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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甜蜜让我开始相信命运
感谢地心引力 让我碰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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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岛敦其实一直、一直都非常感谢芥川龙之介,谁都曾有过瞻前顾后畏缩不前的时刻,或许是一个人离家求学,也或许是信用卡刷光光只剩最后四百块钱,中岛敦日后也无数次向芥川龙之介直言自己的青春期尽是不好的事。

至少回忆起来的时候,偶尔闪现而过的快乐时光总是会被更大片的阴霾完整地盖过,可芥川龙之介是唯一一个以无心之举救下中岛敦的人。

在学校里人总要有技能点加以傍身,否则就是毫无特色和可取之处的“下等人”,要么性格开朗一张口就是漫才达人变成人群中的焦点,要么成绩在年段前三挥笔就是洋洋洒洒几千字,要么家境优渥每个月零花钱都拿到手软,显然中岛敦一样都不占。他只有一张怯生生的脸庞,跟同学老师长辈甚至陌生人对话都有些拘谨生怕出错的嗓音,彼时他刚过变声期,说话时嗓子仿佛会带沙。久而久之他决定少说话。

被孤立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每个人都有玩不来不想多接触的对象,可不来往和主动地去欺负是两码事。

那是一次期末考。中岛敦低头捂着肚子在座位上咬着牙忍耐,写完考卷交了就可以走掉,顶着横滨七月的酷暑在下午两三点考试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体验,偏偏大课室里的空调又不巧宕机,一两百个人挤在里面像下饺子,热腾得几乎能蒸发掉。中岛敦头昏眼花的时候还不忘记咬着牙强忍腹痛,他不敢发出什么声音,本质上来说是他不愿意面对自己发声告诉监考老师“我肚子不舒服”时,齐刷刷朝自己行注目礼的人群。人群让他感到恐惧,哪怕一道平平凡凡的目光都会让他觉得自己在被考量、被不礼貌地揣度。或许事实确是如此,但芥川龙之介日后会用行动告诉他,你什么都不用怕,什么都不用在意。

中岛敦等了十分钟,手一直往前伸等待坐在前面的同学把崭新带着油墨气味的答题卷和试题递给自己,可一直都没有结果。他们好像把自己忘了。

中岛敦周围的几个同学悄悄对视,然后发出几声轻却刺耳至极的冷笑,中岛敦彼时已经无暇管这些,他痛得快死了。

芥川龙之介戴着学生会的金色臂章走进来时中岛敦已经趴在桌子上有些不省人事,黑发少年走过去摇了摇他的胳膊把他弄醒,中岛敦才勉强睁开眼,满脸是汗嘴唇苍白地说:“……对不起,我没有试卷。”

芥川龙之介觉得莫名其妙,他很快站直了腰环视一圈高一考室,作为高二的学长,他确实一直没遇到过此类问题。

他瞬间理解了中岛敦的境遇,然后敲了敲中岛敦前面那桌人的手:

“你为什么不递考卷给他?”

一群心怀鬼胎的臭小孩眼神游移、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芥川龙之介便用整个考室都能听到的音量说:

“考室里的空调坏掉,目前还修不好,抓紧写完卷子交了就可以回家。另外,希望大家用平常心对待考试,不是故意不传卷子给你讨厌的人你自己就能拿高分的。耍这种小聪明在大考面前毫无意义。”

中岛敦手里的笔滑落出去,整个人倾斜歪倒跌落出椅子,倒在了地上。芥川龙之介知道他已经中暑了蛮长时间,跟另外几个学生会执勤的同学一起把他背去了医务室吃药休息。

芥川龙之介像中岛敦这么大的时候也不理解自己周围的人,其实现在他也不太理解,但他知道人不能让别人替自己做决定,千万不要让别人左右你的人生,干涉你手里所有重要的事。中岛敦在班里被欺负了多久,他不得而知,也不知道这样的事件是不是第一次。

那天下午中岛敦上吐下泻搞了一个小时才彻底平复过来,芥川龙之介开完会之后路过医务室,将手指弯曲起来敲了敲门。

那是中岛敦第一次看清芥川龙之介的脸,傍晚很给面子地吹来好几阵大风把不散的高温吹跑,芥川龙之介的鬓发被掀起来,门也被重重地拍关上,隔绝开走廊的嘈杂。

两行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中岛敦意识到自己哭了之后赶紧用手背去擦,芥川龙之介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偏过身子用手捂住嘴咳了两声。

中岛敦明明一点都不普通,从发色到眸色再到整个人的气质,芥川龙之介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人。

中岛敦说谢谢的时候芥川龙之介表现得更为僵硬,两个人在一起梗了很久,最后芥川龙之介问他:“你这样多久了?”

中岛敦:“啊?我这是第一次中暑。”

芥川龙之介:“不是,我说的是……”

中岛敦知道他意有所指,却还是打断了他:“这是第一次。其实都是小事。”

中岛敦居然认为班上的人趁他跑去上厕所的时候故意把黑板上写下的今日作业用黑板擦擦掉这件事是小事,你的同学故意不让你知道今天作业是啥难道不是在欺负你吗?芥川龙之介知道之后无语得讲不出话,可明明他们才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芥川龙之介问他:“这次正巧是我值班,如果还有下次,我不在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中岛敦没有答话。当事人永远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完美的。其实完美是一种人穷其一生都达不到的状态,因为我们只会做事件发生时自己最想做的事,而不是反复思考理想,然后再遵循计划做出决定。

在那之后中岛敦会大声地在班里问“请问是谁把我的水杯摔坏了”“老师,我不知道今天的作业是什么”“考卷为什么少了我的这一份”,班上的人还是一副闭着嘴冷冷看着他的样子,可现在多了几分躲闪和心虚,很明显是被震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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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上高二之后中岛敦的生活终于迈进了正轨,没有乱七八糟的人欺负他,他也渐渐适应了人们向他投射来的目光。没有安全感的人总是会把事情想得特别坏,其实他们只是把自己当成了局外人,所以怎么看怎么像自己被忽略了一样。虽然确实曾有不友好的事发生,但中岛敦现在慢慢感受到了自己身旁同学们的善意。

毕竟不管日子怎么过,做人还是要幽默。切实地感受到暖意之后,中岛敦也不再这么害怕了。

这天又是期末考前复习,中岛敦从一楼文印部带来一叠黑白证件照,走进教室之后立在自己的文具袋前面,管同班同学要来电子烟靠在证件照上。

“敦仔,你在干嘛?”

同学们吃着小零食纷纷探头过来,这一年中岛敦变得阳光多了,会笑、会主动直接地表达自己谢意、也会很合时宜地吐槽了,这样很好。

中岛敦竖起食指贴在唇上:“拜一拜考神,大家都不要说话,不然就不灵了。”

芥川龙之介现在高三,次次都考年段第一,除了社会学稍弱之外几乎没有短处,而且本人不怎么爱搭理人,在路上被搭讪或者送礼物一律不理。也是之后中岛敦才知道,芥川龙之介不是装高冷,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而已。靠近你之前觉得你遥不可及,其实你也很笨笨啦。

考前又有学生会过来巡逻,芥川龙之介今天又被分到执勤臂章,他昨晚没睡好,今早脸色差到极点,臭着脸路过中岛敦班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用A4纸打印出来的自己的黑白大头照,中岛敦给自己点了电子烟非常虔诚地叩拜着。

同学们超小声地提醒道:“敦仔……”

敦仔敦仔,丰富多彩。

中岛敦紧闭双眼双手合十放在头上继续拜考神,直到芥川龙之介抱着胳膊走到他身后扫射一圈周围,所有人坐回原位不敢说话。

谁敢惹芥川龙之介?只有你中岛敦。

芥川龙之介才想起来这是一年前自己看到过的那个小孩儿,一年过去了你怎么还咒我死呢?

学长气得用舌头在嘴里顶腮,芥川龙之介抱着胳膊冷冷道:“跟我出来。”

中岛敦那天下午跟芥川龙之介解释了半个小时,芥川龙之介就这么抱着胳膊听他把整件事情捋清楚,最后中岛敦红着脸,还是当初快要哭出来似的表情:

“哎呀……我去自助打印机弄的嘛,忘记点彩印键了……你说我要是打印了彩照这问题不就解决了……”

芥川龙之介被他气笑了,那天晚上他俩一起吃了顿饭,中岛敦提前站起来说我付钱,芥川龙之介用手托着脸颊损他:

“双人套餐你一个人吃了四分之三,你不付钱确实不太合适。”

服务员小妹带着甜美笑容路过,拍拍中岛敦的桌前:

“你学长是这里的会员,已经用积分抵扣啦,你除了双人套餐之外还吃了三盘肥牛,如果味道好的话可以在点评软件上写评价哦,我给你返现。”

芥川龙之介盯着中岛敦冷笑:“……”

中岛敦汗如雨下:“……”

2

优秀的人每一年都有大进步,中岛敦的生活中虽然有芥川龙之介这么一抹别样的色彩偶尔到访,他们却没有再多交集。芥川龙之介五年之后从戏剧学院毕业正式开始演艺生涯,好好上完课才开始接戏的作风确实和别的同行不太一样。

中岛敦彼时还在念大三,他俩又巧又不巧地进了同一所学校,中岛敦学设计,芥川龙之介学话剧理论与表演。

芥川龙之介一年只有一个月的宣传期,其他时候在干嘛他粉丝都不知道,不过靠他这种奋斗劲儿恐怕又在钻研新技术了。这次新电影路演第一站便是芥川龙之介的母校,中岛敦吃完午饭之后被同学拉着进去看,是不是混娱乐圈儿的人都长这么好看?中岛敦一眼就发现芥川的脸比自己上一次见他又小了一大圈,整个人白得像假人雕塑,五官也立体了很多。其实都是瘦出来的,只要瘦,五官再怎么扁平都会比以前立体许多。芥川龙之介本就是吃不胖体质,加上儿时患病,穿牛仔裤上镜的时候双腿又直又长又细,中岛敦前阵子在餐厅吃夜宵,门口大电视一直在滚动播放芥川龙之介参演的青春剧。

他在剧里也是白衬衫的学长,中岛敦没来由有点儿不高兴,只能把目光移向别处看似漫不经心地啃黄瓜。这可是演的,可我的芥川学长是真真帮助过我涉过低谷诶。

到粉丝提问环节的时候有一个跟中岛敦同级的男生站起来拿着话筒,在不大的宴会厅里说:“龙之介老公给了我很大的安慰,我也准备去追逐自己的梦想了……”

“老公”两个字一出芥川龙之介就无语,他捂着脸退到舞台最后方低着头等待起哄的声音慢慢消散下去,他可最烦别人叫自己老公了。

中岛敦的心一会儿上浮一会儿下沉,芥川龙之介还记得自己吗?五年,不多不少,但忘记一个人还是足够的。毕竟自己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

芥川龙之介在路演结束之后规规矩矩把手抱着跟大家合照,他也不喜欢拍照,能不笑就绝对不笑。芥川把西装扣子扣好准备下台的时候,中岛敦站在宴会厅大门口就着穿堂风一声吼:

“芥川龙之介你给我把口罩戴好!!!”

芥川龙之介被吓了一机灵,找到声源之后他反而露出释然的表情,什么啊,怎么又是你啊?

观众又开始大笑,芥川龙之介真是被中岛敦整不会了,男人冲中岛敦那个方向九十度鞠躬,然后默默离开现场。

中岛敦却还是不满意,就没了?!所以你到底记不记得我啊?

3

这世界上其实没有死直男,只有想不想做而已。如果不爱你当然就是铜墙铁壁一块,爱你的话连你晚上洗澡浴室里的洗发露快没了都巴不得撕一张便签纸下来写好给你贴在墙上最醒目的地方生怕你看不见。芥川龙之介要到中岛敦电话号码的时候中岛敦却又开始警觉:您这算不算私联粉丝?

芥川龙之介在电话那头没好气地说:“你是我粉丝吗?我的戏你看过吗?我的歌你听过吗?我的热搜你一条都没点进去过吧?”

中岛敦秒答:“不是。没有。没有。没有。”

说完之后中岛敦觉得自己可真不够意思,内疚地想我这还不如粉丝呢,

“……因为我不追星嘛……”

芥川龙之介这下又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中岛敦问他:

“我们可以在一起吗?我喜欢你,学长。”

芥川龙之介已经很多年没被人乖乖用学长称呼过,认识自己的人都叫自己芥川,刚被国际电影节大奖提名的璀璨新星甚至有点儿害羞把持不住:“……不。”

中岛敦的心凉了一半:“啊?”

芥川龙之介在酒店阳台上把没抽完的烟插到花盆里,像怕被老婆发现一样,其实中岛敦现在跟自己隔了十万八千里,自己在韩国,中岛敦在横滨:

“我说不要叫我学长。”

“哦,好的,芥川先生。”

“怎么又叫先生了?”

“那要叫什么嘛?”

芥川龙之介闹别扭了:“你自己想!”

中岛敦在宿舍里老头踱步几圈,最后头顶的小灯泡亮了:

“老公什么时候回横滨啊?”

4

跟芥川龙之介在一起之后中岛敦也借机认识了不少娱乐圈前辈,芥川龙之介的前辈太宰治就是其中一位,芥川龙之介还纳闷儿为什么中岛敦跟太宰治能一见如故玩这么好,从见面到被各自老公捞走各回各家依依惜别这几个小时里面能嘴巴不停地说,像上辈子是被封了嘴巴憋死的似的。

中岛敦跟芥川龙之介都没有那方面的经验,于是中岛敦只能在那件事情正式发生之前多方打听做好心理准备,他问芥川:

“你那个怎么样?”

芥川龙之介坦言:“不知道。上次跟中也先生他们一起泡温泉换衣服的时候看到过,我跟中也先生差不多。”

中岛敦又打电话给太宰治:“中也先生怎么样?”

太宰治随口一答:“不怎么样。”

中岛敦继续问:“不是,我说的是……”

太宰治瞬懂,面如死灰:“我这辈子就没有为男人拼过命,不然我为啥每周开工都请假?”

中岛敦撂了电话就动了收拾行李跑路的念头,太宰治一米八几大高个儿都能被中原中也折腾得开不了工,那自己岂不是要被芥川龙之介打击报复直至下半生无法直立行走?

芥川龙之介那晚回家的时候中岛敦正跟着Tik Tok里的辣妹跳舞,伴奏当然是这一年来最耳熟能详的《WAP》。中岛敦掀开衬衫下摆高抬腿直接在穿衣镜前劈了个叉,然后倒在地上撅着臀摇晃起来。

芥川龙之介把这糟糕的画面全看完了,他走到中岛敦身后提着中岛敦衣领把人提起来砸进一旁的沙发里:

“我在地下车库就听到你在糟蹋我的地板!”

中岛敦有点儿委屈,我这不是在为了晚上的事情热身嘛?

白发男孩儿小小声地问他:“我跳得好吗?”

芥川龙之介咽了一口口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腿:“坐在这里跳。”

1.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刚准备偷偷在办公室里亲一下的时候,芥川龙之介带着中岛敦走了进来。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遂火速坐回原位,各自捂着自己的脸不说话。

芥川龙之介左看了一眼中原中也,中岛敦右看了一眼太宰治,一黑一白两个脑袋同时转向对方,然后往彼此嘴里塞了根棒棒糖。

中原中也把帽子摘下来放在桌面上,用另一只手战术扶额,一旁的太宰治手上没东西,没办法,只能两只手一起捂脸。

芥川龙之介:“你俩干嘛了。”

中岛敦吃了口牛奶味儿棒棒糖:“太宰先生他……”

太宰治连忙一手遮住脸一手伸出去阻止他:“不不不,别说!!”

就算不说芥川龙之介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呃。”

中原中也把手指从脸上挪开便对上芥川龙之介那张脸,如果肤色稍微黑点儿还可以说是铁青,但他白得反光,又白又黑脸,其代价就是发乌发灰。芥川龙之介抱着胳膊含着根可乐味儿棒棒糖,挑了挑下巴:

“你俩该怎么办?现在。”

太宰治双手握拳挡在额前,转头轻轻瞪了中原中也一眼:“你问他。”

问中原中也,中原中也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所以港黑五大干部之一只能说:“……我也不……”

但这么说又有点显得太不负责任了,毕竟这条“人命”是自己造出来的,但彼时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各自在外边儿过着或自由自在带着黄昏颜色的生活或在黑夜里探寻活下去的真实,他们却都在爱情上笨得可以。中原中也忽略了一个问题。

中原中也低头说:“那就先结婚吧。”

太宰治盯着他隐忍咬牙的侧脸没说话,时间时间请你走慢一点……当初那个脸颊嫩嫩的橙发少年早已脱下水洗过无数遍又旧又品味成迷的红配绿衣衫,把头发留长以致于每次都会被飓风吹乱,从鼻梁到下颌线再到眼眸都跟七年前不一样了。以前中原中也会害羞会脸红挠头说你不要乱说话了好不好,会在把自己逼到墙角又听见自己低低地笑之后破功说“你笑什么啊,不准笑!”,而现在的中原中也又成熟了太多太多。

成熟到自己觉得他只是在完成任务。

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搞不懂这两个人,只好站起来先走了,走之前留下一句:“孩子出生的时候我们买东西过来看。”

中原中也:“……喂,你们想这么周到呢?”

太宰治在桌面底下搓了几下手,绷带都快被他弄松了:

“……中也。”

中原中也看向他,有些疲惫了,嗓子都快哑了:“干嘛。”

但不得不说……中原中也现在确实更帅了,虽然自己见他第一面就知道他很帅,但自己可从来没承认过。

太宰治把凳子往他那边挪了一点,中原中也一看他有主动凑过来的意思也笑了出来,把腿岔开等太宰治过来。太宰治双手捧住他的脸时两个人都努力憋笑,哪怕生活里还有许许多多的不安定因素随时等待着发生不测,但好像只要中原中也在自己就不会太无措。

中原中也闭上眼等他亲上来,太宰治的嘴唇都碰到中原中也的鼻尖了,中原中也浓密的睫毛和薄而性感的嘴唇在自己眼前无限放大再放大……再靠近一点点就好,再一点点就能把这个在外边儿呼风唤雨一呼百应动动手指就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男人拥入怀中,让他成为自己独有的东西。太宰治其实时常会感到酸涩,并不是因为中原中也对自己不好,相反地,是自己怎么都觉得不够。安全感这东西,汲取多了就会变得贪婪,既然你不介意,那我以后就继续独占你了。

这时森鸥外猛地从外推开门,手里提着五包进口婴幼儿小号纸尿裤:

“我来看你们了!嗨呀真是的,我说什么来着?干部的位置一直给太宰君留着,其实也不是非要让你回来工作,意思是中也君早晚会把你再带回来!”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火速分开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捂着脸不说话。

那晚刚回家太宰治就被中原中也按在了门板儿上,手里大包小包母婴用品还没来得及搁下,中原中也拉着太宰治衬衫外面的系带将他的脑袋往下压,悄悄吞了一口唾沫,然后狠狠亲了上去:

“……白天老有人来打扰我们,现在可以了。”

太宰治皱着眉有点儿想笑还有点儿想哭,最后全部以吻封缄:“……哼哼,中也真是笨蛋。”

2.

太宰治总觉得自己应该记个仇才是,谁让中原中也跟自己先上车后买票!但中原中也这人还真是奇了怪了,愣是挑不出错来,太宰治不由地回忆起十五岁那年的事,那时的自己被称为幽灵,真是恰如其分的昵称,毕竟自己也不懂到底什么事情值得自己去奋不顾身地做。

直到中原中也出现。中原中也跟自己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但就是因为太不一样了,导致自己老想着偷偷看他几眼。

太宰治当然不会告诉中原中也,是中原中也那张脸和那副身材治好自己的性冷感的——中原中也笑、清嗓子、接电话甚至只是双手揣裤兜里叼着烟朝自己走过来,自己都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

肚子越来越大之后太宰治上厕所也越来越不方便,中原中也提前给他买好了立式地灯,睡前中原中也会过来打开开关,暖黄色但又不是很刺眼的光打在太宰治身后的墙壁上,太宰治半夜睡醒想喝水或者要翻身都是中原中也帮忙。

太宰治:“开灯,我想喝水……”

中原中也掀开被子爬起来:“……好。”

五分钟之后太宰治又睡不着了:“……关灯。”

中原中也咬着牙:“……行。”

普天之下谁能让中原中也起来关灯开灯端茶倒水折腾半个小时,还是大半夜?中原中也的起床气可不是盖的。

太宰治总觉得有点儿太难为他了,于是以后起夜都不好意思叫他,自己扶着墙慢慢走到卫生间门口眯着眼开灯的时候,中原中也又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轻轻搂住了自己的腰:“怎么不叫我?”

太宰治晕了:“……行吧……”

他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见外什么,直到中原中也有一天在家里被茶几桌脚磕到了脚趾,疼得他躺在地毯上休息了半个小时,一直喊疼,直到太宰治把轻松熊创可贴拿出来给他贴上又抱着他呼呼了一会儿,中原中也才起来:“好了,不疼了。”

太宰治:“故意的吧你!开污浊的时候浑身是血哼都不哼一声?”

中原中也在他怀里闭上眼:“我是为了谁用的污浊?”

太宰治刚准备说“为了全体横滨市民”,但又觉得这个借口站不住脚。

语塞片刻之后,太宰治说:“心意领了,谢谢。”

这是他第一次对中原中也说谢谢,都这个时候了未免显得有些肉麻,太宰治又开始不好意思了。

中原中也把他的手指拉过去放在唇边亲了一口:“不用谢。”

太宰治问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中原中也:“嗯?什么。”

太宰治轻轻挑起自己长衫下摆,指了指自己的小腹。

中原中也一下子破防,从容不迫滴水不漏的脸粉碎被打回十五岁臭小子的原型,他红着脸想了会儿才说:

“其实我也没准备好……但是我会做个好父亲的。”

太宰治刚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中原中也总算想起来自己忽略的那个问题是什么——

如果太宰治不愿意给自己怀的话,那他根本不会让自己无套啊!太宰治这么聪明,能吃这种哑巴亏?

中原中也像是把太宰治的把柄死死握在手里一样——开玩笑的啦,都两口子了还说什么把不把柄的?

中原中也补充了一句:“我爱你。”

太宰治揉了揉他的头发,让他尽情靠在自己大腿上撒娇:

“嗯嗯,我知道哦。”

3.

生产顺利结束之后中原中也算是请了顿大的,从小到大认识的朋友能请来的都请来了,太宰治忙着去跟阿姨姐姐妹妹们聊天儿,晚饭的时候他俩就没坐在一起。

喝得正上头的时候中原中也说:“今天……主要是我开心,把朋友们都请来聚一聚,真心的。”

朋友们纷纷点头,太宰治在大圆桌对面也听得一字不落,心里有点儿泛酸。中原中也知道他容易吃醋,所以打直球说我爱你我喜欢你我最爱你从来没停下来过,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用手把太宰治拽过来抱在怀里亲几下,太宰治受不了了才放开。

中原中也喝到快昏过去的时候举着酒杯笑得有点儿傻:

“……太宰呢……?我媳妇呢?谢谢我老婆陪我……为了我做了很多,我……爱……”

“我爱太宰治”这句话还没说完呢,中原中也酒杯一扔直接倒地不省人事。

太宰治跟着众人一起笑出来,好像也就是趁着中原中也喝醉了,太宰治才敢放心大胆地说出来:

“我也很爱你。”

4.[if线]

太宰治这天上班摸鱼,点开知乎随便刷刷,发现一个问题:

“上司是自己老婆是什么样的体验?”

高赞回答第一条就是用四川话写的:

“一个月工资四五千,回家交完没得钱,好不容易买包烟,他还嫌臭不给亲。”

太宰治笑得扶墙冷静了五分钟,冷静下来之后查查这个回答的IP,果然是中原中也发的。

那晚中原中也被赶去睡书房,被太宰治塞了个枕头一脸懵的中原中也:“……?”

太宰治笑着说:“不好意思啊,实在是对不起,下个月工资条里给你加个买烟的款项。”

中原中也还以为他不懂心疼自己呢,第二天自己出门打架浑身是汗和血,太宰治从房车上跳下来往自己这边跑。太宰治的长款风衣里有一包未开封的餐巾纸,中原中也眯着眼蹲在地上平复呼吸的时候太宰治蹲下来一张一张纸地帮自己擦脸,擦完了再摊开自己的手掌心继续擦血。刚弄干净新的血就又顺着额头滴了下来。

太宰治抿紧嘴唇,最后把自己的红围巾拽下来帮中原中也捂在出血的地方。

中原中也问他:“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太宰治没看他的眼睛:“我哪里不开心了,员工绩效不错我笑都来不及。”

中原中也有些严肃地盯着他看:“那你笑给我看。”

太宰治:“……?”

中原中也耸耸肩:“你刚刚好像,露出了要哭出来的表情啊。”

太宰治把他搂进怀里,抱得紧紧的,不让他再说了。

我号称黄金右脚
横冲直撞天下无敌自由来去
怎么踏进这禁区马上败在你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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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无意成为任何人的男主角,更不想成为谁的女主角,把他美好又充实的生活节奏打乱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没有谁能像我自己对别人那样跟我讲话,进一步说就是永不低头永远这么拽,除非是给我发薪水的那个人。谁离了谁不能活啊。

十五岁刚被红叶大姐带着参加工作的时候第一天上班他还找不到餐厅在哪里,刚买杜卡迪回家的时候还骑得歪歪扭扭出街还会被路上的半老男人嘲笑“你个小短腿”,彼时中原中也只有十五岁,但他并未因此受伤。少年在天桥之下chua的一下转弯向老头头儿冲过来,摘下头盔说了句:来,您来开,我把钥匙给您。

中原中也的杜卡迪在柏油路面上刮蹭出一道很深的白色划痕,是翻修团队看到了要骂人的程度,车轮还险些碾到老头头的老布鞋。少年摇了摇后脑勺的那一小撮橙发,狠狠甩给看热闹路人一个无语至极的眼神,又戴上头盔冲了出去。这一天之后他就学会了骑车,控制力爆发力都极强,其实十五岁孩子的气势大部分时候都是装出来的,表面强硬但心里早就流了千百遍眼泪,问天问大地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中原中也却跟普通小孩子不一样,或是出身或是过往经历或是曾经在羊中与其他孩子朝夕相处培养出来的品性,他想笑就笑,觉得笑不出来就当真不笑,既不谄媚也不逢迎,不为任何事情折腰,即便俯首称臣亦是心服口服。

但少年也有较真的时候,比如他那天晚上回家跟太宰治挤在不足三平方米的小厨房里做饭,太宰治舀了一勺豆腐汤出来先递到中原中也唇边,中原中也差点儿没被烫死。

中原中也:“你想烫死我啊。”

太宰治:“冒着热气儿的你自己看不见啊。”

中原中也:“谁会拿这么烫的汤给别人喝还不告诉别人一声啊?”

太宰治:“……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吹几口气,其实我不是想让你喝。”

……

中原中也掐着他手腕拧着他脖子像拽住一只小黑猫缉拿归案一样把他扔沙发里面还来了个旋转跳跃我闭着眼,太宰治笑嘻嘻说他笨,中原中也却很认真地压了上来,问道:

“……你之前说一个人腿长不长怎么看来着?”

太宰治摸了摸下巴:“腕线过裆啊,怎么了?”

太宰治的腿就不用说了,每天脱了衣服走进浴室之前中原中也都要把头从电脑屏幕面前扭过去看一眼,就看一眼即可,太宰治拽下浴巾长腿一迈进浴室留给自己那抹背影的那一瞬间绝顶赞,剩下的无限遐想留给中原中也就可以了。中原中也一边打游戏一边笑,彼时他还没有跟网上的队友连麦的习惯,不然队友肯定要问你丫人菜又爱笑有什么好笑的。

中原中也低头看了一眼太宰治衬衫下的锁骨,扫了一下又撇开视线:“没什么。”

身高这问题就先不说了,他可从来没觉得自己身材差过。太宰治显然嗅出了微微失落的味道。

太宰治歪着脑袋躺在沙发上,自下而上地观察中原中也这张小羊脸,即便也就只有十五岁而已,光看中原中也的背影都能感觉到与旁边路人完全不一样的、凌厉精锐的气势,不知道他以后会长成什么样子。

太宰治用手勾了勾小狼狗的下巴:“是不是有人说你腿短啊?”

太宰治日后无数次骂他“你个矮子”“饭吃哪里去了你”“个头全长在那个东西上了吧”,但从没真情实感攻击过他身材,太宰治在这种方面比中原中也敏感得多。

中原中也一听腿短这两个字就火气上头,咬着牙刚准备高声喝止,太宰治又用食指点了点他的唇:

“你管外面的人怎么说呢?,你说你把外人的话当真干嘛呀,外人对你再差又怎么样,有我对你差吗?”

中原中也冷笑:“嚯,那我谢谢你了哈。”

但实话实说,腕线过裆其实并不少见,中原中也也是如此,只不过太宰治天资过于优越,在外形这一块总是把中原中也迷得不行。

厨房里的汤还在咕咚咕咚沸腾热闹,中原中也却慢慢把头靠在了太宰治胸前,抱着他不下来了。太宰治还是没搞懂他在失落什么,他是在外面被人用鸡蛋砸了吗?因为脸太臭还是太拽?

太宰治把手臂伸到空中顿了几秒,最后抚上中原中也的背,一下一下地安抚:“怎么了,你今天好奇怪。”

中原中也闭着眼摸他的腰:“就是,有点累,每天上课工作,还不能玩手机。”

太宰治被他发质偏硬的一头橙毛刺得嘴痛,最后棕发少年动了动脑袋,捧着中原中也的脸说:

“那你,想充电吗?”

两个孩子额头相贴,头顶的呆毛都碰到了一起,中原中也看着他那双大眼,抱着太宰治换了个姿势,动了动手指缓缓道:

“上来。”

先吃这个晚饭,再吃那个晚饭,这确实不冲突——对太宰治来说。

中原中也长大之后则直接臊他:用的又不是同一张嘴你有什么吃不下的,太宰治操起枕头对着他的脸就是一顿乱打,小猫嘴一张开就乱骂一通,太宰治自己都听不懂自己在骂什么,组合起来的句子都是“你去月球种地吧你”“警察怎么不把你抓走啊”之类的、其实对中原中也来说毫无杀伤力的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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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中原中也拉开游戏房门口厚而烫的门帘,上面用白色油漆胡乱张牙舞爪涂抹上去的“武道”“全部杀光”等等词汇,是刚开始学习读写识字的人打死都看不出来的水平。这里是“羊”内部成员们聚集起来打机做饭玩乐的小别墅,因为逐渐壮大、不比从前那样寒酸穷苦,他们现在的日子过得也算是有滋有味,中原中也在其中起着领导者的作用。前几天他们刚收留下几个不到十岁、瘦成竹竿,低头看见“羊”里的孩子一人一个可以响铃可以亮起来的手机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天外发明一样的孩子,中原中也骑着摩托车去他们的住处送了些新衣服和日用品。

男孩的神色有些为难,只不过中原中也还不太好意思把自己的害羞和窘迫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他略微懊恼地抠了抠后脑勺,把一头橙色头发抓乱:“白濑,过来,帮我个忙。”

外面阳光正好,黑色的门帘儿又很吸热,中原中也甩了甩刚刚拉扯过门帘的手,烫得慌。可是游戏房里开的冷气又实在是太凉,冷得像冰窖,中原中也不由地打了个激灵,抖抖肩膀打了个喷嚏,然后用手指抹了抹鼻下。

白濑笑着把手柄摇杆放下,他正在和其他小孩子玩拳皇2001,中原中也自从在打游戏上败给太宰治之后就私底下悄悄苦练,从不承认自己就是很在意输给太宰治的事,但在行动上倒是颇具能动性。

“怎么了?”白濑递给中原中也一把瓜子,中原中也后知后觉地摊开右手,把蟹黄味瓜子仁儿接了过去,然后把自己左手里拿着的粉红色信纸递出去,像夜晚捕食的狼豹一样低声警告道:

“可别给别人说。”

白濑低头看了看那张飘着刺鼻香精味的粉色信纸,保不齐就是“羊”里的女孩子写给中原中也的情书,自从中原中也好好吃饭好好穿衣服收拾自己并且当上王之后,这样的信件一周至少有三封。要么塞在中原中也枕头底下,要么放在中原中也的鞋柜里,中原中也每次拿到都要把自己的房间门锁再换一遍,你们别进我房间啊!但是没用,“羊”里的孩子都没有什么好的身世,小偷小盗更不稀奇,普普通通地撬开中原中也的门锁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来又何足挂齿。

这件事可别让太宰知道。中原中也越想越头疼,收到情书是小事,毕竟太宰治自己也是个在外面观赏野花还喜欢跟野花聊天谈心的主儿,他俩大哥不要笑二哥。比较烦的是,太宰治要是知道有女生进自己房间,可能就要垮脸了。

“别人知不知道无所谓,不能让太宰知道,对吧。”白濑译出中原中也的潜台词,“说吧,要我干嘛?”

“你帮我看看这几个片假名什么意思。”

虽说算不上大字不识一个的白丁文盲,但中原中也的语文水平确实是不咋地,个性签名都是在网吧里打游戏的时候跟着其他人复制粘贴的火星文,太宰治跟他加好友之后整个就是被土得说不出话。中原中也开始跟白濑一个词一个词地研究:

“这个啊……这个是巧克力吧,对,巧克力,这个女生说给你准备了白色巧克力,塞在你的鞋盒里了。”

中原中也有些脸红:“干嘛非要藏在那种地方啊?!”

“然后说,圣诞节希望能跟你过,市中心新开了一家‘雪染芳’蛋糕店,她想和你一起去做手工翻糖蛋糕。”白濑举着少女信纸一字一句地念,中原中也蹲在他旁边焦躁得再搓了几遍头发:

“可是你知道的,白濑,我……”

白濑答道:“我知道,太宰虽然不算你的女朋友,但你还是把他当成女朋友了对吧。”

中原中也点了一根烟,望着火星点点发呆,半晌才说:“……嗯。”

好死不死,太宰治偏偏这个时候过来找自己男朋友了,穿过长长的回廊之后便是台球桌和清吧,那里有两个女孩子负责看店。她们一边往手指上涂抹带着星星闪片的指甲油一边抬头略略地扫了太宰治一眼,太宰治之前跟她们聊过几次,后来羊王中原中也双手揣进衣兜里走出来,众人纷纷围着他,对着外来的客人太宰治喊了一大声“大嫂好——!”,这两个女孩子从此之后看太宰治的眼神就变了。

怎么说呢,太宰治还是那个帅哥太宰治,但好像味儿就不对了。

“嫂子,来啦。”两个女孩子调皮地眨眨眼。

太宰治的眸子暗而平静,只有这种时候才会稍微尝试一下,眼中带笑着回应她们:“中也呢?”

“在游戏房,好像找白濑有事。”

中原中也还没来得及跟白濑交代完帮自己代写回信礼貌拒绝的事,太宰治就一把子拉开黑色门帘,摇晃了两下手里的小蛋糕。黑色猫咪的下巴微微扬起,中原中也知道太宰治现在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他肯定知道自己又被送情书了,但碍于这么多人在,太宰治懒得也不想在大家面前发作,只用一个笑中带刺的目光提醒自己注意一点。中原中也再清楚不过了,什么啊,你还真把自己当大嫂了。

白濑连忙把信件往中原中也手里塞,中原中也像接了块烙铁一样又赶忙塞回白濑手里,最后那封信被太宰治轻轻抽出来换了个面,放到眼前慢慢地读。

中原中也、白濑:“……”

太宰治读完之后带着笑走了出去,手里的信也没放下,中原中也“喂”了几声之后跟着跑了出去,最后在大房子外的水池边把太宰治拦下:

“喂,你别跑啊。”

“没有,我是想看看,”

太宰治抬头看了看整座房子的构造,“该怎么从外面溜进你的房间呢?”

中原中也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然后把那封信抽出来,折成四方形捏进自己手心里。羊王有些不耐烦了:“行了,别闹。我自己也很头疼啊。”

太宰治说:“干嘛每次都要麻烦别人帮你写回信?我帮你去说不就行了。”

中原中也猛地抬头:“你要说啥?”

本来太宰治还不算不开心,这么一看他可就真不开心了,我就说了这么一句你看你急得!太宰治对大部分事情都没什么兴趣,但中原中也这人确实挺有意思,明明都不算幸福的小孩,可中原中也的眼眸之中,却没有空寂寞落的色彩。

太宰治不说话了,歪着嘴冲刘海吹了口气,盯着中原中也看。中原中也很讨厌这样的感觉——被人狠狠拿捏,自己想什么担心什么在乎什么太宰治全都知道,可是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在想你,担心你,在乎的也是你。这么一看,太宰治玩味戏谑的眼神更是欺负中原中也了,像是稀松平常无聊至极的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带了点同龄间孩子淘气味道的痕迹,哪怕一点点都足矣,中原中也不确定自己能让他每天开心,但至少太宰治跟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不要再难过伤心就好了。

五秒钟之后中原中也说:“……好了,不用你说,我自己去说。”

说罢,羊王抓着太宰治的手重新走进大房子里面,当着大家的面宣布:“行了行了,之前我一直没说话……但是现在我要说了。太宰,是我……”

其他人:“是我们的嫂子——!”

太宰治偷笑着看向中原中也越来越红的脸蛋。太宰治最开始对中原中也抱有的感情其实也蛮单纯,因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待着很无聊,不管去哪里都找不到好玩儿的东西,但逗中原中也羞红了脸的感觉并不赖。抱持着这样的心绪,太宰治就这么跟中原中也纠缠到了现在。

中原中也一狠心一咬牙,脸上的红晕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像某种香薰进了身,他还是第一次在人前承认自己确确实实拥有爱情,而对象是对自己来说也很特别的、闪着独特的微光的人:“对,你们说的都对。”

“所以,拜托,以后别再写这种东西给我了。也别进我房间。”

中原中也摇了摇手里的粉红色信件。

大家纷纷提意见:“你搬去跟太宰住吧。”

中原中也瞪圆双眼,对这个答案难以置信,拜托他可是羊王,哪有成员上赶着盼他赶紧走的?结果太宰治自己却挽着中原中也的胳膊晃荡了几下:

“我房间的锁没人撬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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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双手都拿着枪,一把是用猎枪改装而成,另一把是十五岁的时候打碎一个有钱人的车窗偷来的。他没有背包,全身上下的口袋里只有一瓶哮喘喷雾、两板备用子弹和一包薄荷糖。上身的黑色短款皮衣因为方才的巨大爆炸蒙上一层细密的褐色沙尘,左脸被玻璃碎渣狠狠擦过,留下一道血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明显得有些刺眼。

“救命啊……救命,不要杀我……”

现在是早晨十点,老人慢悠悠地在街上逛着准备把刚买好的菜带回家的时间点,金融大楼一楼的一整排店铺玻璃都被突然而至的爆炸冲击波震碎,一个店员脖子上的领结都被飓风吹得歪斜,她抱着头躲在堆放了金条的货柜之下,跪在地板上发抖,“求求你……”

芥川龙之介把薄荷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来,用大拇指弹开盖子,倒过来往手心里盛了一颗,再拿进嘴中含住。最近真是咳嗽得越来越厉害了,漫天灰尘对呼吸道可是致命的打击,但薄荷糖的沁凉爽神至少能让鼻腔口腔感觉好受点。

吃完一颗薄荷糖之后他将盒子再放回口袋里面,用枪口抵住金店柜员的后脑勺,低声道“去,打电话报警,告诉他们我在这条街上。”

店员全身颤抖着回头:“……”

芥川龙之介看她半天没反应,过了几秒钟之后又提高音量吼道:

“去啊!”

女人爬起来抓过座机拨通了电话:“喂、您好……我是金融大楼金店总店……柜员……我姓小林……对、现在……”

女人躲躲闪闪地看了芥川龙之介一眼,然后飞速将视线挪开,低着头说,“现在,有一个人……拿着枪,在我们店里……”

中岛敦在控制室里打开电话扬声器,在场所有警察气得照现场录像屏幕扔塑料杯和三明治包装纸,他捏紧左拳,右手的钢笔狠狠戳破纸张。这里是临时建立的市内特大暴恐事件应对本部,今天一大清早,整个城市的安宁便被芥川龙之介持械大摇大摆走到市中心打爆了一辆警车还点燃了两个煤气罐导致第一起爆炸案整个粉碎。他没有同伴,身边没有人质,甚至没有背包和行李。没有人知道他下面打算怎么做,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芥川,你到底想干什么!”

中岛敦拍了一下控制台,对着话筒喊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没有人质,不抢劫,不伤人,只是想制造轰动全国的大新闻对不对?你既然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为什么又要做这样的事?当初的我们——或者说,当初的你,令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走上这条路的。虽然我们小的时候都曾许诺过,长大赚到钱能吃饱饭之后也不可以浪费粮食,因为饿怕了,所以每一顿饭都很珍贵。

芥川龙之介的目标就是警视厅,中岛敦知道。媒体早已将大楼围得水泄不通,在代表官方发言的时候,中岛敦和太宰治可不能把这条线索说出来。

芥川在听筒另一端很轻、很短暂地哼笑了一声,中岛敦的心尖跟着颤了一下,像被一阵风吹乱了书页的一角:

“是的,我对什么都没兴趣。但是你一直以来都学不会撒谎,不是吗。所以我有兴趣做你的小白鼠。”

中岛敦把肩章和警察手册从兜里掏出来啪的一下按在桌上,如果今天之内抓不到芥川龙之介,自己会无条件、立刻引咎辞职。

比芥川龙之介小四岁的男孩挂断电话,本想骂芥川龙之介一句流氓怪胎,但碍于这么多人在,中岛敦最后憋出来两个字:“……我不!”

与此同时,太宰治在警视厅顶楼办公室无语得抓心挠肺:

“你刚刚打电话给芥川君啊?”

中原中也用牙齿咬开绷带给自己的左臂简单包扎,半小时前的煤气罐爆炸案中他受了点小伤。只有这种时候,太宰治的绷带对他来说才不是浪费金钱资源,橙发男人点头:“啊啊。”

太宰治轻飘飘地翻了个白眼:“你又跟他谈判?你会吗你就去谈判?你肯定说‘我是机动部队队长兼警视监兼军警部队队长中原中也请你现在就放下枪出来投降’啦!你还会说什么?你不会讲就不要乱讲好不好啊!”

中原中也给自己的左臂打了个蝴蝶结,出于习惯,他还特地让蝴蝶结的两根触须保持长度一致:“大姐你以为在拍戏啊,还要举双手示意自己身上没有武器表达诚意劝他浪子回头,他能手里两把枪在街道上走,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你能保证他之后都不伤人?”

太宰治披上外套打开房门走出警视监办公室,按下门口电梯的“↓”键,第一遍的时候按钮没有亮起一圈蓝光,中原中也又帮他按了第二次。

要不说你就是笨呢,我俩本来就是一个动脑一个动手,你非要越过我自己动脑又动手,如果是平常还好,这种大事儿怎么可以不跟我商量呢?

太宰治继续说:“你说了一句不应该由你说也不必要让你来说,更不能让你这个人来说的话,把他惹生气了吧!现在连金融大楼都快被震塌了,你说怎么办啊?他随便找一套西装穿上钻进另一栋楼里就可以装普通社畜上班了!”

中原中也懒得跟他吵了,两个人在门打开之后一起走进电梯里:

“你今天话好多。”

太宰治被他气得嘴歪:“我……你在说什么啊,这都什么时候了?”

中原中也伸手揉了一把太宰治的头发:“我又没什么事,你急什么。”

太宰治僵硬紧绷的身子一点点松弛下来,他沉吟一会,然后说:

“中也,我的计划从来不会出错,对吧。所以这次,你也听我的,好不好?”

还要特意加个“好不好”,生怕中原中也不知道他心里有多难过着急似的。可是他都这么说了,中原中也还能怎么样,除了由着他来、像以往每一次一样相信他,中原中也还能拿他怎么样?

1

中原中也最后还是听了太宰治说的,带着中岛敦给自己准备的两瓶酒、一包新鲜蔬菜肉蛋、一箱牛奶和一些其他已经有明显使用痕迹的日用品进了警视厅准备的一套普通民房之中。太宰治把他推进去,再扔给他一件红色背心、黑色短裤,中岛敦再以凝重的表情递给自己一双人字拖:“中也先生,那就拜托您了,请一定要装得像一点。”

中原中也有点嫌弃地看了看那双人字拖,他自从有工作之后就再也没穿过脏兮兮的衣裤鞋子:“……”

乔装成普通小市民的一堆物资是中岛敦亲自置办的,他还特地选了芥川龙之介比较爱吃的菜,这样还不够,他叮嘱中原中也道:

“不要给他吃鸡蛋,鸡蛋是发物,他会咳嗽得更厉害。他喜欢吃甜的……但是也不要给他吃,嗓子不好的人少吃甜食。”

中原中也无语了:“……”

太宰治倒是不以为意,甜蜜情侣一夜之间变成警匪仇人,换谁谁反应得过来:“如果是你背叛了人民,你会怎么做?”

中原中也把物资提在手里进了门,顺便把新靴子脱下来换上人字拖,将袜子塞进靴子里递给太宰治:“不知道。但是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特意避开可能伤人的活动,只炸公共设施和标志性建筑。”

中岛敦跟太宰治在门口跟中原中也道别,两个人都穿着全套制服,刚进来工作时中原中也还是他们的大前辈,太宰治脸上的婴儿肥还未褪去,中岛敦就算在合照中笑都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现在这两个人,一个成了紧急应对专家,一个升到了高位,跟用极短的时间便跟中原中也平起平坐。

房门合上前一秒,太宰治伸长手臂搂住中原中也的脑袋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中原中也闭上眼睛笑了:“好了,交给我。”

2

芥川龙之介跟警察一路火并,从市中心打到学区房休闲娱乐医疗一体化的大型社区,再从人群聚集的地方打到城市另一边的老旧居民楼。邻近正午,郊区学校附近的车辆和行人又多了起来,这拖延了芥川龙之介逃跑的时间。芥川龙之介来到更偏僻、更灰暗的地段,这里住着流浪汉、忙着找工作的待业人员和老弱病残,了无生气和活力。

他潜入楼中,将最后一板子弹打开,一颗一颗地塞进弹夹,然后上好,子弹在内腔之中固定,弹出清脆好听的咔咔声。中岛敦就在居民楼下的控制车中,每隔半个小时应付一次媒体安抚民心树立正面形象,芥川龙之介每次看他上电视打官腔说官话都会觉得不舒服,在他眼里中岛敦向来不是适合做这种事的角色。中岛敦的确说不了假话,所以为了把自己的口头支票兑现,中岛敦将会保护这城市中的更多人、做更多的努力,不让自己嘴里的话变成谎言,不让自己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这栋楼中的居民都被警察挨家挨户敲门疏散,只有一个男人扎好垃圾袋扔到门口,另一只手还握着酒瓶将瓶口往嘴里塞,好像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芥川龙之介混在人群之中低头往前走,皮衣里的薄荷糖摇晃着,他斜着眼跟开门扔垃圾的中原中也对视,然后趁乱透过门缝滑进中原中也家中,用枪口对准穿得吊儿郎当的橙发男人。

芥川龙之介将门关上,以极佳的视力和记忆力观察了一遍这间普通民居中的所有陈设的摆件,轻声对一身酒气的中原中也说:

“警察在疏散民众,你不知道?”

中原中也的反应有点慢:“……我知道啊。”

芥川龙之介用枪口顶上中原中也的腹部:“怎么不听警察的?”

中原中也笑了,市井混混脸上最常见的那种笑,好像是听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又好像是在无奈自嘲:“我不相信警察,在家里锁好门比什么都强。”

“你有专业的防盗锁么?这么自信。”

中原中也在椅子上坐下,像根本没看见芥川龙之介手上的枪一样从容,也或许只是微醺意志散漫:“无所谓了。”

芥川龙之介在他对面坐下:“我想喝水。”

中原中也抬头瞪他一眼:“自个儿接。”

芥川龙之介把两把枪放在桌上,摊在中原中也面前。橙发男人盯着闪着银色光泽的枪口,做了两次吞咽的动作,这下他酒醒了——被吓醒的。

中原中也轻手轻脚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饮水机边:“你要喝冷的还是热的还是一半热一半冷的?”

芥川龙之介一脸招架不住的表情:“算了你别接了,回来吧。”

中原中也只好给他一样接了一杯,捧着三杯水走回来放在芥川龙之介面前:“你自己选。”

芥川龙之介把口袋里的哮喘药和薄荷糖也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根据物件从小到大的顺序码得整整齐齐,他的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身上也没有丝毫怪味,如果没有那两把枪的话,中原中也会以为他是非常正经的那种正经人。

“我饿了。”芥川龙之介说。

中原中也心头火起,但这种时候只能顺着他来:“冰箱里有菜。”

芥川龙之介抬起灰眸看他,白皙的脸波澜不惊:“你去做。”

中原中也锭子都捏得死死的了,要平常有人这样对他说话他早就一记眼刀飞过去咬着牙愤愤道“自己没得长脚长手是不是嘛,我请你吃巴掌”了,但现在要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行。”中原中也几乎是一口气一口气连起来硬撑着把这个字从牙缝儿里边儿挤出来的,他走进厨房系好围裙开始洗菜切菜,萝卜丝细如线,芥川龙之介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低头沉默着看他操作,然后问道:

“你结过婚吗?”

中原中也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切萝卜:“女朋友跑了,不然我怎么会一个人住这里。”

芥川龙之介把家里的最后一条围裙拿起来系上,在中原中也旁边切肉,篮子里放了一袋鲜鸡蛋,他的手在篮子上空停留了一下,然后绕过去将料酒和芡粉拿了过来。

“这样。”芥川龙之介说,“我还以为只有家里有弟妹需要照顾的人,还有已经生儿育女的人才会做饭。在我的印象里,男人都不太爱做饭。”

中原中也笑了笑:“如果可以的话,谁都想躺在沙发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两个人也吃不下多少东西,人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亦是压根儿不会感到饥饿,中原中也只能试探性地问他“要不要喝酒”,芥川龙之介答自己不胜酒力,中原中也则继续问“那我可以喝吗”。

芥川龙之介斜着脑袋看他,像是在衡量这个问题于自己而言的利害指数为多少,然后悍匪点了点头,喝点小酒又能怎样。

“大中午就喝酒,也难怪刚才给我开门的时候醉得不成样。”

芥川龙之介轻轻地埋汰了这么一句,语气倒是跟太宰治很像。不愧是师生。

中原中也又开始回想芥川龙之介闹今天这么大一出的理由:人活着确实是需要仰赖一些什么,比如亲朋同事的夸赞,比如工作上的实绩,比如打理好一个小家,再比如写书、出歌、演电影……找不到寄托的人,现在就去死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只是芥川龙之介好像又突然找不到了活下去的理由,与中岛敦不一样,活下去对中岛敦来说不是一个需要找借口来平衡的事,活下去就是他做其他所有事的最终目的。

而芥川龙之介又和中岛敦不一样,离了这份可以让他施展暴虐欲和破坏力的工作,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干什么。所以他只能逼迫自己原初的信仰回到正轨上来,要么就大家一起赴死。

芥川龙之介以水代酒,跟中原中也碰杯:“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中原中也胡诌了一句,“歌手。”

“想出名很难吧。”好像芥川龙之介自己也知道,自己或许活不过今天了,即便自己能够摆脱所有束缚全身而退,中岛敦也绝不会给自己这个机会。他今天话莫名地多了起来,再不多说点,恐怕以后就都没有机会了。

“是啊,不然我怎么会一个人住这里。”中原中也重复了一遍。

中岛敦在控制室内盯着笔记本看,上面被自己铺上一张市内详细交通的地图。

芥川龙之介说出“弟妹”这个词的时候,正在控制车内和中岛敦手握着手互相抓紧彼此互相安慰的芥川银又冒出几滴眼泪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芥川龙之介会从居民楼后门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然后威胁警方给他配车,确保他安全地离开市内。

其实哭一哭也很正常,但中岛敦一直咬着后槽牙强忍,不让自己在芥川龙之介的亲妹妹面前哭出来。他用手背胡乱抹了几下脸颊,然后走出控制车戴上工作证,面向鱼贯而来的媒体记者说道:

“这次事件是史无前例的暴恐袭击,我们将全力抓捕疑犯,希望民众朋友们可以……积极与警方合作,一旦发现疑犯的线索立刻上报。警民一条心,我相信我们可以……”

他将视线别开,看了看远方排列成鱼鳞状的云朵,然后继续看向镜头,实时转播至千家万户电视屏幕上的、初出师门独当一面的年轻警察的脸上,映着正午阳光的流彩,

“我们可以将疑犯绳之以法,相信横滨依旧是那个横滨。”

3

吃过饭之后中原中也换了身轻便的常服送芥川龙之介下楼,两个人在短短半小时内聊了很多东西,从喜欢的女人类型到喜欢的房子户型,再到小时候的梦想,还开了一会儿火车。

中原中也:“就是说你有没有力不从心的时候?忙了一天回家就很想一秒睡了,但刺激我一下就又好了。”

芥川龙之介不知道他是认真的还是乱讲的,芥川自己只有过跟中岛敦的经验:“刺激什么东西啊。”

中原中也:“什么东西是刺激一下就会变长的?”

芥川龙之介:“……”

中原中也叹了口气,很不耐烦地说:“哎,当然是……”

芥川龙之介打了个响指:“胡子。”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聊你妈,不聊了。”

芥川龙之介把两把枪都别在腰间,用皮衣下摆遮挡住,让中原中也走在自己面前,两个人一前一后挪出居民楼后门的窄小巷子。当确保中原中也不会遇险之后,特警就会立刻将芥川龙之介控制包围并对峙,成败在此一举。

中岛敦从控制车上下来,亲自拿上配枪冲到小巷子口等待芥川龙之介的到来,中原中也脚上踩着的篮球鞋又脏又旧,边侧甚至已经脱胶了一半多,鬼知道是从哪里捞出来的破烂,他又偷偷嫌恶着咂了一下嘴。

芥川龙之介踢翻了路边空瘪的易拉罐,这让埋伏在大楼四周的特警和中原中也都绷紧了后背,中原中也慢慢转头看,发现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易拉罐而已。芥川龙之介将手伸到腰后把银色手枪抽了出来,握在手中,再用枪口推着中原中也的腰催他往前走。

中岛敦的汗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圆斑慢慢淡化,然后融入砂石之中消失不见。他扣紧了扳机,像无数次芥川龙之介手把手陪自己打靶训练那样集中精神,可还是克服不了开枪前的心理障碍。

他跟芥川龙之介从小就在找寻继续活下去的理由,现在的自己找到了,但芥川龙之介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小巴车上迷失了方向,他不知道下一个经停站在哪里,也不想再看着自己的眼睛了。

所以说还是行头碍事,中原中也被已经彻底没法穿的鞋子绊了一跤,动静不小,芥川龙之介伸手把他拽上来,将他甩到一旁的沙堆下坐着。能把中原中也甩开需要不小的臂力,而芥川龙之介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衣着不整的待业者是警察假扮的,证据便是中原中也的气味。长期住在这里的人早就被腌入味儿了,而中原中也的衣着则有种恰到好处的乔装感,看似合理,但又太过典型。

尤其是这双鞋。芥川龙之介心想,指甲跟自己一样修剪得干干净净、指甲缝里也白白的人,恐怕是不会委屈自己穿这种鞋的。

芥川龙之介很快将第二把枪拔了出来,一把对准中原中也,一把对准巷口埋伏好的队伍:“出来吧。”

中岛敦被部队的人按住:“指挥行动需要你,你负责和太宰先生联络,前线我们上。”

中岛敦露出迷茫而痛苦的表情,但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

“芥川不止对你一个人来说很重要,我们都是同事啊。”

4

中岛敦写了三份新闻稿,一份自己读,一份中原中也读,一份留给太宰治自己读,他的老师将毕生所学的公关要领毫无保留地教给了他,中岛敦以前也会认为这只是逢场作戏,但随着年岁增长,他发现似乎又有新的解释。

芥川龙之介在小巷子口与特警发生新的火并,一枪打烂了街边的煤气罐,局部爆炸之后他将与自己搏斗的特警铐了起来。中岛敦通过对讲机让他放人,可以提条件,芥川龙之介便说:

“给我准备一辆加满油的小巴车,你陪我坐,坐到什么时候、去哪里,我说了算。”

中岛敦问他:“谁来开车?”

“不需要驾驶员。”芥川龙之介说,“从这里到海边是一条笔直的马路,让小巴车在上面自己走就好。”

控制室里的所有人都沉下脸来,但中岛敦还是说:“好,请你放开人质,我答应你。”

中岛敦说罢之后就下去准备车辆,中原中也被芥川龙之介铐住双手,他用鞋底在路面上摸到一根针状物,可以拿来撬开手铐。芥川龙之介预判了他的预判,头也不回地反手开了一枪,子弹崩开了中原中也手间的手铐,手腕瞬间爆开撕裂般的痛感。

中原中也咬着牙:“你可真是为所欲为。”

芥川龙之介用手掌擦了擦冒烟儿的枪口:“不用谢。”

中岛敦在小巴车上一边对表一边继续等待,芥川龙之介在半分钟之后准时上车,两个人像第一次在小巴车上见面一样面对面地坐着。彼时芥川龙之介要去找工作,中岛敦则背上书包欲图继续流浪,自从孤儿院院长被突然冲进院中的暴徒害死之后,中岛敦就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也是从那之后他便下定决心——去救人吧,去帮助别人吧。哪怕我们这一辈子能抓住的东西其实没有多少,自己手边能触到的、或者再努力够一够就能碰到的,就应该好好抓牢。

芥川龙之介淡淡地笑了一下,中岛敦舍不得眨眼,因为每次他笑的时候,只要自己眨一下眼,对方就又会变成原来严肃冷冰冰的模样,好像自己刚刚看到的是幻象。

这次芥川龙之介的笑在他脸上挂了不少时间:“怎么了,一直看我。”

中岛敦摇了摇头:“……我们还是情侣吗?”

芥川龙之介点头:“是。”

中岛敦的手放在膝盖上,制服裤已经被他用眼泪打湿好几道:

“……那如果你今天死掉了……”

芥川龙之介今天一整天的说话声都很轻,像大病初愈,亦或是经历过一段美好的午睡时光,他的心情并不差,相反地,他很愉快,前所未有的那种轻逸感:

“你会让我死吗?”

中原中也换上机动部队的工作服,全副武装之后在路边抢了辆摩托车,骑着冲上这条长长的马路,在周围环海、像一个巨大的蓝色空心盒子一样的路上疾驰,伸出右手朝小巴车的后玻璃开枪。

芥川龙之介按下中岛敦的头,掏出枪跟中原中也互相朝对方开了几枪,中原中也加快速度逼到小巴车旁边,一脚踹碎了车窗玻璃,整个人直接跳了进来。

两个男人厮打在一起的时候中岛敦在摇晃不停的车厢中艰难地爬行,他刚刚撞到了头,现在晕得不行。男孩爬到驾驶座想紧急制动,却发现刹车和方向盘早已被芥川龙之介做过手脚,这辆车现在犹如无头之鸟,只能继续横冲直撞,直到生命殆尽的那一刻。

中原中也的枪被芥川龙之介踹飞出去,滚到了车厢一角,一身黑的机动队长单凭肉搏就可以把两米高的壮汉打残,但芥川龙之介绝非善茬。中原中也扣紧芥川龙之介的手腕,两个人都想把枪往自己这边拉,最后手枪走火,对着车顶盖连开数发,几乎被打成筛子。

“……我早就知道……”芥川龙之介跟中原中也对视,两个人全身上下都是汗水,他喘着气道,“你也在骗我。”

中原中也把另一只手伸进兜里,拿出了一瓶小小的喷雾:

“你要是想活命就听话。”

男人继续说,“你在那间公寓吃饭的时候,我顺走了你的哮喘药。”

芥川龙之介瞪大双眸:“……什么?”

哮喘病人离开紧急药物会多难受,芥川龙之介不是不知道,倒不如直接让他毙命来得痛快,呼吸机吊着最后一点点生机不让自己死、一点点放干自己的命,没有比这更令人疼痛的事。

中岛敦决定让这辆车彻底报废,现在自己脚下的踏板只有油门,自己别无选择,车辆在路上胡乱地转了几圈,侧翻之时中原中也被巨大作用力撞出车外、甩到了山脚下。他撑着地面慢慢爬起来,用手掌根抚了抚额头,试图缓解晕眩。

而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乘着那辆千疮百孔的车,同时坠入海中。

5

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被打捞上来的时候,工作人员发现他们的手腕被手铐铐在了一起,而手铐之下,芥川龙之介的右手和中岛敦的左手十指紧扣着,好像入水无法获救的两个人最后的挣扎。

中岛敦在这次紧急事件中的突出表现被上面来来回回表扬了无数次,但他现在没心情管工作,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了三天之后他总算找回了活着的实感,证据便是:芥川龙之介好好地躺在自己旁边,甚至没有吸氧,情况看起来比自己还好。

芥川龙之介问他:“我们还是情侣吗?”

中岛敦闭上眼睛,累得不想说话,过了会儿才有气无力地答:

“你愿意让我和一个要进去蹲二十年的人在一起吗?”

芥川龙之介看着天花板,用手臂挡住额头:

“我不愿意。但是现在这个人是我。”

中岛敦把想了很久的话告诉他:

“我们其实不必再去找什么理由了,芥川。我想,我们自己本身就是理由。哪怕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再微不足道,我们也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演下去就好,这场戏有你,也有我,只要作到底,戏就是好戏。”

芥川龙之介被医生告知“你得了轻微脑震荡,请保持心情舒畅,不要生气,不要想太多的事”,但他还是稍微思考了那么一会儿:

“你现在也人五人六扮得挺像这么回事儿了。”

中岛敦怼他:“我又没有说谎,我说了会抓到你就一定会抓到你。”

说罢,男孩舔了舔干涩的唇,

“毕竟你是我的小白鼠。”

6

福泽谕吉肩上胸前挂满奖章,他背着双手挺直后背,一身制服,从左到右依次排开的这四个人正巧又是按年龄大小站的。中原中也、太宰治、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这四个小孩儿确实有意思。

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特不好意思地把头扭开了。

森鸥外哼着歌端着两杯茶走了进来,太宰治要伸手去拿,森鸥外的手往后退了一下:“嗯,不是给你的。”

然后森鸥外把那杯茶递给了福泽谕吉。

福泽谕吉说:“我让你们四个去拍市内紧急暴恐事件应对实录单元剧,你们四个给我拍了一部两个小时的大电影。芥川演匪徒,敦是紧急对策专家,你俩呢?”

中原中也:“我神枪手。”

太宰治:“我稿手,稿子我写的。”

中岛敦腹诽:明明是我写的。

森鸥外看完他们四个苦心拍了一个月、光是人力资源调度和爆炸场面的制作就真刀真枪动用了不少警员的电影,心想这是什么需要真金白银的事儿吗,结果全体高层看完电影之后沉默了,全都入戏了。尤其是芥川龙之介,气质太符合了,好家伙,看完就想立刻把他抓起来让他蹲个二三十年。

杀青宴那晚太宰治和中岛敦喝得不成人形,一个躺在地上双手合十搭在胸前像是要祷告,一个笑眯嘻嘻地搂着芥川龙之介的肩膀:

“这我龙哥,大家看啊,这脸蛋,这大腿肌肉,哈哈。”

芥川龙之介讨厌喝醉的人:“……”

中岛敦在拍摄过程中的所有临场反应全都是真实的,芥川龙之介倒是无所谓工作内容,坐办公室和拍戏薪水不都一样,好在中岛敦可以借此进步一些。

这部电影在市内播出之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少家长都用这部电影教孩子被匪徒劫持要怎么办:顺着他来,保命要紧,不要逞能,放松心态,总之生命第一。

芥川龙之介人送外号:那个跟紧急应对专家约好了不杀人的小白鼠。也就只有中岛敦能让他这么听话了。

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戴好帽子走出大楼的时候,一起抬头看了看蓝天,今天也是个好天气。

芥川龙之介问他:“如果我真成劫匪了呢?”

中岛敦甩着手跟他一同阔步康庄:

“那当然是再用尽全力抓你一次了。”

神愿意留在人间,不是施舍,更没有什么的多余的悲悯的庸碌的情怀,只是因为你足够鲜活美好,让他看到的一切都染上明艳的色彩,所以他愿意驻足停留,永远看着你。

0

一年前的现在,如果你问中岛敦,你从芥川龙之介身上学到了什么?他会面部肌肉疯狂抽筋、脚趾抠地拳头捏紧咬着牙告诉你:不可以乱打人。

但是一年过去了,花开花又谢,云来云又走,是个人都会变,更何况是遇到了中岛敦的芥川龙之介。远在天边飘摇而孤单的神明来到人间闻着路边摊的炭烤香味儿踩着木屐摇着团扇走走又停停,并不是因为施舍或者怜悯,芥川龙之介从没什么多余的怜悯心可供他抛洒浪费,他只是被某个人强烈地吸引了而已。中岛敦自然一如既往地敏感柔软,岂可不知道自己老公心意何如?

芥川龙之介对人情世故的认知早已从最开始的挡我者杀无赦没得商量到我喜欢你离我远一点再到如今能正常地和大家伙坐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哪怕他看起来仍旧不那么合群。别人吃烤肉,他默默接一杯茶水回来把肉塞里面涮几道再吃,还要特意把花蕾状的衬衫袖口撩起来以防弄脏,中岛敦在一旁开心地吃,他扫兴道:太肥了。

中岛敦抬头白了他一眼:“你不吃就别说风凉话。”

这个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理解不了的事,但他们都知道:如果在一段关系里感到不适,及时抽身比较重要。中岛敦容易相信向他伸出援手的人,所以偶尔会被他人欺骗,再次陷入自我怀疑的漩涡之中苦痛不安。而对芥川龙之介来说,他的世界一直都安安静静,除非他愿意让你踏进来,套不套一次性鞋套、穿不穿拖鞋,还是直接踩进来都可以……这些还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呢,他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那么今天芥川龙之介就宣布:他生中岛敦的气了。

纵观全人类无聊又甜蜜的恋爱事件簿,大部分吵架都只是因为一点点小事而已,但大家都吵得真情实感义愤填膺心潮澎湃,巴不得打开家门冲进雨里大吼“那些年错过的大雨,那些年错过的爱情,好想告诉你,告诉你我没有忘记”。芥川龙之介那天下班走出港黑大楼的时候忘带家钥匙了,彼时他刚因为跟重金悬赏七十亿的人虎恋爱了这个惊天爆炸大新闻被同事们来回开涮,搞得游击队长好不自在,笑也笑不出来,板脸吧也没必要,只能生硬地绷着脸低头装听不见。

所以发现忘带钥匙之后他也不好意思回去拿,只能开车回家,然后在路途中以五分钟一通的频率给自己老婆夺命连环call。

所以中岛敦老说他真会挑时间呢,我没事儿干的时候你从不联系我,我找你你还嫌我烦,我在超市买菜手挪不开你又偏要给我打电话,行吧!

中岛敦接第一通的时候说我还有一会儿,现在还在结账;接第二通的时候远方已经传来雷声,中岛敦抬头望乌云低头皱眉:“所以你干嘛不带钥匙啊……我还有五分钟就到家了。”

芥川龙之介给他拨第三通电话的时候,中岛敦刚把伞拽出来撑上,然后继续抱着瓜果鲜蔬往家里走。男孩儿这时候彻底不耐烦了:

“哎呀,你别烦了!!”

芥川龙之介一声不响挂断了电话,没有再打。中岛敦还奇怪他那个性子怎么耐得住不继续催促呢,走到家门口才发现楼梯上堆着一团黑不溜秋的东西,远看像罗生门,近看像芥川龙之介,走到跟前儿才发现是罗生门凹造型变成一把伞护着没钥匙也没伞双手空空的芥川龙之介。游击队长的长款衬衫下摆一滴一滴往下漏水,黑色皮靴也湿了表面,他就这么抱着膝盖眼睛黑洞洞地盯着中岛敦看。

中岛敦一看他这模样就心疼了:“你没带伞干嘛不去车里躲一下啊?!随便找个屋檐遮一下也好啊,你笨啊!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芥川龙之介凝视之。

中岛敦:“……那个,你渴吗?”

芥川龙之介:“嗯。”

中岛敦:“你饿吗?”

芥川龙之介:“嗯。”

中岛敦:“你昨晚吃了什么?”

芥川龙之介这回张嘴了,慢慢掀起嘴唇说出来:

“你刚刚吼我。”

中岛敦已经没工夫再用他的思维去思考问题了,如果顺着芥川龙之介的世界观来说话,你会发现甚至也能行得通,但可怕的就是这种共情能力。不能被他绕进去,别被这个男人骗到!中岛敦连忙把他拉进家用干净浴巾擦擦,然后把芥川龙之介推进房间换衣服。

芥川龙之介轻轻用手臂推拒了他一下:“别碰。”

中岛敦站在卧室门口插着腰,疑惑不解了家人们:

“你又在闹什么脾气啊?你不躲雨不带钥匙是我的错吗?”

芥川龙之介在门口转身面向他,因为模糊不清的灯光,中岛敦所能见到的他的脸被切割成两块窄长的平行四边形,一半看不清,一半看不太清。

“其实你直到现在都没适应,对不对。”

中岛敦睁大眼睛:“啊?”

“你直到现在都适应不了跟我在一起这件事,对不对。我给你说的那些话,你自己明明知道我的意志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但你还是不敢大方接受,对吧。”

“就连我去出差,你也只是站在机场人群之中伸出胳膊朝我挥舞了两下,比起以前来说我们没这么生疏,但就情侣这个身份而言,我们太陌生了。”

中岛敦这才明白他什么意思:

“……你吃醋了对不对,你在借故意淋雨的方式向我撒娇,想看看我什么反应?但是你这样值得……”

芥川龙之介原本平缓毫无起伏的调调骤然大起大落:“值得。”

中岛敦那天晚上呆站在原地很久,甚至忘了他们前一晚还说好了要一起吃年糕蟹肉火锅,买好的东西歪斜着搁在厨房墙边无人搭理。

芥川龙之介进房间锁门之前留给他最后的话是:“我只是想告诉你,被爱并不是什么烦恼。今晚我不和你睡了,也不想亲。”

1

太宰治摸了摸人中。

太宰治抠了抠鼻头。

中岛敦坐在办公室里自己的位置上自闭一个上午了,但太宰治还是没搞懂他俩到底为啥吵架:“不是,我听也听完你的描述了,我还是没明白他为啥生你的气啊,他不去躲雨是你的错吗?”

中岛敦把攥在手心里的餐巾纸再揉捏了几下,挤出白色的粉屑:

“没带钥匙这件事只是个幌子,他应该早就想这么说了……他应该是觉得我不想谈这个恋爱了。”

太宰治问他:“那你喜不喜欢芥川君嘛。”

中岛敦还从没在侦探社明确直白地说过这句话,亡羊补牢这种没得后悔药给你吃的憾事全世界每天至少有几十万起正在绝赞上演,中岛敦只是其中一个倒霉蛋。来不及说我爱你,事业已迟,但中岛敦一边讲一边偷偷掉眼泪然后飞速用手擦掉:

“我喜欢他啊……我怎么可能不喜欢,我最喜欢的就是他。”

纸上谈兵终觉浅,太宰治建议中岛敦跟着网上的各种甜甜恋爱投稿学学,找共同话题、多聊天、多制造机会,培养CP感,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追校园里的明星帅哥。中岛敦当时就打断了太宰治的话:

“不是,这还要论CP感的啊,可是我跟他已经在一起了啊。”

太宰治用手推了推他,示意他赶紧去找芥川龙之介:

“他生你气不就是因为你跟他没有CP感吗?”

那天下午仍旧是中岛敦下了班之后一个人走路回去,在路上他瞥见秋风扫落叶鸽子一片一片地掠过头顶灰色的天空,想了一整天都没想出来到底该怎么办,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芥川龙之介其人本就缺乏娱乐,所以显得比较无趣也是情有可原,跟中岛敦吵架之后他更没什么消遣,电视没心情看,爱不高兴做,晚上八点就开始刷牙洗脸准备睡觉。中岛敦像一尾鱼轻巧地透过门缝溜进浴室里面,连一点声音都没有,他站在芥川龙之介身后伸出双臂搂住对方的腰,吞吞口水给自己壮胆:

“你现在就睡啊?”

芥川龙之介低眉瞟了他一眼,塞进嘴里的电动牙刷吱吱吱地响动,他默不作声地往旁边移了个位置,把水池让给中岛敦用。

中岛敦也尴尴尬尬地挤了牙膏跟着刷牙,腿一挪就往游击队长那边移动,继续贴。

芥川龙之介不说话了,把他俩配套的牙杯拿了一个黑色的出来,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杯水,走出浴室跑到阳台刷牙。

中岛敦被他整不会了,满嘴白沫口齿不清:“你回来!”

芥川龙之介的手僵了一下,然后继续刷牙,不理他。

中岛敦汲拉着拖鞋啪嗒啪嗒地跟着跑到阳台上:“我也要来这里刷。”

芥川龙之介扭头就走,你在二楼我就在一楼,你在一楼我就在二楼。中岛敦那晚像毛毛虫火车一样跟着他在家里走来走去,芥川龙之介去厨房喝冰矿泉水的时候还被中岛敦一把子抓住手腕,中岛敦努力尝试着对他没脸没皮纯粹是装出来的,但他现在很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不可以喝这么冰的水,我给你接常温的。”

芥川龙之介慢慢地眨了眨眼,把手里几乎结冰的水递了出去。那晚芥川龙之介还是不和中岛敦睡,不知道该说是进步还是该说这是最后的体面:芥川龙之介把大卧室双人床留给中岛敦睡,自己跑去睡小书房了,说是工作还没做完。

中岛敦在紧闭的书房门前碰了一鼻子灰:“你不就是在找借口吗,有工作要做你还这么早刷牙!”

芥川龙之介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我睡哪间房你都要管了是吧。”

中岛敦低头看了看自己脚底的白色防滑拖鞋,家里所有日用品都是芥川龙之介亲自去置办的新货,男孩儿用手摸了摸眼皮,借此捻下一根睫毛,他很小声地说了一句: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以前愿意陪我睡都是在说谎,你其实根本不愿意跟我待在一起。”

说完之后中岛敦就自己搓着鞋底滑回卧室了,刚刚跟在自己背后跑的时候还搞得热火朝天,现在连关门都没声音。芥川龙之介又悄悄打开书房门往对面大卧室看了看,门缝没有透出灯光来,不知道中岛敦在干嘛。

芥川龙之介还在想自己要不要说几句哄他的话,中岛敦又一手端着一个小熊水杯从自己下面钻了出来,嘴唇几乎碰到自己的鼻尖:

“来,喝吧。”

芥川龙之介的额角渗出两滴汗,脸小眼睛大就别神出鬼没了,怪吓人的真的。游击队长用杯口遮住同样巴掌大的脸,一边偷笑一边喝下中岛敦给自己接好的温水,喝完之后板着脸把杯子递回去:“睡了。”

中岛敦的失落绝不是假的,芥川龙之介知道,但他为什么要装作自己很元气很精神呢?芥川龙之介还是有点想不太通,直到第二天中岛敦跑来自己单位黏着自己,还送来一份量很足的午餐。

哪壶不开提哪壶,芥川龙之介已经被港黑同事起哄过无数遍了,中岛敦把饭盒展开,将里面的菜一个一个拿出来摆在男人办公桌上的时候还特意将一旁的文件顺开,以防油溅上去。

芥川龙之介把钢笔盖好帽子:“你怎么突然来了?”

中岛敦抬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芥川龙之介害羞的时候就会故意咬着嘴唇憋笑,明明是生涩不自然的模样,中岛敦却也觉得不舒服。

原来这就是不坦荡地恋爱的样子啊,我总算懂了。中岛敦想。

男孩还是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你要是现在就说分手,我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芥川龙之介这次听到了,听得一清二楚,他把钢笔往无线鼠标旁边一放,将中岛敦手里的饭盒抽了出去,自己打开:

“坐过来。”

中岛敦还是老老实实坐了过去,他一直都是视对方脸色行事的人,如果对方实在是不开心,那自己也没有继续凑过去的理由,不管是同事,是委托人,还是新交到的朋友。这顿饭吃得很刻意,中岛敦每吃一口就要往芥川龙之介碗里夹一块一模一样的,生怕游击队长又觉得自己不在乎他。可就连中岛敦自己都觉得殷勤过了头,直到芥川龙之介巧妙地把端着碗的手伸出来,等中岛敦给自己夹菜,尬穿地心的氛围才慢慢破掉,烟消云散。

芥川龙之介倒是不想让他这么下不来台,中岛敦也松了口气,然后把今天来的重点抛给他:

“一会吃完饭陪我做件事。”

芥川龙之介象征性地陪他推拉了几下:“我还有工作。”

中岛敦按照在网上搜出来的模板回嘴:

“你有工作?就凭您这个工作效率,你摸鱼半个月都没事,反正你从十六岁开始就天天奋斗,现在才十号,这个月的工作肯定早就做完了。”

芥川龙之介第一次被中岛敦以这种别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都不敢说出口的理由堵到哑口无言,几乎是用调侃的方式。要说中岛敦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前天刚数落过他不解风情的游击队长坐在他面前像个被班主任抓出来训话的小孩儿,还得看中岛敦面子下菜,不能太强硬不能太凶。可是因为你颜面扫地又怎么样,爱情就是非得没脸没皮大脑不清醒才能促成的这么一个产物,但凡我俩之中有一个人清醒通透得不行,把人与人之间的每一次来往都明码标价,你这次对我打招呼对我有什么企图,你帮我接了杯水是不是有求于我……算计可以,但是很累。真诚的人才值得被爱,所以你并不差。真诚是我们可以为之骄傲的品质,不论过了多少年,不论我们身在何方。

中岛敦把最后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说出来:

“你是我男朋友,我只能跟你做,别人不行。”

一听这话芥川龙之介就不困了,筷子之间夹着的可乐饼都差点掉地。

2

芥川龙之介还以为中岛敦不顾大门口保安“你的门禁卡和通行证呢,这里可是港黑大楼重地,闲杂人等可不能乱进”的叫唤直接闯进来是为了跟自己在办公室里玩点小情调,后面他发现中岛敦要做的可不止这些。自己刚吃完饭嘴还没擦干净呢,中岛敦就直接坐上自己的腿蹭了两下,用无色无味的湿纸巾包住手指,一点点地帮芥川龙之介擦手擦脸擦嘴。

游击队长还没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承受这种程度的腻腻歪歪,他跟自己妹妹小时候相依为命最多就是手牵手紧扣着睡在一起等待第二天的朝阳,那样自己才能确定自己还活着。中岛敦确实是个非常例外的例外,连芥川银都觉得奇怪:“哥你不是说一生不娶的吗……?哎不过也对,你这一生也就才过了四分之一,还有随时随地反悔重来的资本。”

中岛敦那天下午把芥川龙之介搞得头晕眼花,先是坐腿上亲,从额头到耳垂再到脖子最后是嘴巴。芥川龙之介本来还有点生气的,但中岛敦已经很努力在扮演厚脸皮狡猾调皮捣蛋的小屁孩儿角色了,哪怕芥川龙之介甚至希望,你就变成这样也好。

芥川龙之介下巴和脖子都被吮出好几个红印子,这件事彻底洗不清了,但似乎也没什么必要洗清。对啊就是老婆来找我了,对啊他就是想我了,他就是很黏我,你们有何意见?

亲完之后还做了点别的,这要是不做就说不过去了,再不做芥川龙之介这个人就很有问题。芥川龙之介那晚把他抱进港黑高层成员专用的电梯里面,用自己的黑色外套裹住他,摇了他两下:

“明天我上班要是被取笑了怎么办。”

中岛敦眯着眼睛说:

“怎么办……?你自己想办法吧,我顶着这么多人的目光走到你办公室,你有想过我怎么办吗?那我还能怎么办……谁让我这么喜欢你呢,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想。”

芥川龙之介的眉心慢慢舒开,他低头亲了一下中岛敦的额头:

“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懂呢。”

自卑的人在面对他人的夸奖时总是极力否认,觉得自己如果做不到完美就不配被爱,但其实被爱的人未必都是完美的。芥川龙之介因为中岛敦的存在而认识到,你我来世间一趟,不过匆匆几十年而已,要说登天探月不一定可行,但我们能牢牢握住的东西也不算少。去感知,去表达自己的需要,不用遮遮掩掩什么,把弱点坦然地暴露给自己爱的人看,总比强装刀枪不入的勇士来得可爱。所以芥川龙之介看到中岛敦自我怀疑和犹豫顾虑的时候总会感到恼怒,你那么在乎别人的眼光,那我是别人之中的一员吗?如果我不是外人,那为什么我们不可以站在一起呢?

你一直说孤独,可我不是一直都在吗。

中岛敦在睡着之前又抓着芥川龙之介早就被自己弄得皱巴巴的衬衫领口说:“我还想亲……”

芥川龙之介清了清嗓子,他已经三个小时没喝一口水了,加上不停运动,现在他全身都在冒烟儿:

“……我申请,我要喝水,洗澡,睡一觉,起来再说。”

中岛敦在他怀里笑了:“那就先放你一马吧。”

3

中岛敦发现芥川龙之介可真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两个人一起去温泉旅行的时候,自己趴在房间外的窗台上喝牛奶,他就走到自己背后开始不守规矩地摸,明明是他先主动的,把自己搞哭之后还要问自己:“你是不是憋不住了?”

你以为我这样是谁的错啊!坏人不愧是坏人,中岛敦只能抱着他的脖子:“随你啦……”

不止这个,芥川龙之介周末居然比自己起得还晚,说好起来做饭的,自己喊了他三遍都喊不应。

芥川龙之介抱着中岛敦的枕头翻了个身:“我不做饭。”

中岛敦围着围裙站在床前叉腰:“可是这个菜只有你会做,我不会。”

芥川龙之介伸长胳膊一把将他拉过去抱在怀里,中岛敦深呼吸了几下,将他身上干净清淡的香味儿吸进肺里。

游击队长特欠儿地说:

“那咱俩就都别吃了,你还可以减肥。”

中岛敦伸手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然后摊开手掌摸了摸他黑硬的头发。

除开在街上走着满身臭汗紧赶慢赶要去上班的普通人类,世界上还有许多不可说考据无能讲不清道不明的生物,在你身后安静咀嚼汉堡肉的未必就是货真价实的高中生,公交上在你左手边戴着AirPods翻阅口袋书记单词的也可能是恶魔。伏黑惠从小便看不懂一些家族成员之间的倾轧构陷、翻覆重组,他也没什么兴趣,儿时作业上“想对爸爸说些什么?想对妈妈说些什么?”那两栏,他一栏填上“无话可说”,另一栏填上“更无话可说”。

但他绝非毫无情爱之人,哪怕他不算一个完整的人——伏黑甚尔在他五岁那年好不容易凑齐一家三口的温馨晚饭时间里未能控制住真身,直接在亲儿子面前变幻出兽耳和巨大的黑色爪子,伏黑惠往后仰,将自己专门拿来写功课用的凳子往后拉,蓝色塑料拖鞋在瓷砖地上搓了几下。绿眸男孩缓缓眨眼,轻轻吐出一口气:“什么啊,我昨天洗澡的时候也变成这样了。还以为回不去了,一淋冰水就又变回来了。”

他真切地感到不安和恐慌也在这个时候,这样是不是不正常——他想着。人花一辈子来维持“正常”这一标准,但我们好像又只能在自己的世界里做到正常。那么,这样的我们在别人眼里又是否正常?

他爸常说他早熟,他当时还不知道“早熟”一词怎么写,再略微长大一些学会之后才明白自己老爹什么意思。但孩童的直觉确实很敏锐,他十六岁这年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钉崎野蔷薇会不会觉得自己不正常?她是个会打抱不平、满怀勇气的女孩,她暴打自己一顿再反剪过自己的双手将自己按在桌上大吼要把自己送去见差人,自己都不会觉得奇怪。

如果可以,他不想参与任何需要他去周旋去听老人家们潜台词的家族事务,别人过得好不好他没兴趣,只要他们别来打自己主意就好。他从六岁到十六岁都这么想,这十年里他绝不向任何人提起自己的秘密,就连天天跟在自己后面对自己感到好奇的同伴,他都尽量保持好距离。

钉崎野蔷薇是唯一一个发现自己秘密的人。伏黑惠在十年时间里都隐瞒得非常好,像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天花板放空一会儿再准备起床、上完厕所出来要挤压两下鸭嘴用泡沫洗手液洗半分钟手再用清水冲干净一样稀松平常,不在人前展示特殊能力、月圆之夜打死都不出门等等习惯早已融入自己的生活,几乎同吃饭睡觉一样变成本能。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多看她那一眼的话——这句话后面应该接一串更冷漠无情的假设情景,比如“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了”“就不会有今天这个局面了”,但伏黑惠放弃了这个本就毫无意义的假设。钉崎野蔷薇是因,也是果,她对自己来说完全不是损失之后残余的烂摊子,或者说,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多看她那一眼的话,那才是损失。

钉崎野蔷薇确实是比较扎眼的女孩子,脸蛋能力考试分数都不赖,性格外向元气,开心愤怒得意臭美的小表情都无比鲜活。伏黑惠起初对她的认知只有“坐在我旁边的那个女生”而已,直到钉崎野蔷薇被同班另几个拉帮结派的姐妹团体排挤欺负,画脏了她的新运动服外套、在她桌子上撒胡椒粉、编造各种她和其他男生的桃色故事……伏黑惠懒得管别人的事,但不代表他什么都听不见、看不到。

恶魔的六感非常灵敏,任何会被普通人轻易放过的小细节,伏黑惠可以清楚地记下,历久弥新。

钉崎野蔷薇在跟别的同学聊天时说到过,自己是从乡下来东京念书的,生活费由奶奶给,也说过自己对味道冲鼻的调味料过敏,吸一口脸颊会肿一整天。

校园霸凌的事伏黑惠也不是没见过,他初中的时候还亲历过,亲手揍完几十个人之后还坐在横七竖八半死不活的身体堆上发呆。

让他出手相助、也直接导致他俩搞在一起的契机是,一个碎嘴的女孩子传出的谣言:

“钉崎和伏黑已经做过了啊,我亲眼看见他俩去便利店买了套。”

即便当时班上人声鼎沸,她与伏黑惠几乎处在长方形对角线般的两端,伏黑惠还是把她的胡言乱语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他的眼眸在平日里就是清透却也没什么闪耀光泽的绿,这种时候则会闪出妖冶邪性的光芒,像纪录片中的眼镜王蛇,或者,豺狼。

伏黑惠把手里那本被自己翻到页角有些卷边的英语单词书反扣在桌面上,拽过埋头在座位上用魔术笔涂抹运动服试图补救一番继续穿着去上课的野蔷薇的胳膊,女孩被他突如其来的暴行弄懵了,在钉崎野蔷薇的印象里,伏黑惠从不是这种人。

但他是哪种人呢?自己也说不出来。

伏黑惠拽着她,几乎是把她拎着走到好事者身边的,钉崎野蔷薇的脑袋被他用掌心托住,男孩黑着脸问道:

“便利店?哪个便利店?钉崎,你最近几天去过便利店吗?”

钉崎野蔷薇摇了摇头。她眼角带着泪,但嘴唇抿得死死的,她决不允许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哭出来。

伏黑惠用全班都能听到的音量说:“如果你说不出我们两个一起进了哪家便利店买套,是哪一天、具体是什么时候,那大家包括我就都默认是你自己进去买了。”

小团体目瞪口呆。

钉崎野蔷薇还没缓过来,只能说:“伏黑,算了。”

伏黑惠冲抹了厚厚素颜霜来上学、现在满脸惨白到说不清到底是吓的还是过度矫饰的霸凌者说道:

“别再被我听见第二次。”

那天下午放学之后钉崎野蔷薇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谈心,伏黑惠在她过去之前提醒她道,如果班主任想要息事宁人,你就把运动服托付给他,让他帮你洗干净。

钉崎野蔷薇明明十分气愤,看他面无表情地把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甚至觉得有点好笑,班主任负责谨慎地解决掉这件事之后已经是晚上八点,钉崎背着书包走出校门的时候有些迷茫,不知道是该走去闹市区吃饭还是干脆直接回家。

伏黑惠双手揣在裤兜里,慢慢从学校东北方向的小巷子里走出来,脖颈边侧有白雾在飘,钉崎野蔷薇定睛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他在抽烟。

一个月前伏黑惠也被班主任突击搜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身上有两根烟和一支火机,被叫出去搜查的时候他还没想出来到底该往哪里藏,转身的时候却看见钉崎野蔷薇坐在位置上与自己无声地对望。

有些事情确实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百分百的理智能让自己继续保持一个正常人的模样在人世间活下去,那或许有那么一点点无聊。

伏黑惠把藏在袖管里的违禁物品递了出去,钉崎野蔷薇飞快接过,把它们藏进桌洞之中。或许这一幕被小团体瞧见,以供日后他们针对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的关系大作文章,但这也不太重要了。从那之后再也没人敢欺负钉崎野蔷薇,伏黑惠本就背上了个“国中的时候太爱打架,现在改邪归正好好学习”“哑巴校霸”的名号,如若他开口,钉崎野蔷薇几乎等于被他盖章、收入囊中。

钉崎野蔷薇知道他应该是在还帮忙藏烟这个人情,但这让她有些沮丧,刚转头准备走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应该当面向他好好道谢才是。

伏黑惠看见她一步一步走近的时候将烟头直接在左手拇指上摁熄,轻巧地投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他以为钉崎野蔷薇会说自己多管闲事,没想到她却二话不说拉起自己刚刚灭过烟的那只手,用手指摸了摸还烫着的指腹:

“不疼么?那样灭烟。”

伏黑惠是为了压下直接变回真身的欲望才不停抽烟吹风的,伏黑甚尔说暂时找不到办法遏制这种冲动,但抽烟放风想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会好得多。伏黑惠只能照做,明明之前都很有用。

如果今晚路灯坏了,伏黑惠可能在往后余生都不再会和这个女孩子有什么过多的交集,即便她软乎温热的小手覆上来的时候自己想要躲可最后还是没能躲开。如果今晚路灯坏了,钉崎野蔷薇就不会看见伏黑惠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子,瘦高的少年为何会拥有野兽般庞大张牙舞爪的黑影,她又被他吓到,双脚往后挪下意识地想要逃跑,眼神也有些动摇,可她没有轻言放弃。

如果今晚路灯坏了,钉崎野蔷薇就不会发现伏黑惠是恶魔的事实,也不会差点惊叫出声了。

可是如果今晚路灯坏了,伏黑惠就不会为了堵住她的嘴把她拖到深巷之中,两个人一边拉拉扯扯一边猴急白脸地亲吻在一起,像久别胜新婚的小夫妻,像被甩上岸的两尾小鱼,换上渴肤症想要触摸彼此。

所以路灯还是就这么亮着比较好。

伏黑惠把她按在墙壁上,一手垫在她脑袋后面,一手按着她的下巴,皱着眉忍受她伸出舌尖在自己下嘴唇来回反复舔舐挑弄火烧火燎的麻痒感。刺刺的,搞得自己也想把舌头伸进她嘴里了。

钉崎野蔷薇抱住他,将脸埋进他胸口深深吸气,他从不用香,身上只有家里洗衣液的味道罢了,可她觉得这是自己目前为止闻到过的最舒服的味道。

伏黑惠说:“你明明害怕了。”

钉崎野蔷薇看着他闪着异样的绿光的眸子:

“那你干嘛不杀了我,而且,”

伏黑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好想捂住她的嘴让她别再说了……可他最终还是没这么做,而她亦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伏黑,你怎么……好像有反应了?只是亲了一会儿而已。”

在一起的过程没这么困难,也没多慢,总之第二天他俩又都默认对方就是自己对象了,好像昨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闹了一通的不是他俩似的。

钉崎野蔷薇总说怪不得自己是闷葫芦,小屁孩都喜欢冲邻居家小胖子嘚瑟显摆,把自己新买的玩具斧头或者四驱车亮出来神气兮兮地炫耀一番,伏黑惠从小就喜欢看航空母舰图册和自然地理频道,而恶魔能力又不是想炫就炫的,久而久之就变得越来越内敛沉默,憋坏了吧都!

然而伏黑惠在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还是一副淡淡的样子,皱了皱眉,然后说:“其实也还好吧,不是很憋。”

钉崎野蔷薇扁扁嘴,不再说什么。她知道不管自己问他什么,他都会表现得好像根本不在乎。自己也会说“你能不能不要什么都无所谓”,他说我没有什么都无所谓。

自己继续问,那你在乎什么?伏黑惠便会站在比自己高两阶的台阶上说:

“我在乎一会我们两个的午餐,在乎该怎么正常地跟你聊天,在乎找什么话题来聊比较合适。”

少女在台阶之下眨了眨眼,长睫毛扑闪着,她将涂了唇蜜的嘴巴圈出一个O字,然后握拳做出要揍他一下的样子:

“什么嘛,我哪里是那种挑三拣四的女朋友!需要你这么辛苦吗!”

伏黑惠轻轻点头:“需要。”

钉崎野蔷薇啊啊地叫了几声,冲上去扑在伏黑惠背上要他背着走,伏黑惠发出两声“嗯唔”的气音,往后仰了一下,两个人差点儿摔进一旁的草丛之中。他为了保持平衡,双手往后伸环住她的腰,让她用双腿夹住自己,像接幼童放学回家一样往上颠了两下,把她背好之后再往餐厅走去。

“我又没说你是那种麻烦的女朋友。”

明明都各自沉默下来,钉崎野蔷薇却在用手指拨玩男朋友发丝和耳廓的时候听到他这么说。

拥有恶魔力量的少年看起来清瘦,却能单手把她直接托举起来让她好好坐在自己小臂上,钉崎野蔷薇还能用胳膊套住自己的脖子像毛发顺滑发亮的超靓宠物狗一样蹭来扭去。

伏黑惠之前还觉得如果自己不做消防员或者警察之类的工作,自己身体之内蕴含的怪力确实便无处安放、只能空闲搁置,遇到她之后才发现完全是自己想多了。

自己还能在她身上用很多力气。

钉崎野蔷薇倒是没能反剪过伏黑惠的双臂把他按在桌子上大喊要带他见警察,却完全被他反客为主这么做了。伏黑惠平常看起来钝钝的,既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也不像其他青春期男孩儿一样色字当头见着一个洞就能提枪往上捅,钉崎野蔷薇把iPad举到他面前让他跟自己一起看大胸美女的时候他还要仰头躲几下,说我现在不想看。努力扮演正常人多年,他确实能做到普普通通。

可钉崎野蔷薇每天在家里铺上瑜伽垫换上瑜伽裤和运动背心练臀瘦腰瘦手臂的时候,伏黑惠像没事人一样照常走来走去,对她清晰的马甲线和翘臀毫无反应——钉崎野蔷薇当然就很放心他了!于是女孩买了一套挂脖泳装回家,穿好之后在全身镜前跪下,用鸭子坐的姿势对镜自拍,眼皮上的液体眼影和唇蜜在黄色顶灯之下闪着银粉色的光。

伏黑惠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分明是个聪明人,可很多事情就连自己都给不出解释。运动内衣和挂脖泳装有什么区别?其实根本没有,甚至衣料材质都差不太多,可她穿着黑色运动装和粉红色露腰泳装完全是两码事!

男孩走到她面前,女朋友还对着新出炉的可爱滤镜兴致勃勃,忙着冲镜头嘟嘴准备再咔咔拍几张,伏黑惠插着腰吸了两下鼻子,像没能得到关注的小孩儿一样,有点委屈了。

钉崎野蔷薇反应有点儿慢,现在才扭头问他:“你干嘛……”

伏黑惠把她抱起来按倒在了一旁的大理石台桌面上,现在是暑假,伏黑惠的父母都出门旅游,他俩从早到晚、一整个月都呆在一起,同吃同住。钉崎野蔷薇被他压住嘴唇的时候轻轻弹了一下眉毛,然后将手往下伸摸了摸他黑色休闲裤裆部的那块东西,手掌根和手指并用温柔地摩挲一会儿之后它慢慢醒了过来、变得热烫。

伏黑惠的手比她大好几圈,肤色也偏白,他伸出一根手指在她腰间点了点,再顺着凹下去的小腹边侧走了两三圈儿,最后探进她上衣之内,把另外四根手指都顺着缝隙滑进去,抓住她软绵有料的胸不停抓弄。钉崎野蔷薇猛地抖了一下,脑袋往后仰,咬着唇溢出绵长的轻吟:

“啊……嗯……伏黑……”

钉崎野蔷薇喜欢和他接吻,每次看到这张俊脸就忍不住想凑过去抱着贴贴亲亲,伏黑惠也不反感,她过来抱着自己要亲热就随她了,她常用鼻尖在自己嘴唇和脸颊上刮蹭。女孩抱住他的脖子,双腿勾上伏黑惠的腰,用刚涂了黑色可撕指甲油的脚趾夹起他的白色T恤边沿,让他精瘦的腰露出来,她喜欢伏黑惠浅浅的腹肌线条。无需过多锻炼,反正伏黑惠也不是贪吃的那挂,现在这样又清爽又具有力量感,她每晚都要抱着他的腹肌睡觉。

“唔……”钉崎野蔷薇闭上眼享受前戏之中伏黑惠沉默却绵密的湿吻,像好学生交作业,伏黑惠每一步都很稳,不像钉崎野蔷薇会突然撞上嘴唇来莽撞一吻。伏黑惠用舌尖去扫她的下颚,挑起她的舌在口腔之内不停裹,再带着她出来,两个人微张着唇、都把舌头伸长,不停地与对方勾弄绞缠。

唾水溢出嘴角顺着脖颈流下来,伏黑惠低头看了一眼,她两胸之间的沟壑都被一道细细的水痕漫过,两团饱满的东西在只能堪堪遮住一半的胸托之中跳动摇晃。男孩儿垂下眸子,钉崎野蔷薇把手往外伸,在桌边的小抽屉里找到了一只套,后面又觉得太麻烦了,懒得动:

“……直接进来,惠。”

伏黑惠还在犹豫,可她又改了口。男孩儿的手指很长,指节不是很突出,他用食指挑开她三角区的小裤裤系带,为了方便做爱她已经将体毛清理得干干净净,他说不脱毛也没关系,她却回答自己:你每次都把毛毛那里搞得黏糊糊的,很难洗你不知道吗!他就闭嘴不说话了,随便她怎么样都好。

钉崎野蔷薇被他一举插入三根手指,最近做得实在是有点儿太多了,十七岁的少男少女凑在一块儿就是精力旺盛二次方,可以从早晨六点睁眼做到日上三竿、吃了午饭洗过澡之后双双钻进被窝继续做到日沉迟暮,几乎一整天都在床上度过,第二天头昏眼花、走路打飘飘。女孩的蜜穴被他捣弄出水,黏糊糊地挂在他手指之上,他皱着眉像看到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东西,死死盯着她的入口处那条银光泛滥的裂缝,第一次那天晚上紧得他发疼,两个人都很难受,现在却已经张弛有度……算了,这话不能说给她听,不然又要被她一记爆栗敲在脑袋上。

伏黑惠将第四根手指插了进去,只剩大拇指留在她会阴处,让她几乎被自己整只手塞得满满当当。男孩的四指在汁水充盈的穴道之中戳刺,中指轻轻往上一勾便狠狠点在了最敏感之处,她不愿意直接叫出声,只能继续咬嘴唇呜咽:“……唔……呜呜、啊……惠……”

他喜欢听这种规律的“咕噗”“咕噗”的声音,她的小腿猛烈抽搐了几下、眸子也跟着失焦之时,他知道她刚到一次高潮,之后的插入便不会太难熬艰涩,性爱的过程之中她也能更敏感更耐操一些。他拉下内裤,连着外裤一起用脚往下踩到地上去,再把T恤脱掉,光裸着身子对着她的下体撸动了几下发红的柱头,再就着足够的润滑一举深插到最里面。

伏黑惠深呼吸了几下,用手将她的上衣往上推,两团圆润挺翘的乳都弹出来随着他抽插的动作上下轻摇,塑料杯承载不住险些整颗滑出来的、甩晃不停的布丁被他一手捏住,低头埋下身去用牙齿咬住小红粒啃噬,用嘴唇圈住吸吮出声,一边玩完了再玩另一边。钉崎野蔷薇憋着眼泪不想哭出来,但他每次、每次都是这样,单方面自顾自地像个臭小孩儿一样抱着自己又咬又舔,身下撞击插弄的动作却丝毫不见放缓,自己光是忍受乳首被他蹂躏的快感就已经快死了,偏偏伏黑惠又学得很快,极少看小电影也不浏览黄色网页,却能知道用龟头在里面转动磨蹭,寻找更神秘更新鲜的地带,换角度继续顶。

伏黑惠歪着头将脸埋在她双峰之间,吸了几口:“想哭的话……就哭出来……”

钉崎野蔷薇再也忍不了了,带着哭腔骂他,然后被他翻了个面抱着小屁股继续狠狠地撞,不一会儿就红了:

“啊、真是的……你别、别顶那里!啊啊啊……”

伏黑惠用后背位朝她小腹那边顶去,因为体式的改变,他轻轻松松便能戳到极深的地方,子宫口附近的高潮也像招招手便来了一般。伏黑惠知道她抖得厉害,连手指都在抽动,抱着她的腰一面亲吻她的后背一面慢慢地将自己塞进去再拔出来,她体内深处不断渗出透明微腥的水,顺着他抽出时留出来的缝隙滴滴答答地流下,沾湿了两个人的下腹,一滴一滴打在深色的木地板上。

钉崎野蔷薇尖叫了一阵,套住他往里裹得更紧,差点被她夹射出来的时候他把自己抽了出来,把她抱起来、搂住她的腰往卧室走去。钉崎野蔷薇用手抓了抓汗湿、黏在脸侧和额头的橘色碎发,轻骂了一声“你是狗吗”,刚被甩到床上就又被他抓着脚踝拖了回来,伏黑惠干炮的时候就低头干、很少说话,钉崎野蔷薇不一会儿就又差点被他顶哭了。真身是恶魔的少年顶操得愈发快,十几下之后钉崎野蔷薇被他顶操到床中间去,他又拽着她的小腿搭在了自己肩膀上,两个人十指相扣着继续做。

当沉浸在欢爱之中,他的大脑好像除了完完全全地感受她的香气与软嫩内里之外做不到别的事,最多再分析处理一下她的松紧度。但紧不紧松不松又有什么关系,他俩互为彼此的第一个,就算紧得不行恶魔也能大气不喘地操上二十分钟,然后视她反应考虑到底要不要现在就射出来,还是憋住再来一顿。

头脑昏热模糊到没办法作出理性判断的时候,钉崎野蔷薇已经被他肏干到软着嗓子黏糊糊地叫他:

“老公……射出来……”

伏黑惠又开始犹豫,用脸磨蹭她的耳根:“不行……”

“可以!”她开始跟他较劲,伏黑惠看着她摇了摇头,她反而不高兴了:

“试一下、这次就试一下……”

钉崎野蔷薇吻住他的嘴唇,两个人抱在一起激烈地摩擦,女孩这次不再压抑声音,白嫩的肌肤都因为过度运动而泛红,她的尖叫连成一片,随着他最后一波快速的重击、直到最后射出来泄进她体内而慢慢减弱、平息下来。

伏黑惠把自己缓缓撤出,浓白的精液一股一股地漏出来,被操到微微外翻的、深红色的穴口上也沾了不少,她自己伸手去摸,然后用舌头舔了舔指尖。伏黑惠彻底拿她没办法,两个人侧躺着抱在一起,脱下来甩了一地板的衣服被他俩忘在客厅里,没空理会。

钉崎野蔷薇伸手去牵他,他把手指张开跟她的手紧紧握住,她问他:

“……你舒服吗,禽兽?”

出于独特的个人经历,伏黑惠不喜欢别人用这种词形容自己,但她又跟别人不一样。他吞了吞口水,把问题甩回给她:“你舒服吗,钉崎野蔷薇……?”

他每次这样慢吞吞哑着嗓子叫自己全名,钉崎野蔷薇心里都泛起浪花激荡震动不已,她翻过身骑在他身上跟他玩闹了一会儿,然后自己动腰磨那根又有抬头之势的东西,最后自己坐了上去,让肉棍深深捅进来,在他身上动着屁股:

“啊……你往上顶一下……”

伏黑惠只能照做,眯着眼睛盯着她像经受过滂沱大雨之后的脸,敷满了汗却还是这么漂亮,他舔着嘴唇轻顶,把她的腰撞麻,两个人身下的床单已经湿了一块。

他一边躺在床上配合她一边问:“你为什么每次都哭?”

她又被他操到高潮,女孩现在已经没什么力气争上风了,只能全盘托出:

“你每次都射得太慢了……啊、哈啊……伏黑惠!又操得很猛很快……”

他也跟着轻哼了几声,她高潮的时候总是会紧紧裹住自己往外推挤,自己不能进也不能出,两个人都爽得直接叫出来。

她哭着抱着他的脸亲:

“好可怕……但是好舒服……”

您好我是Osamu酱,我的朋友们都拿到了泡泡玛特,我羡慕得眼泪流下来,我每天都和你睡在一起,叫你老公,您看我配吗?

0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们完美的默契是我为了得到你设了陷阱。

1

Osamu的算命小铺每天下午三点准时开摊——!没什么原因,主要是太宰治基本上每天下午两点才彻底睡醒。

太宰治占地面积只有不到十平方米可却五脏俱全可以洗澡做饭还可以躺下来读书打盹儿吃火锅的简易小家隔壁是一家大型酒楼,半夜三四点才彻底关门打烊,偶尔还会有一群醉汉在门口拉拉扯扯大哭笑骂,除非太宰治被打了一针麻药强行闭眼,不然就算睡得比猪还死都能被吵醒。

太宰治那个时候又刚好处在深夜灵感迸发根本睡不着只想骑着月亮星星乘风而上直到粉红色的银河深处,伴着薄雾星云美美睡一觉,翘个二郎腿双手垫住后脑勺的那种。

所以早上八点到中午一点这一整个正常人在工作学习的时间段里,太宰治从没出现在街道上过,他已经不太记得清自己上一次吃早餐是什么时候了。

今天中午十二点太宰治好不容易睁开一条眼缝勉勉强强醒来了,眼睫毛往下压盖住眼珠子,他又彻底昏迷过去,继续睡了足足俩小时,下午两点起来洗澡换衣服随便吃了碗面再去摆摊。

太宰治一开始真的只是摆摊玩玩,被他诓住的大多是人到中年老公离家很远的空巢妇女或者年纪比较小没见过多少男人的小妹妹,无一不被太宰治温柔体贴的话语和清秀帅脸搞得五迷三道,尤其是当他拉着女孩子的手轻轻用拇指指腹在人家手背上摩挲一下,问道“美丽的小姐,请你和我殉情……”的时候,就算想拒绝都会再犹豫一会。

谁让你长得好看,真就可以为所欲为,他弯弯眼尾和眉毛伤心委屈地问“诶,为什么要拒绝我呢”,也没人舍得真的就此拒绝。

再后来,由于太宰治实在是太能算,小到钥匙丢哪儿去了、重要的文件到底被塞到了哪里、我的猫猫跑去哪里了,大到我老公是不是出轨了、家里争房子我有几分胜算、我女朋友最近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等等问题,要说玄学就是玄学,太宰治每次一身白袍左手茶杯右手佛珠脸上还戴着墨镜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不得了。

再后来他居然真的能靠这门活路供自己生存下去,虽说不算太有钱,但至少还算温饱。他白色长袍之下还裹着整整一层绷带,鬼知道是要干嘛,可能是物理防晒吧,隔壁糕点铺的小姑娘每天下了班都要打包几个雪花酥和肉松蛋糕过来给太宰治吃,然后撑着脸用手摸摸太宰治的鼻尖:“太宰先生怎么这么白啊,比我还白。”

太宰治笑:“你要是小时候不爱上体育课,你现在也白。”

每天下午三点,太宰治都会在小巷子里那张自己从家里搬过来的小桌子上摆好一张八卦阵图,为了防止薄如蝉翼的纸张被风吹飞,太宰治特意把自己珍藏多年的紫砂茶壶拿出来当镇纸,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大声宣布:

“开摊——!”

紫砂茶壶的底座渗出茶水,在纸张之上引出一圈褐色的环形,又把太宰治用毛笔蘸墨水随便画出来的八卦阵晕染开来,黑与白慢慢交融,像某种预兆。

1

中原中也就是森鸥外他老人家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这句话听起来还显得中原中也挺热爱事业挺舍己为人的是不?错了,大错特错了!如果森鸥外不是想一出是一出说要带着爱丽丝酱去春游就一去大半个月的话,中原中也身上哪儿会有这么多额外的工作!

作为一位有事就要身披戎装骑马打仗、没事就走街串巷处理各种烂摊子鸡毛蒜皮的不是保安胜似保安的将军,中原中也甚至怀疑这是不是上面觉得自己年纪太小给予自己的考验——毕竟他才十六岁。

如果吼人有用他可以吼得震天响整座山都崩塌,如果哭有用他天天坐在森鸥外办公室门口抱着膝盖狂哭,但是没用,统统没用。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耍赖获取所需在爱自己的人面前才奏效,他没办法,所以只能臭着脸配枪出巡,按照惯例在城中走一圈儿,各种抢夺劫掠邻里纠纷中原中也都要去看一道,如果可以的话他真不想多管别人闲事。

太宰治第一次见到中原中也的时候内心第一念头就是“这男的脸怎么恁臭,谁惹着你了”,第二个念头是“啊长得还有点帅”,但这种油然绽放的心动和情悸又被中原中也一记扫堂腿飞踹过来直接将太宰治的小桌子从中央整个踢断的动作完全毁灭。

中原中也本以为他只是个一般路过骗钱神算子,谁能想到太宰治能算到中原中也的身世、职业和个人经历,甚至连中原中也十六岁了还没拉过女孩子的手没亲过小嘴没做过那个都猜得准,却猜不到中原中也居然今天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不过没事,你中原中也不过是我人生中的一块跳板,彼时太宰治强忍不适和怒意把断掉塌陷下去的桌板扶起来,小不忍则乱大谋!

太宰治把自己画的八卦阵图拿起来用双手拉住,不知道的还以为上面写的是“我有罪,我不对,请各位群众监督”。

中原中也一身红色轻甲,暗橙色长发挽起来扎了个高马尾,太宰治今年二十岁,看中原中也像看小屁孩:

“……哟,这不是中原将军吗。”

中原中也压根儿没有自报家门的打算:“……你怎么知道我?”

太宰治开始客气殷勤地捧场:“哎呀呀,我怎么可能不认识,十五岁就凭借一己之力灭了一万大军,还是尾崎家收养的义弟,前途一片大好。”

中原中也盯着他在昏暗之处便会泛出血红色的鸢色眸子,打断了他的讲述:“好了可以了,不用说了。以后可别再在这边摆摊了,要去就去夜市。”

太宰治背着手在他面前摇了两下头,依旧是笑眯眯的,中原中也很想说一句“你能不能别老跟我笑”,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突然找不出理由数落这个民间神棍了。

事实上太宰治哪里是什么神棍,他身上的气质可跟真神棍那种装神弄鬼贪财爱色的模样差了太多,太宰治就知道中原中也会上当,其实自己就是盼着中原中也过来找茬儿才天天在这儿摆摊的:

“哎哟,等一下,我这桌子可是两年前从森先生府中离开之前他老人家亲自送我的,你一脚给它劈成两半,这可怎么办呀?如果以后森先生问起来,我该怎么讲呀?”

关于之前那位少年国师的事,中原中也自己也略有耳闻。他并不爱好八卦,如果这都能听说,那证明太宰治确实名声在外。森鸥外把太宰治当自己亲生儿子养,后来不知道为何,国师自己离开了,至今下落不明,没人找得到。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你既然当初选择走,为什么现在又想回去?”

太宰治的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最近边境又有新动作,我得回去把最佳行动方案说出来,我就是因为森先生搞出来的智囊班子太拉胯了才走的,现在也该回去了。”

中原中也恨得磨牙:“你要真想回去干嘛不直接自己找他说啊,非要通过我?”

太宰治动了动手腕:“我形单影只势单力薄的,一年能涌进多少新鲜血液啊,我要是回去了还得从基层做起一个人一个人地打点关系,那不是更麻烦吗。所以就拜托中原将军帮我美言几句,这样我省事你也能多个人脉,就当口头推荐信了。”

中原中也感觉他好像在抬举自己,但好像又不是。他不喜欢这种被别人当成成功路上垫脚石的感觉,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啊?橙发少年抓了一把额前刚长出来没多久还没办法用手撩上去束起来的乱发,焦躁地咂嘴走出小巷子,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一瓶冰镇饮料。

太宰治跟他明明才见第一面,却好像已经认识了很久,年纪比较大的那个朝臭弟弟伸出手:“我的呢?”

中原中也:“要喝自己买去!”

太宰治努了努下唇:“这是你踢坏别人桌子之后的态度?”

中原中也不耐烦地走出去又冲到小摊面前继续一副臭脸地掏钱买了瓶一样的饮料,塞给太宰治之后在对方得意飘逸的笑声里骑上马回府。

太宰治像演电影一样顺利流畅地狠狠摆了自己一道,中原中也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最后勒住缰绳掉头把马骑到一身白衣、身后缀着水蓝色长腰带的太宰治面前。

现在正巧是夕阳迟暮之时,中原中也的红衣和蓝眸闪着异样的、摇曳的光,少年咬着薄唇,从覆住手腕的护具中伸出手指居高临下地点了点太宰治:

“你别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太宰!”

2

太宰治本以为中原中也只是脾气不好,没想到他确实记仇,只要自己整过他一次他一定会原样整回来,一开始太宰治还觉得他像只张嘴露出獠牙冲自己叫嚣的狗狗,现在太宰治整个人就是不想理他了。

跟着朝堂上的人一起用餐,站起来去打了一份水果捞再回来之后太宰治端着盘子准备坐下,浅色长袍碍手碍脚,太宰治根本看不清脚下。中原中也在他旁边悄悄把椅子往后拉,太宰治就这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人都摔懵了。太宰治揉着隐隐作痛的尾椎骨慢慢站起来的时候中原中也还在旁边得意洋洋地笑,将军这天穿的是白衣,看起来倒有几分温文尔雅的味道——如果他不这么坏的话!

太宰治无语:“你还搁这儿笑,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成年了,摔一跤可是会摔出事的啊!”

中原中也:“谁让你不爱锻炼的,我从马上摔下山去可是家常便饭。”

太宰治:“那是因为你没人心疼,只能自己拍拍衣服站起来。”

画外音就是:你是孤儿。

中原中也跟他继续犟嘴:“那你告诉我干嘛,我又不心疼你!”

太宰治气得嘴歪:“……”

太宰治第二天溜去马棚给中原中也毛发油亮身姿挺拔的爱马下了掺着泻药的饭食,中原中也骑着马在道场上带兵训练的时候那匹马是怎么窜稀的太宰治没有亲眼得见,只知道中原中也在那之后不愿再用那匹马,据说是那匹马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见中原中也,一人一马都觉得很尴尬。

第三天,森鸥外让太宰治去城池边境实地考察一番、回来画地图,自己会亲自监修,顺便提了一嘴:

“太宰君一个人去不方便,中也君你陪他去。”

太宰治本来笑眯乐呵地想着今天可以提前下班,还打算绕去集市上美美吃一碗饺子,中原中也也想着哈哈太好了太宰翘班我就不用再看见他了,结果两个人的笑容突然僵住:

“……啊?”

走到深山老林里之后太宰治就已经百分百确定自己被这臭小子骗了,中原中也就是故意把自己带来这边的!中原中也一个人在前面走,腰间一边有长枪一边还有剑,太宰治凭借最普通的思维有着充分的理由认为中原中也欲图在这黑灯瞎火的山中将自己毁尸灭迹。

太宰治身上还是那套白色长袍,布鞋也不方便爬山,中原中也可是一身坚硬铠甲外加长靴,走一个晚上都不会觉得寒冷的那种,太宰治越想越不爽,转身走了:“我走了,再见,你自己去吧。”

中原中也转身:“……喂?”

太宰治越走越远:“谁让你在这种事情上耍小心思,你以为你骗了我把我带来这边害我回不去就赢了啊?你自己不也一样回不了家了!”

中原中也被他骂懵了:“我哪里又骗你了我?这里就是边界线啊!”

大清早吵架的夫妻不少见,中午顶着烈日在菜市场吵架的老两口也排长串,可是在这狗都睡得香的点,他俩居然还能在寒冷的树林之中大吵一架,太宰治全身上下能拿来抵御寒冷的只有上衣内袋里一份金枪鱼饭团,还是完全冷掉的,只有吃下去才能暖和一些。

中原中也又走到他身后把他拽过来:“我知道……那边有一片湖,还有山洞,可以睡一觉。”

湖?那不是更方便中原中也毁尸灭迹了?

太宰治指了指他的脸:“你先发誓你不会对众人爱戴的国师做什么过分的事。”

中原中也眨了眨眼,太宰治最近一直没找到空去剪头发,穿衣服又没个正形,每天别人衣冠楚楚上朝,太宰治刚睡醒套上鞋和衣服就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从提供另类服务的洗浴中心云雨一番走出来,头发也乱乱的。

太宰治仗着身高优势继续对中原中也进行不轻不重的数落,中原中也倒是没什么感觉,他知道,太宰治在掩饰自己的不安和害羞:

“小矮子就是麻烦,现在这边已经没有旅店了,我可不想跟你一起睡。”

中原中也在一阵冷风吹过之后伸手将他耳边的发撩起来,别在了耳后:

“我又没说要跟你一起睡,你能别过度脑补了不。”

太宰治的肩膀颤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某种奇奇怪怪的应激反应,他又自己一个人冲到前面走了几百米,最后实在是冻得手抖鼻尖泛红,中原中也从身后围了上来,把自己身上的轻甲给他披上。

他俩那晚还真就在湖边睡下了,夏天靠水可以乘凉,现在这个天气纯粹就是靠着年轻气盛扛冻,冷得他俩不想活了。

中原中也身上还有三件衣服,勉勉强强可以在这野外撑到天亮,太宰治把自己整个团起来像只吃饱了在睡觉的猫,努力把脚也罩进盔甲之中,他还是第一次觉得长得高居然这么吃亏。

太宰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下半张脸蒙在中原中也脱下来给自己盖的衣服里看了会儿,这小子一直坐在自己前面抱着膝盖不动,也不睡觉,就这么盯着眼前黑蓝色的湖面发呆。

二十岁的青年没忍住笑出声:“中也,你怕鬼对不对。”

深更半夜白雾缭绕乌鸦鸣叫,确实是水怪女鬼出没的好时机。

中原中也大声壮胆:“谁说的!”

太宰治懒得再逗他了,反正每天遇到中原中也就是要吵架,吵多了也没意思:“昂昂,你说不怕就不怕吧。”

中原中也听他这么说就转头问他:“你叹什么气啊。”

太宰治没搭腔,过了会儿才慢慢说:“哎,我觉得你就是很麻烦……跟你说话很累,不过既然我讨厌你,你也讨厌我,以后我俩就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想再跟你出来遭这种罪了……今天我家旁边酒楼卖蟹肉煲,我都没吃到。”

好斗之人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太宰治能这么说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他不屑于再跟中原中也周旋;第二,他觉得中原中也很烦。

反正两个可能的原因都让中原中也总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中原中也仔细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没这么讨厌他。

太宰治的优秀是府中之人有目共睹的,谁能随随便便就算出来别人家里的事后续该怎么发展?谁能有这么精准的推算能力?森鸥外知道太宰治回来的时候亲自下楼梯张开双臂想来个长辈晚辈之间温馨的拥抱,太宰治轻巧地躲开了,将自己藏在中原中也身后,像没有归属感的猫,即便回来了也还是无法放松警惕。

中原中也问他:“你是不是觉得不管在哪里都一样,反正都很孤独。”

这次没有回应。太宰治已经睡着了,一边轻轻咂嘴磨牙一边抱着满是中原中也身上清爽干净香味儿的衣服说梦话:

“殉情啊,殉情,一个人是做不到的……但是,但是但是,两个人就可以……”

中原中也用手挤了挤他的脸,自己手动捏出两个肉丸子:

“……多大的人了还磨牙。”

3

气氛这东西真的很玄妙,谁都说不准,似曾相识一见如故怎么都无法分开的好朋友可以互相搀扶着对方走一辈子,有些心意不通的年轻恋人只能在疑惑和酸涩中渐行渐远,同时不理对方,总觉得自己赢很大,但完全开心不起来。

中原中也总算不用当保镖了,有了太宰治亲手画的边防地图之后他们便要收拾收拾整装待发出城迎战了,中原中也猜到他肯定不会来送自己,于是在尾崎红叶告诉自己“你能不能笑一笑啊中也,别一天到晚臭着脸,多笑笑,尤其是对喜欢的女孩子,我就没见你跟女生走在一起过,你是不是喜欢男生啊?”之后,中原中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太宰治也一样,关于对方的事他们总有很多话想讲,但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合适。

尾崎红叶早年被男人欺骗过,也正因为她是端庄可靠的大姐,中原中也一直都很尊敬很爱她,从不做让她伤心的事,也因为跟她相处而学会如何尊重女性。中原中也听自己大姐说完之后骑上马直奔太宰治的寒酸小家,太宰治本人倒是把它布置得有模有样,但中原中也理解不了,好房子你不住,你非要住在这么偏采光这么差还这么吵的地方。

过来和我一起睡不就好了。橙发少年想到这儿有些不悦地撅了噘嘴。

太宰治彼时还在家里吃夜宵,他自己煮了一大锅肉菜豆腐螃蟹,就着梨子醋,太宰治可以吃满满三大碗饭。胀到失眠也没关系,即便他经常跟别人反着来,别人吃饭的时候他要睡觉,别人睡觉的时候他比谁都精神,他好像一直都有些奇怪。

中原中也敲门的时候太宰治还以为家里进小偷了,悄悄咪咪进厨房拿了一把砍刀握在手里,太宰治垫着脚走到家门口,等这贼人自己破门而入。

中原中也买了一瓶牛奶一瓶酸奶一瓶草莓乳酸菌抱在怀里:

“……你想喝哪个?”

太宰治的砍刀举起放下差点正正劈在中原中也脑袋上,个子高的那个泄了气,耸了耸肩把刀扔在地上:“你干嘛?”

中原中也试着放软声音和他说话:“……我明天就要走了,今天过来看看你。”

太宰治还没习惯,这怎么能习惯啊!前几天还在跟自己吵架的人现在突然变得这么温柔,中原中也不是在自己身上有利可图自己都不信!

太宰治还没打算让他进门:“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三瓶都放下,你走吧。”

中原中也把三瓶饮料都递给他,年纪小的人未必讨喜,但如果这个年纪小的人长得帅还听话,尤其是在外面拽天拽地黄金右脚横扫一片,只在自己面前认怂……那可就太戳人心窝子了。

中原中也说:“今晚我不走了好不好。”

太宰治动摇了一下:“……你自己说我家是狗窝的,怎么,大金毛今天要来跟我挤着睡觉了?”

可那晚太宰治还是把中原中也放进了家门,不知道是好是坏,毕竟自己以前老说中原中也是自己的狗。素质问题,朋友们,这是素质问题,中原中也站在太宰治面前说完“我不想骗自己了,我现在就想……”之后,太宰治还没搞懂他到底想干嘛,就直接被中原中也推着倒了下去,两个人在桌边忙活开了。

你能不能骂别人是狗?可以倒是可以,但如果这个人日了你,你就要再思考一下以后能不能这么骂了,骂人等于骂自己。懂的都懂,不懂也无所谓,反正太宰治是懂了,以后再也不骂了。

4

今生。

村上春树曾说过“希望你下辈子别改名字,这样我可以更快找到你”之类的话,中原中也以前不信,直到自己开着军车在路上亲眼看见朝气蓬勃的大学生礼仪队伍敲鼓吹号路过的时候,自己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

太宰治昨晚打游戏打到三点,七点又要起床穿衣服集合准备带着礼仪队绕整个区走一大圈,我比狗困,狗都不知道我有多困。礼仪队所有人全身都是红蓝白清爽搭配,太宰治正了正脑袋顶上的长帽,因为个子高腿长长得帅,他又被老师揪出来放在门面的位置,手里转着那根长棍,跟转世之前在小巷子里给人算命占卜人生命途的样子差不太多。

中原中也打开车窗,一身黑色制服上别着无数金色徽章,他把墨镜往下推,与太宰治那双桃花眼隔着街道对接上目光。

太宰治当然记得他!上辈子他俩可是一直恋爱直到白头呢,这恋爱还没谈够,所以第二世免费续杯,他俩又遇见了。中原中也生在大院儿长在大院儿,出门开高底盘霸道大部头军用越野,尾崎红叶给他介绍的好几个对象都吹了,他说没感觉。

他们都觉得应该还会跟对方遇见,所以一直守身如玉二十几年。中原中也知道太宰治其实特拧巴特没底气,尤其是在爱情这件事上,当初自己才十六岁就直接跑去太宰治家把他睡了,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自己就披衣动身出征,半年之后自己凯旋归来,庆功宴上却始终不见太宰治的身影。

中原中也知道他在自己一个人偷偷生气吃醋郁闷,所以带着微醺的笑脸走到喷水池旁边找他,太宰治自己把鞋子脱了把长袍撩起来在用脚丫子玩水。

太宰治感觉身后有一阵熟悉的、热热的气息靠近,刚仰起头就对上中原中也那张好像长开了的帅脸,中原中也用手掐了掐他的脸:

“怎么这么见外,都不来和我吃饭。”

所以太宰治就真不见外了,刚在礼仪队里看到中原中也就咬着嘴唇冲自己老公抛了个wink,顺理成章地又跟中原中也搞在了一起。中原中也经常开着车进太宰治的大学给他送奶茶,免费外卖员就是方便,就是回头率爆表。

太宰治在他的车面前站定,抬头冲他笑:“你来啦。”

中原中也在外边儿喝醉了之后会站在包房里桌子上跟着rap劲爆燃曲跳舞,回家了就张开双臂朝太宰治讨要抱抱,太宰治每次都给。

中原中也把奶茶和点心伸出窗外递给他:“好评呢?”

太宰治用手指点了点下巴:“晚上不都是听你的吗,你还想干嘛呀?”

中原中也其实就是想从他嘴里听到爱自己的证明,每天说多少遍都不嫌腻歪。太宰治也曾逞强装作自己毫不在乎,中原中也却直接告诉他:

“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比起面面俱到,我更喜欢你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缺点,我并不讨厌你依赖我的感觉。”

太宰治最后拿他没办法:“好啦……你每次都这样,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所以只能说“我爱你”“我喜欢你”了,加上各种黏糊糊的爱称。

这天太宰治看身边同学人手几套泡泡玛特简直馋疯了,所以拨了个电话给正在跟一群老油条开会的中原中也:

“您好我是Osamu酱,我的朋友们都拿到了泡泡玛特,我羡慕得眼泪流下来,我每天都和你睡在一起,叫你老公,您看我配吗?”

说完,太宰治还假模假样地做出抹泪的声音,逗得中原中也嘎嘎乐。

中原中也上班的时候训话指示都是板着脸不容戏谑和讨价还价的,下了班就直接穿着这身制服冲进泡泡玛特旗舰店问道:

“有没有最新款的dimmo?对,就是蓝色的那套,给我拿五套,包好。”

店员:“诶?五套?”

中原中也笃定地点点头:“对,一套拿来拍照,一套放在床头柜,一套放在客厅,剩下两套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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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百变小樱不是百变酒精 +关注

最后补充:这个回答就不再更新了,该说的都说完了,我都这么惨了知乎官方还要给我加一个专业徽章,我是本着随便写写的心态过来说话的,你们不仅不安慰我还要笑我,这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这这这,这像话吗?!

但其实结果也不算坏,噗噗,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继续这样整蛊我对象玩玩,谁让他这么好骗这么好玩,明明知道对面是我还要继续跟我聊天。他老说我舍不得他,其实我是舍不得他对我的那份舍不得吧。不知道大家看懂我什么意思没,不懂就算了,总之就是那个意思,大家意会。

昂,谢谢大家,我是男生,我男朋友肯定也是男生啦,总之谢谢大家的祝福,谢谢你们夸我!不要夸他,都来夸我!

评论区里好多妹妹想要我联系方式……嗯,怎么说呢,如果我给了可能又要重启网恋高帆了,现在我对网恋暂时没什么兴趣,嘿嘿。啊,问我最近在干嘛?我在玩啊!我们的工作很特殊,经常出外勤这样子,

Jesus Christ……我求求知乎不要再推荐网恋相关问题给我啦,求求你啦!总之我现在就是不愿再恋……我苦心经营三个月的网恋,奔现那天发现对面的可爱妹妹是我前男友,我真的……

啊,没有分手没有分手,我们两个就此重修于好了,所以这个问题我还是可以回答的。千万不要给他看见这个回答,他从小就很臭屁很拽,如果我说他好话他会得意洋洋呲牙笑的,看着就烦。他要是没这么喜欢在我面前嘚瑟显摆喜欢看我吃瘪的话,我可能就不会这么讨厌他了!

我们之前为什么分手?让我想想昂,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跟他是最近才正式确定关系的,我十五岁那年认识的他,这么多年一直都不算正经情侣,但是在一起经历了蛮多事。以前会觉得很难、不想做、挺不过去了、翻个白眼上吊往生算了,但现在回首会觉得曾经那些事情也没这么难,可能我也长大了吧。七年说短也不算短。

他老说自己看不透我,说我一会儿情绪高涨一会儿低落又冷漠,让他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好……有一天晚上他喝醉了,出门也不带钥匙,就在门口一通乱砸,我把门打开之后他直接抱着我不让我动,说让我乖乖听他讲。

然后他说了好多心里话啊,是不是喝醉的人都这么矫情?我不一样哈,我喝醉了就唱歌跳舞讲笑话,有视频为证。

他说:“你有时天真有时冷酷有时自信骄傲有时又温柔平和,我其实挺生气的,你让我变得很容易……动摇,也会想你是不是在故意让我担心啊。但是没办法,我就是动摇了,我就是担心了,所以你也要动摇,你也要担心我,知道了吗?”

嗷,你们问我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因为我录音了(呲牙),只要他出糗我必在场,珍贵现场怎么能少了我!录像或者录音都行。第二天我把音频播给他听他还脸红了,说我就是在这方面心眼多,还数落我怎么还有空录音,直接抱着他亲几口不就行了。

啊?你们问题怎么这么多啊,还要问我跟他一周几次?我不明白你们是什么意思呢。

哎呀,你们真的是问题儿童诶,还要问我们初吻在什么时候……现在网上这么多小孩子,影响不太好,过火了,请尊重一下,不要太激动……

反正我就是不愿意说,你们问了我也不说,你们猜对了我就告诉你们。(呲牙)

↑以上是这个回答火了被各路营销号转发之后我回来补充的。

↓以下是我的原回答。:)

2021.6.7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那些话是怎么说的?你的人间失格了吗?我的人间现在是真的失格了!我这一生尽是可耻之事,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我三个月前打游戏匹配到附近的一个美女妹妹,她的头像是一个女孩子戴着大红色蝴蝶结在迪士尼拉着一串气球拍的照片,我还特地点击大图来看过,不是很像热门网红女头啊!那我就先入为主地觉得头像即本人了嘛!

打游戏的时候她操作很好,超级熟练带我上分,输了心态也很好,还在队伍频道里打字安慰我让我不要急。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我没好意思开麦,她也没开麦克风,我俩就随便聊了几句。

互道晚安之后我两天没上游戏,再上去的时候发现她给我发消息了,问我要不要组队,那个时候已经半夜两点了,她居然还在线诶。

我:“这么晚不睡觉会长黑眼圈哦。”

她:“你才是,怎么还不睡。”

我:“我刚下班呢。”

她:“我还在上班。”

啪的一下很快啊,这个时候我就开始好奇了啊,什么工作需要一个女孩子家家半夜两点还在待命?高科技大厂?996害死多少人这些老板不知道吗都?我心中油然升起对她的敬意:

“辛苦啦辛苦啦,那要好好保护眼睛哦。”

她很快回复我:“嗯,现在在和boss开会。”

Boss?一般人会这么称呼自己老板吗?她是不是什么专业团队的啊?

我:“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她:“车间生产零部件的。”

我无语了。然后她问我:“你是做什么的?”

我:“民营企业一般路过普通社员。”

朋友们,知乎的各位朋友们,我就是这个时候被她骗了啊!一个在全世界最快乐的地方——迪士尼,笑得这么甜美的妹妹,面对生活的重压深夜加班的疲惫,还能好好地跟我这个陌生网友聊天,还秒回,就算不网恋只做普通朋友,这个人也足够令人难忘了吧!

我日后无数次回忆当初被我的网恋对象耍得团团转的情节,我还是看不出我的逻辑有什么问题,可能隔着网线人就是容易轻信另一个人吧。她在资料栏写她是女生,我就真的觉得她是女生,那万一我也写我是女生,她会不会就不把我当哥哥了呢?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私下加了联系方式之后我还是没有怀疑她,她的社交主页版头是很好看的粉橙色晚霞,头像也是一个女孩子撑着脸的自拍,总之看起来就不像男生啊!我身边的男生都不这么玩网,真的!

我现在还记得我对象当时为了骗我取的热门女生网名:·芋泥星屿·

我就问你们这个名字像不像女生用的,所以说不怪我嘛,其实到最后跟她奔现那一刻我都没有怀疑过她!

后来我们每天都在聊天,她说自己很忙,昼伏夜出,正巧又跟我的美国时间夜猫子作息很契合,我俩一个月聊了一千多页……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她能给我一种似无却有的安全感,我有时候喝醉了会拿着手机乱打字,她也会一直陪着我,等我一觉睡醒发现自己前晚干了什么之后,赶紧问她在不在、有没有打扰到你,她还是会秒回:没关系。

这种又健谈又温柔见识也广的女孩子谁不喜欢!而且她还喜欢很多漂亮鞋鞋,我们还说好了以后要一起买限量款的。

后来我们约好了奔现,我特意选了套白色西装还把鬓发别到耳朵后面,照了五遍镜子确认十道鞋带,左脚右脚的蝴蝶结对称之后我才出的门。路过花店的时候我买了一大捧粉色玫瑰,我们约在车站门口见面,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倒是见到一个我最最最最最不想见到的人!

他是我的前男友。行吧,其实我以前都不愿意承认他是前任的,但思来想去又找不到第二个更合适的词形容他跟我的关系,有些事确实只跟他一起做了,这个位置就算他不占着,别人也拿不走。他当时开着一辆敞篷布加迪威龙歘地杀了过来,跟这个矮小的、很普通的车站完全不相符,我买新衣服买花都要特地看看这个月工资还够不够,民营企业能有什么钱!其实我跟他以前算是同事,但后来我因为种种原因离开了,他还给我说,我走的那天他开了一瓶好酒庆祝。

哈哈,没关系,走之前我还把他的车炸了。(呲牙)

按道理来说他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啊?我当初为了从黑夜里走到人间付出多大努力,他根本不会知道!他一个上下班轿车接送、不晒太阳不吹风不淋雨的人也没体会过通勤遇到早高峰被堵在路上时是什么心情,就算体会过,那也是我们十五六岁时的事,后来我们都当上了……呃,怎么说,后来我们升职了,他好像也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口味刁了,眼光高了,嘴巴变得更爱撩闲更欠了,看到我被关起来还要从楼梯上一阶一阶下来,张大嘴巴笑得可嚣张了。

十五岁的时候他脸上还肉肉的,一副不良相,你班上最后一排数学考八分儿下课就出门打架的那个男同学就长他这样。他确实很好看,不过看起来还是不好惹,眼睛长法就跟我不太一样。昂昂,他说我是桃花眼,他自己是三角眼。他生气的时候瞪我确实会把我吓到,哪怕只有一秒,他现在对我比小的时候好多了,在家里基本上都是他照顾我,也给我洗过头帮我找过丢失的另一只隐形眼镜。

我一看到他就想走,但他从超跑上下来了,这个时候走就显得我认输了,不行我不能走。我吸吸鼻子抱着花站在原地不动,他看到我的时候眼神里没有半点惊讶,反倒背着手按了一下手心里的车钥匙,车门关上之后他问我:“你在这里等谁?”

我:“……要你管。”

他:“这个天气,花再不送出去就蔫巴了。”

我把花藏到背后:“不关你的事。”

我还以为他要开始跟我互呛了,但他自始至终很平静,喜怒不形于色。

我跟他就这么在下午两点的大太阳下面对视,他好像一直在等我,后面我才知道他是在等我把花送给他。我才不送啊!

我那个时候已经觉得热了,西装几乎是贴在身上的:“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他:“我在等你啊。”

我:“……你等我干什么,我又不是要见你!”

他:“那我走了,拜拜。”

他好像一点都不意外惊讶,彼时距离我跟网恋对象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超了半个钟左右,我发消息问她:“宝贝你到了吗?”

然后他风衣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那个时候我已经觉得不对劲了,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我心脏不好,这几年夜熬多了怕是经不起大风大浪生活的重创,千万不要这样伤害我……

他摇了摇手里的手机,转身又是一副狂拽酷炫的笑容:

“我不是已经来了吗。”

……

所以这段时间我每天抓着手机聊天的、天天心心念念的对象、天天喊的宝贝全都是他咯?!

我记得我还很模糊地透露过自己的感情经历,说我有个很坏的前任,很有钱打人很疼,就是人太凶了,不然还挺招人喜欢的。

总之不愿再网恋,以后就算跟他分手了也不碰这东西了,网恋容易被骗是真的,网络可真是真假难辨!朋友们,千万不要网恋!

我把手里的花一扔,拔腿就跑,用上火箭发射的速度往反方向跑,可是我俩小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一个脑子不好一个体育不行,昂,他是脑子不太好的那个。他用快到我看不见的速度冲到我背后把我抓回去,塞进车里,然后把我带到了餐厅里吹空调,吹得我差点感冒。

据他回忆,那天我发现真相之后除了无语就没有其他面部表情了,呆滞得像石膏像,整个人坐在位置上像被夺舍了一样。他问我喝水还是可乐还是咖啡,我不说话,服务员姐姐过来问我要吃什么,我听不见。

他坐在我对面隔着玫瑰红酒和火烛问道:“你没事吧?不是说想吃西餐吗。”

我已经没有语言了:“我没钱。”

他:“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哎哟,给我气得呀,我整个人就是气得说不出话来,真的无语了,你骗我三个月还搁这儿安然自若的,你别逼我抽你!

昂,其实我真的很少动手打他,在我印象里好像是没有的,除非不得已,我很少打人。基本上都是他打我!说到这我又要生气了,他怎么老是惹我生气啊,这么多件事垒在一起我又要翻旧账了。

吃的东西上来之后我嚼了几口通心粉才缓过来:“我现在不想理你。”

他:“不至于吧,平常这么聪明,网恋的时候连我是谁都看不出来。”

我:“你的头像网名哪个看得出来是你本人啊?”

他:“怎么看不出来,游戏里那个头像是拿你十八岁跟我去迪士尼玩的时候拍的照片P的,随便加了个长发,聊天的时候用的那个头像也是用你自己的自拍P的,你连你自己都看不出来。”

我不信,赶紧把手机拿出来放大检查,这么一看好像确实是我自己,不过他P图的时候软件自带了妆容和磨皮,我怎么可能想得到是我自己啊!

我:“所以你随便用我的照片你还有理了?”

他:“那我要用什么嘛,我去找一圈网络热门女头,然后你又要吃醋问我为什么要去看美女。”

我:“那你怎么说你是在车间上班呢?”

他:“可是这有什么区别,车间说好听点不就是办公室吗?帮boss收拾残局开会开到半夜不就是在做零部件吗?”

我:“不要顶嘴!”

他把刀叉搁下来:“你自己要问,还不让我答,那你自己一个人说吧。”

然后他就真不说话了,真生气了,好像是对我这副并不高兴开心的样子感到彻底失望了。

其实我知道他心里一直都是有那么一点点委屈的啦,毕竟当初不告而别的是我,在感情里虽然没什么对错,但亏欠和伤害却是真真切切地留了下来。如果非要算的话,应该是我请他吃饭给他赔不是才对。

我把快蔫巴的花递了过去:“送给你。”

为了缓解尴尬我还笑了两声。

他抬眼一看那捧花就笑了,哎呀,怎么这么好哄呀,他有时候又很乖很好说话,不过只能对我这样。

他那天晚上给我说:“你刚在网上见到我的时候不知道这个人是我,但我知道对面是你,打游戏的时候菜狗的样子跟小的时候倒是毫无差别。我还在想那种熟悉的火大的感觉究竟是为什么,然后回忆起你以前打游戏就是这么坑我的。”

我抱着他都快睡着了:“那你怎么不开麦跟我聊天呢。”

要说坏人长大了也是坏人,我就是没他这么适合做坏人才会暂时地离开他吧。然后他又一边抽烟一边笑:

“因为耍你很好玩,我要是把你放走了你去跟别人网恋怎么办。”

那晚睡觉之前他说不想再和我分开,我累得彻底没话讲了,只能把脸埋枕头里动两下就当点头了,不知道他看见没。

如果他真的可以一直喜欢我,那我自然也找不到理由再离开了,因为好像不管我走多远,回头的时候他都会在原地,从来没有变过。我也想过找借口走掉,但是问题就是找不到借口啊!跟他和好之后我们在家里打打闹闹他都没用过什么真力气,什么嘛,明明打架这么厉害,体术大师能被我掐得手背都发紫,我有一次还把他的脖子咬出一圈牙印,他也没什么意见。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问他你疼不疼呀,他转身过来笑嘻嘻的:

“哎哟喂,疼死我了,你要怎么办呢?”

——

啊,谢谢各位的祝福和评论,上面的答案都是我媳妇写的,下面由我来随缘回复一些问题。随缘的意思是我想回就回,不知道怎么回就先不回了,一些莫名奇妙的广告和阴阳怪气的都被我删掉了,看着烦。

1.对这段网恋作何感想:没什么感想,就觉得他挺可爱的。他老说自己喜欢的是网恋时我构建出的女生形象,不是喜欢我,其实还不都是借口,两个人都是我,你再怎么恼羞成怒都还是爱着我。而且我真的没有刻意装,我只是在用他自己的语气和他对话,喊他宝贝老公,句末带各种波浪号和“呀”“耶”“呢”,他愣是看不出来,我也懒得说了,算了。

2.一周几次:不是,现在的网友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不过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们天天都做,行了吧。

3.谁上谁下:这篇回答你白看了吧……我媳妇看起来还不像在下面那个吗,反正我说话不会带“哎呀”“昂昂”“呢”“耶”,他会。

4.有结婚要小孩的打算不:有啊,但是他说他还没准备好,主要还是看他自己,他不愿意我就也不要了。我大姐一直催我,说不结婚不要孩子人生就不算完整,可是完不完整不就取决于我自己开不开心吗,千金难买我乐意。千金和伴侣我都有了,其他的看我自己兴趣。

5.最近的生活趣事:啊,我媳妇在家里用iPad说我坏话,标题叫《老公惹我生气记录》,然后写我把他做的豆腐拿去邻居家喂狗,说我开机车出门不带他,说我昨晚就直接睡了没有晚安亲亲。他还用苹果笔在旁边画了一只出水的大白鲨,在旁边写我的名字,还打了个箭头指向那只鲨鱼,意思说这就是我,旁边还有一串小字:凶神恶煞。

我能怎么办,iCloud是可以同步更新的啊,我开会的时候就发现备忘录更新了,别说他画画是真的丑啊,而且看得出来是故意的。他要是好好写字画画,水平绝不仅止于此。

然后晚上就抱着他哄了会儿,再然后就,嗯,知乎上小孩子挺多的,我不说了。

想要和你融化在一起 融化在银河里

-中岛敦子-

人最擅长的就是说漂亮话嘴臭双标玻璃心了,其实大家都没这么坏,但是大家又都没太好,中岛敦子明明知道芥川学长是全学生会成绩最好最能干最勤奋的人,可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自信。

喜欢上芥川龙之介完全是意外。那天中岛敦子忙着跟学姐太宰治子聊天,只有巴掌这么大的口袋书里夹了支去年圣诞时她为了凑单一块儿买的水粉色钢笔,小巧精致,重量却也不轻,中岛敦子已经不小心把它甩飞砸在地上三五次,笔盖上的粉色漆被刮蹭出一条灰色轨迹,像小女孩儿梦境之中的滑雪场里,一闪而过的一抹身影。

中岛敦讲到激动处就跟太宰治子握拳跳起来,钢笔顺着纸页之间的缝隙簌簌滑下。钢笔差一点落地又砸出一些坑坑洼洼之前,真的只是路过顺带跟旁边的同学聊正事的芥川龙之介伸出右臂,那截白色的手腕在所有扣子都规规矩矩封得很好的衬衫袖管中动了一下,少年在完全没有转头过来看的情况下接住了她的笔,在手指之间转动了几下,再递回给她。

他确实没正眼看她,只是透过余光知道旁边有东西要摔下来了所以习惯性地伸手接一下罢了,家里的猫也喜欢调皮捣蛋,冒冒失失,总把自己堆放好的书本完全打翻。

“我觉得这次国语考试不太难。”

芥川龙之介拧了拧眉,和身旁的同班同学说着,中岛敦子双手捧着被他接下来再归还的钢笔,微微睁大双眸动着嘴唇想说点什么,女孩扎了个小马尾,剩下的头发披在肩头,头上的蓝色发绳下端坠着一对小兔和小熊挂饰。它们摇晃了多久,中岛敦子的目光就钉在芥川龙之介挺直而薄的后背上多久。

芥川走到拐角便消失在楼梯间,中岛敦子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他是芥川龙之介:“啊……他是芥川吗?”

太宰治子点头。

中岛敦子对芥川龙之介的感情可说有也可说无,有就有在喜欢他的女孩子并不少,胆子大给他送巧克力塞信件的不说一百个至少也有二十个了,但他好像一直没什么反应;为何说无,中岛敦子夹在这一堆女孩子中间,显得更为普通而不易引起芥川龙之介的觉察,比守着餐厅里每天都人气爆满的明星餐品排队的食客还要不痛不痒,好像并不重要。

但一份喜欢可以被忽略,却不能被贬低。毕竟我们可以没有钱,也可以没有家,但是不可以没有爱。人没有办法摆脱爱。中岛敦子因为这根钢笔的事受到了很大鼓舞,在联系人列表里找到早就收藏进来却一直找不到理由和底气来由自己主动开启话题的某人,起初芥川不知道她是谁,回了她一个问号。

中岛敦子:“谢谢学长今天帮我接钢笔。”

芥川龙之介便不再回复,中岛敦子本以为已经没戏了,立刻准备下头,可他这个时候又回来了:

“刚刚洗澡去了。不用谢。”

中岛敦子还想做一下自我介绍,她先入为主地、自然地认为芥川龙之介肯定不认识自己,可他的第三条消息是:

“因为你每天都在我们班门口聊天,所以就,有印象了。”

女孩此刻窘迫尴尬到想要把脸埋进被子里深呼吸,她也这么做了,她双手覆上彻底红透的耳尖摸了摸,她就是为了找借口看芥川龙之介才天天跑去他们班门口的。有这么多女孩子为了看学长跑去高三组团,她只是其中一个。

中岛敦子发现他并没有看起来这么难相处,事实上她也是很多很多年后才知道,自己男人对着别的女人就是铜墙铁壁,可自己就这么轻而易举用一支钢笔、甚至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即可把他融化,把他变成自己一个人的。中岛敦子不敢多叨扰学长,一天只给他发一两条消息,偶尔也向他透露学测升学方面的忧虑。芥川龙之介话不多,但却能把自己说的话都记住,还说过“你要说出来我们才能着手解决问题”这样的话。

芥川龙之介觉得有时候人胆怯伪装过了头便会变成做作,整天瞻前顾后畏葸不前真的很讨人厌不是吗,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可是如果自己搞不清楚她害怕的缘由,这个问题同样也得不到解决。他只是想告诉她,你并不差,事实上没有人会因为你偶尔张扬外露而对你颇具微词。对芥川龙之介来说,一般路过普通追求者没什么记忆点,可中岛敦子是一个跑来篮球场淹没进观众席之中看着自己打球的时候都不敢大声欢呼为自己喝彩的笨女人。

他们总算发展到外出单独吃饭的地步,中岛敦子在浴室里认真除毛打沐浴露,把浴球搓出一吨泡泡,睡之前还在房间里喷了香水,第二天早上提前两个小时起床把自己涂白一个色号,确定足够漂亮了再去见芥川龙之介。

可她在芥川龙之介面前仍然不够白,这也不怪她,如果可以芥川也想更健康一些,拥有更红润的气色。他很瘦,可把她从马路边拉回来站在自己身边防止出意外的时候手劲儿又大得她完全没有时间反应,只见一辆摩托车飞驰而过,她倒吸一口凉气,他则有些不悦:

“多大的人了路都不看。”

中岛敦子一紧张就会出汗,一出汗就怕隔离霜化成水顺着脖颈流下来,可是越这么想她就越紧张。最后芥川龙之介都看出来她在不安,直接说道:

“你不用为了见我特意做什么别的事,不化妆就已经够好看了。”

中岛敦子几乎忘了呼吸,她很想知道他们现在是不是可以拥抱了,是不是可以牵着手挽着胳膊像其他情侣一样在晚秋的街道上拢着同一件深色风衣取暖,身边飞过好几只鸽子。

她为了追芥川龙之介用光了所有勇敢,除此之后就不需再惧怕什么别的东西了,因为他一直在自己身后。她今天为了见他特意涂了个大红唇:

“那我现在不好看吗?”

芥川龙之介很想搓搓她的头发,但是彼时的他还没有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旁若无人地恋爱,日后他们也会慢慢紧拥在一起,自己从她身后搂住她,把下巴尖靠在她颈窝处。

少年用拇指拨开她的下嘴唇,亲了上去。

-谁被惯坏了-

“……中岛敦,你再说一遍。”

“……不……”

“大点声!”

“我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我之前真不知道你喜欢我啊!我怎么会知道嘛,你又不直接说,在我作战的时候突然跑来找我然后说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我哪知道那个时候你已经喜欢上我了啊!”

虽然大家都爱玩烂梗说芥川龙之介不近人情不解风情还有些冷漠无情,但只有中岛敦知道,其实他比自己细心得多得多得多,至少自己现在看,好像总是自己在因为粗心闯祸,而芥川龙之介就负责给自己兜底,帮自己想办法,告诉自己该怎么办。中岛敦常常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以前会抓着头发想“冷静下来,想想如果是太宰先生会怎么做”,后来则想“如果是芥川在的话他会怎么办”,现在则是会想,我不怕,我有芥川龙之介。

“……”

芥川龙之介懒得理他,准备拿上外套出门上班了,中岛敦怕他这么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所以也跟着跑到门口:

“你要去哪!”

芥川理好立领,头也不回地下楼梯:“上班。”

中岛敦讨厌他别扭的样子,你不是吃醋了觉得我不爱你吗,那你干嘛不直接把我叫过去陪你呢?

中岛敦趴在栏杆上往下面喊:“你到底想干嘛?”

芥川龙之介:“没干嘛。”

中岛敦:“你给我站住!”

芥川龙之介就站在原地不动了,但也不回头。

中岛敦不希望这样的芥川龙之介再被大家误会了,素来自私只为自己的利益行动的、不爱表达只用行动证明心意的人总是会遭受种种误解,他们只对自己爱的人温柔。中岛敦不知道别人的误读会不会对芥川龙之介造成影响,自己只能尽力地去爱,让芥川龙之介在自己这里收获更多温暖柔情,足以帮助他抵御外界的其他不测。

事实上芥川龙之介确实不怎么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内敛不爱秀恩爱的双鱼座还会因为第三人的在场变得容易焦躁不安,明明中岛敦就在自己身边,他就是会觉得不爽,几乎患上分离焦虑。所以他会在中岛敦开开心心把小老虎气球拿下树的时候把气球扎破,会搞一些中岛敦看不懂的破坏,后面中岛敦才知道他其实也是个反抗型依恋的小孩儿,需要自己保护,需要自己去宠。

明明都已经很爱对方了,可好像怎么都不够。

中岛敦放软声音问他:“你喜不喜欢我。”

芥川龙之介转身,用疑惑中带点愤怒愤怒里又掺杂着无奈的目光向上看:“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中岛敦站在楼梯最上端朝他张开双臂:“我要抱抱。”

芥川龙之介的声音颤了一下:“太远了。”

中岛敦往前走了一步,兔子拖鞋上的绒毛被早风吹乱:

“因为你老捣乱,我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你要黑脸,我帮小镜花拿气球你要把它扎坏,其实你……很想被我再多关注一些对不对。”

就连芥川龙之介都没意识到,可中岛敦竟然能看得很透:

“所以我决定以后每天跟你分开之前都要亲亲你抱抱你,不然你又要发一些奇怪的脾气,怪得很。”

芥川龙之介手心里的手机已经在响了,因为花时间吵架,他自己定的七点四十开会,现在成员已经在打电话催了,这事儿闹得,以后老脸往哪儿搁。如果是因为晚上做了个大爱早上才起不来床都有得说,至少芥川龙之介获得了快乐,但他俩已经一周没做了。

男人把手机直接关机,扔回风衣口袋里,三步并作两步腾腾腾上楼,把中岛敦拉过来抱进自己怀里,狠狠地、深深地吻他,把中岛敦亲到缺氧头昏眼花呜呜着一直捶打自己的肩膀让自己撒手,自己才放开他。

其实芥川龙之介是猎手,中岛敦才是猎物,中岛敦在自己面前怎么耀武扬威全看自己心情,像咬着麋鹿的脖子慢慢放血却又不让它痛痛快快死去的猎豹一样,中岛敦也知道他在让着自己。

所以中岛敦为了向他证明自己很爱他,也为了求证他有多爱自己,打算以后再得寸进尺一些。

中岛敦红着脸把脸埋进他肩头:“你好漂亮……但又不是女孩子的那种漂亮,总之你很好看,怎么说呢,帅哥都是自带美感的你懂不懂,总之就是很喜欢……”

芥川龙之介都被他搞脸红了:“行了别说了。”

中岛敦:“我怕我不说,你又说我不喜欢你了。”

芥川龙之介:“你是喜欢和我说话还是喜欢和别人说话?”

中岛敦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个,直接气急败坏了:“我当然、当然是最喜欢你了啊!”

那天早上他俩各自缺勤,中岛敦用打牛的力气把他推在沙发上,主动地做了一次,然后再慢慢跪倒在芥川龙之介腿边,脑袋倚着他的腿,像趴在主人胸前歪着脑袋等主人睡醒的小猫一样笑着看他。

芥川龙之介摸了摸他的脸:“过来。”

中岛敦咬着嘴唇站起来,腿却一下子发软发酸,他整个倒进芥川龙之介怀里:“唔……我好难受……”

芥川龙之介收紧手臂把他抱得更紧,再紧一些中岛敦可能就喘不过气了,但他们还是继续用这个姿势贴在一起。

“你刚刚爽吗。”

芥川龙之介就这么突然地问了出来,打中岛敦个猝不及防。

中岛敦抱着他不吭声,过了几秒钟才点头:“不是说好了最后不弄在里面的吗……你又骗我……”

芥川龙之介刚想说点安慰他的话,还没想出来,中岛敦就又说,

“但是好爽哦。”

男人把手指慢慢探进中岛敦嘴中,男孩儿迷迷糊糊地含住,自己乖乖地开始吸,几分钟之后他们又在客厅做了起来。

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都喜欢看着对方的眼睛动,一边轻轻喘气一边用四肢跟对方缠住,正巧这时候外面下起了秋雨,芥川龙之介用罗生门关窗关门拉窗帘,两个人在家里搞了一整天。

中岛敦抱着他的脸问:“你喜欢吗……?”

芥川龙之介的腰力非常人能及,中岛敦也是感受过才知道芥川龙之介平常打架揍人的努力从来没有白费,他一边动一边用喘息的间隙说:

“你说什么……?这种事吗?我喜欢啊……喜欢……跟你做。”

-我爱你-

中岛敦学会开车之后就老打芥川龙之介的主意,芥川龙之介却还是不相信,老觉得中岛敦只会骑自行车搭公车,好像自己驾车出行这件事跟中岛敦就没什么关系。

芥川龙之介总被他用这双大眼睛看着,难免会觉得不自在,男人陪他来外面吃饭,大部分菜芥川龙之介都不太喜欢,但也不讨厌,属于能吃但是不是很爱的类型。芥川龙之介用叉子叉起一根德国香肠,自己对面的中岛敦手握刀叉嘴角全是番茄酱盯着自己笑。

芥川龙之介:“……你别一天到晚跟我笑。”

中岛敦:“我想开车。”

芥川龙之介:“……啊?”

中岛敦:“不是,我想开你的车。”

芥川龙之介一开始不同意,但中岛敦说再不找个车来练练就真的不会开了,所以芥川还是把车钥匙给他了。中岛敦真正上路那一天,芥川龙之介牵着他下楼走到地下车库,打开驾驶座边的车门看着中岛敦略微生疏地上去,然后低头帮中岛敦一点一点调好座椅靠背和安全带,反复问了中岛敦很多遍“你到底会不会调座椅”。

中岛敦双手握住方向盘:“我会啊!”

芥川龙之介又问他知不知道回家走哪条路,中岛敦想了很久,然后说:

“呃……我知道啊,就是你每天走的那条。”

芥川龙之介:“哪条。”

中岛敦:“我现在说不出来嘛!我脑海里有路线!”

芥川龙之介还是那副根本不相信他的样子,中岛敦看着就觉得不爽,最后不理他了,自己开着车出门兜风两个小时,还在外面美美吃了顿晚饭,把芥川龙之介忘了。

芥川龙之介忍到晚上九点才给他打电话:“你还不回家吃饭?”

中岛敦在商场咬着冰淇淋勺夹娃娃,玩得可开心了:“……对不起。”

芥川龙之介啪的一下把电话挂了,那晚中岛敦躺在他身边好也说了赖也说了什么话都说尽了,芥川龙之介就是不理他。中岛敦最后只能骑他身上扒拉他衣服:“你再这样我就强……吻你了!”

芥川龙之介还没说自己有多委屈呢,中岛敦就坐在自己身上抹起眼泪来:

“原来被人讨厌是这种感觉……我以前不理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挺难受的。”

芥川龙之介:“……”

游击队长还在想要不要原谅他,中岛敦却在自己身上练出了小诀窍,技术越来越好了,自己反而被晾在一边被遗忘,中岛敦玩得不亦乐乎,几分钟就能攀峰一次。

芥川龙之介再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脾气,坐起来翻身撞了中岛敦两个小时,房间里满是某种独特气味儿和结实的、梆梆梆的击打声。

“哎呀……不要……呜呜呜……我错了……我最喜欢你了你不要生气了呜呜呜……”

芥川龙之介怎么会不知道他喜欢自己,好像中岛敦跟自己就是同一个人,自己有多爱他,他就能完全地把爱返还回来,自己从来不会觉得被亏欠。自己喝醉了回家,中岛敦已经躺在地毯上睡着了,应该是看电视等自己等到犯困,电视遥控器和薯片还握在手里。芥川龙之介明明醉着,却还是脱了鞋凭借本能找到中岛敦的所在之处,在他身后把自己微微蜷缩起来,抱着他睡了一宿。第二天早上他俩是被地板冻醒的,赶紧洗热水澡再钻回被子里好好抱着对方睡觉。

“老公……”

中岛敦感觉芥川龙之介已经快没理智了,一直求他,“慢一点……”

芥川龙之介这才把速度放慢,要是一点情面都不留的话,中岛敦可能会被自己吓得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再做了。

热恋期真的好让人上头——!芥川龙之介越来越觉得自己拿这小孩儿毫无办法了,不然为什么中岛敦跟自己吃饭前中后要亲亲,晚安早安午安要亲亲,出去喝酒也要被中岛敦抱着亲,两个人一起去涂鸦墙画画,也要双手全身脏兮兮地拥吻。芥川龙之介被他亲怕了,有一次看到中岛敦就转身走了,中岛敦在后面追自己就加快速度跑,足足闹了一百米。

中岛敦气得在原地跺脚:“啊——!!”

芥川龙之介一听又走了回去:

“……行吧,过来吧。”

0

太宰治这次一定要和中原中也离婚。

原因?我还用得着一条一条罗列原因?有什么去找律师详谈吧!等会儿,我好像请不起律师。太宰治走进房间弯下腰把床铺上散落开来还没来得及折叠卷好放进衣柜里的干净衣物抓起来,卷了几卷之后火速塞进行李箱。他猛地想起,把衣服卷起来像堆寿司一样放在衣柜里可以更节省收纳空间提高整理效率这个生活小巧思,就是中原中也教的。因为中原中也十五岁的时候穷啊,和别人合租用同一个衣柜,不把空间让出来大家都不方便。

他明明不算什么笨人,相反地,这座城市里还有谁及他料事如神?中原中也每次在自己面前露出自信笃定甚至有些猖狂嚣张的邪笑,说我知道你不会,你不会怎么不说呢?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你不会呢?哦,然后你又要生气,说我不懂你。

太宰治越想越觉得不舒服,像整个人被五花大绑挂上热气球飞上三万英尺的高空吹风暴晒一般,怕掉下去,但又爬不上去,没有着力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落地。

要说谈恋爱跟追星本质是一样的:脑子清醒的人不太能干出来,特指比较狂热的那种。但追星上面太宰治真情实感,不把这个漂亮妹妹送出道我枉为人师!爱情上面他却总是踌躇犹豫大半天最后被中原中也撩得晕头转向一拍大腿说好啦好啦随便你啦,第二天早上太宰治浑身赤条条从被子里坐起来,在床边像捞面一样把绷带一根一根捡起来再缠回身上,又突然打退堂鼓了,后悔了。

因为不会面对,因为不太敢,所以他选择无视、转身离开。逃跑是一个懦弱的人最勇敢的决定——这话还是中岛敦告诉太宰治的。太宰治当时还安慰他,说你现在已经做得很好啦,前辈现在才懂此话深义。

太宰治在家里左走右晃,还是没找到自己的几份机密笔记和一叠现金,于是他把电话拨给中原中也:

“我钱呢?”

中原中也在办公室里批文件,枯燥繁琐的工作让他有些烦躁,握着钢笔的手指都用了些力:“在保险库。”

“密码?”太宰治继续问他。

中原中也皱着眉低头批阅,嘴角扯了一下:“我爱你。”

太宰治被他打懵了,十五岁初遇时中原中也那一脚飞踹攻击力都没这么大:“……你说什么?”

中原中也没反应过来,白纸黑字让他眼球里的红血丝都变多了,干部大人又重复了一遍:“我爱你。”

太宰治因何犹豫,因何想要退缩,中原中也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他无数次下定决心要跟中原中也离婚,当初就是一时嘴快答应的,谁让中原中也老在做那种事的时候求婚,一边耕耘一边说“我们扯个证吧”,太宰治哪儿还有精力跟他讨论人生大事?只能嗯嗯、啊啊、哦哦、太棒了,中原中也哪懂他是在嗯嗯啊啊哦哦太棒了什么,唯有继续往前顶去,然后默认第二天早上就可以去领证了。

太宰治颤着睫毛、牙齿轻轻碰在一起再分开:“……你再说一遍?”

中原中也彻底火了:“你到底走不走?保险库密码是我爱你!罗马音!”

太宰治这次倒不气恼,故意把每一个字拖长,像静悄悄走在雪地里的狐狸翘起的大尾巴,用最后上扬的那个尾音在中原中也心尖尖上来回地扫弄:

“我爱你?”

中原中也愣了一会儿:“……嗯,我爱你。”

太宰治在家里笑了:“哦,我爱你。”

中原中也最烦的就是顶着夏日午后两三点的疲惫困倦进办公室工作,在起床气这方面他可是资深患者,可太宰治的声音像薄荷柠檬泡饮,药到病除,他现在心情可好了,烦躁统统被熨平。

橙发男人炫技弹舌,逗电话那头的太宰治开心:

“啊,我知道。我也爱你。”

1

太宰治跟中原中也之间的第一百零N次离婚危机就这么被中原中也巧妙而无意地化解掉,中原中也找到治他的法子之后就变得比之前更偏爱直接的表达了,给太宰治点外卖的时候就问“宝你想吃什么”,喝醉了满眼通红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被芥川龙之介随手记录酒后迷惑行为的时候,还不忘呈大字型国王式地伸展四肢,笑嘻嘻地望着月明星稀喊老婆。

太宰治最喜欢捉弄醉酒的德牧犬,常在家里沙发上抱着中原中也揪他脸蛋,第二天早上中原中也醒了挠着头发穿着沙滩裤光着上身走到太宰治面前挡住他预备去上班的路,人鱼线和三角区都不太能遮得住,太宰治轻轻伸手一拉就能让中原中也大清早跟自己坦诚相见。

中原中也红着脸,视线有些躲闪:“……你昨晚是不是叫我宝贝老公来着。”

太宰治装傻:“哪有,你喝醉了吧。”

中原中也不依不饶:“昂,我没醉,我装的。”

喝醉了就有老婆膝枕靠,就能被老婆双手捧脸颊、唱歌哄睡、亲亲抱抱,这不装醉还是人吗?如果换成你,你一周装几次?

太宰治手里还提着中原中也给他做好打包的溏心蛋和乌冬面,他瞪大双眸:“……不是,你这人……”

中原中也走上前把他脑袋压下来欲图索要早安吻,尤其是爆睡一觉起来之后,必须要拥抱着喜欢的人,这样才能给自己“还活着”的实感。

个头矮的那个向来喜欢喧宾夺主,狂得不像话,坏得没边儿了都。中原中也轻轻探出一点舌尖在太宰治下唇上扫了一下,点到为止,可完全能料到那一整天太宰治大脑里满是自己身上干净好闻的味道和热度,小狐狸怎么可能逃得出大魔王的手掌心:“一路平安,宝贝老婆。”

这下可给太宰治整不会了,要说太宰治的泡妞宝典知识储藏量也不算贫乏,但在被撩被当成老婆宠这方面,我们开锁匠可是毫无经验。

太宰治受到了很大冲击,晕晕乎乎地提着便当盒下楼,走到最后一阶楼梯的时候双腿发软差点儿整个人直接跪下去以头抢地,还好旁边有扶手。他摸了摸脑门子站起来,中原中也甚至会让他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到底是不是直男这件事,可是我一直都喜欢女孩子啊!

太宰治就这么沉思着到了侦探社,毫不意外又迟到了,可中岛敦却觉得这班上不下去了,两个人在虚掩着的门两侧同时握着把手往反方向转动,一个要进一个要出,最后是中岛敦从里侧把门撞开的,两个人狠狠冲在一起差点儿摔跤。

太宰治搂着中岛敦往后退:“诶……干嘛啊你们几个大早上的,别来刺激我了。”

中岛敦急得话都说不清楚,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我我我……你你你你……”

太宰治跟着他重复:“我我我……你你你你……”

中岛敦把手撒开,跑到安全出口那边走楼梯下去:

“芥川昨晚出去做任务,把手臂摔折了,现在还在医院里!”

太宰治乍一听:这不是挺正常的吗?再一琢磨:不对,他俩好像在谈恋爱,那最好还是别有太多闪失。这个世界里正常人很少,但如果确定了要和另一个人一起好好生活,那建议你还是保持正常比较好。

芥川龙之介嗜血好斗的本性似乎早已被爱情和性格之中温柔细致的另一面盖过了不少,但本性就是本性,中岛敦也猜自己可能早晚都要去医院早晚送饭外带喂芥川龙之介吃,但他没想到这么快。

太宰治带着中岛敦无障碍进到港黑旗下的私人医院住院楼,其实确实算小伤,太宰治小时候断胳膊打石膏难道还少?但中岛敦不同意,中岛敦不接受,中岛敦现在超级超级超级难过。

中原中也今早刚跟太宰治蜻蜓点水温柔一吻,现在是十点整,正处上头但不是特别上头、来了兴致但还没到控制不住的地步的时段。

苦主芥川龙之介躺在大床上不发一言,中原中也站在心跳检测仪旁边抱着胳膊,太宰治站在门口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两个人隔着大床对视,现在房间里急需破冰。太尴尬了,主要是中岛敦伤心难过生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直挺挺站在芥川面前死死瞪着他看,眼泪冒出来几颗他就伸手用手背揩几下。

中原中也:“……他不让我说,我就没说。”

中岛敦回嘴:“他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你俩感情这么好啊?”

芥川龙之介在床上撇了撇嘴,他脖子上戴了个固定器,无法自由地扭动头部,他只能斜着眼睛中原中也打暗号:

我让你帮我藏烟的事别说出去。

中原中也可真是无了个大语,我帮你瞒这瞒那里外不是人还不够,你受伤了进医院也不知道给自己媳妇打个电话,要不说中岛敦天天生你气呢,谁做你老婆谁不被你气死才怪。

芥川龙之介半晌才开口:“……是挺好的。”

太宰治太想笑了,但看气氛他不能笑,男人低着头疯狂抿嘴唇,要么就捂嘴咳嗽:“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中原中也被太宰治这么一笑整破功了,他也没忍住笑了起来,低着头把帽子摘下来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扶着墙无声大笑,时不时噗噗两声。

中岛敦都被气笑了,他来回地看这两口子:“你俩笑什么。”

中原中也、太宰治:“我想起高兴的事。”

中岛敦:“什么高兴的事。”

芥川龙之介:“我……”

中岛敦指着他喝道:“你闭嘴!”

芥川龙之介:“……”

中岛敦:“你们就是在笑我!你们都没停过!所以说我担心芥川龙之介挺多余的是不是,小题大做了是吧?”

男孩儿越说越失控,最后自己打开病房门跑了出去,一边哭一边跑的。太宰治准备出门跟上看看,芥川龙之介却沉声阻止:

“不要管他,随他去。”

太宰治转头看了芥川龙之介一眼:“你确定?再不哄就哄不回来了。”

芥川龙之介穿着成套病号儿服,他把双臂从棉被里伸出来抱住后脑,摇了摇被挂在吊架上缠得像木乃伊似的左腿:

“谁说我不哄了,我是不想让你俩尴尬,等你俩走了他就一个人灰溜溜回来找我了,不信你俩掐表看看。他现在处于恼羞成怒的状态里面,谁说都没用……笨蛋老虎。”

芥川龙之介最会给中岛敦台阶儿下了,最关键的是得只有他俩在场才行,中岛敦在人前脸皮很薄,自己如果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面前和他吵架就是让中岛敦更下不来台。

奇了怪了,芥川龙之介又费解了:中岛敦在家里的时候胆子可大了,双脚踩在自己棉拖鞋上双臂搂着自己胳膊挂在自己身上黏住的那种,自己总是皱眉问他你能不能不要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可小老虎能有什么坏心眼,芥川看他窝在自己胸口那里贴着不想走的模样就心软了,伸手搂住他的腰,再亲几下。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摸了摸下巴,然后默默退出病房准备先走了。中原中也开车把太宰治送回侦探社,堵在高架桥上的时候中原中也转头带笑看着太宰治:

“我要是骨折住院了你来不来看我。”

太宰治指了指自己:“我?你哪次骨折不是因为暴走开大啊,我都在场的好吧。”

中原中也打了一圈半方向盘再慢慢放手:

“可是有一次你就把我撂地上自己先走了。”

你又撒娇,你又撒娇,你你你,你又撒娇!太宰治在心里指着中原中也咬牙切齿阴阳怪气一百回,最后还是耸耸肩膀:

“你怎么这么爱翻旧账?那我昨晚不是都抱着你哄了吗?”

中原中也笑得更恣意张扬,跟今天的烈日很像:

“你昨晚叫我什么来着。”

太宰治用手戳了戳中原中也的脸颊,别人都不敢逗狮子玩儿,只有太宰治一个人把他当成自己一个人的小狗狗:

“那你昨晚怎么叫我的,你还记得吗?”

中原中也回忆了会儿,然后自己把自己弄脸红了。

太宰治像把他十四五岁非主流时期的社交动态翻出来一条一条公开处刑一样大声说道:“哎呀,有些人真的是,装醉就装醉,我看你装着装着就真醉了哈!你昨晚叫我小乖,叫我甜甜,叫我宝宝……”

中原中也总算懂芥川龙之介说的那句“人在晚上就容易冲动,晚上就应该盖上被子好好睡觉,不要在晚上做任何重要的决定”是什么意思了,情到浓时他俩抱在一起多腻歪都嫌不够,现在中原中也差点被腻死。男人扭曲着面孔把车开到红绿灯之下,六十秒的红灯,够了。

中原中也把还在叭叭叭嘴欠的太宰治拉过来,把今早没亲完的补上。

与此同时,一个人冷静完的中岛敦又搓着双手慢慢走回了病房,看到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提前离开之后他松了口气。他发现自己的脾气真是越来越不可控了,尤其是跟芥川龙之介有关的事,芥川龙之介一个人在的时候还好,外人在的时候自己就老是失态。

可能当我眼中只有你的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来吧。

芥川龙之介在床上慢慢地侧头,这几天身体不太好,也没好好吃饭,脸色显得更苍白了。中岛敦用手抚了抚他的头发和眼下的青黑: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你气吗。”

芥川龙之介眨眨眼,意思是说知道。

中岛敦坐在床边椅子上,伸手去摸他的脸,然后把脑袋俯下去趴在芥川胸前不动了。

芥川龙之介把手伸进他头发里托着他后脑勺说道:

“……我们两个的事,我不高兴让太多人知道。我知道你不介意,但是我就是不喜欢。你喜欢我是我自己的事,你从侦探社跑过来看我,要是太宰先生不带着你进来,你要过多少关卡认证你知道么?我要是能下床我就去接你,我要是不在你怎么进来?”

双鱼男独占欲真的很强。中岛敦一边哭一边想。

“我现在情况好不好我自己心里有数,我说没事就是没事。”

中岛敦刷的抬头,又嘟着嘴想哭了:“……”

芥川龙之介又只能一句一句地解释:“我是说,医生和我都清楚这不是大伤。”

“那你也要告诉我啊。”

芥川龙之介知道他是怕自己悄无声息地离开走掉,就这么在世界上消失不见,像一把骨粉,一捧沙。芥川龙之介身上的透明感与压迫感完全成正比,所以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只能一路奔跑,把自己所能抓住的继续紧紧攥在手心里。

芥川龙之介就是死都不愿意说一句“对不起,我错了”,他又开始闲扯:

“你说我见异思迁是颗断线风筝,你有证据吗?你不是信女我也不是善男,这东京很美,巴黎也很美,但我都不想独占。可你对我来说不一样。”

中岛敦直接听不懂了:“你能不能说人话。”

其实医生给芥川龙之介的临床建议是“躺一天就能回家了”,但芥川龙之介知道中岛敦不放心,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准备再躺三天。

芥川龙之介怎么可能不在乎他在想什么,中岛敦想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男人用微凉的掌心蹭了蹭中岛敦的小脸蛋子:

“我喜欢你。”

2

中岛敦那天在病房里闹得属实是有点儿凶,这就导致芥川龙之介即使康复出院了这段佳话还没散去,阴翳一般笼罩在港黑大楼上空。人人都知道芥川龙之介变成妻宝男,一点儿小伤搞得兴师动众,老婆从侦探社直接冲过来哭,其实这么描述也没什么问题,我们游击队长最讨厌的就是听风就是雨以讹传讹,但妻宝男是什么意思啊?

同事A过来大胆八卦:“你怎么从来没提过你结婚的事?”

芥川龙之介一边喝黑咖一边开电脑准备上班了:“不聊私事。”

同事B问他:“你为什么隐婚?”

芥川龙之介打开报表开始核对数字:“什么叫隐婚?领证不通知你们就是隐婚啊?那我以后每周一都领一次证等你们来拍。”

其实他已经为了中岛敦妥协太多,换做以前他直接抬眼瞪回去一句话不说,现在还知道跟别人侃侃而谈闲聊几句了。

同事C锲而不舍追问,即便游击队长这张欠嘴已经没得治了:

“……你你你,你吃早餐了吗?”

芥川龙之介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即刻作答:“吃了,中岛敦给我做的。”

同事:“你不是说不聊婚恋话题吗,你怎么双标呢。”

芥川龙之介不以为然:“我没有啊。”

婚后最理想的生活状态就是天天热恋期。芥川龙之介过了一阵儿要收拾行李出个大差,他本来想问中岛敦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但或许是因为那天清晨天光晦暗,中岛敦又站在拉得严严实实的遮光窗帘之前,没有开灯的室内,自己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中岛敦隔了一秒钟之后平淡地应道:“……哦哦。”

芥川龙之介总感觉还差点意思,但是他又说不清楚差哪点意思,只能提着行李箱走到家门口:“那我走了。”

中岛敦愣在原地:“拜拜……”

芥川龙之介走出住宅区,在长长的下坡路上走,中岛敦先是趴在他和芥川龙之介的卧室窗前打开窗户探出头往外看,这边视野用到极致不再看得见芥川的所在之处时,他又踩着拖鞋吧唧吧唧地跑到另一个房间,双手扒在窗户上继续往下看。

像不可思议的魔术,芥川龙之介突然消失在了路上,中岛敦最怕的就是他玩消失!男孩儿冲出房间跑到客厅里,刚准备拿起手机打电话,芥川龙之介腾腾腾上楼撞开未关好的房门,跑到中岛敦面前抱住他: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不想和我一起出差吗?你舍得吗?你肯定舍不得啊!

你要是敢说舍得,我就让你再也不敢舍得。

中岛敦僵直的身子在他怀中慢慢放松下来,他点了两下头:

“我刚睡醒嘛……反应不过来,我要是这么说,你又要骂我笨了。”

芥川龙之介搂紧他,拖着低音数落他,简单的话变成了两个悠长的单字:

“笨——蛋。”

谁让中岛敦洗衣服之前忘了掏掏衣兜裤兜检查是否有没拿出来的面巾纸,最后洗得整个洗衣机里都是白色纸屑呢?其实中岛敦也不笨,你说他一次他就能记住,但更怪的是,比起提醒他下次注意,芥川龙之介更喜欢一声不吭地把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把纸屑抖干净,然后重新按键再洗一遍,最后弯腰把满地白花扫掉。

3

中原中也每次跟太宰治出去吃饭都显得颇为讲究,带湿纸巾面巾纸甚至还要带香水和洗脸巾,太宰治都懵了:“我们又不在外面过夜,你带这么多干什么。”

中原中也:“……谁给你说不在外面过夜的,拜托你出来约会能不能长点儿心,我五十欧一包的洗脸巾,一个晚上被你抽得一张不剩。”

太宰治本能般地准备回嘴,是谁的错啊?你每次都搞得我身上、床上到处都是,有的时候还要把我顶下床再拉回来继续做,做完了还忙着抽烟不帮我擦,有没有天理了!

“谁让你买这么贵的,三百块一大包的质量也很好啊!”

太宰治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进烤肉店,身着沙色风衣的男人熟练地叫来说一口流利釜山话的漂亮服务员小妹,在菜单上圈出好几个招牌菜,然后伸出一个剪刀手向她比划:猪大肠麻烦给我剪一下。

中原中也太久没进普通食店,还好有超大吸力抽油烟机在他俩头上架着,不然回去之后一整套衣服都要换。橙发男人瞥了眼太宰治点的菜,然后小小地“喂哟”了一声。

太宰治点了十个肉,猪都没他敢想敢做。不过中原中也知道他眼大胃小,基本上吃着吃着就累了要翘着二郎腿抱着碗发一会儿呆,还要像自己逼他吃饭似的叹气,跟在床上叉着腰坐在自己身上说懒得动的样子完全是经典复刻。你就是懒才压不动我。中原中也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自己面前总像长不大一样,偶尔表露出的冷静和锐利也确实只是偶尔而已。太宰治在中原中也家里住了这么久,还是会忘记热水器开关在哪里,还是会忘了插电就张大嘴巴嚎“洗衣机坏了”。

中原中也穿着工装服拿着工具箱修了一个下午,站起身才发现洗衣机后面的插头根本没插,差点被气出冠心病。

中原中也拍了拍衣领:“早知道我换身休闲装进来了。”

太宰治撑着脸在对面看了眼他的交叉领带:

“安啦,又没有什么怪味道,这里面很卫生的。”

开始吃之后中原中也则表现得像有洁癖一样严谨认真,油里捞出来滋滋响着的肉被他用筷子夹住按进茶水里涮一道再吃,太宰治没有健身的习惯,自己就用叉子和筷子把鸡排表面一整层焦黄酥脆的皮剥下来放进太宰治碗里,自己吃瘦肉。

烤鱼则更是一门大学问,只见中原干部低头严肃剔骨,好像盘子里的不是一条可爱的烤鱼,而是中原中也要大卸八块解剖的仇人。中原中也用筷子伸进鱼眼眶之中把两颗白色的眼珠子夹了出来,连带一整块透明的胶质,从小太宰治就喜欢吃鱼眼睛,说是吃了会变聪明。

中原中也只吃鱼皮之下白白的嫩肉,太宰治也想吃,但中原中也已经给他剥好一整碗肉和鱼皮了。

太宰治有点儿受不了了:“要不你下次带个主厨团队出来吃饭?你能不能放下你的身段!”

中原中也一听就开始不服气了,他夹起一块烤肉直接塞进嘴里,嚼巴嚼巴吃下去。

“你以为我不敢吃?我是不想每次跟你出去胡吃海喝然后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肚子上有赘肉!”

“……啧啧啧。”太宰治摇头称赞,“自律的男人真可怕。”

太宰治碗里有一整颗圆圆的煎鸡蛋,中原中也盯着看了会儿,然后说道:“我想吃。”

太宰治本来想说“不给你吃”,但最后还是喂他了。中原中也张开嘴“啊”地等着吃,太宰治笑着用手接在他嘴下:

“嘚瑟什么呀,你有老婆了不起是吧。”

中原中也摇了摇头,没答话。

可中原中也不也一样,不知不觉就变成了照顾太宰治的那个人,即便看起来他很不好说话。十五岁的时候太宰治吃冰淇淋能把奶滴甩到背上去,中原中也双手伸进裤兜里掏大半天,最后找出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太宰治嫌弃说不要,中原中也还要特意解释:“没用过!”

4

中原中也跟太宰治说好了要备孕,从今天开始我要戒酒戒烟,刚说完中原中也新买的柏图斯就直接冷藏空运到了家,他只能把酒藏在冰箱里,先不告诉太宰治。

太宰治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你怎么能让一瓶酒待在冰箱里呢?那我不是一回家就看到了吗?

中原中也一边提醒太宰治吃叶酸片儿一边进健身房加训,暴汗之后直接躺在跑步机传送带上睡着了,最后还是芥川龙之介的电话把他叫醒的。

芥川龙之介:“你怎么回事,再不接电话我们要报警找人了。”

中原中也用手擦了擦脸:“……不,最近很嗜睡,不知道为什么。”

芥川龙之介:“晚上早点睡。”

中原中也:“怎么早睡啊,说好了要备孕的。”

芥川龙之介说完下面句话就把电话挂了:

“哦,那你速度慢了,我家已经中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