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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岛敦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点儿不舒服。
有一个词叫做人定胜天,他现在还没工夫看手机推送上哪个哪个地方天灾人祸哪个哪个国家又枪战劫持了,人类的伟大坚强从来不必多加解释,所有人都懂,人不仅打不死,还特么贱。中岛敦有的时候也会想是否是他自个儿太考虑别人的感受,太懂别人,所以连自己都不懂了,总做无用功。
人定胜天,这个人就是芥川龙之介。
因为芥川龙之介总把天聊死。
芥川要出门办事的时候:“你要干嘛?”“出门。”“去哪儿?”“下楼。”
在商场选运动会要穿的球鞋时:“这双鞋好看吗?”“好看。”“那这双和刚刚那双,你觉得哪双不错?”“都行。”“……是真的好看还是假的好看?”“真的。”
周年纪念日时:“今天我们要出来吗?”“……啊?”“……”“盂兰盆节还在下个星期,你可能记错了。”“……”
中岛敦和他在一起一年了。他之前用社交软件都不怎么说话,在群里一般都是闭麦,需要所有人回复“收到请回复”的时候,他才说一句“收到,谢谢”。和芥川龙之介聊天是他说的话最多的时候,有时可以一次给他发个五六条过去。芥川人话不多,心理活动丰不丰富他不知道,不过打的字还真是不丰富。如果说“哦”“嗯”“啊”也太不会谈恋爱了,“哦哦”“嗯嗯”“啊啊”在尽量表现得不那么冷漠的动机下反衬出它们其实还是很冷漠,中岛敦总算懂了别的人在谈恋爱的时候被对象回复这些词语之后是什么心情。
不巧,芥川还真就是这么回复的。
“算了。”
中岛敦在图书馆某个角落握着一直没有收到对方回复的手机想了会,把英语书合上,不打算再管这件事情。芥川龙之介兴许是在组织语言,所以才会发省略号;芥川龙之介大概是还在想怎么接话,所以不回;芥川龙之介可能在谈事情,没办法专心看手机,所以回了个“嗯”……中岛敦一直都那么想,但心里总不会太舒坦。他把手指移到和对方的对话框上面,有一个取消置顶的按钮,手指快要碰到的时候又移开了。
他把手机熄灭丢进书包里,慢慢起身把凳子拉回桌子下面,轻手轻脚走出理科自习室。
他从不对别人发脾气,动怒本来就很浪费时间,那么多年也没人惹他到可以让他取消置顶,三十岁的男人这次中奖了,荣登榜首。

1

“那个项目怎么样了?”
“在做。”
“不是说上面有人在查利用职务便利勾结商界人士的官员吗,还要抓典型,诶诶诶,你们都注意点儿。”
“嗯。”
“菜不好吃吗,芥川?怎么吃那么少啊今天。”
“没。”
“诶,他今儿个怎么了,中原?”
饭局上都是熟人,大男人们吃饭喜欢抽烟,平常芥川偶尔会提几句让他们掐掉,这次连嘴皮儿都不动了,不过眉头还是没放松,一个人低着头拿着个碗随便吃点菜,饭都不盛。中原中也看了眼自己旁边的上市公司一线精英,今天芥川话少得有点儿不正常,能让他不正常的,也就只有那个前段时间被芥川看上的大学生了。芥川也是第一次主动对别人说想要在一起。
“哈哈哈……”太宰治当然也懂芥川龙之介这样是为哪般,不过男人失恋表现得都不明显,芥川这样子应该还没失恋,估计是吵架了,要是真的掰了,芥川可能都懒得来吃饭。“他可能在办公室抽烟抽多了,头昏。”
芥川龙之介一直没应声,后面才点了点头。他今天确实抽了不少烟,想得越多就抽得越多,想不出来就继续抽。
他昨天从早到晚都在开会,一直没腾出时间来回复中岛敦,等他九点过下班去地下车库取车的时候,拿出手机问中岛敦在哪里,对方一直没有回复。打电话过去也是数秒忙音之后短促的一声应答,像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接、接的时候还不太情愿一样。他当然听得出来,而疑问都搁在心里,他这个岁数的人也不会把什么事情都挂在嘴边了。
“怎么不回我?”芥川把车开出车库准备去接他过来吃夜宵喝冷饮,中岛敦却直接说:“刚刚在看书,没有看手机。我明天早上五点要去篮球队训练,先睡了。”
末了,可能还是不忍心,中岛敦补了一句:“晚安。”然后中岛敦直接把电话挂了,这是不想给对方任何机会回嘴。回嘴的话,可能他会更不知道怎么应对。
芥川龙之介把贴在耳边的手机慢慢往下放,深呼吸把手机丢回凹槽里放着,“嗒咚”一声砸下去。
今天从早上起来到现在吃晚饭,芥川和中岛敦的位置似乎对调了,芥川说的话比中岛敦多。中岛敦之前几乎都是秒回,芥川龙之介和他说什么他都能接几句,现在要么就是弧很久不回,要么就是简简单单回几句。芥川龙之意识到中岛敦生气,也是在抽了一包烟之后。但是他不知道理由。
他俩一直都好好的,每天都会见面,一起吃东西走路购物,不爱照相的两人也有不少合影。中岛敦愿意把自己给芥川的时候,芥川也没像其他乱七八糟的男人一样提棍就干干完倒头就睡、录个DV挂色情网站上或者搞点稀奇古怪的情趣道具,能温柔就温柔,该忍的就忍,不让中岛敦太难受。等中岛敦慢慢适应,开始有感觉了,他才开始索取,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之内要他。
“说起来,太宰,你什么时候结婚?”
桌上有个老铁夹着烟问穿着沙色风衣、已经吃好了在喝小酒的太宰治。棕发男人摆了摆手:“嗨,说我吗?前段时间谈了一个,吹啦,我开车去接她,她让我走。”
“为什么啊?”
芥川龙之介发觉什么东西不对劲儿。
“她觉得我让她等得太久了,女人一等过三十岁,就等不起了。其实我倒是……怎么说,我不那么认为吧,但是她觉得自己累了。”
中原中也笑了几声,像是轻蔑也像是安慰圆场。这俩人一直都这样,“你他妈也有今天,失恋了吧”这种感想肯定是有的,一个人惨另一个人就负责幸灾乐祸,但最了解对方的还是他们。中原中也不久之前也结婚了,他们这帮人还算是上流人士,不过骨子里还是头二十岁出来闯荡时的那种男孩儿特有的懵呆傻,很多事情一个男人一辈子都不会懂,五十几岁还很幼稚的人也不是没有。
“芥川呢?多久结婚?”
“……”芥川龙之介已经有让中岛敦入籍的打算了,等男孩儿大学毕业就把他接过来,该同居同居该添置家具就添置家具,原本这是件好事,但他这个时候有点开不了口。可能是因为对象生气了,他也有点不太舒服。“遇到合适的再说。”
他刚刚说完,中岛敦就给他打来电话了。他们两个赌气的方式是,忍着不给对方打电话,看谁先打,谁就输了。这是无声的竞赛,没有规则没有约定,但是两个人都会较劲儿。芥川龙之介清了清嗓子:“喂。”
“我的身份证,是不是放在你那儿了?”
有一次中岛敦来他家过夜,身份证搁桌子上忘拿了,芥川龙之介给他收起来放在自己钱包里了。“是。”
“你现在下班了吗,方便吗?”中岛敦拿着手机站在走廊上和他打电话,秋风摩擦他的迷彩外套,他之所以能听到风声,是因为芥川龙之介一直沉默。
“你现在要吗?”芥川的口气很涩。饭桌上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因为芥川龙之介今天确实不对劲。可能真是为情所困,才会这样吧。
芥川龙之介下班的时候给他说过“下班了”这句话,但中岛敦也没回复。芥川以为他已经不想看自己的信息了,但中岛敦看到了,在芥川发过来的时候就看完了,但还是不太想回复。一旦有很大隔阂,就不会再像原来那样不保留了。
“要。”“你拿来干什么?”
“……”中岛敦觉得他有点莫名其妙,身份证钱包手机必须都带齐,这不是常识吗?“我周末和同学去灯光节看展览,要用身份证买票。”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个字,又输了。
“……”
“我去找你吧。”
“我过来给你。”芥川龙之介说完这句话就拿上外套出了包间,开上车去中岛敦的大学。中岛敦念的是工业大学,男生很多,形形色色帅哥一箩筐,但还是嫩。他一身黑色立领风衣,表情冷淡,皮肤也苍白,目光锐利盯着前方慢慢开进校园,不太和谐。
芥川龙之介把车开到中岛敦院楼下的时候,中岛敦正好背着书包从楼上下来,两个人在门口相遇。中岛敦背着黑色帆布书包,一件薄薄的深色迷彩外套衬得他更苍白透明,但外套颜色不及本人的脸凝重低沉。白发男孩抿着唇皱着脸看芥川龙之介,看第一眼以为他很难过,但再看又觉得他只是被风吹迷了眼睛。中岛敦平时看到他都会笑,现在不笑了。
“给我吧。”中岛敦慢慢下楼梯,走到离自己还有两个台阶的男人面前,向他伸出手。他现在才察觉,芥川龙之介是不会谈恋爱的,也不知道他以往三十年是怎么过的。他自己也有点累了,毕竟芥川和他年龄差距在这里放着,本来就有很多聊不到一起去的地方,如果芥川再忙点儿,和自己说的话再少点儿,那还处什么处?已经没什么意思了。
“……”
芥川龙之介把自己手心里攥着的身份证慢慢递出去。连把他拉到怀里抱一抱亲一亲都显得很不自然,明明两天前这一切都很自然。
“……”中岛敦拿了身份证就转身上楼梯,走了几步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他转身往下看,芥川龙之介就那么站在他车边、台阶下,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看着自己,表情比平常还要难看。芥川的眸色本来就很暗,在晚上路灯正好把他隔开放在阴影区里之后,更是看不见了。中岛敦只能看到他和自己一样紧抿的唇。
“你走吧。”
中岛敦出声说。
其实是应该在一起聊聊天的,气氛好的话他们还会干点儿别的,但中岛敦明天的确要早起去篮球队训练。热恋的时候,哪怕只是短暂的分离都会让人觉得世界末日来了,黏在一起根本舍不得分开。所有的一切都很不自然,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巧妙地疏远。他想就那么把芥川丢在一边别管了,最近学习上也有很多事情,看书看到反应迟钝,和同学们一起去灯光节也是想让自己出去放放风。如果某人不忙,自己应该和某人一起去,不过某个人一直不回自己,那算了,你忙吧。
“你让我去哪?”芥川龙之介问。
我开车去接她,她让我走——
他当时听到太宰治的这句话,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总觉得这是句分手宣言,而他自己也每天来接中岛敦,万一中岛敦对自己说出这句话——
那就凉凉了?
“……你家。”中岛敦知道他也不高兴了。
“那你呢?”
“我家。”
“……”
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先回去吧。”中岛敦的家离学校不远,自己走路回去也成。
芥川龙之介站在原地不动,像草坪上的名人雕像一样青着脸直着腿,中岛敦站在上面,他站在下面,两个人僵持了很久。中岛敦最后还是下了楼梯,看清芥川龙之介的表情之后,他突然又不想和他冷战了。
芥川的眼眶红了,咬肌一直在动。分明是在抑制什么感情,还没到哭的程度,但难过是真的。
中岛敦也没预料到一个比自己大十岁的男人能露出这种表情,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但话到嘴边变成:
“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
中岛敦被他红了一圈的眼睛搞得也有点无所适从,他发觉自己好像说错了,又改口:“我们年龄差距很大,我在学校读书,你在公司里上班,本来就没什么太多交集。我之前以为,生活中没有什么利益关系的话,可能会更好相处一些,关系会更简单更纯……”
“累了就回去睡觉,饿了就吃,烟抽多了该戒就戒。”中岛敦说到嘴唇干,他今天一整天心情也不怎么样,接满了放在书包里的水也没喝几口。“该干嘛……就干嘛吧,前段时间你们做的那个新运动饮料……”
还是敌不过习惯,其实芥川龙之介最近在忙什么,他都是知道的。叮嘱他关心他几句已经成为一种融到毛细血管里顺着血滴浸入更深处的行为模式了。但他即刻收声。
不要关心他,不要再管他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自私的、愚笨的、不想说出口的、会伤害到别人以及自己的,都不要再去理会了。芥川龙之介永远是芥川龙之介,不会是太宰治、中原中也,不会是中央空调,也不会是普通男人。像世界上其他所有人不会为了别人而改变自己半分一样,中岛敦也改变不了他什么。芥川龙之介也是三十岁的人了,没了自己也不会怎么样,每天分分钟几十万进账,住半山豪宅区开进口车抽进口烟,跟普通大学生根本在两个世界。
所以他才不想和自己解释吗?所有事情都藏着掖着,多一句都不会说吗?自己到底是下属还是男朋友?
“有些事情,你不想说就不用说了。”
我也不想听了——
还是下不了狠心说出口,中岛敦自己也颤着把这句话说出来,眼睛一直没看芥川的脸。他有的时候会想,芥川到底在坚持什么呢?而如果他们都不是玩玩而已,芥川又为什么显得不上心——
中岛敦控制住自己的联想,芥川龙之介不是玩弄别人真心的人。他如果不喜欢自己,也不会和自己一直拖。
芥川龙之介还是没动,中岛敦抬头快速地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眶更红了。芥川有直接亲上去让他闭嘴的想法。
怎么可能不在乎他呢?怎么可能不爱他呢?只是习惯不说了而已。中岛敦每天给他发的东西他都会看,也都记得,什么时候吃完饭,去哪个课室看什么书,和哪个社团一起吃饭唱歌,他都知道。他也没告诉中岛敦,自己也下了课程表的软件,中岛敦什么时候有课不能玩手机,什么时候没课在打球,自己也知道。所以每次打电话给中岛敦时,中岛敦都是可以立马接的。
再所以,昨天中岛敦隔了很久才接,也是有问题的。他一定是在犹豫该不该接。
也好在芥川龙之介不傻,很快就察觉到了。只是他也没什么准备,从中岛敦表现出疏离,到自己被甩,也就不到两天。
也不是被甩,但他不想理自己了,这和自己被甩没什么区别。
中岛敦看他现在又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觉得谈恋爱真是件奇妙的事情。你以为不可能改变的事情,你以为很坏的事情,也不一定是你以为的那样。大起大落,患得患失,恍恍惚惚。但根本上的东西,还是动摇不了。根本除不掉根本。这个笑话好冷,中岛敦觉得有点儿好笑,但还没做好准备笑,难过了一天肌肉僵了,自己也累了。
芥川向前走了点,把他拉到怀里重重地勒住。中岛敦想挣脱,而男人把头靠过来,嘴唇吻住中岛敦的。这大概是他泄露情感的唯一出口,中岛敦感觉到他的狠急,明明可以好好地抱在一起吹着风亲,芥川现在的动作却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腹。中岛敦等他吻完之后用手背碰了碰被他弄湿弄红的嘴唇,说:“我不是要和你分手的意思。”
舍不得,还是舍不得分手。
“我回去了。”
其实原句应该是“我回去打扫课室,还钥匙,然后回家”,但他不想再多说什么了,沉默却又太残忍。
中岛敦上楼的时候忍着没有回头,他知道芥川龙之介会一直站在那里直到那股轴劲儿自己消散,自己也说了不是分手,但芥川肯定不懂,既然不分手为什么不和他说话。
先开开心心看完灯光节,再把该考的试考了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做什么事是自己的权利。中岛敦是不会说“你给我滚”“分手,你这个垃圾”“等我心情好了再和你说话”之类的话的,但芥川可能会这么理解。他不想再去解释了,一味付出本来就是最不经济的,怎么可能有真的不会累不会感到难过的人呢?芥川龙之介不会冷漠到感觉不到自己对他的感情,但如若他不应答,神仙也会叹息。
我也会难过啊。
“笨蛋。”咬着牙说。
“木头。”挤出来这几个字。
“芥川木鱼。”
二十岁的大学生念叨到最后直接给他起了个外号。
中岛敦上楼打开课室的灯打扫卫生,走过走廊时可以看见楼下,但他还是没看。芥川龙之介在他打扫完关了灯之后才开车离开。

2

“喂,你好?请问是中岛敦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中岛敦正在课室里摆弄明天要用的试管,接到芥川龙之介的电话之后还是等了很久才点接通键。他们已经十天没说话了。
“我是,您哪位?”
陌生男人身边有酒杯和音乐的声音,应该是在酒吧。中岛敦以为芥川闹事被拘留了,但太宰治在那边说:
“你过来接一下他好吗?他醉了,不让我们扶,问他车钥匙放哪儿了也不说。”
这个男人肯定知道自己和芥川龙之介是什么关系,所以根本不介绍自己,直接说“来接一下他”。中岛敦是第一次发觉,自己和芥川的事情,芥川那边的朋友还是有人知道的。他已经把自己介绍给他朋友了吗?
那么烂的酒量,去喝什么酒?
“他喝了多少?”
“啊,我数数,一,二,三,四……”
芥川是一杯倒,太宰治数到三的时候,中岛敦已经觉得太夸张了,而电话那一头的男人数到了八。
……真行,会不会酒精中毒啊?
“好的,我过来。”
三秒钟之后,中岛敦把白大褂脱下来挂在挂钩上,出了实验室。太宰治发来的定位显示酒馆在离芥川家不远的商业街,喝成那个样子肯定开不了车,扶回去比较好。中岛敦拿了手机钥匙进的酒馆,没什么人,芥川那一桌也快散了,他们都打算换个地儿吃夜宵划拳,但某位老总喝到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也不好就那么把他搁这儿。
中岛敦走近那张桌子,芥川龙之介还是穿着那件黑色立领风衣,一只胳膊伸直搁在桌上,另一只胳膊弯成一块小区域,头搁在里面,面朝下。中岛敦走过去,慢慢蹲下来贴近他的衣摆,埋在胳膊下面的缓而粗的呼吸可以带出芥川自己的香气。芥川没睡着,但是头昏肯定是免不了的。中岛敦拉了拉他的衣服,“诶”了一声。
“你跟着过去看看吧,喝出事就不好了。”中原中也有事要先走,他对太宰治说,“喝完酒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死了的人也不是没有。”
“知道,你去吧。”
太宰治也没空管中原中也要去哪儿,他比较好奇的是还处于冷战期的中岛敦和该怎么把醉了的芥川抬回去,又要和他说些什么。芥川龙之介和太宰治他们也认识十几二十年了,从来没对谁那么上心,中岛敦是第一个。太宰治想,可能也是中岛敦生他的气不理他了,芥川这段时间看起来才会怪怪的。本来话就少,但现在更少了,一天说不出十个字儿。
刚刚也是,芥川接到他们约酒的电话就过来了,话也不说几句一个人默默地添上然后喝掉,不停续杯,然后就成这个样子了。
“诶。”
中岛敦再扯了扯芥川龙之介的衣服。男人在头痛到根本睡不着和疲惫到眼睛都不想睁开的煎熬中抬起头,转身看蹲在自己身边的中岛敦,一双灰眸里全是红血丝。中岛敦看他煞白的脸,感觉他好像生病了。“走吧。”
“……”芥川龙之介抓住中岛敦的手。“你怎么来了?”
“我……”中岛敦还愣着的时候,太宰治说:“那我叫他走了?你自个儿回去吧,人大学生课多着呢。”
“不行。”芥川龙之介瞟了太宰治一眼,立马回绝。
太宰治笑了一下,中岛敦有点不好意思,和太宰治对视之后也跟着笑了。“你认错了,这不是中岛敦,这是他大学同学。”
中岛敦有点讶异地瞪圆那双本来就大的眼睛,太宰治想玩什么小把戏?
“……”中岛敦猜出来,太宰治可能是想看看芥川对自己的忠诚度。芥川龙之介本来就醉得不轻,给他说一个人是谁,那他真就可能以为这个人是谁。“别碰我。”
芥川龙之介听信了前辈的话,把中岛敦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拿下去。“中岛敦在哪里?”
“他还在做实验。”中岛敦接过太宰治的话茬,太宰治发觉他还挺聪明的,知道怎么逗酒鬼玩。芥川龙之介又问:“什么实验?”
“有几个菌群的培养皿明天就要交给辅导员,他今天晚上要熬夜。”
他确实是明天就要交这个作业,但他还是过来陪芥川龙之介了。十天不联系,心里还是很想他的,但就是忍着硬是不去打电话不发信息。更何况语言表达技巧不怎么样、心里又有很多话想说的芥川龙之介,被自个儿男朋友说了句“你走吧”,完全不懂谈恋爱的三十岁男人差点儿以为自己被甩了。
“你帮我问问他,为什么不和我去灯光节?”
芥川龙之介的声音还是低沉嘶哑的,但太宰治都能从里面听出醋味儿来。中岛敦看他醉到深处都还在想灯光节的事儿,突然觉得自己这个下马威还是太狠了。芥川龙之介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自己也知道他不爱表达,也会因为自己难过伤心,但看他这么外露,还是第一次。
“他说他……不想和你去。”太宰治看了眼眼眶也有点红的中岛敦,又把话接过来说,“诶,芥川,他为什么不想和你去啊?”
“他生我气了。”
芥川龙之介把自己面前玻璃杯里最后一杯龙舌兰一口灌下去。
“他觉得我不喜欢他。”
本来就深醉的男人又灌了满满一杯,这次真的是不行了,芥川龙之介坐在凳子上都有点不稳,中岛敦走过去接住这个固执里又有点可爱的男人,芥川睡过去,把头靠在了中岛敦怀里。
那天晚上,中岛敦送芥川回家睡觉,走到楼下的时候芥川龙之介还说了句“不是在这边,中岛敦家在西区,这里是东区”。中岛敦扶着他的手把他扶回床上睡着,把他的外套和裤子都脱下来搭在椅背上理好。芥川龙之介在彻底睡着之前说:
“你帮我给中岛敦说,明年灯光节,不准和别人去。”
中岛敦拿着手机站在芥川龙之介房间门口。“那他要和谁去?”
“……和他男朋友。”
芥川龙之介说。
他怎么可能不觉得中岛敦可爱呢?只是没有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已,所有发着光的瞬间,他全部都珍藏在心里。中岛敦也不矫情,毕竟自己在某些方面确实是做得不够好,自己应该更温柔些才是。他都懂。
“敦……”
中岛敦出芥川龙之介的家门时又听到男人躺在床上梦呓,真是喝高了,一句一句地念着“敦”。中岛敦也是个男人,自尊心还是在,但这一刻他也不想再拖了——大学生又回来,走到芥川床边,帮他再多盖一床空调被,空调温度慢慢调到最合适,搂着已经睡过去的醉鬼坐了一个晚上,姿势都没变过。

3

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和好,是在芥川喝得烂醉的第二天早晨。芥川龙之介一直分着心,耳朵听着同一张桌上其他老铁说话,心里却一直在想某个人。走着神就会无意识地拿起酒杯一直喝一直喝,等他反应过来已经醉得不行了。太宰治对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笑而不语,芥川懒得去追问,不过应该也不会太失态。中岛敦第二天早上在他家里系着围裙做早餐,煎蛋面包牛奶弄好了放在芥川床头柜上。
男人醒来之后,中岛敦一边解围裙一边摸他的额头:“我去学校了,你先量一下体温,看看有没有生病。如果发烧就不要吃鸡蛋了。”
芥川龙之介裸着上身盖着被子,拿一只枕头立起来,背靠着枕头坐上来,一双灰眸盯着这个比自己小了整整十岁的人。说起来,自己还真是喜欢他,一把年纪的人了,还会被他搞得束手无措。
不过没关系,他心甘情愿。
芥川龙之介一个晚上就理解了自己应该怎么做,太宰治为什么讨女人喜欢?因为他懂得自己什么时候该直率,什么时候不该直率。女人前天晚上洗澡弄头发刮腿毛画指甲,第二天喷了香水来见他,当然得说一句“你好可爱”。而且太宰治好久好久以前就说过:“呃……啊,这个嘛,她唱了一首歌,好不好听你都得说好听。不要管为什么,只要你喜欢她,你就得说好听。懂了吗?这个程度的解释,芥川君……你听得懂吗?就是……觉得她可爱就说出来,但不要太直接太热情,你懂的吧。”
中岛敦准备把覆在芥川脑门儿上的手拿下来的时候,芥川挑了挑眉把他的手抓住:“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晚上。”
“你睡的哪儿?”
“……”中岛敦突然被他的眼神震到了,芥川龙之介亲自己之前,都是这个眼神。“你旁边。”
“没回去做实验啊,同学。”非常不巧的是,芥川龙之介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中岛敦是怎么耍自己的。
“……我……”中岛敦拽了拽自己的外套准备跑的时候,男人一下子把他拉回去,被子一掀开把两个人都盖住。
“你都听见了……吗……呜呜……唔、嗯……芥川、芥川……”
“那既然你有时间,我就多说几句吧。”
“唔……”
“你觉得这床怎么样?”
“有点冰吧。”
“那换一张。”
“啊?”
“其他的呢?还有想换的东西没?慢慢想。”
“……没了,其他的都挺好的。”废话,芥川龙之介一个茶杯的钱够自己吃五次大餐。
“那……”芥川龙之介把他的手压住,唇贴到中岛敦的脸上,“没什么不满意的话,入籍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这是什么逻辑?你怎么不问问我对你满不满意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芥川龙之介说,“我刚刚还一直在回忆着,昨天晚上一直搂着我不放手的到底是谁。一开始还以为是太宰先生,手拐了几下发觉这人还不放手,无奈之下只好作罢。”
“原来是你啊。”
“唔……呜呜……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芥川龙之介的卧室窗帘是暗酒红色的,完全遮光,这俩人把床头灯打开之后就在十九度的冷气里滚了起来。芥川龙之介的唇一直没有离开过中岛敦的,衣服都是在一边亲一边抚摸的过程中慢慢脱掉,最后大手一拉把中岛敦的内裤扯下来用脚蹬下去,两个人的内裤一起到脚踝之后又掉下了床。芥川龙之介身材还行,公司里就有健身房,把还在快乐篮球快乐足球的青年压住之后,体型差异就更加明显了。

这绝对是有什么问题。
中岛敦这天在食堂吃午饭,他越吃越觉得有点不对劲儿。芥川龙之介跟以前好像没什么区别,那张脸还是冷冷的,那双眼睛还是锐利的,话还是不怎么多。但是好像又有区别。
跟他聊天,绝对是秒回;自己说五个字,他可能说六七个字,总之不可能比自己少;问他话,回答得绝对清清楚楚但又不冗长啰嗦;自己给他说“昨儿晚上打球没太注意,衣服穿少了,喉咙有点疼”,二十分钟之后生活超市外送员的摩托车就把车开到楼下,说什么“您好,这是芥川先生买的药”。
这效率,这悟性,这种被他关注的感觉——
太奇怪了吧。
中岛敦一边吃饭一边打字:“你的时间好多,感觉最近越来越多了,那个饮料的计划弄完了吗?”
一分钟不到,芥川就回复他:
“弄不弄完,倒是不重要。”
下一条是:
“不想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让你去揣度什么。”
再下一条发过来之后,中岛敦觉得自己可能栽了。
栽得彻彻底底,掉进一个大坑。
“否则,你又要觉得我不喜欢你了。”

谢邀。
不明白为什么会收到这种消息推送,不过有必要处理的信息就藏在庞杂的文字之中,有意义的应该挑出来看看。阅读获得感一般,共鸣倒是有,扫了一下其他的回答,都是列举事件再加自我评述,也有相似经历。没有什么苦水要倒,因为不苦。以前觉得他烦,现在……
现在不太烦。
至于体验的话,不太好。我跟他是同性,属于两个对立的团队,他和我起初是结下梁子、互相仇视的,他对我处处时时防备、反击,或者说更多的是不理解、不明白,我对他的嫉恨也在之后淡下来,误会可能还是会有,但至少现在不会了,因为长期和他在一起相处,他是什么样的人,会说什么样的话,我大概都摸清楚了。想必他也是一样,才会和我在一起那么久。
他还算讨人喜欢,在他日常生活的环境里。眼睛大大的,经常疑惑,又经常笑,可能很多情绪通过眼睛传达出来之后,表现力会更强一些。刚认识的那段时间他从来不对我笑,后面我察觉到,他对着不喜欢的人是不会笑的,这是自我保护的方式,是他的心理防线。一切应该是从他开始对我笑起源的。是我先有交往的意愿的,在对他看法改观之后,感情也变得奇怪起来。等我意识到是什么感情之后,我已经开始经常沉默着看他了。他会难为情,但不明说,就低着头看手机,等我看完。于我而言自然是没有什么“看完”的标准的,我想看多久就可以看多久,我把眼神收回来的时机,是他脸红到没办法再红的那个瞬间。我和他时常在一起做任务,上面要求很严格,时间也很紧,我是在一次任务途中吻的他,因为那次见了他之后我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要赶去别的地方。第一次吻上去时他推开了我,给我说“走你的路”。走了不到五步,我再一次把他压在了墙上。
后面的事情就不需要说了。现在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不是一见面就粘在一起的亲密,是可以到那一步的意思。
补充一下,评论和私信不少人问我谁是攻谁是受。但是我感觉,诸位都已经看出来了。
我是攻。
他的笨不是智力上出现了什么不可逆转的问题,是被我保护安排好之后大脑有点转不过来的笨。他很少亲口说我对他好,也不怎么表白心意,但他最好心怀感恩。讲报偿是我的行规。我没听他说过工作上的挫折和纰漏,但我们共同的前辈曾向我透露,他一直完成得很好。前辈对他的青睐也是我当初嫉恨他的原因。他对待工作兴许比对待我和他一起吃的午饭还认真,有的时候我在他那里优先级还算低了,他不做完表是不会接我电话的。只能说,我一直在尝试着去感受他,体察他的需要,然后给予他我所能给的最大数。
他不接我电话的后续就是,我在那之后三天都没有给他打电话。不是三天都没说话,我们是住在一起的,在家里肯定会对话。毕竟我从没想过自己的优先级会那么低。他好像会悄悄赌气,跟我比谁先打电话给对方,以前每次都是我赢。具体的操作就是,他六点下班,我在六点之后会去接他,但一般在傍晚四五点我会问他“要不要我接”,或者他打过来说“接我”。他就是在较到底谁先打电话过去的劲,不过基本上每一次,他都在傍晚六点前后五分钟的这段时间内拨电话打过来,有点生气又没有朝我发作。我只是在这里说,我很喜欢他那个时候的语气,似乎可以透过手机屏幕看到他气鼓鼓的样子。后面他有一次在外面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伤了,那是我唯一一次输。如果我不打给他,不知道他要趴在桌子上睡多久。
这是第二次更新。
……我看大部分回答都要这样说一段话来交代背景,现在应该交代得差不多了。他让人没办法作什么评价、更不想插手去管的一个点在于,对自己的笨浑然不觉。他可能以为自己足够努力、拼命,而且一直在开动脑筋。事实上他的确是在开动脑筋,大眼睛转了好几圈想出来他的最佳方案,而我和他的立场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习惯、且擅长尽我所能取得最大收益,或者为团队赚取额外的东西。他为此骂过我很多次,一再跟我强调不要去逞强、也不要冒险,我在他眼里一直很危险。对于我来说,他的冒险就是我的日常生活。他若是陷入这样的思维模式,出口相劝便显得毫无意义。他一直那么觉得,对于我来说也没什么坏处,就是他笨得可以而已。我此刻宁愿他乐观些,他现在所处的环境也配得上这样的观念。我指的是我给予他的东西所搭建的环境。
他平常不傻。他出去玩的时候会拿回来一些干草干花之类的,家里的花架一般都是拿来放鞋,他自己用锤子和旧木板打出来一个新鞋柜,花架现在已经开始正式上岗了。他好像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捣鼓一些小玩意儿,在不工作的时候。他专注时我不怎么跟他对话,他睁大眼睛盯着一个零部件看的样子,显得不那么笨。
我让他在街道边路牌下面等我,开着车子过去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他就在路牌下面,他一直在电话里说找不到路牌。我告诉他“看你头顶”的时候,他的表情十分有味。我指的是,可以多次回忆品味。
更多的生活细节我删除了,一些会让人生疑的用词我也改动了,尽量向普通些的文字靠齐。同城的人稍多了些,认出我没什么关系,认得我的人本就不少。他脸皮薄。
先到这里,上司叫我出去。
第三次更新。写了两天,不太善于书面讲述,出来工作比较早,他的文化水平比我稍高一些。
分点说。

1.

我一直以为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如果话多了,会很不自在,因为确实是找不到什么说的。话语总能暴露出脆弱和被动。他处理尴尬氛围的方式与我恰巧相反,他紧张的时候脑子里会想更多东西,嘴巴也一直念。我很多时候都想把领结塞到他的嘴里让他安静点,或者直接把他的嘴巴缝上。
评论一直问我怎么忍心缝,在这里统一回复一下:正是如此,所以我一直没有付诸行动。
那是我们的第一次。我那天晚上没有工作,载了他过来我单位附近的酒店吃饭,我已经在楼上订好套房了。他在被我带上电梯的时候还以为要去顶楼露天花园观光,这里也挺笨的,他总是在意识到危险之后逼自己想出来一个对策,把所有的精力都豁出去。试错成本太高了。
我记得很清楚,在进房间之前,他对我说的话。
“你得保证,不会对我做什么事情吧?”
……
我其实是生气的。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们当时已经确定关系一段时间了,我对他做什么,或者我打算对他做什么,都是以我们在交往为前提和基础的。补充一下吧,我跟他在确定关系之前并不是什么好朋友,我经常打他,他也经常打我。
……
可能在常人眼里,显得比较奇怪。我跟他比较特殊,总之,我打他或者他打我在我们的工作里是很正常的事情。我提过了,生活细节就不再透露了。
到床上去之后他一直很害怕,不知道是在怕痛,还是在怕我。应该是在怕我,他后面给我说我的表情很吓人,从下面往上看,我的脸没被灯照亮的时候,非常吓人,像是要在床上把他掐死。不过换做是以前,我会那么做也不一定。我一直都这个表情,所以不爱拍照。我跟他的关系以前是的的确确不好的。诸君能想象出来的差,我们应该都能达到。
他好像对这种事情没太多常识,一些技术性的问题他更不知道了。他不太喜欢聊这方面的事情,可能脑子里也不会去想。事实上这也不是他该想太多的事,应该由我来想。但他的储备少得可怜。
我跟他因为关不关灯、拉不拉窗帘的事情,争执了至少五个回合,最后是我赢了。
没关灯,窗帘还是拉了。对面在装修,装修工人来来往往。
中途我花了些功夫,向他简明地表示。我让他趴下、抬起来,意思就是……
……
就是正常人想的那个意思。他不懂,他趴在床上之后背像一块很硬很平的板子,没有弧度,没有凹陷,而且紧张到抖起来。虽然我承认我的表情跟平常是一样的,但那个时候他看不到我的脸。
我最后还是说出来了,告诉他这个样子是进不去的,他才慢慢软下来。其实我让他趴下,意思是让他把该撅起来的地方撅起来。
最后我在上面轻轻扇了一巴掌。因为关系不比从前,我没有用力,但他还是说痛。
我没说对不起,因为没办法。顺带一提,我们从周五晚上到周一早上,在里面呆了两天三夜。他总算学会了该学的东西,也没精力再出门了,必用品是我去对面商场买的。

2.

倒没有说我跟他感情不好的意思,我不太会区分好与不好。跟他在一起之后正面情绪会多一些,不怎么吵架了,刚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不太习惯跟固定一个人一起吃饭、睡觉等等,后面也接受了。虽然他会在忙起来的时候不接电话,但也没有变过心,至少专心不是坏事。他一直保持着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我愿意看到的。我区分自己跟他的感情是爱情的方式,就是确定,我不愿意向他以外的人说我对他说的一些话,对他以外的人做一些我对他做的事。
补充:不要再问是什么话什么事了,无可奉告。
那一次是我带他去海滨浴场吃饭,老板自己用酸梅泡了酒,因为工作上有频繁往来,主人家对我们很是照顾。他吃东西很快,而且吃得很多,不讲究细嚼慢咽,我每次坐在他对面吃饭像在看快放吃播视频。没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经常看到他一个人吃很多很多碗茶泡饭。他是条件艰苦的情况下也可以因为这些小事感到开心幸福的人。
当时他坐在我对面吃那种切成条状冰在桶里的黄瓜,包间里灯光条件不好,隔音又很好,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他身上。他一直在吃,不止两三根那么少,一桶黄瓜条他至少吃了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留在桶里,我一条也没吃。我吃不下。
从那之后我不准他在我面前圈起嘴唇吃任何东西,冰淇淋也不准吃,吞吐动作很明显的,吸出声音来的也不准。我会很在意他吃饭发不发出声音来。后面酸梅酒上来之后,他当成饮料直接喝了,其实还是会上头的。我不胜酒力,只喝了几口。他半醉的时候我直接打断了进食,把他带回房间里面了。
那个时候先做了一次,他一开始有点不配合,后面进了浴室之后就不说什么了,是在洗澡的时候进行的。后面披上浴衣出来之后他说想出去散步,下楼之后进了小树林里,昼夜温差比较明显,他觉得冷,就直接靠到我身上来了。我不喜欢这样,很不自在,把他推开了。他好像还醉着,又靠上来。不是整个人倒上来压着胸口,是慢慢地靠近,手臂贴着我的背,手掌和我的牵在一起。浴衣很薄,他又要一直这样贴过来,感触很明显。
我当时告诉他,你自己选的衣服,自己受着。
他回我一句,这不是我自己穿的,我不知道。
在浴室里是我帮他穿的浴衣。
我还是有点生气,所以我会时不时有把他的嘴缝上的念头。我说了,我不喜欢直接说出来,我也绝不会说。他一直这样,我只能反击。之后我把他抱上车了,没有辅助工具,我用单位发的唇膏充的数。
他从头到尾都是愿意的,就算起初不愿意,中途也愿意了。
不愿意也得愿意。

3.

最后说一件事情,其实具体例子很多,我挑典型。跟我在一起久了之后,他聪明了点,听懂了、明白了也不会说出来,也不知道在等什么。如果是用言语表达的话,他比我更擅长一点,他在节日或者我陪他外出游玩的时候,会对我说一些只会对我说的话。补充:我说过了,不要再问了。
有一次是周末,我加班,他在家里做饭,做好之后提过来送给我。他在大门口出现的时候全单位的监控录像终端都响了,因为他不是内部人员,他走的每一步路每一个表情,我这里都有录像。后面为了给他补办访问手续,费了我不少时间。
……不是说他麻烦的意思,我没那么想。只是应付旁人的调侃让我有些疲惫和困扰。
请别在评论里调侃我了,一律不回复。
那次是在我的办公室里。原本是在桌子上的,他倒下去之后把我的三台电话分机和文件全部扫了下去,还打烂了我一个茶杯。这些比起之后发生的,还算是小事。结果是,外面的工作人员在门外询问我怎么了。随便答就行。
他给我道歉了,我没说话,因为那个时候最好一句话都别说。我的休息室跟我的办公室不在一层楼,他那个时候已经没穿衣服了,再抱着他出去只会更引人注目。那天注意到他来找我的人很多。
已经进行到快要结束的时候他捂着嘴巴的手滑了下来,我在他的嘴巴张开前用手捂了上去,其实他的声音根本就不小,遮住嘴巴也没用,我跟他之前是从来不压抑声音的,到了该压抑的时候反而不知道怎么做了,疏于练习。我的门外一直都有工作人员守着,我没特意让他们退下。
最后,上司来敲门了。算是二把手,干部层的上司,和我前文提到的前辈是同一级的人物。我把他抱下来放在办公桌下的空隙里,他用衣服把自己裹住之后就坐在我脚边,我收拾一下之后才让上司开门进来。
他有点没反应过来,似乎也因为我在办公室里突破界限生气,快要结束的时候有人进来,他的怒火好像到了一个峰值。他知道,虽然被人打断了,我还是会做完的。我当时扫了他一眼,在上司没注意到的时候竖起我的食指靠在唇上,然后拿开,指了一下他的嘴巴。
他瞪着眼睛看我,我以为他看不懂,我就再指了一下他的嘴巴。他的神情突然很复杂,在我看懂之前,上司转过头来了,我只好把视线从桌下移开。
我是让他安静下来的意思,上司跟我私底下关系一般,说完正事就会离开,他不需要忍耐多久。上司离我比较远,办公桌挡住了我的下半身,其实并不是什么危急关头。
他理解错了我的意思,不知道是该说聪明用错了,还是根本没有长进。
他在桌子下面开始用嘴了。我觉得我已经表示得够明显了,但他还是没明白。我咂了一下嘴让他放开,上司以为我在对他的方案提出质疑,转过身用询问的眼神看我。我说,没问题,请继续。
没问题,请继续。
…………………………………………………………
我很想撤回这句话,但已经没意义了。
上司继续他的讲话,他在桌子下继续他的动作,我经常完成一些极限任务,忍耐力并不差,但那次我已经在出汗咬牙了。临走之前,上司还问我没事吧,我连正常作答都没办法做到。
那天晚上我们没回家,我的办公室灯亮了一夜。
我不生气。我已经很久没生过他的气了。

(原稿完于2018.05.01)

2018.05.05更新:

统一回复一下。

匿名的原因是我在知乎上发现了他,而且也是在类似的问题里面,是他让我匿名的。他也匿名了。不要再问我他的帖子是哪个了,有胆自己去找看看。
写这个一是为了锻炼一下文字,二是,想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一点事情,不管有没有意义,算是我的消遣。
我的职业,说出来可能也没人会理解,所以不说了。每个职业都是一样的,只是我当初没有选择的余地,一直到现在而已。他是民间企业员工,普通,收入中下。我们已经买新房了。
我是喜欢他的。

编辑于2018-05-05·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1

这世道真的变了。小鲜肉崛起烂片当道,塑料姐妹花串成串,其姿色与花鸟市场上颜色恶俗的仙女花环差不多,在街上逛着逛着看见个跌在地上的老太太好心扶一把还会被讹上十万八万,谈了五年的女朋友其实是个有夫之妇,酒吧夜场里的那些女孩儿脸上的五官没有五分之一是真的,移动支付得起劲儿然后掉进电信诈骗的大坑,许许多多歌手的专辑单曲都要花钱买。
真操蛋。
社会越来越浮躁越来越心急,就怕被对手打压下去,所以一直赶工,半成品、三分品或者A货活蹦乱跳着欺骗忠实消费者的钱。大导演在一线城市陪影院老板喝酒,楼上的卧房里睡着鼻子做了线雕开了眼角打了玻尿酸的女主角。女人还是爱奢侈品,还是爱帅哥,男人依旧背叛成瘾。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长长久久。
这个社会缺乏刻苦钻研的朴素精神。
芥川龙之介受了那么多年理工科和军营的专业训练,虽然经常被上司兼世交中原中也吐槽不解风情,但这点社会学分析他还是懂的。
社会早就变了。他也变了。
而且这件事情不太好说。要是告诉太宰治,人生导师风向标未来导向简直会下巴脱臼。要是告诉樋口一叶,她肯定直接冲去中岛敦家里找中岛敦对峙。要是告诉中原中也,他可能不会说自己情商低,但手里夹着的烟绝对一抖掉在地上碎成渣渣。要是随便跟森鸥外提一嘴,老人家可能头发要掉光,本来头发就少,再秃了多难看。
他和他曾经最讨厌的人在一起了。
而且是异地恋。
这事儿要搁以前,把他的那件黑色小立领风衣撕碎他都不会干。上面提到的那些人肯定摸不着头脑,就连芥川龙之介自己都不太明白。但是谈恋爱就是这样,感觉来了挡都挡不住。以前那些情感博主的长篇鸡汤和唯美写真他向来没心肠细看,但现在他才发觉,谈了恋爱之后,自己其实与那些营销账号感同身受。
中岛敦,你摊上事儿了。
跟芥川军官谈恋爱很累的。
第一,谈恋爱确实累;第二,芥川龙之介这个人会让你很累;第三,你自己也让芥川龙之介很累。

2

某个周六,早上九点,机场里。
芥川龙之介本来没让某个人来接机,但是他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真的没来。他跟着部队里其他人在候机室翻杂志的时候拿出手机看了几次,并不是看时间。时间数字下面并没有消息提示,连半条短信都没有。他有点焦躁,但在太宰治、中原中也、立原道造、广津柳浪等等钢铁直男面前肯定不能表现出来,他眉峰一弹,轻轻咂嘴,一只手机被他拿在手里转了几下,然后塞回裤兜里。过了一会又拿出来,按锁屏键,还是没有消息提醒。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把电话卡拔了,或者自己其实是单身,和那个人之间的一切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
一秒。两秒。十秒。三十秒。
……非常好。
芥川龙之介把大拇指放在Home键上解锁,点开拨号盘,打出一串数字,点拨通键。半分钟之后电话终于通了。
“喂……谁啊……”中岛敦肯定还在睡,声音细如蚊蚋,鼻音很浓。
“不认识我了?”芥川龙之介想了想,还是别太凶比较好。
“啊?你谁啊?”
“……”
“小镜花?”
“……”
“太宰先生?”
“……”
彼时中岛敦还裹着被子在房间里睡,昏天黑地醉生梦死。昨晚中岛敦疯狂吃鸡,在网吧里跟谷崎润一郎江户川乱步一起点了几盘卤味几听啤酒,网吧电脑屏幕超大网速超快冷气超足服务超好,他们三个在里面从晚上七点待到早上六点。他睡得正熟,梦里有松隆子有桥本环奈有新垣结衣有石原里美有二阶堂富美甚至还有花泽香菜,还真不怕小野贤章生气,但对不起,真没芥川龙之介。
他只是忘了今天是芥川龙之介出发的日子,也是他们两个正式加入异地恋大队的日子。
Oh my god?!
中岛敦像终于找回大脑拼好安回头上一样,他乱着那头象牙白的头发,手里揪着被子一角,阳光在窗口开拓的光之隧道里有毛屑正在飞舞。
“……认识。”中岛敦清了清嗓子,几个小时前还在喝酒的他喉咙吃不消,“你今天是不是要……”
“半小时以后的飞机。”芥川龙之介终于圈出重点,心里有种谜之暗爽。
“……我、我、我现在来还来得及吗?!”中岛敦以光速掀被子下床穿鞋,谁知道他全身都没有力气,脚一麻整个人瘫在地上,身上只穿了一件衬衫。哦,不好,这件白衬衫是芥川龙之介来过夜的时候留下的。
“唉,给你说了日期确定以后好歹知会一声,你随便提我怎么可能记得啊?”中岛敦把牛仔裤往腿上套,“你吃早餐没?”
“在部队里吃了。”芥川龙之介在候机室自己的座位上拿着一本新出的GRAZIA翻看,眼睛掠过Gigi Hadid的超清街拍的时候,太宰治正好从身后经过,长手一捞把杂志拿了过去。趁着恋爱专家太宰治在好好端详维密天使的大长腿,芥川龙之介思考了会该怎么把这段打开方式完全不符合套路而且前途未卜的异地恋继续下去:“去札幌,半年,中途可能会回来两三次。”
“半年……”
中岛敦双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喃喃。半年,在这段时间里,可能一个肤质不好的女生割的双眼皮还没恢复完全,可能鬼畜眼镜还没打通关,可能买来的哲学书一页都没看,可能很短,也可能很长。但对于中岛敦来说是很长的。以前想起芥川龙之介他就一肚子的气,现在却是越想越开心,想他穿着军服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勾起十度左右的嘴角,想他在大饭店外面的停车场给自己说“我们可以试试”,想他在公寓楼下路灯边一把将自己按在墙上吻,想到更限制级的东西的时候他甚至会脸红。
半年,我的天,我会疯的。
我好喜欢他。
“从你那里赶过来肯定来不及了,你回去睡吧。”芥川龙之介现在不为他不来送自己而窝火了,中岛敦听到自己要去半年的反应让他有那么一点愉悦,虽然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愉悦,“那我挂了?”
“别别别!”中岛敦从床边站起来,又慢慢爬回床上,把被自己一下子掀开的被子拉回来盖好,披着男朋友的白衬衫,扣子也没扣,这样子要是被芥川龙之介看到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好困……我六点才回来……等我睡一会……”
“你睡你的啊。”
“……唔……”
“我不挂,行吧?”
“好……”
“吃鸡去了?”
“嗯……”
“我觉得不好玩啊。”
“当然了,游戏里的枪哪有真枪实弹刺激。”
“你快睡。”
“唔……好……”
芥川龙之介知道中岛敦的心思比起自己还是要细腻许多的,但现在为什么心那么大?才刚刚给他说“睡吧”,不到十秒,中岛敦均匀的呼吸声就传了过来。都说打电话打到对方睡着并听对方的呼吸声是很幸福的,但芥川龙之介现在只觉得心累,他这才讲了几句,他居然就睡着了?
我真服了你了,中岛敦。
二十多分钟后,从横滨开往札幌的飞机准时起飞。芥川龙之介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手里是空姐送过来的蛋糕和水果。异地恋——这个词又一次敲了敲他的心,如果两个人都很用心都很努力的话倒也不会太辛苦,爱情乌托邦还是要一起打造的,但乌托邦始终虚幻,怎么经营感情,怎么权衡利弊,芥川龙之介也没什么经验,可又不能去问太宰治。
烈日强光在窗户上转动,他眯了眯眼睛,随着两个人的直线距离越来越长,充满各种未知各种谜团的未来在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面前拉开大幕。

3

芥川龙之介大中岛敦两岁,两个人从小关系就不好,其实主要还是因为太宰治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在和芥川龙之介玩儿的时候,太宰治对他不太温柔,没有什么大哥哥的风度。但后来中岛敦搬来,太宰治又度过了青春期,对中岛小弟那叫一个大哥风范情深义重,让芥川龙之介十分不爽,所有的疑惑怒气全部招呼到中岛敦身上。中岛敦对谁都规规矩矩礼礼貌貌,偏偏不喜欢芥川龙之介,那个时候要是有直播,把他们两个骚炫阳刚生猛又有点幼稚的打架的实况记录下来,赞肯定能破二十万。
后来大家都长大了,再为小时候那点破事耿耿于怀就太矫情了,芥川龙之介和中原中也、太宰治他们一起先努力念书再进了军营,地狱边境锤炼多年,终于磨成军官。中岛敦现在十八岁,刚刚进大学,学的还是芥川龙之介从来都不太懂的文学。
要说是怎么在一起的,这事也不太好说。水到渠成?好像也不是。要说谁先表的白?都说了社会变了,这都什么年代了,难道还得用“我很喜欢你,请你和我交往”来开场?土不土?
其实是有一次在夜场喝酒之后,已经醉了的太宰治打开话匣子,不太爱提起情史的他稀里哗啦说了一大堆,最后告诫还没有谈过恋爱的人:
“遇到对的人就好好珍惜吧。谈恋爱谈多了会疲的,我现在都有点累了。一开始还很矜持,想尽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给对方看,有些话也不好意思对她说。最后关系越来越密切,聊的话题越来越广,了解得越来越多,就会发生矛盾,然后吵架,和好,再吵架,最后分手。基本上就这么个模式。不想再玩了,玩不动了。用心建造一个象牙塔,让她住在里面,结果她只是喜欢刺激和我的钱而已。算了,实在点好。”
太宰治还真没说过这种话,在场所有人都握着酒杯,心里都想着“太宰,你又在讲什么骚话”,嘴上却什么都没说。太宰治可算是说了点公道话。
兴许是意识到太宰治那段话字字珠玑句句真理,芥川龙之介从那之后就开始经常跟中岛敦碰面了。虽然小时候是讨厌中岛敦的,但现在还是挺喜欢的。长得帅,脾气还行,不算老好人但也不坏,最关键一点——在芥川龙之介面前,他还挺可爱的。
中岛敦的心意还是比较容易感受的,最后他们很快确定了关系,不过还没有公开。因为工作性质,芥川龙之介说不准自己什么时候得出个大差,他一开始也给中岛敦说过让他想好,因为异地真的很难很累。
中岛敦当时答应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

4

芥川龙之介在札幌的总队收拾东西铺床的时候,不经意间想起自己第一次吻中岛敦时他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手和一直躲闪的眼睛。自己吻得更深之后,他才知道把嘴巴张开把舌头伸出来,那双紫金色的大眼睛转了几下,然后闭上,两只比起自己的小了一点的手轻轻抓住自己的衣服,喘得也很凶。这一点也挺可爱的。他们两个每次接吻都是芥川龙之介主导。
来札幌已经一个月了。这里天气很凉,按照渡边淳一老师在《紫丁香冷的街道》里的描述,札幌四月仍有雪,五月份还可以穿毛衣,松木林、泥炭地、植物园,一切都清冷暗淡。然而思考人生与逝去的爱是太宰治的事儿,他们来这里是带兵训练演习的,芥川龙之介身为中层干部更没功夫东想西想,只能每天闲下来的时候跟中岛敦通通电话。
这天早上九点才出操,芥川龙之介在食堂吃乌冬面的时候给中岛敦发了条语音。对方没有回复,估计是还在睡,要么就是已经去学校了。白天出操训练的时候不能带手机,这是基本规矩,谁也不会在芥川龙之介的工作时间打电话进来,所以芥川一般都把手机放胸前口袋里,而且不开静音。
这天早上中岛敦在图书馆翻资料,忙前忙后根本没时间听语音,回自己座位一看自己男朋友破天荒地发了条语音过来,图书馆里信号又不好,于是他直接拨了个电话回去。
打电话过来倒是没什么,芥川龙之介一个军官,在人少的时候接接电话也无所谓,最尴尬的是——中岛敦打来的时候,芥川龙之介刚刚把这一批新兵全部集合完,正在交代任务。
“那么,A组就去东边一号区域待命,估算时间是四十分钟,目标是七点钟方向一百米的B组。”芥川龙之介一身军装常服,双手背在背后直直站在新兵们面前。新兵们一个二个都怯生生地看着从来没笑过的、作战中实力可怕破坏力超强的芥川军官,气氛一直很正经,直到查纪`律查常规很严的芥川军官的手机响了起来。
“……”
芥川龙之介在手机响的时候皱了皱眉头,他没预料到会有人这个时候打进来,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神经兮兮。对面的新兵们都很尴尬,因为芥川龙之介向来是他们的标杆,军纪严明是他们的守则,手机响则是红线。芥川龙之介没把手机拿出来看来电显示,直接把手伸进口袋把iPhone的静音键扒拉了一下。手机不叫了。
“……不接?”中岛敦以为他有什么急事,又拨了一次。
“……”芥川龙之介才刚刚讲了几个字,手机振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嗡嗡嗡嗡像蚊子叫一样。新兵们更加尴尬了。他们的作战计划还没交代完呢,A组交代完还有B组呢,干什么啊芥川军官,老婆来电话了?
“……啧。”
芥川龙之介直接把手机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居然是那个傻子。芥川龙之介把电话挂掉,打算赶紧交代完再回电。
“B组和C组各带一支十五人的队……”
“嗡……”
“……在制高点待命……”
“嗡……”
“……”
新兵里一个胆子大的说:“芥川军官,如果有急事就接吧?”
芥川龙之介看了看新兵,思忖着可能中岛敦真有什么大事要给自己说,他草草结尾,拿出嗡嗡的手机在一旁接了电话。
“你出什么事了?”
“……芥川你出什么事了?”
“……啊?”
“……啊,我没出事啊?”
“那你打电话过来干嘛?”
“那你发语音干嘛?”
“……你听语音不就行了?”
“我这里信号不好,上不了网。”
“那就回去再听。”
芥川龙之介很无语。我的天,你能不能聪明点?我能出什么事?部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武装押运群山环绕,还可以欣赏北海道的自然风光,我能有什么事?
“你咋了?”
“……刚刚在跟新兵交代事情,然后电话突然就响了。”
“哦……”
“哦什么哦,以后别这个时候打来了,部队里不能接电话。”
“那你干嘛还接?”
……
中岛敦你真行,叫你嘴犟,给我犟,接着给我犟!
“你的意思是,以后你打过来,我都不接?”
“唔……”
“是吗?”
“呃……嘶……”
“……”
“没……我没这个意思……你是不是被骂了?”
“倒没有。”
“你到底发了什么语音?”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我的天,你居然会用语音?你知道按哪个键吗?
“叫你自己听。”
“那行吧,我挂了?”
“等等,我问你,以后你打过来,我接不接?”
“你问我?你的手机诶,你接不接问我干嘛?”
“那我不接了?”
“……”
“以后我都不接了,反正你也没什么急事。”
芥川龙之介没太宰治那么会谈恋爱,也没中原中也那么稳准狠,很多东西其实还在慢慢摸索。但他发现,逗中岛敦非常有趣。特别是中岛敦不知不觉上套,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的时候,极其有趣。
“……不行,你得接。”
中岛敦在学校图书馆里,一只手拿着手机贴在耳朵边上,一只手一直摩挲刚刚从书架上拿过来的全球通史,门牙咬着上嘴唇,眉头紧锁,脸憋得通红,憋了好久才憋出那么一句来。
这天下午中岛敦回房里听语音,芥川龙之介说的是:
“五月份确实还要穿毛衣,渡边淳一所说不假,札幌挺冷的,还是你屋里暖和,楼层高,而且暖气片质量好。”
哦,芥川,你太正经了,简直让人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
同时,芥川龙之介收操回办公室的时候,中原中也一副已经略知一二的表情,对他说:“以后别带手机出操,有什么事私底下解决,别在新兵面前丢份儿。”
中原中也还是很聪明的。

5

距离芥川龙之介动身去札幌,已经过了三个月。今天军营放假,可以休息三天。芥川龙之介买了回横滨的机票,其实回去也没什么事可做,但有了对象之后好像去哪里都要出双入对。他对怎么谈这段异地恋还没有明确的心得,只是每天都和中岛敦打电话,如果太忙的话就用社交软件或者短讯,偶尔也会用视频通话尬聊。中岛敦每天早出晚归也很疲惫,基本上是躺上床就睡着了,去网吧跟着天才学霸江户川乱步和随和老好人谷崎润一郎开黑的次数也一减再减,这三个月就是读书和休息。
芥川龙之介到横滨的时候已经半夜一点过了,他拖着一个小行李箱走在地铁站,用手机拨通某个人的电话。
“喂。”
“……喂?”
“我到了。”
“……哦……”
“要我过来吗?”芥川龙之介已经有中岛敦家的钥匙了。
“……嘶……”
“怎么了?”
“……要……”中岛敦刚刚从浴室出来,拖鞋里和脚下都有积水,本来就滑,电路却突然跳闸,他裹着浴巾,脚绊到地上摆成一排的挡猫瓶,整个人跌坐在地,玻璃碎片划伤了小腿,“家里停电了,刚刚被玻璃划到腿了……”
中岛敦住十九楼,他坐在地上,双腿小心地分开,尽量不让任何东西碰到左腿的伤口。他发现只要自己跟芥川龙之介打电话就要出事,要么是错过送他去札幌,要么是碰上他的新兵在场,要么是划伤腿。但又不可能不跟他打电话。他抬头看了看窗外,其他站直在空中的高楼都暗着,但白光还是很亮,在自己卧室的地板上画出一块块白色的区域。
他感觉自己还没坐多久,门口就传来钥匙扭动的声音,然后就看到芥川龙之介推着行李箱走了进来。
“……”芥川还穿着军装常服,他踩着军靴走到中岛敦面前蹲下,用手抬着中岛敦的小腿肚看了看,小腿上有一道五六厘米的血痕,在黑暗中看着翻出来的皮肉,更为惊心,“多大的人了,还会被划到。”
“……挡猫瓶质量不太好,主要是楼下草丛里猫总是爱东刨刨西刨刨的,很脏,不太好打扫,所以只能买挡猫瓶了。”
他们之间的打开方式总是不对,三个月没见,本来应该更偶像剧一点的,吃顿饭,喝点酒,酒吧里玩玩,然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还穿着军装常服的旅人和一个被玻璃划破腿的大学生,在地上沉默着。
中岛敦抬起头看他,本来光线就差,芥川龙之介逆光,更难看清了。中岛敦悄悄把身子往前移了一点,也不管小腿动起来就疼,他闻了闻芥川龙之介身上的洗衣液味道,还有他洗发水的味道。
芥川龙之介拿手把住他的小下巴看了看他。刚刚洗完澡,脸红红的,眼睛里好像有点眼泪,嘴唇也比平常红,浴巾从肩膀开始松松垮垮,锁骨和胸口的阴影让芥川龙之介的喉口有点发紧。
“真疼?”
芥川龙之介把着他的下巴,蹲着的身子凑得更近了些。中岛敦冰冰的鼻息吐在了他的脸上。
“疼,怎么不疼。”
芥川龙之介顿了顿:“家里有创可贴没?”
“有啊。”
“那你自己……”
“你还要回去啊?”
“……”
气氛很不对。
芥川龙之介慢慢站起来,在中岛敦头顶微微叹了口气。他估摸着中岛敦应该也走不动路了,于是直接把他抱了起来,放在了床上。
“原则上,是应该回去报到的。”
“……”
“这次任务不是还有三个月吗,你还是回去报道比较好,免得太宰先生和中也先生他们让你喝上一壶。”
“……”芥川龙之介站在中岛敦床边,用手拢了拢他的头发,“嗯。”
芥川龙之介在抽屉里翻创可贴的时候找到了之前自己扔在里面的几盒杜蕾斯。他的手越过那些花花绿绿的盒子,把创可贴拿出来丢在床上,跟中岛敦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走了,他刚迈出一步,上装就被中岛敦扯住了。
“……你这次要在横滨待多久啊?”
“三天。”芥川龙之介回过头看他。
“三天……”中岛敦把被子扯过来盖在身上,一只手还没放开芥川龙之介的衣服,他眼睛转了几圈,“那我的腿还没好。”
“你要干嘛?”
“……”
“……”
芥川龙之介小的时候对爱情是不开窍的,樋口一叶痴心多年还是没叩开他的心门,虽然他看起来跟谈情说爱毫无关系,但他其实什么都懂。毕竟读书的时候悟性就还行,无师自通。
中岛敦的意思很明显:腿没好就不能跟你出去玩了。芥川龙之介怎么可能不懂,他俯身上了床,一只手隔着浴巾摸上已经很久没有摸过的他的背,另一只手撑在他两只腿间,把姿势弄得越来越暧昧。
“中岛敦,不想让我回去就直说。”
那天,中岛敦的木板床从半夜两点摇到六点。

6

六个月期满——
“我下飞机了。”
“今天高速公路太堵了,已经停在这里一个小时不动了。”
“我直接打车回来。”
“诶,别别别,我……”
“你干嘛?”
“我、我、我骑个共享单车过来!你别动啊!等我!”
“……共享单车?”
你真行,中岛敦。

2018.1.25 正文:
谢邀。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被邀请……不过看问题内容感觉很感同身受,所以就随便写写。现在是中午午休,刚刚在一楼咖啡馆和前辈们一起随便吃了点东西喝了咖啡,现在回办公室了,大家都在摸鱼,比较喜欢这种环境。
先说一下吧,我和男朋友是同性,他大我两岁,在市中心有房有车,他的年收入就不说了,怕被猜出来他是谁。如果在市里排经济实力的话,他应该可以排到很前面的位置,虽然他的前辈们都是高手,但他在他工作的地方也是1.5线的中流砥柱。他性格有一点怪,以前我特别讨厌他,和他吵了好多次打了好多次。真的是很认真很热血地在打架……他对我下了不少狠手,我也经常找准机会抡起拳头暴打他……
要说是为什么在一起的,其实我也不太懂……我和他属于两个对立的团队,但是我的前辈D先生是他以前的老师,我们两个有的时候会在一起合作完成一些大型任务……以前特别讨厌他的时候,每次看到他都是表面冷冰冰,内心mmp……他也讨厌我啊,而且我们都是表现得很明显的,反正就是各种关系不好。
后来他好像知道了我以前的事,再后来我发觉他对我不像以前那样了。有一次我因为任务的事情去找过他,他正好在一个小巷子里处理一点事情,当时只有我们两个人。他把我按在墙边的消防栓上,死死按着我的肩膀,顺便提一下吧,他特别白,嘴唇很薄。当时我看到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我什么都没想就直接拿手把他的头往后按……
我当时说的是:“走你的路!”
我们两个在巷子里走了没几步,他又把我按在了墙上,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是被壁咚了……然后我被他亲了好久……后来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他每天下班之后都会开车到我单位楼下等我下班。
我以前是孤儿院的,童年阴影和心理创伤都很深,以前会很介意,不过现在好多了,不太难过了。我男朋友也给我说过“我觉得现在的你已经够好了”这样的话,可能这也是我喜欢他的一个点。
他话不太多,而且身体不太好爱咳嗽,但是有一个很奇怪的点就是,在papapa的时候他的体力意外地非常好……
我当初还以为我们可能是我上他下,后来我发现他的体力简直非人类,这么说吧,他精力好的时候可以把我弄得睡着,然后又把我弄醒,我连外面是黑夜还是白天都不知道……最高纪录是有一个周末,两天三夜,和他去了市中心一家酒店,我以为他只是请我吃饭,后来进了酒店房间之后他就没让我出去过……那段时间我和他做完之后倒头就睡,醒了之后和他一起吃饭洗澡,然后又继续做,做完又继续睡……他唯一需要外出的活动就是去对面沃尔玛买套……

感觉没有写到重点,快要开工了,等收工了有时间我再写写。
现在下班了,无聊等公交中,写一写。他今天有应酬,没有过来,刚刚在跟他打电话,让他不要抽烟,他肺不太好,我之前也说了,他经常咳嗽,再抽烟就是雪上加霜了。
他的逻辑思维和大众的不太一样,简单说一下吧,应该叫脑回路清奇……他有一个上司是骨干之一,叫他N先生吧,N先生嫌他情商低……他还有一个下属,是一个比我大一些的女生,那个女生好像一直挺喜欢他的,但是他一直没有反应……后来我不经意间和他提了一下,他才知道人家是那个意思,还给我说“这种事情我怎么会注意,她从来没直接提,我又如何知道?”……
我觉得他情商也不算低吧,至少他对我的情绪变化很敏感,我不开心或者在分神他都看得出来,如果我心不在焉,他会说“你怎么不听我说话”。而且如果我在写字或者看手机的时候,他一般会坐在我旁边看我……我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明明我只是在玩手机,他那种眉骨因为微微皱眉有点凸出来的,眼睛眯着,整张脸都很有内容很暧昧的样子,我有点吃不消……我这种时候都不和他对视的,都是一直埋着头等他看完……

他看问题的角度比较不一样。这是我的解释。
好的,终于要步入正题了……写了两个中午了,感觉休息时间拿写点东西来当做消遣也很有趣。
1.有一次我们在我的公寓里啪,因为是员工宿舍,隔音一般,光线一般,邻居都是熟人,都是我的前辈同事,所以很惊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时候就很容易excited……我们又都是男人,很快就进入状态,他的精神好像也很好。
那天我们本来是他在上,我仰躺在床上,其实一开始我对这方面的事情不懂,但是他那天让我环住他……
我听不懂,“啊?”了一声,他就拿手抬起我的一条腿夹住他的腰,然后给我说“另一条腿也这样”,然后我就照做了……我们员工宿舍天花板上的灯是社长统一配的,都是那种可以反光的二十多年前流行的艺术灯,然后因为可以反光,看上面就可以看到床上的人在干什么……
当时我迷迷糊糊的,只看到那个灯上他的身子前前后后忽快忽慢地动,我的腿也跟着他晃,突然他伸手一捞把我抱起来,他躺在了床上,还让我自己坐下去……我之前从来没这么做过,都是他一点一点让我这样那样。然后我好不容易坐下去之后,刚刚开始动,本来力道和技术都不如他,刚刚才有了点感觉,速度也开始慢慢地快了,然后他说:
“你这个样子,好像古装剧的幕后花絮里面,那些演员在一个道具马上上下颠簸。”
我……当时笑了出来……难道不好笑吗?我第一次听别人说这种奇怪的比喻句……
我发誓,他真的不算幽默,真的不幽默,但是我那个时候觉得特别搞笑……我当时一笑,小腹就开始收紧,一抽一抽的,那个东西在里面的状态又很明晰,很硬……很烫……突然感觉来了,我只好忍住。然后他在下面慢慢地动了起来,我刚刚用手撑住他的腹肌,又听到他说:
“其实……你每次像刚刚那样在床上躺起来的时候,都特别像医学解剖视频课里那种把青蛙肚皮朝上摆在板子上把四肢分开的操作。”
……………………………………
我能说什么……………………我当时愣了一下,问他是什么意思……………………………………我还以为他在损我,或者在嫌弃我,但是他没有回答我,又起来把我抱住,我们倒下去之后,又是他主动了…………………………
这一点都不情趣。而且他当时很不理解我为什么笑,还很奇怪地看着我。真的,问题问的是什么体验,就是突然有一种雪花飘飘北风萧萧的无力感………………他这样说真的好吗?我至今费解。但是我又不好当面跟他提这个事。

2.还有一次,我们在他车里啪。那次是他开车带我去海滨浴场玩,那是我第一次去,和他一起喝了老板自己泡的酸梅酒,泡了快一年,味道很不错,也吃了很多好吃的,很开心。当时他先带我去洗澡,嗯……是两个人一起洗的,然后就在浴室里先来了一次……那一次非常正常,我对上一次被他比喻成演员骑马和青蛙解剖的阴影都差不多全忘干净了。完事之后,他牵着我下楼上车,说去海边一片小森林里逛一下,还可以看酒店办的露天演出。在小森林里逛的时候,我觉得特别冷,真的特别冷,我们当时都只穿了浴衣,我就悄悄往他那边靠了一点。
我再次发誓,我真的只是普通地往他那边靠了一点,可能是因为大晚上的,周围没人,又都是树啊草丛的,环境很适合wild war,而且又都洗好澡出来,刚刚又亲热过,所以……
他抱着我回到车上,把门窗锁死,空调打开,把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座椅全部往下放,等到座椅水平的时候,整个空间像个小型双人床……然后就做起来了。
车里没套没身体乳没润滑油……然后他……
从他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塑料盒子,粉红色的,我问他是什么,他说是唇膏,用手指进去蘸一点擦在嘴唇上的那种。我问他拿这个干什么,他说润滑………………………………而且我记得那个唇膏是德国进口,我还记得他用手指深陷进去挖了一大坨………………真的是一大坨!我本来打字从来不用感叹号的,但是他太浪费了!!!!!浪费资源,天地良心……………………我看到那么好的德国货被那么糟蹋,心简直在滴血…………………………
好吧,虽然这个东西是用在我身上………………
然后开始干正事的时候,他突然把车里灯打开了,那个灯明明不亮,但是他非要开,开就开吧,都是男生,也没什么好扭扭捏捏的。不过不得不说,开着灯很有气氛……光线不强,但是该露出来的东西都露出来了……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他说的。感觉他说这种话的功力也在慢慢增强了。
之前看他一个小身板,没想到他力气那么大,而且大到都已经在浴室里来过一轮之后又可以转移战场继续……而且车真的在抖,我都听到车的板筋嘎吱嘎吱的声音了,很劲道。我当时的心情和看到他用唇膏来当润滑油一样复杂。
本来我们两个是零交流的,等我快要上去的时候,他突然说了一句:“无花果……”
我说:“什、什么?”
他一边在我身上用力一边说:“那里,很像无花果。”
我在啪啪啪的时候反应都比较慢,然后我慢慢地想了想无花果是什么,慢慢地想到无花果是他最爱吃的,慢慢地回忆无花果长什么样。
无花果,剥开以后,果实是红色的…………………………………………………………
我觉得这个比喻……………………
比青蛙和骑马让人更容易接受。
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情趣了,对于我来说。

3.最后再说一个典例吧。虽然全民网络时代大家都在上网,但是还是挺不自在,可能是因为写的东西不太适合小孩子看。现在是晚上加班,他半个小时之后来接我。每天和他走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购物,总觉得如果他知道我在网上写他的吐槽贴,他可能又要像在一起之前一样打我了……不过也不一定,感觉他比以前柔和很多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
我有一次去他们公司年会吃饭,N先生对我还挺客气的,时不时跟我聊了几句。我接下来写的这件事情,让我在那次年会上直接对N先生说“他有的时候比较神经质呢”,然后N先生看了我一眼,喝了口酒,说“你现在发现是不是有点晚得恼火了”。
那一次是我们在他家啪。那天星期六,是我们两个共同的休假,我在他家给他做饭,吃完收拾完之后我点播了一部悬疑片,我们对那个导演都很感兴趣,静静地看完了整部片子。看完之后他调台,正好调到付费限制级电影频道,片子还是欧美的。
顺带一提,他的那个电视机是他为了看今年的俄罗斯世界杯特意换的,55英寸超清4K曲面屏,画面效果巨爆好,更别说那个3D环绕立体声了……既然观影效果那么好……
我和他就一直沉默着……
看完了那对欧美俊男美女在床上………………持续了至少一个小时。神奇的是我们很默契,谁都没说话,也没人换台,幸好声音不大,不然被邻居听到了不太好,很尴尬。看完之后他起身去厨房开冰箱拿啤酒,我就先进他卧室的浴室洗澡去了……出来之后我穿了件浴袍,在擦头发的时候被他从后面抱住,他的嘴唇靠过来的时候我还闻到了点酒味。
后来就在床上了。他喝酒之后动作有点急,之前都比较沉着地进行每一步,感觉他像是在一个个步骤中探索最优方法一样……但这次不一样,他又凶又急,正事开始以后,我的腰被他弄得特别痛,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我拍他的肩,他没有反应,嘴唇又贴了上来,我直接用拳头捶他的肩,脚也一直乱蹬,他才慢慢把力度放轻。
他一边干一边给我说,昨天工作的时候在追一个小滑头,狂奔了五个街区那个小滑头居然还不停下来。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说这些,我把这归结于我们刚刚看了付费A片,而且他微醺了。
“我当时想了想该怎么办……”
我听到他在我上面说。
然后我接了句:“你再快点……”
这句话非常有歧义非常经得起推敲非常经得起揣摩,我承认。我只是让他再跑快点,不然追不上他要追的那个人了,然而逻辑思维比较独特的他理解成了另一个意思。他的力气本来就大,持久力也可怕,他突然开始加速,他的手也和我的紧紧扣在一起,这样特别方便他用力……
“后来那个叛徒骑上了摩托车……”
他又开始叙说。
“那你再快点……”
“跑”字还没说出口,下面的频率就骤然加大。我的脑子昏了一次又一次,话也说不出来,我开始后悔我就不应该接他的话。
重点应该不在我,在他。
有谁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会说这种事情????我费解。当然,也不可能给他说。

总之就差不多到这里了,这是比较典型的三个例子。最后给大家一个忠告,不要随便在那种时候接他的话。
结果痛不欲生。我第二天在他房间里睡了一天,我真的起不来。
要下班了,该关电脑了,我听到他在楼下按喇叭的声音了。我要下楼啦。这个帖子很有趣,我在煮咖啡打印文件的时候也会看看其他人的回答,也都很有意思。不知道他用不用知乎,如果用,最好别点进来……………………不然简直尬得无以复加尬得暗自垂泪,尬穿地球,尬气蔓延整个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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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4.11 更新:
看的人有点多,我还是匿名了,因为同城的朋友很多,怕被认出来……世界好小啊,万一被看出来不太好。第一次破五万个赞,以前也会写点零零碎碎的答案,不过都没什么关注度,这一次突然多了那么多挺不习惯的。
谢谢大家的赞,评论一下子破一千,有点多,上班很忙,在外面东奔西跑没有时间细看,我会午休的时候扫一扫评论,看大家说的话很有意思,谢谢你们。
还有人问我男朋友具体是干什么工作的……只能说,他的工作比较特殊,最高危的高危职业,但是收益高。他们的利益牵扯比较复杂,我问他他也不怎么说,不过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好像也不太在意。他属于年龄小成绩好的那一波,用业绩赚口碑的那种,这一点我挺佩服的。他们那边的人性格都很锋芒,他也不例外,他是独行侠的那种……有的时候擅自行动会被说,但是也不会遭很大处分,上面的人对他还是比较器重的。
有人在评论里问我们在啪啪啪的时候他会不会还说些奇怪的话,他现在不会了……因为他好像比以前还用力…………没功夫说话了,只能听到他低低地喘……要说什么感觉,就是,终于不用听他说一些奇怪的话,感觉很舒坦。
还有人在评论里问我们感情怎么样,应该就普普通通吧,他不太爱表达,也不怎么笑,不过这样挺好的。说到这里我再说一件事,打完字就差不多要开工了。这段时间我从员工宿舍搬出来了,刚开始商量的时候打算和他一起买一套房,本来我说的是一个人出一半的钱,他的手头倒是很宽裕,不过我可能要借二十年期的贷款……
后来有一天我给他说,两个人工作领域不一样,要不要买一套高一点的做复式楼,然后他说好,就把电话挂了。
然后他直接去把钱付了……
该怎么说呢,也不能说不震惊,也不能说不开心,反正他的作风还真是让我捉摸不透……
要说开心……还是很开心的……他好像比以前更体贴了。
最后谢谢大家祝福啊,你们很好。我也会一直喜欢他的,希望可以走到最后。幸好是匿名,我都不相信我会说出这种话来,感觉怪怪的……

编辑于2018-04-11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

芥川龙之介从那家某个人以前爱去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出来,手里提着个小的牛皮纸袋,劣质的包装纸搞得他的外套和衬衣下摆都沾到了浓烈又有点刺鼻的味道。远处的摩天轮一半浸泡在蓝黑色墨水似的夜色之中,一半淹死在老去了似的、皱纹满布的水面之下。目之所及都是暗色,唯有每个小包间亮着的白色照明灯让他能感知到它的存在。
他知道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本就介于无聊消遣与毫无意义之间,当没有合理的动机的时候,甲方乙方都会很尴尬。他原本不用想那么多,但在逝去的五百多天里面,他察觉到自己还是会有点在意。他不会去曝光别人的遮掩,却也不讨厌坦率,只是没有必要表达那么多自己的好恶。他向来如此。
他只是发现自己在一点一点失去,像站在海滩边用手掬一捧有小鱼小虾的海水,又像终于鼓起勇气抓一条蛇一样,其实根本无法控制它从指间滑走。他对孤独感的反射弧倒长不短,但当他蹲下身与其他成员沉默地目送手下缓缓闭上眼睛,当黑手党内部联合、重组又分分裂裂,他总算意识到了一点东西,并在今晚行动了。
他上了车,凭着记忆里那一条清晰的路线驶到某栋公寓下面,停车之后靠在车头,左手撑着车盖,右手在通讯录里滑动,寻找那个电话号码。
数秒的忙音之后,一个躺在床上时的沙哑、鼻音浓厚的长长的声音应答道:
“喂……”
芥川龙之介吸了口气。
“喂……听得到吗?如果有工作的话,明早吧,现在已经十点了。”
那个声音跟以前一样,试探、礼貌、拘谨,他似乎很自卑,却又很温柔。
“我在你家楼下。”
芥川龙之介第一次对别人说这句话,发现口感很涩。
“……芥川?”
对方似乎很讶异。芥川龙之介即是自己这五百多天不经意间的孤独的根源,他总是怀揣着被孤立时、被忽略时、目睹车祸时的心悸,已婚人士、同居者也会经历这种孤独,区别在于,自己没有一个倾诉的对象,不能再在深夜拨通一个人的电话,然后对他说“有你在真好”。
“你下来一下。”
口感还是不好,像吃过期木糖醇,心里也不太舒服。
“什么事?”
这次是防备与无措。他似乎总是那么善良。
“一个小时就行。”
中岛敦在电话那头、芥川龙之介所仰望着的二楼张开嘴巴、呼吸了一次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选择下楼见芥川龙之介。这晚之后他想,两个曾经相爱过的人,如若最终形同陌路却从无半句怨言,除了是真爱过之外,也可能因为两个人都还没找到可以完完全全代替对方的新欢,总以为对方还在自己身边。
芥川龙之介在三分钟之后看见了那个自己已经将近两年没有见到的人。中岛敦的头发被秋风吹乱,白色衬衫慢慢变胖,眼睛眯起来,双唇紧抿,他想问些什么,但是问不出口。他把眉毛皱成小山脉,心里却没有厌恶,毕竟他这些日日夜夜也曾期待。一双紫金色的大眼睛眨啊眨的,就像芥川龙之介以前所喜欢着的那个样子。
芥川龙之介感觉口腔内部直至腹腔深处都有一种隐隐的冲动在作祟,紧盯着眼前金眸白发的人,他想确定这种冲动是什么,但找不到答案。他转过身偏了偏头,示意他上车,不作任何别的解释。
中岛敦拿着手机,愣了至少十秒。他之前听到了一些传闻,对于这些传闻的真实性他不想去仔细确认,但当事人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心里却很好奇。
他上了车,没有犹豫便坐上了副驾驶座。芥川龙之介以前从来不让自己坐后面的位置,自己也自觉,在想坐他的副驾驶座的时候,也正好被他倾心着。他歪头系安全带的时候,看到了芥川龙之介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中指指根上有一枚银戒。
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那枚银戒的反光,也没什么感慨,毕竟他就那么简单地证实了那个传闻的真实性,而他在看到芥川龙之介的订婚戒指之前,心里早就已经有答案了。
芥川龙之介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看了下中岛敦,两人难得地近距离对视。两张同样白皙的脸,一颗黑色一颗白色的脑袋,差不多的身高和年龄,以前是般配的,现在是不和的。如果是三年前,芥川龙之介跟中岛敦这样对视三秒钟,肯定会热烈地吻起来。芥川龙之介想起了以前在这辆车里发生的很多事情,像是关掉开关似的,他不再看中岛敦,发动了汽车。
“这附近有没有什么空旷的没有人的地方?”
“有吧……那边有个小学的篮球场。”
“嗯。”
阔别一年多,中岛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点都不别扭。或许是因为他们本就是一声不吭地慢慢疏远,两个人都知道原因在哪里,所以他们都没有半句怨言。芥川龙之介像以前一样话少,颤抖的、病恹恹的声音低沉沉,伴随着几声没什么元气的咳嗽,只有中岛敦的短信提示音活跃车厢里沉睡着的空气。中岛敦要么坐在副驾驶座上摆弄安全带,要么看看泉镜花给自己发来的LINE消息,然后回复她“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回来”。
“这里?”
芥川龙之介伸出裹着平整干净的黑色长袖外套和白色衬衫的手臂,指头点了点车前方那个小小的篮球场。
“嗯。”
中岛敦点了下头,开始解安全带。芥川龙之介把车开进篮球场,在正中央停了车。
“拿着这个。”
芥川龙之介把手机拿上,把便利店的包装袋塞给中岛敦,解开安全带下了车。中岛敦接过那个小牛皮纸袋,看着芥川龙之介走向后备箱,打开车盖,弯下腰抱出一个大大的箱子。
芥川龙之介把箱子放在地上,转过身来又像刚刚在中岛敦家门口似的靠在车头,双手抱臂,一条腿伸直以作支撑,一条腿微微曲起。中岛敦不知道他带自己来这里干什么,于是站在他身边,睁大眼睛观察他的表情。芥川龙之介也转过头来看他,黑羽般黯淡的双眼里没有流转着的光,但只锁定中岛敦一个人。芥川龙之介动了动脑袋:
“也没什么,随便透透气、聊聊而已。”
“……哦。”
“你觉得黑吗?”
“啊?”
“天,问你觉得天黑不黑。”
中岛敦抬头看了一圈被灯光染上酒红色的天空,对着芥川龙之介摇了摇头。芥川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又想起了自己应该说的,慢慢地开口:
“这段时间一直没见到,有些话没当面说。”他不适应这种开场白,应该说他根本就不适合谈心,但他硬着头皮说,“我要结婚了。”
“嗯,我知道。”中岛敦在想他是不是故意的,但转念一想,自己旁边这个黑衣男人其实心思没那么复杂,“听别人说了。”
“听谁说啊?”
“就……广津先生,立原先生他们,他们节日的时候会发一下短信。”中岛敦还记得自己收到芥川要结婚的短信的时候,心里居然有种石头落地的安心感,这样才好,这样才是最适合芥川龙之介的,“对方是……黑手党里的人吗?”
“不是,是外面的人,事业单位的职员。正好到了这个年纪,也碰上了合适的,所以还是决定结婚了。”
“那你现在……”
“她不知道我出来。”芥川龙之介说,“没打算告诉她,虽然也没什么。”
“哦……”中岛敦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样……应该对大家都好。”
“你呢?”芥川龙之介之意不在介绍自己的近况,他其实更想知道中岛敦过得怎么样。
“也就跟以前一样,侦探社口碑也还不错。”
只是有点孤独。
“你打算结婚吗?”
“再看看吧,如果遇到合适的,说不定也就结了。”
对话暂时终止。两个人同时想起当初相遇时,他们之间针锋相对、势同水火,简直有种不共戴天之仇的架势,但后来,越吵,关系就越近,再后来就稀里糊涂地喜欢上了。每天一起吃饭、聊天,第一次上床还是在芥川龙之介的公寓。自己流着泪迎合,他一直要,直到两个人都几乎意识涣散,他才把最后一股热流灌进来。
以前,他们都是冲动、热情、真诚的,他们还以为只要有爱一切都不是大问题,却没发现,如果抛开了现在他们的生活、他们所拥有的一切,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相爱。障碍总是让人感到疲惫让人畏难,爱之后便是面对现实,现实却不允许爱与自己并肩而立。
从树敌再到熟悉,到热恋,到只想要对方一个人,再到慢慢陌生,只花了他们半年的时间。半年,足以让他们找一个普通的女人结婚生子,却不能让他们冲破樊笼、最终结合在一起。
“你有没有想过离开黑手党,干别的工作呢?”
中岛敦不愿再继续回想,所以先发问了。如果当初芥川龙之介退出黑手党,或者如果当初自己从侦探社逃跑,那么现在他们是不是还在一起呢——他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但没有如果,他们已经分开了,而且不可能再和好。
“除了黑手党的工作,我还没有找到一个可以谋生的职业。”芥川龙之介如实回答,“如果……如果以前想到过这个问题,说不定可以换工作。”
“我也是……除了侦探社的工作,好像没有什么别的职业可以给我做了……”中岛敦用指头抠了抠脸颊,有点无奈地笑了。
“累吗?在侦探社。”
“还行吧,遇到大型案件的时候会没有时间睡觉,不过忙完了也就还好了。”
以前他们的对话是有点小幼稚的,带点儿调情或者挑逗的意味,气氛甜得多,现在倒像是普通的叙旧了,只是不知道那种内心深处暗涌着的情感到底是不是因为还爱。
“你冷吗?”芥川龙之介看中岛敦豆芽菜似的单薄的身子,再看了看他身上侦探社全员凑出来的白衬衫和带子没拉到肩膀上、耷拉在下面的背带裤。
“嗯,好像有点。”
芥川龙之介把中岛敦一直拿着的那个纸袋撕开,从里面拿出打火机。然后他蹲下身,把放在地上的那个大箱子上面覆着的包装纸撕开,中岛敦这才看见这是一箱烟花。
芥川龙之介点了火,退后站回中岛敦身边。中岛敦听到火花燃起来、引线一点一点被烤成黑色碳化物之后熔化落地的滋滋声,然后便是咚的一声闷响,一团橙色的光球极速升空,啪地一声在半空中伸展绽放。这一颗是粉红色的糖果烟花,花边儿像雪花的枝桠。
“啊!”中岛敦吓了一跳,“怎么放烟花啊?”
“……”芥川龙之介本想尽力避免与中岛敦对视,但不得已还是看了看他,用自己努力压下翻涌着的即将满溢的某种感情的眼睛注视他,用黑眸去染上一点金色,“樋口说……这箱是你前年新年买的,后来没机会放,他们搬东西的时候给你留仓库里了,也没人用,她让我这次拿来跟你一起放了。”
她还说,你看到烟花可能会很开心,因为你当初买来的时候是很开心的。
“哦。”
中岛敦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他以前是买过那么一箱烟花,没过多久他们就分手了。芥川龙之介手下的人很客气地打来电话,让他有时间过来取走,他老是忘,本身也不想再去那个地方,慢慢地,他们也不再打电话过来。
“现在还冷吗?”芥川龙之介冷不丁地发问。
中岛敦没吭声,他的思绪被一声又一声的咚打断,一颗接着一颗的小光球直奔向约十米高的空中,上升到一定程度后便爆裂开来,鲜亮闪耀着现出各种图案,几秒钟之后便殆尽。
“不冷了,挺热的。”
中岛敦像确认自己说过的话一样点了点头。
“差不多下个月底。”
“啊?”
“婚礼,差不多下个月底。”
“……你想让我去吗?”
“你如果想来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
“太宰先生会去吗?”
“首领给他发过邀请,他没有回复。”
“那……我也不好去。”
烟花快放完了,炙烤的热量和光亮里,他们的心却异常的平静。他们总算懂了那种不能言说的涌动的情愫,不过是孤独了太久之后的依偎、新鲜感与曾经有过的记忆,他们本就孤独,这之中,有那么半年是对方填补了这些空洞,当做中场休息,等到认清现实、不得不离开之后,他们才各自走远,在那条只有自己一个人的道路上继续前进。
他们本来可以不这样的。
像是为凝固的空气打圆场,芥川龙之介的手机在烟花放完之后响了起来。芥川龙之介看了看屏幕,像是在考虑该不该接。
“接吧。”中岛敦下巴微微向前扬。
芥川龙之介滑动了屏幕,把手机放在耳边。
“我跟成员在外面,有事。”是未婚妻打来的电话。芥川龙之介的语气跟与别人交谈时的语气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或许会再慢再轻一些。他们最后都要走那一条路,都要选择家庭、安定、对于他们自己的世界来说算是正常的生活。
“你先睡吧,我一会就回去。”
黑与白如何共生下去?
中岛敦见烟花放完了,就走上前去,把纸箱壳子提起来,丢到垃圾桶里。跟约定好的一样,就一个小时,不多不少。芥川龙之介进了车,中岛敦跟着进了副驾驶座。
“之前有一件事情,我没有想通。现在差不多懂了。”
芥川龙之介在把中岛敦送回家的路上说。
“什么事?”中岛敦侧过头看他。他刚刚一直有悄悄观察芥川龙之介的脸,冷冰冰的样子跟以前没差,但多了几分从容、成熟和男人味儿。这样才好,他正在成长,这比什么都好。
“我之前会想,当初是不是我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太懂。其实不是你,也不是我。”
“现有的一切和你,我只能选一个。”
“而且,我必须结婚,首领有要求,因为工作性质的问题,如果有了家庭和后代,一些文件会比较好批,证明也会比较好编。”
“如果我放弃现有的一切,我就给不了你什么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可能继续独占你。”
芥川龙之介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打结,他也奇怪为什么不会觉得僵硬苦涩。不过他说的是真心话。
中岛敦始终没有说话。
篮球场离中岛敦的公寓本就不远,到了目的地以后,中岛敦下了车,像掩饰什么似的快步走向家门口。芥川龙之介也下了车,双手揣在衣兜里,面无表情地望着中岛敦的背影。
中岛敦回过头,像这辈子最后再看他一眼似的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黑发、鬓发发尾一抹灰白色、苍白的脸颊、高瘦的身体、黑色的衣装——他以前还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看这副模样的。
“我……以前也那么想,觉得是不是如果我再努力点,我们就会一直在一起了。”
“不过,你现在生活得很好,虽然我们的选择不算太好,但也不是错误的。”
芥川龙之介走上前去,把他的肩膀揽过来将人抱在怀里,中岛敦僵了一下,然后伸出手环抱住他的肩膀。五秒钟,或者十秒,或者更久,他们静静地抱在一起。
过了一阵,芥川龙之介松开了手,但没有动中岛敦的脑袋靠着的左肩。中岛敦像以前跟他抱在一起一样,每次芥川龙之介已经把手伸回去了,他还会把下巴搁他肩膀上一会。
熟悉的感触——
但似乎只能做陌生人了。
中岛敦结束了这个拥抱,转过身准备进家了,他在回去之前最后一次回头,看见芥川龙之介依然看着自己。
“你也回去吧,别让她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