治的生理泪水因为生着气说这么多话一直不停往外飚,最后直接冲中原中也流泪。中原中也从没见他哭过,倒不如说自己就是很好奇太宰治为什么不把最真实的情绪表现出来才一直跟太宰治搞在一块儿的,太宰治总让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太宰治在半夜四点的病房里冲中原中也吼:

“你能不能别老给我添麻烦!!烦死了,我现在不想喜欢你了!”

完蛋了,说漏嘴了。

太宰治本来还想骂他几句,说到这儿话就没头没尾地停止了。

中原中也有一阵子没剪头发了,现在橙发齐肩刘海长到遮住鼻子,他伸手抓了一把:“你说什么?”

太宰治的眼神躲闪了一下:“没什么,我走了。”

中原中也抓过他的胳膊追问:“你说什么,原来你是喜欢我的吗?”

臭弟弟现在才搞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不明白这么多为什么,因为太宰治在装啊,在装自己不在乎啊,所以自己才纳闷儿。

太宰治的脆弱天机不可泄露,一般人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中原中也确实也不太懂,只是中原中也知道他有所隐瞒。什么嘛,你这么没安全感还要跟我待在一块儿,为什么不直接让我多爱你一点呢?

太宰治不想理他力气又大不过他,最后只能把另一只手攥成拳打过去,不停地捶打中原中也的肩头:

“你又不喜欢我……所以别再这样了,中也,你不是说不会管我的吗?”

中原中也觉得今晚太乱了,自己可是刚刚才筋疲力尽被抬进医院的,现在又要花功夫跟太宰治吵架,这可太累了:

“可是你不也过来看我了吗!所以你还是舍不得我的,对吗?”

太宰治以前觉得不开窍的小男孩儿就得多调教,现在他觉得中原中也没救了教不好了,算了,你自生自灭吧,我先溜了。

5

中原中也的生命力非常顽强,不一会儿就出院了,但太宰治也没再跟他见过面。

编辑好的短信他始终没有找到机会发出去,“对不起老婆我错了你见我一面吧”到“你喜欢我怎么不直说我还以为我们只是门面夫妻”再到“我爱你宝宝”都写好了,中原中也刚准备发就又想起那晚太宰治被自己气哭的样子,他确实没谈过恋爱,但他知道男人不可以让女朋友哭。

或许是太宰治这么突然一哭把他整不会了,他现在觉得什么都没太宰治挂着一张或欠儿或古灵精怪或可爱天真的笑脸重要,我最见不得女朋友……啊不,我最见不得老婆对我哭了。

那还是算了,你没有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要不说太宰治老觉得中原中也笨呢,中原中也居然还看得挺开,还搁这儿祝太宰治幸福呢,如果没有中原中也,太宰治怎么幸福?

太宰治神游般地度过了这一个月的时光,课照上会照开,但总是在大家神不知鬼不觉地时候人间蒸发,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丢掉的钱他自己掏腰包补上了没告诉任何人,他不想在自己毕业之前搞出点儿节外生枝的事情来给大家徒增烦恼。虽然确实是挺憋屈的,但太宰治转手就管老爹森鸥外开口要钱:“总之你把钱还我,我咽不下这口气。”

森鸥外:“???关我什么事?”

太宰治:“我最近心情不好,总之你快点给我。”

森鸥外:“分手啦?”

太宰治被点破心事也死不承认:“我跟他又没有在一起,不是互相喜欢就不算谈恋爱!”

森鸥外摇摇头:“哎,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可爱。”

中原中也住院这段时间一直缺课,班上还商量要不要派个人给他送作业试卷和课堂笔记,但普通学生可应付不来不良,大家平常都不敢随意招惹中原中也。于是高一F班的班长最后还是把电话打给了太宰治:

“会长,要不您帮我们送吧,你是所有乖孩子里唯一敢跟中原中也正面接触的。”

太宰治确实厉害,不仅正面接触,还深入了解过呢,不过还没做到最后一步啦。

进一步说,除了最后一步,其他的都做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在做最后一步之前他俩就吵架赌气了,所以搁到现在还没做成。

太宰治当然不愿意去给中原中也送作业了,他只能装自己太忙没看见消息,他最近确实不太开心,连周末的数学竞赛都不想去了。

森鸥外周末大清早起来把太宰治叫醒,好不容易叫醒了太宰治抱着憨憨企鹅抱枕流口水又睡了过去,森鸥外只好把艺术节上中原中也唱摇滚的录音拷在老年遛弯儿专用收音机里面,放在太宰治的枕头边单曲循环。

“你到底爱不爱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你到底爱不爱我,放下虚伪也许我会好过……”

中原中也那把子烟嗓一出来太宰治就醒了,不是睡醒,是气醒的。

太宰治直接掀开被子坐起来把收音机的后盖抠开把两节电池直接卸下来丢在地毯上,然后抓着头发清晨自闭:他吗的,人生真是起起落落落落落,我不想读书了。

森鸥外走到他房间门口:“快去比赛吧,不管结果怎么样,去了再说。”

太宰治:“你用他的歌当起床铃气我,我就不做了,睡大觉。”

森鸥外知道太宰治是真失恋了,喜欢上一个不开窍还很臭屁的浑小子很累的,你以为你可以亲眼看到一颗石头流泪,其实不会,永远不要陪一个人长大,你只会血本无归。就算真的有这么一天,你也已经疲惫到开心不起来了。

中原中也不是什么坏到没边儿的烂种,但在爱情上,人确实总是在不爱的时候伤害爱自己的人。人类不行。

森鸥外帮太宰治准备好牛奶面包把他送到家门口:

“他现在肯定后悔想要弥补了,他班主任给我说他开始做作业了,居然开始做作业了!”

太宰治:“我连作业都没给他送过去他做个寂寞,这种谎你都相信。”

森鸥外背着手在家门口神秘一笑:

“我知道你没送,我前天进你房间把那沓作业拿走给他送过去了,他还九十度鞠躬说谢谢岳父。”

太宰治:“……”

姜还是老的辣。

太宰治被老爹哄了一会儿之后总算是开心了这么一点点,他走到小区门口准备扫一辆共享单车,结果发现一排单车的二维码都被刮花了,这还怎么去比赛?

中原中也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在清晨七点半的住宅区门口,在太宰治迷惑不已的时候。

太宰治蹲在最后一辆没有幸免于难的单车旁边哭丧着脸,东北话都飚出来了:“到底是哪个缺德的,他妈了个巴子的,小逼崽子一辆都不给我留,竞赛九点就要开始了……”

中原中也穿着深绿色的夹克双手揣兜:“我送你去吧。”

太宰治嘟着嘴抬头幽幽怨怨看他,眼睫毛和鼻头上都沾着眼泪:

“你怎么来了?”

中原中也心想,那可不,二维码就是我刮花的,不然你非要一个人骑共享单车不可。

“岳父让我过来接你。”

“你骗人!”

太宰治确实压抑够久了,一点点刺激就能让水面震荡不绝让山峰都爆裂倒塌,这点刺激,中原中也的出现就足够了。

他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中原中也了呢,结果中原中也就这么非常合时宜地出现了,在自己扫不出共享单车二维码快要赶不上比赛的时候。

“真的是他叫我过来的。”中原中也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校长都会为了撮合他俩做到这一步,橙发少年在早秋凉风之中笑了,太宰治越是可爱自己就越喜欢,

“行啦,再哭我亲你了……别哭了,哪儿有共享单车二维码被刮花了就直接在路上站着不走了的啊?如果我不在,你要怎么办?我骑车带你去,好吧?别哭了宝宝。”

太宰治听他完全软下来又温柔又撩得自己半身酥麻的声音,猫耳朵都动了几下,学生会长只能背过身子抱着胳膊:“不理你。”

“我爱你,老婆。”

短信就不发了,中原中也还是亲口说吧,“我喜欢你。”

太宰治这次又不愿意相信了,他转身瞪着中原中也,像绑架一样掐着中原中也的脖子:“你说什么呐?”

中原中也个子不高,但跟太宰治站在一块儿,一个眼神、嘴角浮动着的一个笑,就可以让太宰治全面坍塌。这是多年观察对手、统筹所有大事小事锻炼出来的气场与震慑力。

中原中也又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老婆,我爱你。”

太宰治被他抱上了红色杜卡迪,头盔都是中原中也帮他戴的,太宰治懵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脸红,红得几乎可以挤出水来,眼睫毛上不仅有泪花儿,还有汗水,太宰治现在全身上下都是热乎乎的。

太宰治慢慢抱着他的腰,中原中也发动机车往比赛会场赶。

学生会长说:“可是我还没有说你是我老公呢。”

中原中也的蓝色眼睛在护目镜之下发光:“那你现在叫老公吧,一会儿进去比赛还得交手机不能跟我说话了。”

太宰治把脸靠上中原中也的脖颈,朝他耳后吹气,还故意咬了咬中原中也的耳朵:“中也,最近一个月忍得辛苦么?”

中原中也今年十六岁,比钻石还硬,怎么可能不辛苦?做梦都想在学生会长办公室那张沙发上把太宰治扒了个干净再压上去开搞。

上个星期中原中也和朋友一起出门泡温泉,泡昏头的时候他满眼都是太宰治穿着粉色和服在自己面前用手玩水伸出白白的小腿进水再把衣服脱掉朝自己走过来的画面,不一会儿就彻底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还抱着芥川龙之介说老婆再亲一口好不好。

芥川龙之介咬着牙把他打醒,两兄弟在温泉池里闹得天翻地覆。

中原中也现在在骑车,也正是因为在骑车太宰治才敢乱讲话,中原中也总是被他撩到眼珠子都红了又没办法拿他怎么样。

但男孩儿到男人总得有个质的飞跃,中原中也只能说:

“你先说爱我我再碰你,不说免谈。”

太宰治顿时语塞,最后轻哼着把头靠在他背上:“哼,没劲。”

中原中也又开始冲他撒娇:“我住院的时候你都不理我。”

太宰治抱紧他:“我、我去医院看过……我都走到病房门口了,但是我又扭头回去了……我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嘛……而且你之前本来就不喜欢我……上学开会忙得要死钱还被偷了……你不也没打一个电话,就这么留我一个人在学校里……”

中原中也知道他要人疼要人宠,一天说十句百句我爱你老婆宝贝我喜欢你都不嫌多,少年腾出一只手伸到太宰治脑袋旁边揉了揉他的头发:

“宝宝……以后不要再说不想喜欢我的话了,我会陪着你的。”

你可以不把爱挂在嘴边,我来说就好,但是要离开我这种话,以后可不能再说了。

“现在的小孩子怎么回事,老婆老公叫得这么顺口?”

森鸥外在家里一边喝茶一边拉开窗帘往下看,然后皱着眉啧啧感叹,“老了,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

森鸥外以为把太宰治哄好把中原中也叫过来就可以让太宰治乖乖去比赛,结果他又算错一件事:年轻人始终是年轻人,青春就是拿来浪费的。

中原中也停好车之后牵着太宰治下来走路,两个人走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今天还没亲过,这怎么行,都和好了还不亲?

太宰治被中原中也拉到比赛会场楼下的商场厕所隔间里亲了半个小时,还好是CBD商场里的厕所,香得跟化妆品店似的,不然他俩都下不去嘴。太宰治理好衣领摸着泛红的脸进会场的时候比赛早完了,收卷子的老师说:

“一张卷子就三道题,二十分钟的做题时间,你干嘛去了?”

太宰治一个小时睡觉半个小时起来喝水最后半个小时起来答题的优良传统对这种神童级别的数学竞赛来说确实是不太适用,不过算了,学生会长本来就对这种只要你认识评委老师你就肯定可以拿一等奖的比赛没兴趣,就是因为大人总是这么无聊虚伪,他才会在之前的比赛上故意把错误答案泄露给区长儿子让他丢脸的。

太宰治在空空的比赛会场仰天长笑:“啊那太好了,我不做了,睡大觉!”

说完太宰治就把双手揣进裤兜里吃着棒棒糖大跳着出门了,比起翘掉比赛,还是中原中也被自己套牢这件事儿更能让今天的自己开心。

“切,臭男人……开始舍不得我了吧?”

中原中也知道他聪明得不行,但这么聪明的人居然会把冰淇淋吃到背上,会因为自己被砍放弃表情管理直接大哭,会因为自己脸红害羞生气难过,会因为扫不出一辆共享单车呆在原地无所适从,会背过身去赌气不让自己看到红透的脸……中原中也被他迷到快醉了,泡个澡都能昏,更何况现在已经和好了呢。

怎么可能不爱你,最喜欢的就是你了。

6

相爱之后又是另一番风景,中原中也还是一如既往地拽一如既往地洒脱爽快,太宰治也知道故意醋他让他生气了。

太宰治确实不缺人追,中原中也是彻底爱上他无可救药之后才发现自己之前干了什么事儿的:太宰治随时可以开始新的恋情,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仗着他的这份喜欢和温柔蒙在鼓里,还好太宰治没真的跟别人走,不然自己可能真得追他个半年,还不一定追得回来。

中原中也看到一次就足够生气的了,太宰治的追求者发“可以跟你一起去图书馆看书吗”“可以跟我交往看看吗”之类的简讯可不止一次两次,每次臭弟弟都会当真:“喂,那你怎么回复的?”

太宰治故意让他着急,打哈哈敷衍过去,中原中也还就较上真儿了,非得把太宰治拉到学校里无人造访的医务室收拾。

“唔……”太宰治被他推倒在床上印下又狠又急的亲吻,中原中也拉开他的衬衫领口埋下头就是凶暴一咬,嘬得太宰治的胸前、锁骨之下满是红痕,这下不穿高领都不行了,“啊……中也、我疼……”

中原中也一听他声音里带了点儿哭腔就慢慢停了下来,浑身发烫的小狮子刚被太宰治乱摸乱揉到吐息变粗直接硬起来却又不能操,难受得要死。

中原中也按着太宰治的肩膀:“之后会更疼的。”

“诶……?”太宰治顿觉大事不妙,他每次都把中原中也晾着不管的原因其实也不完全是想整蛊玩闹,主要是怕痛。中原中也的活儿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是真的大,大到自己塞进口腔之中慢慢往里面吞都觉得腮帮子和喉管发痛。

“不要……中也、不要在学校里做……”

“在家里你就让我做了吗?”中原中也一边喘着气一边又委屈又凶地跟他讨价还价,太宰治曲起双腿想把渐渐压上来的中原中也往后推,年纪稍小一些的男孩儿用双手直接掰开他的腿,直直压下来,抱着太宰治的脑袋,继续在他脖颈上种草莓,

“你什么时候让我进去过?再说了,在学校里乱摸乱舔把我弄成这样的不是你么?”

太宰治知道他委屈极了,小男孩儿说欠也是真的欠说拽也是真的拽,但对着自己总是这么委屈,自己每次骂他说不理他,他都跟在自己背后一声不吭地帮自己提书包,自己发现他眼眶都红了就住了嘴,舍不得继续骂了。中原中也也是小孩儿,也跟自己一样需要爱,只要自己不离开他就可以了。

倒不如说……中原中也在外喊打喊杀,在家里可以直接蹲下去帮自己整理裤脚和鞋带,这种反差总是让太宰治又晕晕乎乎又幸福得想哭……稍微有点儿恃宠而骄了吧?

“中也……太大了……我不要……”

太宰治这次是真哭了,早知道就不乱撩他了!中原中也这次是来真的,直接解开裤拉链让那根东西弹了出来,太宰治本就被中原中也圈起来控制在身下,小脸都没办法被窗外的日光照到,现在这么一根东西在他脸上轻轻地弹动,太宰治的脸上都有一大块阴影了……

一大块鸡巴形状的阴影。

这太糟糕了……中原中也红着眼慢慢笑着将阴茎捅进太宰治的嘴先泻一下火,太宰治闭着眼收起牙齿让口腔空间变大一些,艰难地、几乎窒息地把中原中也的阴茎往里面含,直到一整根都完全吃进去、中原中也根部囊球中央的黑色毛毛都被太宰治含进嘴里的时候,太宰治才睁开眼,在中原中也身下眨着不停渗出泪水的桃花眼:

“中也唔……你不要这样……唔、嗯嗯……咕……”

中原中也在他嘴里飞快地顶弄了几下又将自己拔了出来,这次他玩了点儿别的,抓过太宰治的手让他跟自己一起将指头伸进后穴之中扩张。

太宰治的整套制服早就被中原中也扒光扔下了床,一双大长腿现在抬起来在空中微微颤抖着,中原中也的手指刺进去的时候太宰治还不敢进去呢,只能在外面围绕着不停流水收缩的穴口边沿轻轻抠弄。

“插进去。”中原中也几乎是低吼出声,“你这么骚,多塞几根进去又能怎样?”

或许是在这种场合才能说出口的特定话语刺激到了太宰治,中原中也那张嘴确实显得不太干净,“你好紧”“你好骚”“操死你”之类的话,中原中也再长大一些,可能说起来就更顺口平常了……

太宰治这次连肩膀都在抖,把三根手指都并在一起插进了紧致软嫩的穴口之中,跟着中原中也的食指一起轻戳慢抽,不一会儿一阵透明温热体液就直直飞溅出来,太宰治是第一次直接用后面高潮,而且还不是被中原中也操到高潮的,仅仅用四根手指——

“啊……好舒服、不要……太舒服了……”

中原中也跟他同时将手指抽离出去,太宰治闭着眼抓着中原中也的肩膀哭,“老公……操我……”

太宰治之前说什么都不愿意叫老公,中原中也原本都已经懒得管他叫自己什么了,这种时候的一声老公完全是引火自焚引狼入室,中原中也不想再对他温柔了……至少现在,必须马上插进去,一刻都不能等。

中原中也将脸埋进太宰治颈窝之中,抱着他的屁股把自己一点一点地插了进去,找对角度把太宰治的小屁股抬高之后插入的过程变得顺畅了许多,太宰治被他用一整根阳物粗暴又直接地胀满的时候又哭了起来,连牙齿都在打颤,抱着中原中也肩膊的手指都使不上力气了,光是保持下体放松方便中原中也抽送就已经耗光所有精力了……

“进去了……全部进去了……”太宰治一面轻哼一面继续撩他,“你就这么忍不了吗……非要现在……呜呜呜……”

“宝宝……放松点,我动不了了。”

橙发少年极为困难地说完了这句话,深呼吸着调整动作,慢慢地小幅度地抽插起来。

中原中也被他裹缠绞紧到说不出话来,他这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太宰治喷水……之前只是开黄腔的时候知道女人被干舒服了会喷水,但也不是每个女人都可以,自己第一次跟Omega做爱就欣赏到这样的百万名画,都不知道该拿太宰治怎么办了,只能更疼他宠他惜他爱他,在床上则更让自己喜欢。

太宰治也是第一次有插入式的性体验,火烫又紧实的屁股包裹着中原中也不停往里面吸,他明明想释放自己让中原中也插得更容易一些,但当中原中也深插进来的时候内里凹凸不平褶皱刮蹭排挤着他的媚肉却又开始推拒,非要让中原中也出去一般将自己往外赶,这一来一回中原中也便被彻底锁住了,动不了了,太宰治也爽翻了。

“唔……老公、好舒服……怎么会这么舒服……”

太宰治一上头就开始乱说话,中原中也干脆想捂住他的嘴,学生会长平常有多帅多正经,现在就有多淫荡迷乱。太宰治的口水不停地溢出嘴角,连眼睛都有些失焦了:

“是因为喜欢你才这么舒服的吗……为什么、好喜欢跟你做爱……第一次都这么舒服,以后要怎么办……还是跟谁做都可以这样……呜呜、好舒服……”

“……骚货,操!”

中原中也很少在太宰治面前直接爆粗,这次却也破了功,两个人一面歪着脑袋湿吻一面配合着动腰,中原中也每插一下都能带出一些淫水,不一会儿医务室的单人小床就湿漉漉的了。

“啊……老公、不要……又要高潮了……”

天生这么淫乱敏感的么?

中原中也紧皱着眉头用手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最后干脆抓了根橡皮筋过来将头发扎成马尾,露出光滑的额头,才刚刚操了十几二十下太宰治就又高潮了,抓着中原中也的手都无力地耷拉下来,胸部和小腹一起痉挛抖动,粉红色的乳头尖儿都发颤不已。

中原中也将他的身子侧过来将他一条腿抬起来搭在自己肩膀上,换了个全新的角度继续探索秘密花园试图找到更爽的点,太宰治用手指扒开水润滑嫩的穴口让他直接狠插进来,中原中也速度慢了一点他还会直接用手去抓再往自己那里塞。

“啊……太滑了……我要掉下去了呜呜呜……”

中原中也双手撑在床上,腰臀收紧继续往前冲撞,干脆在这里标记他吧……?还要什么仪式感,什么玫瑰浴酒店大床海景房都不重要,他们只要心甘情愿就可以,看着对方的眼睛,什么都可以不奢求。

快射出来的时候中原中也又把太宰治抱起来翻面,让太宰治跪在床上,自己再从身后顶进来,像警察自背后铐住犯人的手腕一样制住太宰治不让他动。

“你不是说……呜呜、你不是说不会后入的吗……后入好痛……中也……”

明明之前进得已经够深了,现在中原中也又插进了前所未有的深度,太宰治几乎被撞到意识涣散跟不上节奏,只能扬起脑袋任由眼泪口水顺着脖子往下滑,哭叫也完全不受控制。

最后中原中也抱着他的腰完全射了进来,太宰治像冰天雪地里被兽夹伤到腿的小兽一般呜咽了一会儿便没了声,体力耗尽倒了下去,歪着脑袋用手抚开脸上被汗水粘住的发丝。

Alpha的射精还未结束,太宰治都不想管什么标不标记的了,你爱干嘛干嘛啦:“好痛……你是不是把结捅进来了……呜呜呜,好痛……”

中原中也只能覆上去抱着他亲吻,用手轻轻摸着他额头伸出舌头安抚他,太宰治的小腹鼓胀起来,最后学生会长不停地蹬着腿闹他,

“快点结束……”

中原中也捏了捏自己还硬着的囊球,舔了舔唇:“应该还有一会儿。”

太宰治撩拨他的时候轻飘飘一句“真是忍不了的狗狗呢”“你想让我干嘛呀”,现在却又哭成这样,甚至都算不上纸老虎……中原中也用手背蹭了蹭太宰治的脸:

“叫老公。”

太宰治都快睡着了,眼角的泪又流了下来:“老公……我爱你……”

“还想不想要?”

太宰治先是摇头,然后又点头,最后又摇了两下头:

“你放过我吧……”

“放过你?”

中原中也射完之后将自己拔了出来,太宰治抓着床单“呜”了一声,仅此一声,中原中也又无缝衔接直接翘了起来,“那我怎么办?”

太宰治这次被他抱着坐在了腿上往下按,两个人一边抱着亲一边继续做爱,房间里满是热烈甜蜜的信息素打架留下的味道,还有口水的味道……还有,精液的味道。

中原中也那天下午抱着他射了四次,太宰治那天下午把这辈子所有的我爱你都说了,说了多少遍不知道,反正下周嗓子一直是哑的。

“除非你说爱我,不然我不会相信你的。”

中岛敦历史成绩不算太好,一百分满分能考个七十的水平,总之非常一般,但他好歹还是看过不少纪录片知道沙漠里有永远不会坠落的太阳有仙人掌有海市蜃楼还有宫殿还有骆驼的。

虽说除此之外他对文明古国异域风情倒也不是特别感兴趣,除了考试必须要背下来的东西他不会再去了解了,但他一睁眼发现自己睡在十平米的大床上周围全是红色帐子脚上还挂着流苏脚链儿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好像进入了某个游戏世界。

“这是什么房间啊?”中岛敦撩起自己刘海儿上挂着的金色头饰,第一直男搞不懂了,这不是女孩子跳舞的时候穿的衣服吗?

最糟糕的是自己的上半身没有穿任何衣服,下面只盖了一条比浴巾还薄的鱼鳞状裙子。

“这太超过了。”中岛敦掀开自己的裙摆看了一下最里面。

呃,内裤都没有。

按照一般的设定来说,自己必须打怪升级才能回去才对,倒也不想惊天动地成为谁的传奇,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但是他看这窗外的斜阳温暖美好,这香气扑鼻,这床多软多舒服啊。

感觉不像是会出现怪物的样子,反而会出现一个很难对付的角色。

中岛敦大概睡了十二个小时,证据之一是他头痛欲裂,证据之二是他现在还是很困,越睡越困,越困越想睡。

房间里飘散着异香,是酸酸甜甜的果香味儿,感觉像是年轻女孩用的香水。中岛敦从床上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连指甲上都挂着装饰物,左手指甲是海胆形状的尖刺物,右手指甲上套着铁环,感觉一爪子能把人挠死。

那么现在,本游戏中最棘手也是中岛敦现在最不想见到的角色出现了。

芥川龙之介今天倒是穿得非常守男德,普普通通的黑色长袍,上面画着星星月亮和家族纹章,端庄威严。他头上也戴了奇奇怪怪的金色装饰物,看得中岛敦很想一手拿下来,但中岛敦坐在床上还不好抬胳膊,一是会把腋下昨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仔细剃干净的腋毛露出来,二是自己的裙子实在是太透了,可不能让同性看到,这太尴尬了!

中岛敦其人,虽然直男,但是很懂跟同性划清界限,不该让别人看到的就绝不让你看到一眼,半眼都不行。

芥川龙之介从小博览群书,不说精通八国语言,四国还是有的,只是他不知道自己面前这位未婚妻来自哪里,只看出来他是亚洲人。典型亚洲人的肤色,就是眼睛颜色很独特,找遍这一整片沙漠累到头晕眼花连海市蜃楼都没有气力触摸到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有这种眸色。

黑发男人走到床前,把双手伸进宽大肥厚的袖管之中,侧着脸看他:

“我爱北京。”

中岛敦用蹩脚的普通话说:“可是我不是中国人啊。”

“Good morning, how are you?”

声音很好听,不过感觉这人呼吸道不太好,中岛敦听出来他好像有点儿咳嗽。

中岛敦弱弱举手:“May I speak Japanese?”

哦,东洋人。

芥川龙之介摸了摸下巴,遥想十五岁那年自己也去东洋留过学,在那边还养成了吃红豆汤的习惯,把那边的好吃甜点都带回了家,让厨房学着做,做不好就重做。

芥川龙之介一张口就是老学究了:“吾乃芥川龙之介,汝为何人?”

中岛敦只能掐着嗓子用播音腔说话:“2020年了,哥哥,能说现代日语吗?”

芥川龙之介才想起来自己去日本学的是文学,差点儿没改过来:

“哦,这可以的。”

中岛敦对这位异国王子比了个用手接电话的姿势:“手机,你们这里有手机吗?”

芥川龙之介这个时候反倒没这么好说话了,他扬了扬下巴,对中岛敦义正辞严地说:

“你是在招亲大会的时候从天而降的,就穿着你身上这套衣服……掉到了我怀里,但那个时候你已经晕过去了。我本意只是陪兄长去凑个数,无心娶妻,但既然你都这样了,我只能把你带回来,而且全城百姓都能作证,是你自己送上门儿来的。”

芥川流畅好听的东京腔一串儿串儿冒出来,中岛敦可完全不记得有从天而降这场戏,这是什么设定?!

“大家都已经看到了,再反悔放弃不太好,总之你就先在这里待着。”

“这什么封建余孽?!”中岛敦这次再也不想在芥川龙之介保持冷静了,他拽开被子一把子跳下床,这不跳还好,一跳芥川龙之介就看光了,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了,你说你图啥呢,

“包办婚姻?我不愿意!我是男的,你也是……有没有搞错啊?”

芥川龙之介往后退了一步,他脚上的黑色靴子上还有很长很尖的银色铆钉,坐怀不乱柳下惠最多正经五分钟:

“你内裤我丢掉了,里面全是沙子,你倒在我怀里的时候还漏在我衣服上了。”

中岛敦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鱼鳞裙,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裆:

“啊?!那个……不好意思,您能借我一条内裤吗?我买条新的还给你……哦这里好像不能网购……”

“不用内裤,反正你不用走出这片宫殿。”

“难道你自己不穿内裤的吗?!我跟你身高差不多,这座宫里一条新内裤还是有的吧?”

芥川龙之介的眼睛在他圆润单薄的肩和小腹之间来回扫,看了好几轮才知道把眼神收回来,他的眸色是最不活泼的铅灰,眼尾略塌,如果只是平常,被这种脸色苍白的人瞪着倒也没什么奇怪的感觉,但中岛敦总思忖着这人没安好心。

什么叫思忖,他本来就没安好心。

芥川咬了一下下嘴唇:“还没结婚……的未婚妻,确实是不用穿内裤的,这是习俗。当然如果你想今晚就圆房也不是不可……”

封建残余!!!中岛敦伸手去捂他的嘴巴,他现在只想回去,回家,回横滨!

中岛敦这么一闹腾,腰间松垮的裙子直接滑了下来,顺着他的小腿往下爬直到在他脚边堆成一小滩闪着光的鳞片。他连惊叫着躲开的意愿都被消磨没了,因为自己只要转身芥川龙之介就能看到自己的屁股。

还是屁股更重要。第一直男想着,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动我的屁股。

芥川龙之介把自己身上的长款外套脱了下来包在他身上,转身咳了几声:“饿吗?”

中岛敦过了十秒钟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自己,芥川龙之介就这么背对着他等他答话,十八岁的男孩子连忙说:“哦哦哦……是有点饿。”

“我给你找套能穿着出门吃饭的衣服,去见爸妈和哥姐。”

芥川龙之介确实很礼貌,说不看就不看,第一直男被这份虚假的情谊所哄骗,还以为这人确实不错。然而事实上对喜欢攀登险峻高峰的芥川龙之介来说,他更喜欢撕开遮遮掩掩和欲盖弥彰的表象,把一边遮一边害羞一边惊慌的猫一把子抓过来好好收拾一顿。明晃晃地露多没意思。

芥川背对着他在高大衣柜里翻找,最后只找到中岛敦的运动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可能也是游戏世界的设定吧——

中岛敦赶紧把那套衣服抓了过来,这才是好男人该穿的衣服!

“我就穿这个。”中岛敦低下头不看他,芥川龙之介的下巴尖儿就搁在他眼前,他慢慢抓起运动服外套挡住自己的脸,

“你先出去……”

芥川龙之介只能走出去关上房间门等他,等会儿,等会儿?这不是我的房间么?这不是我家么?为什么他让我出去我就出去?

芥川龙之介的脾气完全是随机爆发,你永远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给你来一句“败给你这种人真是耻辱,快点站起来给我战斗”,他又直接推开黄金砌成的厚重大门进房间,中岛敦却跟着果香味儿一起撞进自己怀里眼睛里。

中岛敦用手摸了摸因为换衣服而弄乱的头发,一套规规矩矩的薄荷绿色运动服,又大又垮,但还是看得出来……中岛敦腰很细,屁股很翘。

芥川没讲话,让了个道儿让他先走,自己在他身后五米不到的地方沉默着跟。中岛敦不认识路,走过寝宫大大的长廊之后就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只能又回头把蝙蝠展翅一样的长袖子伸出去,小手在袖管里动了好几下才冒出头来,肉乎乎的粉色手心朝芥川龙之介探过去:

“我不认识路……”

中岛敦只是想让他带路,芥川龙之介可不这么认为,二话不说走过来牵住了他的手,还攥得特紧,把中岛敦护在自己后面,继续往正殿走。

中岛敦在他身后悄悄观察他,宽肩窄腰就是好,还搞挂耳染,这哥们儿对手机问题避而不谈是不是就是因为其实这里的人也用手机?

我是不是被拐卖了?中岛敦想,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宫殿游戏呢?

芥川龙之介在走进正殿吃晚饭之前又猛地转身,这次是直接把中岛敦按在了墙上,路过的仆人厨子人手一个小推车,上面全是蛋糕和烤鸡,中岛敦压根儿没看芥川那张在自己眼前放大再放大的帅脸,眼珠子都快掉进烤鸡里面去了。

男人把他的头扭过来让他跟自己对视:“进去之后不要提手机的事,电脑、汽车、电视等等现代文明产物都不能提。”

中岛敦一下子意识到问题在哪儿,刚准备圈起嘴唇很惊讶地点头又被芥川龙之介捂住了嘴,最后只能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晚饭开始之后芥川龙之介他爹在正位上说:

“龙之介,你的未婚妻有没有准备舞蹈?”

中岛敦彼时还在喝葡萄酒,三杯下去已经半醉,他会什么舞,他只会广播体操和军体拳!芥川龙之介抬起来帮中岛敦倒酒的那只手顿在了空中,他俩已经喝了一壶了,虽然芥川龙之介不胜酒力,但他盯着中岛敦吃饭吃得很香的样子不知不觉也跟着喝了起来。

中岛敦吃饭哪里是香,他吃饭就给你一种他十年没吃过饭的样子,芥川龙之介只是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长袍上的线头,再抬头的时候自己面前的烤鸡已经没了一半。能吃能睡才能当老婆,这是芥川龙之介小的时候父母说的,因为这样的人有福气,也能生养。

爹味儿太重了。芥川龙之介一边喝酒一边看中岛敦不停鼓起来又瘪下去的腮帮子,他好歹是读过书的人,还是清楚这片土地有多落后的。

中岛敦抬起头耿直回答:“我只会七彩阳光,你们确定要看?”

“七彩阳光……是什么?运用镜子来完成的舞蹈吗?”

一位美女姐姐在中岛敦对面笑着问。

中岛敦一见到特别漂亮的女孩子就会害羞,他乖乖地点头: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啦,如果你可以把梳妆镜打开从镜子里看我跳的话。”

芥川龙之介的神经麻痹了一半,七彩阳光,七彩阳光是什么?那不就是广播体操吗?

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把中岛敦拽回来,半醉半醒半梦半疯的中岛敦就走到大殿中央,同样是薄荷绿色的贝壳头运动鞋踩在太阳形状的大地毯上,他双臂一抬开始给大家表演广播体操。

身处异域且消息闭塞的人们当然不懂这是什么神奇的舞蹈动作,只能姑且把它称为现代先锋东洋舞蹈,中岛敦手打得直腿踢得正,最后还送了大家一套军体拳。

“骑龙步!”中岛敦大声喊出来。

骑龙?你想骑什么龙?

芥川龙之介举着酒杯坐在地毯上折着腿无语凝噎,他最后直接用手捂住了上半张脸不想继续看,但最后还是没忍住看完了。

芥川龙之介的母亲率先捧场带头鼓掌:“好!你媳妇儿身体真好!”

中岛敦冲自己婆婆猛地一鞠躬,虽然他还没有接受自己早已被这家人强行搞成了媳妇儿的事实:“谢谢阿姨!”

他用力过猛最后以头抢地尔,还是屁屁朝天的姿势,看得芥川龙之介特想上去给他两脚。

最后芥川龙之介把他抱走了,让他裹着自己身上仅剩的最后一件外套,自己则只穿了衬衫和长裤。入夜之后沙漠里很冷很冷,冷到他们的手脚都开始发凉,中岛敦在他怀里伸出胳膊抱住他的脖子:

“我还是要回去的……哥哥,谢谢,你家的饭真的很好吃。”

芥川龙之介没说什么,抱着他的力度更大了些。

“这个地方二十年我都没逃出去,你要真能走,最好的情况就是我们……”

“私奔”两个字还没讲出口,中岛敦的肚子咕咚咚咚叫了一阵,男孩儿又睁开眼睛说:“我又饿了。”

芥川龙之介撇了撇嘴:“忍着。睡前饥饿是美丽的开始。”

中岛敦在他怀里闹了几下:“你这种话术到底是跟谁学的啊……?怎么能用这种标准来要求女孩子呢?而且我还不是女孩子呢。你以后找女朋友可不能这么苛刻……”

芥川龙之介不喜欢他用“你以后找女朋友可不能这样”来指摘自己,我上哪儿找别的女朋友?不过这个地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没有任何改变,也没有任何希望。

芥川龙之介:“吃,吃大份儿的,随便你吃。”

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

中岛敦又闭上眼笑了起来,搂他搂得紧紧的:“谢谢妈妈,妈妈真好。”

-

中岛敦为了找到通往外界的出口,每天都穿上运动服假装在跑步锻炼地满宫绕,结果他发现不但没有出口,这座宫殿只会越来越深不可测,每次自己只能找一个显眼的石柱子或者斯芬克斯像坐下来,找一个仆人手脚并用地跟人家比划,再让这个仆人去找芥川龙之介,等他过来接自己。

芥川每次坐着马车一脸不耐烦地过来中岛敦都有点儿给人添了麻烦的愧疚感,被他拉上车坐好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他搞不懂芥川龙之介为什么生气,明明自己一直都对他很有礼貌,只是做不到相敬如宾。

比如自己说谢谢或者对不起的时候,芥川龙之介总是会不高兴,撒开手不理自己。

芥川龙之介自初遇那天起到现在一直没动过真格,亲是亲过了,摸也摸过了,但正事儿还没做。

他说过还没过门的未婚妻不可以穿内裤,就果真不拿内裤给中岛敦穿,中岛敦又不能跑去洗衣房偷别人内裤,这多不好!

最后中岛敦只能自己手动用草和叶子连了一个原始款的自己换上,某天芥川龙之介把他摁床里乱来,本来气氛很好,情到深处中岛敦都开始喊他哥哥了,芥川摸到他自己瞎缝的那条草裙裤直接傻眼。

然后起身,转过背拉上绣工精致的被子睡觉,连一半被子都不给中岛敦留。

“芥川?”中岛敦知道自己又惹他生气了,可是你为什么要生气呢?我是你的谁呢?

芥川龙之介说睡就睡,卧如弓推都推不动,中岛敦在洒满月光的大床里问他:

“那个……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你不用管我开不开心。虚情假意。”

芥川龙之介说,“明天就给你找新内裤,别把我种的金桔给扯秃了。”

中岛敦的心好像被他捶了一拳,他感觉芥川龙之介也没说错什么,自己怕他不开心似乎只是因为不想欠人情。

但为什么自己会难过呢,在他说自己虚情假意的时候?

中岛敦那晚都不好意思让他分点儿被子过来了,只能裹着那条偶尔被芥川龙之介用来玩点儿独特癖好的鱼鳞片裙子睡觉,一觉醒来果然感冒了。

芥川龙之介起得很早,回房间的时候给中岛敦端了早餐和感冒药。这座宫里没有药,所有适用于普通常见病的药物都是芥川龙之介自己做的。

中岛敦瞎扯下来的叶子和草就是芥川龙之介在沙漠之中辛苦培育出来的草药和金桔,夺笋呐!

中岛敦看到那碗药才意识到自己又给芥川龙之介惹了大麻烦,只能一顿暴风进食把早餐一点儿不剩全吃光,再把药乖乖喝了。

芥川龙之介坐在床头,还是一句话没说,中岛敦把自己用过的餐具都乖乖摆好放在餐盘上,拽过厚厚棉被盖上一秒睡了。

芥川:“……会不会突然发烧?”

中岛敦不想看到他的脸,至少现在不想:

“不会的,有被子盖就不会发烧。”

芥川龙之介知道自己算是间接把他弄感冒了,他却一点儿怨言都没有。一个憋着不说“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一个憋着不问清楚“你是不是喜欢我”。

“要不要我抱着你睡。”芥川龙之介的声音轻轻落在床边,但中岛敦茶足饭饱血糖一上来,困意根本挡都挡不住,真就一秒睡着了。

中岛敦的眼角带了点儿眼泪,芥川龙之介过去用食指指腹揩掉,但愿只是生病流的泪。

-

这种迷茫又彷徨的生活持续到了下一次选亲开始的时候,中岛敦还是穿着那身保守又守男德的运动服出场,他本意只是想吃蛋糕喝奶茶顺带偷点热乎乎的包子回房间当宵夜。

自从那次小感冒之后他跟芥川龙之介就再也没说过话,谁也不先低头,最后中岛敦索性当这个人不存在,开始跟着其他美女姐姐妹妹画画听歌读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王子。

昨晚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被爸妈叫去弹琴,结果两老意外发现他俩是分开过来的,坐在凳子上弹琴的时候一个不看一个,四只手在琴键上疯狂窜动,节奏完全乱掉,谁也不让谁。

爸妈看出来他俩在赌气,原本打算商量一下婚期,看他俩那样儿就没好开口。

中岛敦其实倒也不是单纯为了吃才过来的,他纳闷儿既然自己是芥川龙之介未婚妻,这位朋友为何还要继续来相亲?吃着碗里瞧着锅里?

……呃,但是自己好像也没有被他吃。芥川龙之介从来没对自己做过任何真的很过分的事情,雷声大雨点小,有的时候自己跟他打闹掐他手背拉他胳膊留下的痕迹甚至都更深。

芥川龙之介跟着哥哥们一起出现的时候中岛敦怀里抱着的肉包子咕噜噜掉了一地。

“不守男德!”中岛敦大喊一声呔,但这里太热闹,他俩之间的距离太远,芥川龙之介根本没注意到中岛敦也来了。

芥川龙之介今天确实蛮异域风情,脖子上套着金色颈环,衣服直接露肩露锁骨,橙色袍子白色灯笼裤有够复古,又土又洋,穿的鞋跟中岛敦小时候看的迪士尼动画片儿里的黑皮王子差不多。

第一直男用手盖住自己眼前芥川龙之介的身子再看他的锁骨,好家伙,你给我说他穿了裙子我都相信!

芥川其实几乎完美放弃,反正中岛敦不喜欢自己,那自己过来认识什么新朋友都跟中岛敦没有任何关系。

第一回合中岛敦倒是还能接受,一个美女过来挨个打招呼,芥川龙之介那个时候忙着吃饭,嘴里塞了鸡汤根本没空搭理人。

第二回合中岛敦也能接受,一个女孩子过来邀请芥川龙之介跳舞,芥川正在嗑瓜子儿,误以为人家女孩子也想吃,还塞了一把瓜子过去。

第三回合中岛敦不淡定了,一个姐姐指名要带芥川龙之介回家,芥川被cue的时候也表现出有点儿小意外的表情。

所有人都在起哄鼓掌的时候芥川龙之介才把视线放在中岛敦身上,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中岛敦过来了?中岛敦在房间里动一下咳嗽一声自己都知道。

中岛敦一把子不淡定了,你穿得不守男德就算了,你还随便跟女生回家!

不守男德!!!

芥川龙之介打算找个时间买张机票把中岛敦送回日本,眼不见心不烦,这人既然这么不主动那就是不喜欢自己的表现。芥川龙之介没什么假想敌可供嫉妒,他只觉得有缘无分。

不过还是会嫉妒的,中岛敦吃饭时眼睛亮晶晶的,比看自己的时候还开心。他总是会想中岛敦以前爱过谁、爱什么类型的人,并对这些凭空想象出来的模型隐约感到嫉妒之情。

嘴上说智者永不入爱河,但男人全是真香怪,爱上之后都会困惑: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中岛敦迟钝到没发现芥川龙之介恰恰是最守男德的人:跟所有女子保持距离,老婆不开窍也不闹不上吊,时不时气你一下,偶尔给颗糖吃或者喂你喝粥,但又不说自己不开心,把你的心抓得死死的,反倒需要你去安慰他。

但中岛敦最基本的情绪感知能力还是在的,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生气。

美女朝芥川龙之介伸出手的时候中岛敦一副一千米跑冲刺的表情,老虎呲着牙跑了过去扑进芥川龙之介怀里:

“你——不——守——男——德!!”

芥川龙之介被他撞得肋骨都在痛,人差点儿没了,他抱着中岛敦的脑袋摇了几下:“你凭什么要求我啊?”

“我不是……”中岛敦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像只窝在半夜三点才下班回家的主人怀里委委屈屈想喝牛奶的猫,

“我不是不喜欢你……我怕你骗我……”

“我是那种人吗。”

“除非你说爱我,不然我不会相信你的。”

中岛敦嘴一快就说了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喜不喜欢我啊?”

难道芥川龙之介说得还不够明显吗?他的心意昭然若揭。

中岛敦对芥川龙之介的百般注解构不成万分之一的芥川龙之介,却是一览无余的他自己:脆弱,自卑,敏感,以至于被爱的时候还不太能跟上节奏和步伐。

芥川龙之介摸了摸他泛红的鼻子:“我爱你。”

中岛敦被他抱起来往外边儿走,现在可是深夜,沙漠里冻得要死。

中岛敦很有男子气概地一把子脱了自己的运动服外套把它往芥川龙之介身上套:“把你的锁骨遮好再出门。”

芥川龙之介冷笑一声:“除了你没人敢看没人敢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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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月还是要回横滨度的,主要是横滨有海有船,中岛敦喜欢。

芥川龙之介跟他算是真的私奔了,反正沙漠里的人过不来,也抓不到他俩。中岛敦跟他生米煮成稀饭那天,也就是芥川龙之介穿着锁骨都遮不住的衣服向他表白那天,直接把那套衣服给扔了,说:你穿女装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穿着女装×我?

“那不是女装。”芥川龙之介先摆事实讲道理,然后再带点儿感情,

“我喜欢穿什么×你就穿什么×你。”

魔幻人生,还没领到高中毕业证就已经结婚了,而且目测自己老公家里非常有钱,自己一辈子不上班都没关系。

中岛敦回忆起在沙漠里跟他相处的点点滴滴,都过了这么久才实话实说:“哦,原来动手动脚的真的只有我,摸你的是我抱你的是我,亲你的也是我。”

但结婚之后就不一样了,中岛敦确实搞不懂他们沙漠人的独特爱好,是怎么可以满宫做那种事的?而且每次被芥川龙之介拉着做的时候,旁边居然一个人都没有,难道芥川龙之介事先打过招呼“不准路过这里不要来打扰我”吗?这可太丢脸了!

中岛敦回学校拿毕业证书的时候芥川龙之介就搬了条凳子坐在他旁边等他,老师在台上问:“中岛,你的志愿同意书需要家属签字呢。”

芥川龙之介早就给他签好了,黑色钢笔戳下去力透纸背挥斥方遒:

“丈夫芥川龙之介已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