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如果我们想要爱与被爱,就不要怕越界。

0

东云彰人在自己短短二十年的人生中其实也就正儿八经地打过一次架,而且理由也很扯淡。这片缺乏监管又鱼龙混杂的街区之内有太多犯罪与腌臜,而青春期的男孩女孩又总是在同龄人身上找寻认同感,这也就导致他们总是稀里糊涂地便跟着做了坏事。东云彰人还在幼儿园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似乎很难进入某种群体情绪之中,比如所有小孩子都哭着闹着要回家,他却抱着自己的那碗新鲜牛奶左看看右看看,完全不理解他们为什么哭。这有什么好哭的?不是只有一个小时就要回家了吗?

是,他从不当众掉眼泪,也绝不轻易向旁人展现自己的脆弱与崩溃,更别说轻信别人了。

十六岁那年他被远野新和洸太郎拉着一起去小吃店点第二份八折的绵绵冰,三个大男孩吃高得已经能把自己的上半身都遮住的甜品,而且还有两份。东云彰人吃冰太猛太快,后槽牙都快被冻掉了,他用手捂住右侧脸皱着眉“哎哟”了一声,平平淡淡的午后时光却被一行持械入室欲图打劫的小混混打断了。

他们三个认出来人正是这片街道暂时的老大,为什么说暂时,古惑仔人在江湖起起伏伏可太正常了,鬼知道下个月老大又会变成谁呢。

东云彰人感到大事不妙,他跟这两人关系并非多要好,只是正巧也想来试试绵绵冰才勉强应邀。事态当然也像他所设想的那样滑向深渊,只见刀刃亮出家具电器绿植都被砍了个稀巴烂,木屑杂碎在半空中翻飞。直到对方一刀劈在了自己的桌前,东云彰人吃了四分之一的芒果绵绵冰像电影中的慢放桥段一样在他眼前缓缓坠落,在他伸手去接之前又美美落地,烂泥一摊。

“……”东云彰人清亮的青朽叶色眸子黯淡了一秒,来者不善,穿红色花衬衫的老大还火上浇油:“哪来的小屁孩,别挡着我们收债了。”

他的理智是这个时候断裂开来的,为了防身他从十二岁便开始天天早起晨跑锻炼,现在早就一身腱子肉了,穿戴整齐的时候看起来很瘦,但脱开外衣便可看见他健身痕迹明显的肩背和腹肌。常年的练习就是能在大脑不管用的时候控制你的身体做出最佳反应,据远野新和洸太郎回忆,东云彰人那天下午何止是暴走,简直是饿狼传说、杀红了眼。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千万别小看那些平常为了掩藏实力故意低调、待人和善的可怕角色。

他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徒手夺过对面人的砍刀反握在自己手中,一脚踹一个一拳揍一双,最后将刀刃逼近花衬衫的下巴尖,只要他再往前一寸,对方的脖颈便会被拉出一条口子。

东云彰人挂上从未有过的凶恶神色,一手叉腰一手继续以刀相逼:“你刚刚叫我什么?”

远野新和洸太郎在旁边看呆,他俩原计划是带着东云彰人从后门美美溜溜球的。

那天东云彰人迎着夕阳狠狠教训了一顿前来找饮品店麻烦的小混混,让所有小喽啰抱头在旁边小公园的台阶上不停地上上下下:

“上来……好,下去。上来一步,下去三步,你没吃饭啊,快点!给我把膝盖抬高!”

东云彰人将那把闪着银光的砍刀紧紧握在手里,他知道这是目前为止代价最小且最稳妥的活下去的方法。他像教官一样背着手继续带着笑意捉弄这些无头苍蝇一样毫无目标但天生嗅觉灵敏、懂得投靠高位者的庸才们:

“好,现在开始蛙跳,从冷饮店门口……跳去中央广场吧,八百米,你们天天在外边儿打架,这点程度应该没问题吧。”

1

东云彰人就这么当了四年大哥,一般时候他从不露面,也没人知道他去干嘛了,他更不会把自己在普通平价时装店打工的事告诉手下那群呆子,他可不想总接待一群爱吸烟爱大吼大叫的猴子。

但大事发生的时候他还是会及时出现,被隔壁街区骑脸挑衅、飙车的时候发生意外、大家一起开公司赚钱……就像之前每一次一样。

东云彰人都懂,但有时候我们自己明知这就是自寻烦恼,但就是放不下。虽说不长久,但这群弟兄也给自己买过生日蛋糕、帮自己解决了住房和买车的问题,而且对自己确实不错。

远野新受自己照顾早就脱离了街区,现在已经回归普通人生活、进入大学念书了,他常问“以后打算怎么办,做一辈子黑社会吗”。东云彰人每次被逼着去思考自己还不愿直接面对的问题时总会用手去拨弄座机旁的绿萝和白色的墙皮,那里已经被他用右手食指抠出一个小洞。

他当然也想做普通人。今晚他们刚弄完新商业街的剪彩仪式,东云彰人身着黑色西装出席,又是一番敬酒寒暄社交辞令,一套组合拳五个小时打得他身心俱疲,一个人解开领带脱掉西装外套微微放松身体驼着背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他路过了隔壁邻居的、通体白色的大别墅。

也多亏不良这个身份他能有钱买上比较好的房子,但他直到现在还没见到过自己的邻居,据说对方常在国外出差,一年就回来一两次。

酒精熏得整个人晕乎乎的时候他觉得更累了,他走到隔壁邻居家的大门口时发现门虚掩着,大房子黑漆漆空无一人。他推开棕色栅栏门走了进去,靠在庭院里的大树下缓缓席地而坐,把手指伸进裤兜里试图摸出一根烟,但又想起今天自己穿的是正装,为了方便自己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带。

他感到懊恼和焦躁,将手伸到后脑抓了抓头发,将那头挑染了绿毛的橙发揉乱,好久没有这种喉口和鼻头都在紧皱着发紧的感觉了。

不远处的访客视讯显示屏上亮起红点,不一会儿屏幕亮了起来,上面是一张还在伏案工作的、顶着深蓝浅蓝阴阳头的青年的脸。他好像并不担心自己家被闯入的事,而是从办公椅里转过身来安安静静地盯着摄像机捕捉到庭院响动之后定向拍摄的东云彰人的脸,对方看起来好像很痛苦。

青柳冬弥将钢笔笔帽合上,继续掀起眼皮盯着iPad里自家院子里的监控录像看,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橙发青年就是自己的邻居——姓东云,职业跟自己一样,旗下有好几家公司,但学历好像并不高。

他为什么痛苦呢?青柳冬弥双手搁在下巴之下,继续沉默地思考。

2

在那之后青柳冬弥常常通过自家的监控视讯悄悄观察每天午夜才回家、途径自己家别墅门口的东云彰人,监控录像没这么神通广大, 拍不到东云彰人家门口的情况,但仅仅只是每天十几秒的时间,也足够青柳冬弥满足自己隐秘又异动的好奇心了。

每周一三五的时候东云彰人心情似乎很好,青柳冬弥根据他宽松嘻哈的穿搭判断他应该从一个让自己很舒适很放松的场所回来,而且每周固定就这三天最开心;路过自己家门口的时候还总是哼着歌,有时也会展露出不为人知的、恶劣又孩子气的本性,双手插在衣兜里笑着凑近青柳冬弥家闪着红外灯光的视讯显示器,对着上面的摄像头笑两声、还吹了一下口哨,再挂着笑意离开。但有时候他又不这么开心,青柳冬弥总是能在东云彰人脸上看到与之前认知那般完全不同的神情,沮丧的、疲乏的、懊悔的、愤怒的……千般情绪杂糅在一起又被这个其实长着下垂眼的年轻男人一齐吞并消化,其效果就是,东云彰人看起来快要哭了。

青柳冬弥很奇怪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究竟是什么事在困扰着他呢?合伙人草薙宁宁从隔壁办公室过来送文件的时候偶尔会窥见自己平板电脑上的视频画面,经过自己一番解释之后,对面的女人皱着眉说:“……双重人格?不过应该是心理压力太大了,可能需要舒缓一下。”

东云彰人在这周末似乎经历了很不好的事,凌晨一点的时候他才拖着身子瘸着左腿扶着墙默不作声地走回家,青柳冬弥彼时已经在机场附近的酒店里下榻,明天一早便飞回东京。他举着iPad靠在床头皱着脸看,东云彰人拖在身后的那条腿分明一直在流血,他走过的地方画出一条细细的红线,而他手上拿着一把砍刀,上面也在滴血。

东云彰人这次没有推开青柳冬弥家的门靠在柠檬树下休息,而是一鼓作气挣扎着回了家,再那之后青柳冬弥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青柳冬弥在家庭饭桌和会议上除了必要发言之外从不主动找话,他不知道该怎么维持一段需要自己费尽心力的关系,old money和有钱子弟一脉相承,自己儿时曾爱过的钢琴也被搁置在了一旁,商业场合觥筹交错,他已经四年没有碰过琴了。

而他此刻却非常、非常想要联系上自己这位神秘又孤独的邻居先生,他想办法从街区管理员那里要到了东云彰人的电话号码,却又找不到理由拨打过去,这会被当成是在骚扰的。

诚然他每天通过自家门口的监控偷看东云彰人下班回家也不算太道德,但青柳冬弥直到现在又没做过什么影响对方的事。如果我们想要爱与被爱,就不要怕越界。

青柳冬弥最后佯装互联网陌生人漂流瓶有缘人,给东云彰人传了条简讯:

“晚安计划:你好,陌生人!又是周末,结束了一个星期的辛苦劳动,请慰劳一下自己,补充铁蛋白、膳食纤维和维C,好好睡个懒洋洋的觉吧。”

青柳冬弥斟词酌句花了半小时才把短讯发出去,彼时已是半夜三点。

东云彰人却在半分钟之内回复道:“谢谢你,陌生人。晚安。”

3

青柳冬弥飞回日本时又是整整一天过去,东云彰人才将将把一场混乱的大战收尾,起因当然又是帮派互相见不惯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但自己这边车队里的赛车全都被砸了个稀巴烂。东云彰人自然也想在服装店里装作普通家庭出身大学生再挂笑打个半年的工,但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坐视不理了。他没有理由不管,但他又找不到继续下去的理由。我该输吗?还是必须赢呢?

他的衣服已经没法穿了,上面凝着一层又一层的深红色的血,他将身上的白色T恤和军绿色夹克衫脱下拿在手中,就这么光着膀子走在半夜一点的回家小路上。这片在晚上八点之后就不会再有人经过了,他几乎把这里默认成午夜心碎时刻的栖息地,反正又不会有人看见。

他身上散发着各种怪味,必须洗一洗了……他想起来隔壁邻居家的白色大别墅前有水管水龙头,就在庭院中、柠檬树下,应该是用来浇水用的。

他悄悄咪咪地踱进了青柳冬弥的家,上一次来的时候他也在纠结到底要不要离开这件事,但现在他反而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去想了。又或者,答案已经明了了。

夜里静悄悄,他将手里的脏衣物扔在草地上,手持水管从头顶浇下来,一遍一遍地打湿自己的身子,然后用另一只手就着冰水将凌乱的湿发梳到脑后,再慢慢地擦洗胸肌腹肌上的血液。

青柳冬弥将养在美国家中的博美犬带了回来,下了车之后他便抱着狗慢慢走在回家路上,还听到了水管哗哗作响的声音。

……嗯?

他猜到了某种可能性。毕竟昨天的东云彰人还在监控中流血流汗却不流泪呢。

就这样,只在夜里才可以不用伪装大好风光、可以像个小孩子一样摆出各种自己喜欢的表情的东云彰人,和人在美国刚下飞机一脸诧异的青柳冬弥,第一次见面了。

东云彰人像刚被清洗干净的小金毛一样伸手抹了抹脸,他的下身穿了一条卡其色的过膝短裤,而厚实的布料也被清水黏在了他结实的大腿上,好身材一览无余。

青柳冬弥手里还抱着一条小狗,他眨了两下眼。

东云彰人知道他就是青柳冬弥,捡起刚刚被扔在草地上的衣服之后他准备就这么溜了:“不好意思……身上有点脏,借一下你家水管冲个头。谢了。”

青柳冬弥现在可以确认三点:他是黑帮。他很厌恶两面派的生活。他怕狗。

因为东云彰人从自己身侧经过的时候特意绕开了无辜的博美犬,搞什么嘛,青柳冬弥教狗有方,人家从不乱叫从不爬床的!

青柳冬弥心思缜密逻辑清晰地说:“等一下,除非你不想让我报警。械斗、恶性群架、未经许可入室,每一项都足够你被盘问很久了。”

“……”东云彰人站住了脚步。青柳冬弥该不会以为自己什么善茬吧?

再转过身来的时候不良又变成了恶质又凶煞的脸:“喂,你什么意思?”

而青柳冬弥看过他最苦痛最迷茫的神情之后,无所畏惧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你每天都很晚回家,而我正好在上班,因为时差。我总是能看到你……很寂寞的表情,如果不想死又为什么要做呢?如果不愿意为什么不离开呢?”

话音未落他便发觉自己失语,因为即便是自己,也没勇气做到完全从心所欲地生活。

东云彰人就知道那个视讯显示屏的红点觉不是什么好事,原来自己搬过来之后这阵子的所作所为对方都看了个一清二楚。

“……那你,不会连我刚刚洗澡都看光了吧。”他吞了吞唾沫。

“……?”青柳冬弥好像也不是真如外表这般冷漠无懈可击,他睁大灰色的眸子,脸颊有些泛红,“我刚刚在开车没注意看摄像头……难道你在我家院子里脱裤子了吗?”

东云彰人:“……这倒没有。”

青柳冬弥把脸别过去点了点头:“哦哦。”

“喂你怎么看起来还有点失望啊……”

东云彰人又抓着后脑勺走了过去,博美犬已经跑回了屋子里找吃的,这下他俩之间没有任何阻碍了。青柳冬弥被他迎面欺身压了过来,更别说他现在几乎全裸,虽然穿了裤子,但湿了跟漏了没任何区别。

青柳冬弥顿了顿,回答道:“我不叫‘你’。我叫青柳冬弥。”

“……”东云彰人又将脸色放柔,对方确实只是一个心善的局外人而已,“我叫东……”

青柳冬弥说:“……彰人,别想逃。你不会再有第二个邻居,也没有其他人来帮你了。如我所说的,你应该告诉我……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4

到达约定好的谈判地点时他们的嗓子眼儿都缩紧了一寸,东云彰人换上了休闲装,青柳冬弥为了跟他相衬也穿了连帽卫衣和休闲裤。东云彰人将青柳冬弥带进棋牌室之后两人都被刺鼻的烟酒臭味熏得捏了捏鼻尖,而后青柳冬弥按照两人反复排演的剧本进行收购商谈的事宜。东云彰人尴尬地想确实是人比人气死人,自己累死累活好几年奋斗出来的江山,不过是青柳家挥挥手就能摆平的数额罢了,但青柳冬弥却从没觉得东云彰人不如自己……至少,能从那个乱七八糟的街区成长成现今的模样,东云彰人已经强过这里的所有人了。

结局当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东云彰人很少主动揍人,第一次便是当年夏天自己的绵绵冰被弄撒在地上,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就是今天。自己手下的弟兄得知青柳冬弥是来收购的便知道东云彰人肯定是反水了,但他们哪能晓得东云彰人良苦用心……如果老大就这么跑路留一烂摊子,他们明天会不会进局子都说不准。而青柳冬弥给出的已经是最温和的答案:你们照常上班,只是归我管而已。

这是东云彰人唯一能安全脱身的办法了,出门之前青柳冬弥还再三嘱咐他不许打架,东云彰人弯着眉毛说好啦好啦我知道,不打。

但对面几句话说急眼便朝青柳冬弥砸了个玻璃烟灰缸过来,劈头盖脸地。青柳冬弥往后退了几寸,原本以为恐怕躲不过,但东云彰人直接伸出拳头替他挡住了那个烟灰缸。霎时间玻璃迸碎,他的手指鲜血直流。

青柳冬弥厉声大喊东云彰人的名字,但场面已经没办法控制,货真价实地打起来的时候东云彰人将自己身上的车钥匙隔空扔给了离大门最近的青柳冬弥让他去地下车库把自己的机车开出来。青柳冬弥稳稳地接住钥匙再往外狂奔,骑上车之后握紧龙头加大马力往外跑,东云彰人将当年被自己接手的砍刀扔在了棋牌室地板上,挂了几处不算太严重的彩,至少不像上次那样腿受伤了还要青柳冬弥亲自包扎了。

东云彰人提出自己开,青柳冬弥心疼他,但他又吼道:“来不及了,啰啰嗦嗦烦死了,让开!”

青柳冬弥很少被他凶,也知道他每次发脾气其实都是因为自己,两人默契地换了位置,东云彰人一脚踩死油门将机车送出去,青柳冬弥将头盔解下来给他戴上,然后双手抱紧他的腰,两个人穿过商业街、居住区,直直奔向高架桥。东云彰人嘴角还带着血迹,他眯着眼迎着傍晚的狂风带着青柳冬弥奔逃,他们需要去一个全新的地方。

东云彰人最初可没这么好讲话、也没这么爱他,男孩在爱之前是傻子,爱上之后只会更傻,他提防着问青柳冬弥“你凭什么帮我”“你图什么”“关你什么事”,青柳冬弥知道在咄咄逼人气势压自己一头的人面前辩解只会中了他的圈套,这样的沟通是无效的。最后一次闹矛盾是青柳冬弥敲敲他家的门去给他送草药膏和绷带,东云彰人只给门开了条缝说不用来找我了、谢谢你。

青柳冬弥当时扔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离开了,东云彰人站在自家客厅里懵了几分钟才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于是直接开着车直奔机场,试着在对方又飞回美国之前挽留他。

青柳冬弥当时说:“没什么,我只是想,如果当时有个人也能帮帮我就好了。”

小时被逼着练琴长大又被推着念书、成年之后开始工作、应付沉重的家庭关系……青柳冬弥发现吃苦并不会让自己开心,这样的日子没有盼头。而如果当初不停下大雨的时候有人也能给自己撑伞就好了。

东云彰人后知后觉自己明明渴望着爱却又把真心爱着自己的人推开来,他不想再失去青柳冬弥第二次了。跑到机场候机室时青柳冬弥已经上了VIP通道,东云彰人又只好跑到广播室找人,像当初他用显示屏看着自己那样说:“陌生人……现在是傍晚,今天你……补充维生素了吗?”

青柳冬弥又拖着行李箱下来见他,东云彰人此刻不想再顾及身前身后和体面身份,他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了青柳冬弥。如果我们想爱和被爱,就不要怕越界。

5

青柳冬弥动了动腿,现在是早晨六点,东云彰人为了健身以及给自己做早餐会早起一个钟头,青柳冬弥在床铺里动了动腿,昨晚他们在床上扑腾到半夜三点,今天青柳冬弥想给自己放个假,下午再去练练琴、遛遛狗。

插手一个人的人生可不是一件易事,一不小心就会落入万丈深渊,可他们知道如若是对方的话,这其实不算一个赌局。东云彰人总算过上了不用整天变来变去的生活,他只想像个普通大学生一样唱歌打工、休息玩耍,反正钱已经够用了不是吗。

而青柳冬弥也决定留在日本不再回去,两个人的职业看起来并不相干,谁又能想得到他们其实是一对呢。

东云彰人换好休闲服准备去上班的时候青柳冬弥被他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又弄醒了,东云彰人走过来用手摸了摸他的头问“我吵醒你了吗”,然后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青柳冬弥伸手帮他整理衣服上的绑带,然后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拉过来,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不吵,是我想目送你去上班而已。一路小心。”

The End.

总之我需要你的钱,我也需要你的人,还有你的心。

0

东云彰人将一串银色钥匙举起来放在楼道的昏黄灯光下辨认了一下,再用熟悉的触感和绝不会出错的多年记忆找到能打开家门的一把,将房门打开之后扑面而来的冷气让他结结实实打了个打喷嚏。

怎么搞的?怎么又把冷气开这么劲……?他皱着眉咂了一下嘴,早晨七点到晚上十一点,十四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一层一层地在他的皮肤上涂刷小麦般的色泽,现在的他比大学时期更黑了点。

小时候人人都想当宇航员科学家,但东云彰人执着地认为自己能成为一名足球健将。事实上他确实是了,小五的时候带领校足球队在市赛中拔得头筹,但父母那时候正在闹离婚,全家人没有一个来看自己比赛,举着奖杯合影的时候都没有人帮他擦汗。东云彰人的思考模式跟东云绘名的不大相似,他并不真正怨恨父亲母亲,但两人倔强不服输又温柔细腻的性格特质却又从未变过,所以他能理解绘名为什么痛苦。

“现在踢球可以,以后可不要影响了功课啊,彰人。”

“绘名,随便画画就可以了,艺术这条路不好走呀。”

父母永远不会知道的是,小孩子的爱好不是你将他们扔进补习班里应付一下就能培养起来的,盯着我和鼓励我完全是两码事,他们更不会知道一句无心之言能让孩子蒙受怎样的痛苦与阴影。在那之后东云彰人和东云绘名分别放弃了足球和绘画,回到学校好好念书,在那之后的十年内都没有再用心发展过兴趣爱好。他们都变得现实而理智,凡事都好说总之先给钱,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父母在那之后各自环游世界并且组建了新的家庭,个性好强如两姐弟,他们都没有伸手管父母要一分生活费。

所以东云彰人利用极强的身体素质与耐力进了特警警校进修,一个月前才熬到新人上任,每天都很辛苦,连轴转更是常有。东云绘名在证券公司上了一年班之后跟上司在会议室大吵一架,申请劳动仲裁把公司拖欠的工资和精神损失费讨回来之后美美辞职,现在在漫画学校教课,薪水微薄,但东云彰人知道她比以前开心了许多。

男人将一串钥匙塞回衣袋,他现在还穿着脏兮兮的作训服和黑色中靴,裤脚上沾满了在郊外拉练时沾到的泥巴和花草。东云绘名又是没卸妆没摘美瞳便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客厅里的冷气应该是她刚回家的时候嫌热一口气开到十九摄氏度的,现在整个空间冷得像冰窖。

他走到沙发边蹲下来,叹了口气,用手摇了摇自己老姐:“绘名。起来,去床上睡。”

东云绘名最近为了职称转正也一直不停努力工作,好似重返童年一般,一天狂画十个小时以上,对学生也认真负责。她还穿着一身职业装,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差点一巴掌呼他脸上:

“我好累,别吵我……我房间的空调坏了,没钱修,发工资之前我就先睡客厅了。”

没钱修。没、钱、修。

东云彰人从这几句话里精准提取到最能戳痛自己心窝的点。

他垂眸看了看亲生姐姐闪着光的上眼影,他不懂为什么每次她都要把自己的脸涂得四处闪光,东云绘名却喜欢亮片眼影和高光粉。

他走到浴室将她的卸妆水和化妆棉拿过来,自己打开瓶盖沾湿,再将棉块敷在她脸上搓了几下,她之前就是因为不卸妆便睡觉而整张脸爆痘,大清早起来把他吓一跳,在那之后他都会不耐烦地扯着嗓子提醒她记得卸妆。

东云彰人那晚回到卧房之后打开账本和自己的手机app再查看了一下收支明细与存款,自己为了入职准备买了不少东西,东云绘名的开销也不小。

思考再三,他还是买了一台新空调,明早就可以上门安装的那种。躺床上打算入眠时他伸出双手垫住自己的后脑勺,嗯,他需要钱,这个家需要钱。

我需要钱。他盯着天花板用唇语说道。

1

东云彰人为了赚钱打过不少工,古着店导购、服装店店员、奶茶店厨师、品酒师甚至醉酒代驾他都干过,但众所周知来钱最快的项目早已通通写进法条里,他即便一周打三份工也还是只能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所以拥有一份正式而体面的工作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他所在的小分队本周末需要在音乐大厅维持现场秩序,据说有闻名海外的钢琴家歌唱家前来亮相,粉丝歌迷人满为患,东云彰人走进更衣室穿戴防弹衣和制服的时候还抬头扫了一眼门口的易拉宝。上面印着一位留着深蓝浅蓝阴阳头的男孩的宣传画,旁边是他的名字。

“……有这么夸张吗?不就是个弹钢琴的吗。”

按照规定他们不能配枪,所以东云彰人对这次任务的态度仍旧有些迟疑,你不就是来弹个琴吗,至于吗?跟着小队的人一同走进演奏现场时东云彰人被万人包围的音乐大厅震住,上一次听说声势浩大的万人演唱会还是迈克尔杰克逊,但斯人已逝,在他心里没有哪位世界级巨星能有这种排面了。

钢琴独奏开始的时候东云彰人溜到后台喝水,旋开矿泉水瓶盖时他听见观众席内传来阵阵尖叫,恐怕是女粉在叫吧,他想,毕竟易拉宝上那个钢琴家小子确实……长得,还挺好看的。

青柳冬弥将燕尾服下摆轻撩起来搭在座椅上,脚踩踏板微微低头,细长白皙的手指在黑白之间游移,如水如鸟群似的琴声飞了很远很远。东云彰人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压缩饼干,今晚又不知道要忙到几点,要是不吃点东西恐怕会饿死。

观众席之内继续传来阵阵骚动,一个体型宽大的男粉举着“青柳冬弥LOVE”的粉红色LED灯牌冲了出来欲图闯上台与偶像拥抱,破窗效应美美发生作用,一个人干了出格的事那所有人就都没有底线了,其他狂热粉丝纷纷破开安全隔离线冲出观众席准备往台上跑。

“我勒个擦。”东云彰人跟自己的同事完全沉浸在旁观他人追星的震撼中无法自拔,甚至忘了自己今天是来干嘛的,直到台上台下乱成一锅粥像蚂蚁像饺子一样翻飞他才知道大事不妙:

“擦个鬼啊!快救人!!!”

今天这单要是搞砸了,额外出来工作的工资没了不说,肯定要挨批。东云彰人因为长年累月在外打工早已练就一张天使与魔鬼能无缝切换的脸,该赔罪就赔罪非常会做人,但这不代表他心里真的服气。桀骜不驯是少年,铁骨铮铮是男儿。

东云彰人刚冲到金色大厅中央便被乌泱泱压过来的人群淹没,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生化危机涩谷版,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搞得好像前面几年学的体术搏击甚至泰拳都你妈不作数。

“诶……!你们别挤了,别挤了!”

都怪上级说不让配枪!东云彰人狠狠地咬着牙,懊恼不已。普通人对枪支弹药还是比较忌惮的,只要把枪拿出来应该就没人敢轻举妄动了。

东云彰人被挤到摔倒的时候只感觉自己身下有什么柔软又温暖的东西垫着,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下面躺着一个皮肤粉白、蓝发灰眼,看起来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人。

东云彰人微微直起腰用双手撑在他脑袋两侧,有些害羞地与他拉开距离,身下的人着一身白色西装,胸前的口袋里还有花朵。

特警身上还穿着制服防弹衣呢,你一个专业人士还摔了个大跤,这不合适吧。

两个人都有点难为情,东云彰人别过脸,以身后人声鼎沸的乱象作背景,反正都乱成这样了演出肯定没办法继续,算了吧今儿个。

“……伤脑筋啊……青柳冬弥先生不会扣我工资吧。”

被他压在下面也跟着摔了一大跤现在眼冒金星的钢琴家用双手撑着地面坐起来,他俩刚才险些亲在一起,现在这个特警居然翻脸不认人,可真行。

他对东云彰人说:“我就是青柳冬弥。”

2

得罪金主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东云彰人有话说。

他在家里一面咬牙切齿一面无地自容甚至有点娇嗔地复述整件事的经过,东云绘名心想两个男的摔在一起抱了还差点亲在一块儿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们又没有一直抱!但东云彰人反复强调这人是海外和国内都声名显赫的钢琴家,把他的安保工作搞砸了之后自己没丢饭碗已经算万幸,东云绘名一听笑得更开心,握着数位笔在电脑面前狂笑,笑得东云彰人在楼下厨房都听得见。

东云彰人穿着粉色围裙拿着炒勺走出厨房朝楼上吼:“你笑这么大声干什么嘛?”

东云绘名:“你这不是得罪金主,你是差点就闯进了金主的心门。”

东云彰人自己一边做着饭一边琢磨,其实不止她这么觉得,就连自己一个没有任何恋爱经验的人也觉得好像这一次的心动真不是被吓出来或者被尴尬出来的。当时明明这么吵这么乱还差点发生踩踏事故,而他俩一个人忘了自己是来做保安啊不安保的,一个人忘了自己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又倒时差就是为了过来给这边的乐迷弹琴的,某种崭新的情感在他们周身建造起一层透明泡泡一般的结界,好像比基尼海滩上珊迪的家。

青柳冬弥的皮肤似乎很薄,所以这个小乌龙让他的双颊都泛起红色,东云彰人当时以双手撑在他头侧近距离自上往下看的糟糕姿势端详,那种神情非常糟糕。

还好那天走之前他留下了青柳冬弥的联系方式,东云彰人认认真真编辑了一条八百字的短信向对方道歉,礼貌面子都做得很足,其实本意是想让青柳冬弥开金口在老大们面前说点软话别克扣自己的薪水。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东云彰人为了试探他的心情,在电话里问道。

青柳冬弥的家人早就集体移民去了欧洲,而他又常驻洛杉矶,朋友同学遍布全球的坏处就是回日本之后找不到人陪。他现在确实需要一个伙伴,或者说,搭档。

“我想吃可丽饼,但我小时候常吃的那家好像早就不做了。”

东云彰人用纸笔记录下来:“嗯,还有呢?”

“想吃炸豆腐,想喝冬阴功汤。还想吃芝士蛋糕粒冰淇淋……其实我主要是想在家里好好吃顿饭。我现在就在做。”

青柳冬弥昨晚试着做了一份炒鸡蛋,但起锅之后他发现味道似乎并不怎么好,他的双手可是上了巨额保险的,光是被辣油烫几下都让他有点小紧张。音乐家艺人明星都这样,脸比命值钱。

“嗯……你想吃什么?我教你吧。”

“怎么教……?”青柳冬弥想起自己好像直到现在都没有完整地叫过他的全名,而自己也知道东云彰人其实是在赔礼道歉……是因为那天的大乌龙事件吧,但其实自己并没有生气。如果东云彰人知道自己不管去哪里演出都会遇到甚至更狂热差点尾随自己回酒店的粉丝,是不是会松一口气呢……?但如果他知道了,是不是就不会再这么用心温柔地跟自己打电话、每天两通以上了呢?

哎呀,我就这样继续装傻吧,这样我就有理由留在日本,也有理由把你留在我身边了。

那晚东云彰人少见地打了三个小时的电话,先是教青柳冬弥切菜做饭,从什么时候放哪道调料到一道菜做多久都讲得清清楚楚,两个人的手机都变得滚烫,最后纷纷电量告急。做完饭吃完就是闲聊时间了,他俩也不知道明明只是见了一面的人怎么会有聊不完的天,直到他们都说到自己的童年。

青柳冬弥隐去了一部分让自己悲伤的回忆:“嗯……我从小学琴,没什么朋友,但经常跟着父母四处观看演出,维也纳也常去。我也已经很久没有跟别人打这么久的电话了。”

礼尚往来也不完全是做场面,东云彰人从来没对他说过一句谎话。踏踏实实努力付出真心的人怎么会没有回报。

那晚挂电话之前,东云彰人像是为了安慰他,也像是总算愿意开口与过去和解:

“嗯……我爸妈从来不关心我和我姐喜欢什么,他们只在乎钱。所以,现在的我们也一样。”

3

东云彰人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交了个新朋友,青柳冬弥也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那天演出现场的大混乱根本不算什么,可东云彰人不理解。如果在自己踢球的时候观众席一阵骚动根本没人看球,自己可是会有点失落的。

东云绘名才是全然处于状况外的那个人好不好!谁能料到自己老弟在外边儿闯祸结果还把一个这么帅的小伙带回家吃饭了,一口流利东京腔但又满身儒雅风度,一看谈吐长相和气质就知道家世不凡,一问才知道,原来你就是青柳冬弥。

两姐弟做了一桌子菜招呼这位特殊的朋友,青柳冬弥看了看桌面上的菜,东云彰人确实很用心,冬阴功汤炸豆腐烤鸡肉串可丽饼全都有,全世界美食的都在这里了!

“是你自己做的吗?”青柳冬弥笑着弯了弯眼睛,他的眼尾走势是轻轻上挑的,没什么锐利感与攻击性,但每次盯着东云彰人笑时,东云彰人总有一种会被他眼底的灰色深海吸进去、万劫不复的感觉。

“是的。”东云彰人有些脸红地摸了摸后脑。

桌面上的大碗里只装了一只巨型炸豆腐,大概有成年男人的拳头这么大,浸润汤汁儿之后香气扑鼻,用筷子争夺第一只豆腐的食用权是东云彰人和东云绘名从小玩到大的无聊游戏,只见两姐弟手拿筷子在碗里打来打去,青柳冬弥看了看姐再看了看弟,不一会就理解了游戏规则。

东云彰人和东云绘名狠狠瞪视着对方经历着短暂的中场休息,而青柳冬弥这位新参者、第一次造访东云家的客人,爽快又出乎意料地伸出筷子夹走了那块炸豆腐,一口咬掉一半,咸辣的汤汁儿在口腔之内爆开来。嗯,真的很好吃。

两姐弟:“?”

青柳冬弥:“啊,我不可以吃吗?”

东云绘名:“……哦可以可以。”

东云彰人走进厨房把一整盘炸豆腐抬了出来放在青柳冬弥面前:“忙着跟她争差点忘了今天你在,这些你都可以吃,随便吃,多吃点。”

东云绘名骂他:“你对我就从来没这么好过。”

东云彰人:“你对我也没这么好过。”

青柳冬弥却被平凡家人之间的氛围逗笑了,每次在家里跟哥姐父母进餐全程都没有一个人讲话,交谈也总是让自己感到很有压力,不是音乐就是艺术哲学心理学,要么就是工作、工作、数不完的工作。

“看在今天有客人的份上先放过你!”两姐弟又对对方放出最后一句狠话,鸣金收兵,三个人总算开始好好吃饭了。

青柳冬弥吃着吃着感觉手腕一沉,东云彰人将手伸过来把自己的白色衬衫袖口折了起来,以防被饭菜汤汁弄脏。

东云彰人帮他整理好衣袖之后说:“你啊,穿这么贵的衣服吃家里最普通的饭,万一弄脏了不就可惜了。”

青柳冬弥感觉大脑被粉色大锤狠狠砸了几下,然后不假思索地说:

“没关系,我就是拿来弄脏的。”

东云彰人:“?”

在引起误会之前青柳冬弥连忙解释:“哦,不是。我说我的衣服。”

饭后青柳冬弥向两姐弟道谢,并坦言自己不久之后就要回美国了。跟东云彰人的相处给他的人生增添了不少新奇色彩,可现在都已经去别人家里吃饭了,好像也没有什么遗憾了,再拖下去也不知道还能找什么借口。东云彰人送他下楼的时候忍不住往他那边多看了几眼,却刚巧又对上对方的灰色眸子,最后是青柳冬弥先说的:

“其实我是故意的。”

东云彰人问他:“什么?”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只是想要钱,安保工作的差遣费应该打到你账上了吧?你们特警也很辛苦呢,所以赚这笔钱是应该的。但我……在日本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人会这样打电话陪我做饭聊天,更别说把我带回家吃饭了。所以谢谢你。”

什么意思?

东云彰人有点急眼了:“你还真要回美国啊?你要跟我绝交吗?”

东云彰人的脑回路果然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则认为:都来我家吃饭了你还想走?

“可是你这么……”东云彰人的表情少有地绷不住,如果说之前为了客气自己需要说很多场面话,但现在自己不那么想了。他想保护青柳冬弥,想保护这个孤独又偶尔露出仓皇不知所措表情的人。

“你这么笨……饭也不会做,吃饭会忘记挽袖子……也不会做巧克力吧?驾照也没考吧?”

青柳冬弥:“你说我笨……?”

东云彰人继续说:“不是真的笨,但是我就是觉得你笨,我没办法丢下你不管,光是想到你要一个人回美国待在工作室里没日没夜地开会弹琴,我就很难受,你知道吗?”

青柳冬弥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番话:

“……你知道吗?其实我可能没有那么喜欢弹琴,我只是除了这个之外没有任何专长罢了……但你让我知道人可以把爱好玩出名堂,你其实也还是喜欢足球对吗?”

东云彰人在居民楼路灯之下紧紧抱住他,不许他再说了。你怎么可能没有任何专长,上天不会亏待任何一个踏实上进又良善的人,也包括你。你光是出现在一万人面前鞠躬再熟练地弹钢琴,光是出现在我面前,光是慢慢嵌入我的生活和我的心,已经算是拥有全世界了。

我们都可以一边数钱一边数星星,不为什么,凭我们值得。

4

一年后。

青柳冬弥留在了日本,家人电话轰炸纷纷表示不理解,他却提高音量对听筒那边说:“我不需要你们理解。我已经成年了,我有自己的事业和打算,只要饿不死就行。”

他极少用这么直接甚至有些粗鲁的词汇跟父亲说话,这番话让中年男子有些惊诧:

“你是不是交了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

青柳冬弥继续说道:“不是不三不四,是我一心一意对待的重要的人。”

东云彰人将车开到金色音乐大厅门口接青柳冬弥下班,他现在常在这里举办演出,跟合唱团一起、跟唱诗班一起、跟大提琴乐团吧一起,偶尔也会闪现live house跟东云彰人手牵手蹦迪听歌。

东云彰人的工作总算没这么累人了,但如若有紧急任务的时候还是会一身制服义无反顾地冲到现场进行搏斗,事后观看现场录像的青柳冬弥甚至都忘了问自己男朋友摔在地上疼不疼,灰色眼睛里慢慢长出小星星,东云彰人是怎么做到把电影里的高难度打斗动作完美再现而且还这么帅的?

青柳冬弥换上休闲服从楼梯上跑下去,东云彰人身着夹克牛仔裤靠在车边等他过来,两个人在台阶之下用力地抱住彼此。

“好久不见,又忙了十天呢。”东云彰人轻轻掀开青柳冬弥的刘海,在他额上落下一吻。他比青柳冬弥略矮一些,但每次青柳冬弥都会乖乖站在原地等他亲。

“先回家还是先去吃饭?”

这种程度的暗示青柳冬弥怎么可能听不懂,可他似乎比东云彰人更直接:“我想先回家。”

东云彰人扯着唇角笑了一下:“回家?你想干嘛?”

回家还能干嘛,就,干……嘛。难道你不想干吗?青柳冬弥抱着胳膊站在他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笑。

东云彰人被他盯得双颊发红:“啊好了好了,我们回家吧,好不好?你想让我干嘛都可以。”

有时候东云彰人也不知道最初明明只是为了钱怎么就把一辈子搭进去了。虽然维持生活还是需要钱,但我更需要你这个人,还有你的心。

The End.

*姐弟七夕快乐!
*是现代都市轻喜剧
*男下属彰人×女上司绘名
▷BGM:周杰伦-可爱女人

0

东云彰人跟东云绘名只是刚巧拥有同一个姓氏远得不能再远的亲戚而已,他俩小时候的交集也只有彰人儿时跟着父母去对方家里玩,炎炎夏日酷暑难当之下自己用零花钱跑去便利店买了两根雪糕,拆开一根之后自己先吃,另一只手举着剩下的一根,他准备走回去送给东云绘名而已。

他那时候也只有七八岁,怎么可能懂得过早的分离与决裂对一个孩童来说有多么痛苦难耐,东云绘名当时站在公交车站边用手掩面抹泪,她的亲生母亲在办妥离婚手续之后也离开了家,带着大大小小的行李。

现在她家里只剩对家里全无关注只在乎事业的父亲了,东云彰人即便不懂事也能微微察觉到尴尬,因为自己这个暑假是来她们家作客的。阿姨走了之后,叔叔和姐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东云彰人举着一点一点融化、好像骨肉全都溶解在空气之中的白色雪糕,绘名背对着自己抽动着肩膀小声地哭泣着:

“别小瞧人了……我会继续画画的,我会长大的,不会让你们这些等着笑话我的人得逞的!”

是的,妈妈离开之后就不会再有人支持她的绘画爱好了。她的父亲是个功成名就但从不收学徒的画家,原因是这条路太难走。

其实对小孩子来说,失去妈妈、以后很难再见面这件事比起梦想理想天国舞台之类的宏大叙事来说,自然是更为苦痛了,但东云彰人彼时只是静静地站在她背后,不一会儿雪糕彻底化成水,在地面上滴成一整滩。他用身上最后的零用钱买了第三根雪糕,等她哭完之后再装作刚出现的样子将它递给她。

东云绘名红着眼睛明显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她也知道彰人不会多问什么,所以她也试着笑起来,对他说谢谢,然后和他一起回家了。

1

“……喂?”

一晃十五年。东云彰人从驾驶室里勉强地、头昏眼花地醒了过来,他用左手扶额再揉了揉太阳穴,右手举起手机,应答同事的问话时似乎有气无力:“干嘛?”

“彰人,你又在车里睡午觉哦。”同事说,“在办公室里吹空调不好吗?”

废话吗这不是。东云彰人心想,要不是老板娘天天牵着自己的贵宾狗来公司里遛弯儿还喜欢在我们办公室里赖着不走,我至于跑出来窝在车里睡吗?

但他好面儿又有些害羞,才不想直截了当地承认自己怕狗:“嗯……我刚刚从餐厅出来,夏天就是很困啊没办法嘛,又不能疲劳驾驶,所以就在车里先睡会,一起来就到这个点了。所以,什么事?”

同事知会他:“我们来了个新老板哦!正好你又是秘书处的,今天可能就会见到她了。她是留学归来的设计界缪斯,名字叫……”

东云彰人已经没空再听同事讲电话了,因为他透过茶色车窗玻璃瞥见一个女人正从商场里提着大包小包的高奢纸袋走出来,她的胳膊和双腿还是一如既往地纤细白皙,但神奇的是干活儿没劲购物就可以,她一向如此。东云绘名耳边细细的发辫下端绑着白色蝴蝶结,夏日正午的强风阵阵拂过,吹过她的百褶裙下摆、领结以及脖颈,话说,她不是比自己大一岁吗?哪有大学毕业了的人穿得比学生妹还嫩的?

东云彰人隐约听见听筒那一边,同事说道:“她叫……东云……”

绘名。东云彰人用舌头抵住上颚轻轻读出这个发音很可爱的单词。

东云绘名拽着一堆购物袋路过东云彰人新买的迈巴赫,他俩的经济条件都不算差,只是从小接受艰苦毅力教育,他们都没有铺张浪费恣意挥霍的想法。

她微微弯下腰,用手将耳边散开的头发压到耳朵后边去,然后从手袋里拿出口红,用东云彰人的后视镜补起了唇妆。

东云彰人身上还穿着上班用的黑色西装,但现在是午休时间,他将领带外套都除了去,现在身上的白衬衫纽扣也松开了几颗。

他将鼻梁上架着的墨镜摘下来,在车厢里轻轻冷笑一声,就这么盯着她在防窥玻璃另一边旁若无人地臭美。

耐心地等她照了十遍八遍镜子之后,他再缓缓将车窗摇下,这把她吓了一跳:

“绘名。”

他低声叫她的名字,然后笑了一下。

东云绘名先是像一只棕色小猫一样被吓得往后跳了一下,然后她皱着眉撅着下嘴唇,飘扬的发丝蜜在了刚涂完口红的嘴唇上:

“我正准备找你呢……彰人,你以后就是我的贴身秘书了,来,让我坐进去。”

说罢,她摇了摇手上的购物袋们,示意东云彰人给自己开门。

搞什么啊,我还没穿好衣服呢……东云彰人原本准备这么说,但他发现这句话似乎会引起歧义。搞什么啊……!都这么多年了穿得还像个高中生,这样的女人来当我的上司吗……?

2

这女人真的麻烦透了。东云彰人心想。

虽说确实有一层亲戚的关系在,但这么多年他们两家早已不再来往,而自己在与她重逢之前,都几乎忘却了当年那个因为父母离婚而哭哭啼啼但又一脸倔强不服输的女孩。

早上七点起床,七点半出门,七点五十准时到达东云绘名的高级公寓楼下等她下楼,然后自己再载着她一起上班。凭什么要我接送?!东云彰人第一天与她进行工作对接的时候就这么问,但她当时在办公室里抱着胳膊说:“你本来就受我派遣,没我吩咐的话你就没有工作可以干,那闲暇时候帮我做做事跑跑腿也没关系吧?”

或许是因为她太瘦了,有可能是心智气质使她看起来没这么适合女性职业装,黑色西装白色衬衫和包裙的搭配放在她身上好像小孩偷偷用妈妈的化妆品。东云彰人站在她对面皱了皱眉,表示默许。因为他站得太近,不小心透过她的白色衬衫瞧见了她的紫粉色蕾丝文胸。

暴雨才是夏日的不速之客,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每次被淋湿高跟儿鞋或者头发衣服的时候总会从某间餐厅或者商场跑出来直奔自己的车,打开车门之后坐进副驾驶,再被车内的冷气冻得打喷嚏。

东云彰人扯着嘴角不耐烦道:“你就不知道带把伞啊?”

东云绘名一面用手整理衣物头发一面说:“今天背的包包太小了,装不下伞嘛。”

东云彰人继续回嘴:“你就不能背个大点的包吗?”

东云绘名跟他吹胡子瞪眼地吵起架来:“不行!今天这身小裙子必须配这个小小的绿色包包,其他的都不好看。”

东云彰人顿了会儿,然后说:“那就买个新包吧,又衬衣服又能装伞的那种。”

东云绘名原本正低着头在打理自己的小高跟儿鞋,听他这么一说就猛地抬起头来,两个人险些吻在了一起。

冷气呼呼往外冒的车厢内,东云彰人盯着她透着可疑粉晕的脸不作声,她却先往后退了几寸,眼神飘忽:“……你给我买吗?说得轻巧。”

现在是下班时间,他换上了休闲装,在耳侧一圈戴满了耳饰。东云绘名的高跟鞋不幸报废,东云彰人让她用袋子包好自己之后拿去修,她当时靠在副驾驶歪着脑袋快睡着了:“……修得好吗?”

东云彰人将车停在红灯之下,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抚了抚自己的嘴唇,最后伸过去帮她把遮住鼻子和眼睛的发丝撩开:

“……当然,不行的话,高跟鞋也新买一双吧。”

3

其实外人都不知道他们算姐弟。

东云绘名每天都数不完的会要开,周末又有数不完的觉要睡,东云彰人工作日陪她听会做记录给她拿快递,周末的时候就负责帮她跑腿或者取外卖,久而久之他在她家里有了一个房间,也有了一张自己的懒人躺椅。

东云绘名这晚出门应酬,喝到半夜三点才回家,而东云彰人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只是来送个东西却一直赖着不走。总之,当她把手袋上的金属链条裹满整条胳膊,甩着包包一摇一晃地进家门的时候,坐在沙发上一直等她的东云彰人和她都吓了一大跳:

“啊……!!”

东云绘名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东云彰人从沙发上站起来。他今天穿了休闲裤和针织开衫,一晃便是深秋,他们的关系却好像总是介于朋友与亲人之间不上不下:

“给你打了十个电话你都不接……所以,在这里再等会。”

东云绘名把包包扔在鞋柜上,将脚底的鱼嘴鞋甩开,光着脚走在冰冰凉的瓷砖地面。她用手绕到颈后解开了自己的项链:“哼……平常干嘛都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姐姐在外面喝酒的时候还是挺懂事体贴的嘛。”

东云彰人听到她说自己去外面喝酒了就有些不悦,但他也想不出来自己要说些什么,所以他咽了咽口水:“……那我先回去了。”

“今晚不在这里睡吗?”东云绘名在客厅里转身,两个人之间只有两米的距离。她的意思是可以睡自己给他准备的那间客房,但这句话单拎出来也容易引起歧义。

东云彰人停顿了会儿,然后说:“现在是几个意思,你想怎样呢?”

东云绘名有些迷茫,她半醉不醉地站在他面前,像当初那个委屈哭泣的小女孩一样绞着手指不知所措。

他说:“我们从早到晚都呆在一起,但你每次有应酬或者别的约就会把我丢下,因为我们不算朋友,对吧?”

东云绘名知道他不算什么朋友。从小时候他递给自己那根雪糕开始,自己就知道这个不算太熟的亲戚或许会给予自己更多热暖也说不定。他总是这样,嘴上抱怨着好麻烦,但每次都会赶到自己身边。仔细想想,他还要等自己给他开工资呢,忍受自己的小性子有些辛苦吧。

“……彰人。”东云绘名这一生中勇敢地做了不少决定,比如从家里搬出来与老爸几乎断联,自己一个人在画室吃喝起居,精神不稳定几近崩溃的时候甚至会把颜料当成饭吃。后面她又去了法国勤工俭学,两年间没有管老爸要过一分钱。直到今日,她彻彻底底脱离了从前的阴影。

所以再做一次决定,又怎样呢?他们两个都是敢爱敢做的、温柔又坚强的人。

东云绘名将手圈住他的脖颈抱紧紧,然后踮起脚尖让他抱住自己……东云彰人从没这样抱过女孩子,他只好红着脸轻轻吐息着照做。将她整个人托举在自己怀里之后,她用身体间的摩擦感受到了他绝佳的身材。

“今晚不要走。”她嘟囔着,然后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你啊,今晚醉成这样,明早起来别又什么都忘了。”

东云彰人埋下头回应她的吻,“交过男朋友吗?”

“……”她被点破心事,“……当然。”

“当然没有,对吧?”东云彰人抱着她上了楼,“别装了,明明每次快亲到一起的时候都在装傻,你就这么怕我吗?”

东云绘名怎么好意思告诉他,自己是因为知道他常年锻炼举铁练腹肌之后的身体素质太过可怕,担心自己被他折腾到第二天早上上不了班才忍到今天的呢?

“哼……”东云绘名把他带进了自己的大卧室,男孩被她推到了床上摔了个趔趄。

东云彰人没料到她还有这一面。

她锁上房门,转身继续拆解自己的连衣裙带子:

“我今晚就是故意喝醉的,彰人。”

4

他们还是照旧着形影不离,只是身份不再如从前那样了。

东云彰人总算不用一周七天都陪着她,两个人在恋爱工作之外有了更多舒适自由的独处空间,她会一头扎进画室重操旧业,而他跑去搞地下说唱,她也还是会穿成高中生模样来给他送矿泉水和毛巾。

“彰人!有人找。”

东云彰人在后台休息的时候被东云绘名敲响了房门,她今天又换了身小裙子,手里提着送给他的芝士蛋糕和电解质饮料。

“谢谢。”东云彰人扭头对工作人员说,“是我女朋友。”

东云绘名用手心里的餐巾纸帮他擦了擦额角和脸上的汗:“怎么,是不是料不到我会直接来后台呀。”

东云彰人用胳膊环住她的腰:“那倒不是,每次我演出你都会追不是吗?就像以前我陪你工作一样。”

说罢,他们在前台电子音乐声和道具幕布的掩映下交换亲吻。

彼得·帕克赶在第二堂大课开始之前趴在课桌上小睡了一会儿。

他做了很多很多场梦,像在夜幕之下闪着银色光芒的纽约市内自由自在地使用蛛丝飘来荡去一般,如水又如风。

可这毕竟是在人声嘈杂的主班教室之内,捎上牛奶盒子一起走路交谈的同学总是无心无意地碰倒他桌面上的笔袋,或者不小心撞他一下,男孩将盖在胸前试图挡风的深色外套拿下来,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外套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处于熄屏熟睡状态之中,他一直忍着不去唤醒屏幕查看未读消息,因为他知道智能手机的振动声足以将他很快从浅眠中叫醒。

也就是说压根儿没人找他,不然他早就低头刷社交软体了。这种后知后觉的空虚难耐迟早有一天会像炭黑如墨一样的毒素将他全身上下都笼罩起来,可男孩还没有失恋的经验,他也不知道怎样抵御这份已经开始轰隆作响的浪潮般的情绪。

他的前任男友——是的,那个讨人厌但又危险迷人的大家伙,他们前不久达成共识决定无声和平地分开,退回到还算融洽却还没有突破最后一步的阶段,可他们又都没有失忆也不瞎不傻,以前发生的事他们通通记得,跟对方有关的则记得更清楚了。

彼得在唇下舌尖慢慢品味他的全名,分手那天晚上刚巧遇上急速降温和绵绵细雨,他们各自摘下了自己脑袋上的头套,一个露出遍布月球表面一般疮痍疤痕、又有无数新肉填满它们的脸庞,一对好看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动,好像是在思忖怎样发言才不会伤到小蜘蛛的心;彼得把头套攥紧,然后是年下者先开的口:

“韦德……我希望我们之间不是‘没有关系’的那种关系。你懂我的意思么……?我的意思是说……”

死侍先生像往常一样微微颔首、收紧下颚听他说话,笑眯眯地、温柔地投射目光过来,明明我们都不想尽早结束这一切,但还是要结束了——彼得想。

他们都为对方哭过很多次,一起开心过、一起伤心过,如若一定要一直相伴着走下去或许也未尝不可,只是他们还会受很多伤害。对彼得来说,他的不开心也是自己的不开心。但韦德也极少把伤害他的话语说出口,即便这些都是实话。

“我不可能快乐,宝贝。我跟你不一样呀。”

韦德是这么想的,彼得光是想想他用最轻柔最可爱的语气把自己推开的模样就会全身发憷,像被扔进天寒地冻的雪山里面。

韦德当时在车站的挡雨棚之下说:“你随时可以来找我……不管是什么理由、什么时间场合,只要你想的话,我随时欢迎。”

彼得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安心一些,一道长长的坡,自己先走、韦德殿后,自己不论什么时候回头看,他永远落在自己后面跟着自己,不会离开。

彼得点点头,回答他:“我也是。只要你想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下课之后他没有实验要做、也没有别的不得不留下来要处理的事务,他决定先回家补个觉,起来吃了晚餐之后再学习,变成独自一人之后他的生活好像也没什么太大不同,只是他没有了某处想去就去的地方,每当他午夜梦回或是不知所措之时,他只能装作自己并不寂寞。

一道高大的人影在学校门口闪现,他用连帽卫衣好好盖住脑袋,甚至还在脑袋上套了个棒球帽,再在鼻子以下的部分戴了个黑色口罩,低着头走的时候会被形形色色的未成年人们看几眼,但也仅此而已。

彼得在一百米开外的地方便可精准地识别出他身上的气味,他颈后轻微的汗味、他指尖和唇角的烟酒味、还有他沾上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味道……不会错。彼得走出校门就不停仰起脖子抬高头寻找他的踪影,这让他回想起小时候看的悬疑片片尾,男主角费尽力气只为了最后与安然无恙的女主擦肩而过。

韦德拉住了高中生的胳膊,轻巧又熟练地将他带到自己身边,再从卫衣口袋里伸出一只手绕到彼得的腰后揽住:

“嗨。”

瞧,他没有叫我的名字,甚至连“小蜘蛛”“小蛛蛛”都没有。彼得的大脑一隅冷静地做出判断,好像在为韦德对自己的好感度打分。

韦德摘下口罩,朝他露出跟以前无差的笑容:“上车再说?”

鬼知道他从哪里骗来一辆迈巴赫,总不可能是自己买的吧,彼得心想,结果上车之后韦德便不打自招:“前一个雇主在越南被炸得面目全非,资不抵债,他付不起我的委托费。这是他管家送我的,才买来半年,里程数都不到五百英里……你猜怎么着,管家还送了我一沓洗车卡和加油卡!可是我全把它们拿来取火了,我已经三个月没交水电了。”

彼得紧张的时候总会乱说话或者用手指拨弄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此时此刻他又这么做了:“嗯……我知道这肯定不是你自己买的。韦德,我们去哪里?”

“……”他们不再交谈、不再聊天也不再互道早晚安,其实这些形式表面的东西随便抓个同学朋友都可以实现,不就是聊天吗,换成谁不一样呢。但韦德知道要分手就得分得干净一点,自己可不能再给未来新星添麻烦了,毕竟自己已经给他添了太多麻烦,仗着他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他,在他心里兵荒马乱闹得乱七八糟,一寸一寸地变成男孩欢欣或是忧伤的理由,而他也是自己的布洛芬可卡因,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了。

把男孩带到酒店的时候彼得把自己背后的书包取了下来塞进他手里,肌肉记忆可没这么快消除掉,他们表现得仍旧像一对情侣。彼得之前问他要不要在分手之前最后过一次夜,其实男孩指的是一起吃饭、一起逛街,然后在看不见尽头的居民区道路上彻底分开,但最后过一次夜这种事总得有个重头戏,像烂俗无聊的小说也得生编硬扯一个高潮出来,韦德和他都心照不宣。

他们都说过,只要你想来找我的话,随时都可以。所以偶尔过一次夜
又有何不可呢,不用紧张……不用把它当成世界末日。

男孩主动提出想进浴室洗澡,裹着浴巾走出来时韦德轻轻告诉他:“把衣服都脱掉,坐到我腿上来。”

男孩也像就在等他这番话一样说:“第一轮……我想自己来。”

彼得在被他抱起来托举在双臂里的时候用手轻轻抚了抚他耳朵与下颌线的连接处,那里的质感很粗糙也很有意思,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彼得也会这样贴着他要抱抱。韦德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然后歪着头微微张口做出想要咬掉他的鼻子一般的动作,男孩颤抖着眼睫毛并不躲闪,而是定定地迎上了男人的目光,带着泪光的眸子像冷天缩成一团躲在树洞里取暖的小鹿。

韦德舔了舔他的上嘴唇:“……嗯,你也默认不会只做一轮对吧?”

彼得想自己已经对对方的身体构造足够熟悉了,比如韦德在被舔舐上牙膛的时候会后腰震颤、下体也会心满意足地胀大整整一圈,他们也曾玩过警官罪犯、将军战俘或是女王骑士的扮演游戏,自己舍不得用鞭子抽他用高跟鞋尖儿踩他的裤裆,用仿真道具枪顶入韦德口中在他口腔之内转一圈、顶着内壁戳出枪口的凸起,这是高中生所能接受的施暴的极限了。韦德总是接纳自己的一切,做被自己压在身下、被自己各种轻咬搓捻探索身体每一处的角色,却又能再带着自己玩得更嗨。

男孩将浴巾脱掉摊在床上将它当作吸水的毛巾,他们都知道这是何用意,男人与他一同抬眼飞快地望了对方一眼,像是在赌气,男孩又转过身去将后背对着他,扶着他粗胀的、重量不轻的东西凑到后穴之外就着边缘黏糊湿润的褶皱蹭了几下。

“……呜……唔……”这是彼得久违地经历纳入式性爱,自从分手之后他们仿佛像失掉了一半灵魂,完全没想过再去找一个人来谈感情这件事。倦意上涌的时候彼得想过看着以前两个人一起拍摄过的私密照自慰,自己说过很多次不想留这种照片在手机里,但韦德还是自作主张地AirDrop了过来,每次他发现自己删除掉便会再传一次过来。

高中生乖乖地折起双腿、让小腿肚勾住对方紧实粗硕好似磐石般的大腿,软嫩的脚丫子被韦德握在手中,粗粝的手指指腹不停地摩挲玉滑的脚趾内侧。彼得用手撑着他的膝盖不停地在他腿间上下挪动腰肢,想要更爽的话还得不停地变换角度动腰、让男人硬件设施极为优越的物件在自己体内不断地戳刺新地带,顶到较为隐秘的那个地段时男孩感觉自己的肚子内部被戳出一颗不大不小的洞,足以让他的香气和体味纷纷钻进自己的神经侵入四肢百骸,再将他的热液纷纷灌进来。

男孩玩得很开心很投入,韦德今天的话还是很多,来的路上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但并不完全贴心投机的情况下他们总觉得自己憋得很难受,所以做爱是剩下的选择,也有可能是下下策。气氛到的时候就需要上床,韦德以前对别人都是这样的,可对他却走了牵手拥抱表白互相贴面亲吻再进行下一步的普通恋爱步伐,老实得惊人。

韦德伸出大大的手掌抓住他的脚踝,这个随时可以将他整个人掀倒在床铺里再欺身压下去猛操的手势是他们今晚最后的防线,把选择权都交给他,把在自己面前玩闹耍赖的机会全部跳楼大甩卖出去,把自己剥离开……这样或许他们都会好受一点。你不用考虑我,宝贝,你做什么都可以,对我。

彼得快要高潮的时候低下头咬着下唇痛苦地哼吟了一声,韦德的身体其实比他慢热得多,想让他硬起来很容易,可是冷却下来不是一件易事。男人感觉一汩汩热流飞溅出来湿淋淋拍打在自己腹肌和三角区的凹陷处时也做了先前那个在脑海里预演过无数遍的动作,把他翻倒按在自己身下,用手指尖去捋顺他后脑勺那一小块铺在脖颈上的软软的棕发,洗过澡之后它们总是更柔顺,像小鹿背后的鬃毛。

男人双手撑在床单上将自己完全刺入下去,几乎伏在彼得身上做起俯卧撑,男孩像他教的那样乖乖并拢双腿、只翘起臀部露出那块闪着银色水光的裂缝,周围包覆着的粉色穴肉都被男人撞到红肿外翻,即便短暂地撤出阳物,那里仍旧无法好好地合上,像一张血红色的张开想要大喊的小嘴,还在向外渗出白色的精液和淫水。

彼得只能听到破碎的单字、哭声、催促声、吼声还有床铺嗙嗙嗙往下凿去的声音,意识混沌之时韦德又将他翻面,两个人总算用胳膊抱住对方的肩膊紧紧地吻在了一起。彼得将双腿分开求饶般地蹭着他的腰,企图让他稍微慢那么一点点,但接连高潮无数次之后男孩却也想要更多,他们没有理由打断这场越来越过火的性爱。男孩一面哭一面用更高更尖的音色叫床,最后用双臂勒住自己的大腿,让两人水滑烫热的连接处彻底暴露在对方眼下。

韦德侧过头在他耳边说:“……不是……宝贝、我只是……”

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叫自己,哦,还叫了宝贝。彼得脑海中的声音继续点评道,他总算又看到了年上者苦涩到即将笑着哭出来的神情,痛苦、释怀、难为情、不舍、酸涩、娇羞……彼得在那一瞬间看到了很多,这些鲜活又可爱的多变反应像飞快地翻完一本漫画书一样在韦德脸上接连展现。韦德用手提起男孩额前的头发让他别过脸来给自己吻,不知道是谁的牙齿咬到了谁的嘴唇,痛到差点出血,但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男孩跟他用力地、狠狠地吻着彼此,再夹紧体内勃大的物什又喷吹了一次,含着韦德的薄唇嘶哑地吼出声。

韦德将自己拔出时瞬间松弛下来的穴口带出大片大片白浊色的精液,这只是今晚韦德射的第一次而已,而彼得已经高潮了不下四次,各自倒在床铺的一侧仰望着天花板吊灯时他们都有些恍惚。

彼得抓过被单盖在自己鼻子底下,蒙着一层布料对前男友说:

“你知道……我今天梦到了什么吗?进入雨季之后就忍不住想睡觉,课间的时候我把外套盖在身上做梦,梦到我们都失去了超能力。你继承了父辈的衣钵带着镶金学历进公司当上了董事长,而我是初来乍到的小文员……”

韦德闭上眼听他讲述,用手指摸了摸下巴:“真的吗?是另一个世界的设定?那我肯定帅惨了。”

男人将另一只手蛇似的钻进被单,找到了男孩尚在微微颤抖的手指尖,两个人慢慢握在一起。他也梦到了彼得·帕克,每天都会,一闭眼就像点击播放键一样继续先前还未看完的电影,好像一次又一次狡猾地闯入男孩的生活与内心一般,好像只要还爱着就可以被原谅一般,他总是猛地出现在男孩面前,有时把整条街的电都断掉,有时又很认真地演戏,掏出一捧玫瑰宣誓要生生世世在一起。梦里的彼得总是笑着,眉眼弯弯的,笑起来的声音潮湿而温软。

BGM:SoMo-Ride

0

如果天赋异禀早早成了数学家、生物学家,生活会跟现在不一样吗?
中原中也十五岁就意识到,人类当然也是动物的一种,血液骨髓之中的本能无法被摒弃,只能靠后天的教化与控制加以装点。这世界上还有很多没有光鲜学历背景的人,他们做着最普通最基础的体力劳动,为敲开人的骨缝吸取最后一点养分的上等人工作,可事实上大家都没有什么区别。中学都没念完的小屁孩也就只能在一首风靡全球火遍大街小巷的英文歌之中听懂“love”“lady”“baby”之类的词汇而已,更何况中原中也小时候成绩也不是很好。他站在赌桌之前与旁人一同高喊尖叫欢呼加注,也帮其他兄弟威吓过闹了矛盾的小店摊主,打架斗殴持械动刀更是家常便饭。人埋藏在心底的欲望无非跟金钱、色相与权力有关,可这一切都需要靠伤害别人来完成。
他觉得没什么好可惜的,或者说儿时受到的冲击和创伤将他的大脑皮层上了一层平滑透明的隔音薄膜,他或许是真的迟钝,也或许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心将最敏感脆弱的神经团团裹住,由于不愿被人发现而被塞进了最里面的位置,不容易触碰。毕竟身边的其他人不都一样,有钱就去红灯区找妓女,五个男孩玩一个女人,美其名曰你情我愿,但中原中也曾透过透明门帘窥见过她们不屈的、痛苦的眸子,忧伤又苍白。他们干的腌臜事不止一件两件。
中原中也在可以喝酒蹦迪也能唱K的大型会所之中找了份服务生的工作,昼伏夜出、薪水微薄,但这已经是相对来说较为安稳的一份工,至少不需要他动刀子或者拳头,还有工作服可以穿。
出卖色相是所有工种里最容易失掉尊严、受人践踏的一种,中原中也还没到身无分文的地步,可要说多有钱也不至于,银行发来的短讯息上数字余额只有五个零而已,他正在努力携带着自己的存款往六位数迈进。
男孩拉开更衣室的柜子,他换衣服的地方在最角落,却偏偏是从门外随便探头便能看见的地方,但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换好内搭白色衬衫之后他直接将扣子全部系好的黑色马甲往脑袋上套,再然后便是一对黑粉色的兔子耳朵和毛茸茸的小尾巴,起初他也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但谁会跟钱过不去?再说他一直是独居,清晨下班回家的时候也不会被谁遇见。
中原中也按照规定在吧台和坐席之间往返,他腰后的裤兜里塞着今天的菜单,正巧别在黑色小脚紧身裤皮带扣的通讯器闪烁着绿光,这是通信情况良好的标志。一位黑发男子翘着二郎腿坐在皇冠座里面,身边没有朋伴,他双手托腮撑着脸噘着嘴像动物园里咕叽咕叽的松鼠,百无聊赖又蛰伏着伺机捕捉点什么,中原中也用手扯了扯脑袋上戴着的兔子发箍,他确实很不耐烦,傻逼客人和傻逼同事没一个是让他省心的。从太宰治身边匆匆路过的时候他低着头垂眸将对方点的奶油拿铁轻轻地放在了桌上,太宰治看他又忍着脾气一秒变脸的样子,眼角和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太宰治把一只手放下来,用汤匙在饮料里搅拌,将撒在奶油顶上的肉桂搅弄到底部去:“小哥?”
中原中也听见他的声音,慢慢倾下身去,双手放在膝盖上,作出倾听的动作。
太宰治用兔子牙咬了咬下嘴唇:“可以要你联系方式吗?”
中原中也眨了眨眼,他是第一次被男生要联系方式,但这并不奇怪。他再三确认过自己喜欢女人,看AV的时候、看正儿八经电影的时候、在路上偶遇明星海报的时候……他可以确定自己对女性有着性冲动和倾慕爱恋的心绪。但男人可不可以呢?他在脑海里的一隅发出这样一个小小的疑问,像泡泡水面上冒出来的一颗小珍珠。
中原中也用两个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在紫蓝色跳动闪耀的灯光里面凑近,几乎跟太宰治鼻尖相碰:“可以,但需要等我下班,现在不可以跟客人私联。”
太宰治被他逗笑了,这小孩儿年龄不大吧?
“那,可以给你小费吗?”太宰治继续问他。
“……”中原中也第一次遇见对自己这么好的客人,他也只不过刚来上班半个月而已,每天光是帮忙处理在店里厕所里乱吐的客人和憋不住非要在店里搞起来的男女就已经筋疲力尽。
男孩想了会儿,然后说:“好的,我还有十五分钟就换班了,一会找您。”
太宰治还是一副开心样,中原中也拿着托盘准备走,行了几步路又转回来看他一眼,像是怕这个笑眼深深的男人会不告而别一样:
“等我。”
十五分钟之后中原中也直接结束了自己的工作,说好几点下班就几点下班,谁都别再想让他多留一分钟。带太宰治到员工更衣间之外的窄而昏暗的走廊上之后,男孩把手机和烟都拿出来,欲图递给太宰治一根,可对方捏了捏鼻子做了个鬼脸,冲中原中也吐舌头:
“我讨厌烟味。”
中原中也还没来得及将兔男郎的衣服换下来,他把烟放回胸前的口袋里:“哦,不好意思。”
太宰治继续直接又顺滑地抛出自己的一个又一个请求,明明进展快到不能更快了,可中原中也甚至连抗拒和不适的功夫都不曾有。太宰治背着手靠着墙,像被不良少年拐出校门的好同学,他盯着中原中也蓝色的眼睛:“西区的不良少年……从贫民区走出来的对么?据说那一片全是被父母送去做什么神童实验,最后因为政府经费严重不足却又无疾而终,只能被打包流放回来的小孩……”
中原中也讨厌别人提到自己的过去,毕竟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谁,家乡在哪里:“喂,够了。”
收到这一声厉声呵斥,太宰治便不再说话,只睁大眸子盯着他看。
中原中也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太宰治说:“你的很多同事都来自西区贫民区,我就猜想你应该也是。”
“哦?你也找过其他男孩子吗?”
中原中也弯了弯一边的眉毛,还在怀疑他说的话,“为什么会想到找我?”
太宰治的表现总是介于高深莫测与洞悉一切之间,中原中也思索了几秒便也知晓,知道他们的身份也未必要跟另外那些男孩子喝酒吃饭接吻上床,只要正好听到他们私底下说话的口音或者通话便能猜个七七八八。太宰治则直接向现在为了生存愿意做很多很多普通人不会做的事的男孩抛出橄榄枝,与其说是帮助,更不如说是趁人之危——你不按照我说的做,只能像现在这样惨兮兮地过日子哦。
虽然中原中也从不叫苦哭穷,但不代表他不缺钱。他还有房租和月供等待缴纳。
太宰治凭借身高优势用手直接捏住了中原中也的下颚,将他的脸抬起来,借着即将坏掉的白色灯泡散发出来的光芒看了看,确实是个小帅哥,五官线条很尖很锐利,再给他几年时间,肯定能更有男人味。
中原中也知道被客人做这种事也是酒保的工作之一,前提是有钱拿。他开口问太宰治:“你刚刚说……想要我联系方式,现在还要么?”
太宰治却直接靠近吻上了他的唇,毫无预警地、没有事先打报告地,这是中原中也的初吻,也是他自己的。中原中也还是压根没空思考自己是否喜欢这个人、是否真的愿意,便直接被他眼睛中鸢色的漩涡吸了进去,慢慢地坠落。一吻毕,太宰治温柔地在男孩唇上亲了一下:
“跟我在一起吧……那个,你知道的吧?就是……做那种事。每次结束之后我都会给你钱,我不缺这个。比你每天辛苦上班幸福得多。”
中原中也就知道是这样。
男孩低头咬着唇挣扎了一会儿,这笔买卖确实不亏,只是中原中也也在想,自己会不会像其他早已堕落的人一样迷失灵魂。
中原中也半晌才抬起头,红着脸问他:“那,包吃住么?”
太宰治大笑:“陪我吃饭看电影,我付钱。”

1

开房开得太晚的后果即是没有带浴缸和落地窗的大床房,只有稍微大一点点的情侣房,太宰治住惯了总统套房还觉得委屈,中原中也却是第一次住这么好的房间。进门之后太宰治先走了进去,站在玄关等待自己身后的男孩做出下一个动作。中原中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门关上、门链上好,再把电卡插进凹槽里。整个房间都亮起来的时候中原中也像收到了某个讯号,他将太宰治拉过来,双手压住对方的胳膊将他推到墙边,恶狠狠地盯着太宰治看了一会儿,然后覆上去亲吻对方的嘴唇。毫无经验的小处男总是可爱得令人发笑,太宰治被他用舌头舔了一圈唇,腰都酥麻了一半之后他动了动手腕想要挣脱,但中原中也不让他离开,又吻得更深了些。
他是想确认自己是否能对男人勃起、对男人有感觉,而后发现,肌肤相亲似乎与对象无关……只要对方够可爱,自己都能硬。
中原中也跟他在玄关缠绵着吻了很久,两个人的下巴和唇周都被唾液润湿,太宰治为了亲亲他还特意把头往下低。中原中也觉得他在故意玩弄自己,于是抬腿在他膝弯轻轻踹了一脚,太宰治腿一软便往地毯上跪。中原中也趁机一把捞住他,将他抱在怀里继续吻,他能看出太宰治不比自己大多少,个子不矮但骨头细长,折起双腿的时候像只木偶玩具。
太宰治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肩膊:“这么入戏么……?”
中原中也抬眼看他,太宰治红着脸,双眼已经被自己吻出泪雾来,有这么舒服么……?太宰治问他:“你对我不好奇么?”
中原中也解开了自己的皮带,向前顶了顶,正巧贴住太宰治休闲服之下的小腹,那一块烫硬的、烙铁般的东西正随着唇舌相接裹缠的动作继续升温胀大。太宰治挑了挑眉,惊喜地笑出来,用手指抚了抚中原中也的紧身裤裆部:“……唔,不小嘛……穿这种裤子不难受么?”
男孩这下总算有功夫答话,他用手捧着太宰治的后脑梳了梳他的头发,在他脸上又亲了亲:“我也没想过会穿着这种衣服做爱。”
“这种衣服不就是穿来做爱的么?”
太宰治很快回嘴,又毫不费力地把小男孩逗弄到脸红一次,中原中也气急了咬着牙将兔子发箍摘掉,将它丢在了地毯上。刚刚在出租车上时他们互相交换了名字,说完之后太宰治便将手伸了过去,中原中也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跟别人牵手是什么时候,但这种关系下牵个手又有什么的?男孩低着头把太宰治的手抓过来放在自己膝盖上,伸出五指跟他紧紧扣在一起。
性爱开始之际太宰治将中原中也的皮带和外裤慢慢解开,让膨胀滚烫的东西从内裤之中弹跳出来,轻叹欣喜十五岁男孩的傲人尺寸之时再伸手在上面轻轻摸了摸。中原中也没料到自己上着上着班就会被拐来做这种事,他甚至还没有脱毛,但太宰治对他性器周边的毛丛并不介意,太宰治再往即将被使用的两个地方挤了些润滑油,跪在中原中也腿间舔了舔他的性器,让男孩的茎块在自己脸上摩擦。中原中也倒是想知道他的绷带之下掩藏着什么秘密,是满身伤痕还是仅做装饰用?还没来得及问的时候太宰治便起身抱着中原中也又亲了亲嘴巴,然后大喘着抬起屁股往下坐:
“今天我先做吧……之后就要你自己动了哦。”
中原中也感觉到龟头已经完全没入湿热柔软的内腔之中,只是这么一点简单前奏男孩便已经感受到那种黑洞般的吸引力有多致命,他也流着汗喘着:“看来你经验很丰富嘛……”
太宰治没答话,两个人屏息颤抖着继续紧密相连的动作,直到终于合二为一,中原中也爽得自己动了动腰往上挺动两下,太宰治被他顶得颠簸摇晃,然后又按住中原中也的腹肌:“不要……嗯……呼……呼嗯……我说了让我来。”
中原中也扶住他的细腰问他:“疼不疼……?难受么?”
太宰治摇了摇头,一头毛茸茸的黑色卷发颤了颤,他哼哼了几声抱住中原中也的脸又亲了一会儿。十五岁的男孩子招架不住接二连三的魔法攻击,全身赤裸着、脖子和手臂、腿上都缠了绷带的少年被他拥入怀中,太宰治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轻喘,不停小幅度抽搐颤抖的身体好不容易平静乖顺下来。
中原中也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商量都不商量就直接坐上来么……?你是不是早就盯上我,想被我操了?”
太宰治伸手轻拍了他一下:“你也不是愿意被操的那种人吧。”
中原中也失语,事实的确如此:“……哦,所以你也操过别人对吗?”
太宰治又不接话了, 他抬起腰再缓缓向下凿去,中原中也因为这个动作泄出今晚第一声一点都没有保留的呻吟,在那之后他也没料到这个十八岁的人能让自己叫床叫到嗓子都快哑了。太宰治喜欢他叫床的样子,红着脸皱着眉严肃得像是要跟自己干一仗,比平常穿着军绿色的防风外套、红色内搭T恤站在街边抽烟时还要性感。
太宰治这样动了一会儿之后总觉得自己快要掉下去,只好换了个方向,用光滑白皙的裸背和小屁股对着中原中也,双手撑住男孩子微微分开的小腿,重复着高抬起臀部让肉刃在自己体内慢慢拔出分离、再狠狠往下砸去让中原中也整根插进来的动作,诱惑而危险。太宰治一面急急地喘着一面像中原中也不久之前想象的那样折起腿,用小腿肚勾住中原中也的大腿,两个人黏糊糊地贴在了一起。
中原中也撑不了多久……这是他们两个都知道的事,第一次能坚持十分钟已经算不错了,谁让太宰治的里面又紧又热爽到这种地步。男孩抓着太宰治的腰,强迫他死死钉在自己身上不准动,另一只手在太宰治紧翘窄小的臀上一边来了一巴掌,不一会儿便现出红印子来。
硬而粗的器物在体内激烈搏动,太宰治知道他快到了,男孩的叫声也越来越局促,他刚按住中原中也的腿不想让他就这么直接内射,中原中也却舔了舔唇又一次违反游戏规则,他用力深顶了几下,将第一发浓白的精液射进了太宰治身体里面。
太宰治已经懒得开口说话,他僵直着上半身挺起胸膛仰头,蕴满泪水的双眼迷蒙着,与天花板上的艺术吊灯对视几眼之后太宰治的下腹剧烈抽动了几下,一股股透明酸涩的水喷了出来,强力的水流让两个人分离开。中原中也有些惊讶地愣了会儿,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之后太宰治也像耗尽最后一点点电量一般歪东倒西起来,最后往下倾,睡在中原中也臂弯里面。太宰治曲起双腿侧着身子闭上眼,操着变高的声调叫了一会儿,最后慢慢睁开眼睛,伸手掐了中原中也一把:
“我让你内射了吗?”
中原中也被他掐懵了,他瞪大眼睛摸了摸后脑勺,男孩慢慢地、深深地冲他笑:“……你挺乖的嘛,明明是雇主,还先送我上去再自己潮……”
那个词还没说完中原中也的嘴唇就又被太宰治堵住,这次是凶巴巴的、报复性的吻,两个人在舒爽的余韵里面沉溺腻歪了蛮久,中原中也的阳物又一次复苏、在太宰治的大腿上摩擦之时男孩想弯腰去遮一下,但太宰治低头用手指摁住柱头之上那条黑色的裂缝眼口,中原中也低声闷哼,然后翻了个身将太宰治压在身下,用手指探进那方刚被自己插了很久、穴口已经舒张变成一条平滑水润的粉色裂缝,指尖将将勾弄进去便将自己射进去的东西抠挖了出来,一滩一滩地泄出,像只咬了一口便爆浆的泡芙。
中原中也的眸色越来越暗沉,他一面小心探索,一面却又孩子心气地玩弄着太宰治,将两指都伸进去之后被进入的人抓着床单呜咽起来,男孩用另一只手掀起他的刘海,在他汗湿的额头上印上一吻。中原中也在记忆中的那个地带停留剐蹭,太宰治便给了他一百分的反应,满脸的泪花和唾水都甩出来几滴,他摇着头让中原中也别再弄了,中原中也知道他刚刚又高潮了一次,再这样继续刺激下去的话,欺负人的就变成自己了……性爱像催化物黏合剂,即便有互相猜忌怀疑的时刻,身体的触碰和联结会让两个人放下所有的芥蒂与不安。
他们进浴室之后又做了一次,这次是在用玻璃隔板围得严严实实的淋浴间之中,太宰治双手扶着冰凉的玻璃,向后挺腰撅起臀部,中原中也抓住他的臀肉在后一次又一次地冲撞,两个人不再想交谈闲聊的事,哪有空想别的?光是一边放松身体吸纳年轻勃大的东西、一边根据太宰治的喜好来行动想尽量让对方更舒服便已经花了所有气力。太宰治没办法在滑溜溜的地面和玻璃上支撑太久,中原中也只好顺着他往下滑的节奏跟随着他往下压去,最后索性任由高高的花洒向下泼洒热水将两个人一遍遍淋湿,太宰治以狗狗跪趴在地上的姿势跪倒在地,腰是整具身体的最高点,中原中也就这样伏在上面狠狠地进出。
水流声和尖叫声已经足够大,但太宰治即将再一次攀峰之时中原中也从他越来越无措委屈的哭声里预判了他的身体变化,男孩这次听话地将自己提前撤出,抽拔的动作戛然而止,像富有弹力一般张开不停吞吐中原中也的入口发出“啵”的轻响,粉色的蝶翅中央那口小小的黑洞再缓缓合上,又是强有力的水柱从上方的小孔之中喷射而出,淋了中原中也一身。
太宰治被中原中也抓起来抱在怀里抵在玻璃门上,只能双腿盘住他的腰承受他的攻击,他总算找到一个空档说话,氤氲热腾的水汽和放肆的欢爱都快把他折磨到窒息了:“……你要做到什么时候?”
中原中也闻言抓着他的腰继续狠烈地抽插,身下摩擦的速度达到了最大,太宰治不再遏制自己的叫声,惊呼起来的时候男孩又一次抛在了他的通道深处。
中原中也将额头靠在他胸前粗喘着平复,过了会儿他像小狗狗一样啃噬起太宰治的锁骨和乳:“……做到你满意为止?”
太宰治抱着他:“我已经……”
中原中也这次先吻住了他,太宰治又呜呜呜地抗议了会儿。
“那……做到我满意为止吧。”
“……诶?!喂,你这家伙……!”
情窦初开又初逢性爱的小年轻有多恐怖,太宰治今晚可算是见识到了。中原中也的体力和耐力都属于上佳等级,尺寸持久度更是不必多说,太宰治被他用浴巾包成小粽子之后还继续赖着他抱着他不想下来,中原中也将他放在床上再散开浴巾,那套兔男郎服早就被水冲到报废,他们干脆将它遗留在了浴室里的黑色大理石瓷砖上面。他们还未全方位地、深入地了解过对方的身体,所以只要有机会抱在一起便会亲个没完,中原中也被他捏捏舔舔乳头、他也被中原中也细细地亲吻手指尖和肌肤,亲个没够。太宰治一手揽住他的脖颈一手绕到下面撸动他的性器,中原中也全身颤了一下,太宰治最喜欢的就是他可爱又诚实的反应,两个人唇舌绞缠着低声笑出来。
太宰治跪在床上又帮他嘴酸手酸了一会儿,中原中也抱着他的脑袋让他扬起来,再按着他的眉骨徐徐抚摩他的脸颊,最后将自己的物件整根顶入他的口腔,一下一下地顶弄起来。太宰治被他弄到微微翻着白眼溢出口水求饶,中原中也没想到自己跟对方的身体居然能合拍至此,甚至少了很多互相僵持顿住的困难时期,好像他们本就该相遇、本就该在一起做这种事一样。
最后还是年长者先受不了的,明明小孩子的世界就是一岁一个样,他们并不算同龄人,可太宰治的行为举止却跟小孩子没什么区别。他含着中原中也双眼泛泪,仰着头又摇了摇头,中原中也将手松开:
“……不舒服么?那我出来……”
太宰治听他这么说又突然跟自己较起劲来,他低头闭上眼睛继续重复吞吞吐吐、深深浅浅的动作,直到中原中也又快被他吸出来他才赶紧将嘴唇收回,中原中也推了他的胸膛一把,他往后倒去,伴随一声轻叫。中原中也抓住他的一对脚踝把他往回拉,手再扭动了一下,太宰治便被自己转成了侧躺着的姿势,又将手指塞进去让太宰治情不自禁涨潮迸发一次之后中原中也才将自己推入。
中原中也先是保持这个姿势做了会儿,之后又把他转回来,两个人面对面拥抱着动,太宰治也会自己扭腰迎合……自己的那个东西。中原中也不想去评价对方的生活作风或者是爱情信条,如果连最原始的欲望都无法得到好好满足,那其他的什么学位声望又有什么意义?中原中也最后将他的两条腿架在了肩上,将他的手拉过来让他自己抱住大腿,而中原中也则可以居高临下地观看这一切,赤裸的、无耻的、放荡的表演里面,太宰治越来越迷乱的表情亦是将中原中也的魂暂时勾到了自己那边去。
总算结束之后两个人连澡都不想洗,中原中也和他抱着彼此吐息交叠气味相融,亲了不知道多少次。两个人身上早就已经乱七八糟什么体液都蹭了不少上去,但既然对方也一样,那就没什么关系了。太宰治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先是在中原中也的额头上亲了一口,再害羞地问:
“你怎么收费?”
中原中也愣了很久,然后也笑出来:“你给多少都可以。”

2

在那之后近一个月内他们都没有再见面,中原中也把自己的号码给了他却忘了留下他的联系方式,导致他们之间的联系变得更为不对等。
中原中也某天刚换上兔男郎的衣服准备上工,没了太宰治之后自己便没了收入,除了回去上班之外别无他法,所以在小出租屋里看影碟、喝啤酒、吃炒面和上网浏览pornhub手冲着等了太宰治一周之后,他决定将这笔身体买卖暂时搁置下来。虽说怨愤和不满,但中原中也还是会在出门抽烟透透气的时候往酒吧街路口张望,试图找到一个细长瘦高的身影,或者那颗黑色的小脑袋。
他或许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不是某种心灵深处的渴求或者感情,但他熬不住青春期身体发育速度超快之时的蠢动与热望,他每天都在想太宰治。想他主动坐上来自己动、教自己顶哪里更舒服的样子,想他咬着嘴唇红着脸垂下眼帘哭的样子,想他温柔俏皮的话语尾音,想他这个人,想抱抱他,想亲亲他。
太宰治往他的账上打了十五万,整整十五万,也正是这个数字告诉中原中也:太宰治没有在戏弄自己。太宰治总是表现得离经叛道、跳脱且难以控制,但眉眼间的温和与安心感无法骗人,太宰治需要某种直接张开双臂抱住他的温暖,也能让自己靠在胸口汲取养分,即便这只是一晌贪欢。
中原中也向来是急性子,没办法坐以待毙太久,他只能跟朋友兄弟一起建库房做生意,从搭棚子开始做起,不到半年他们的超市已经有了利润,分到每个人头上也是笔对十五岁的人来说不小的数目。
某日早晨中原中也刚从夜场里换了衣服走上街道,点燃一根烟之后他含在嘴角,用些微唾液将头部润湿,这时电话响了起来。太宰治问过他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在用山寨智能手机,中原中也反过来怼他一句“那你给我买个更好的啊”,太宰治当时点了点头:好。
“下班了么?中也。”是朋友打来的电话。
中原中也看到来电显示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时还凝神多读了几遍,听了一夜嘈杂电音之后他的脑子有点发昏,但仔细看清楚之后又发现不是太宰治。“嗯,刚从里面出来。”
“你最近怎么了啊,心不在焉的,没精打采,叫你喝酒你也总是神游。”
中原中也问他:“啊?哪有。”
话语间中原中也瞥见一辆白色阿斯顿马丁从高架桥上下来再驶上主干道,这里是市中心,所以中原中也每天都要在工作中见到很多人。但透过茶色车窗他看见了那颗茸茸的脑袋,太宰治穿着黑色西装、打了领带,神情是跟前一次见面完全不同的严肃,像是要去处理工作。
中原中也没心思再打电话,他决定草草收线,刚抽了一口的烟也被他拿出来掐灭扔进垃圾桶里:“先不跟你说了,我有点事。”
对面:“诶,我刚说完你就……?!喂!”
中原中也拦了辆计程车,他很少坐,但情急之下他想不出别的办法,再说这里禁摩禁鸣笛,他短时间内找不到合适的摩托车或者机车。他向司机说追上前面那辆阿斯顿马丁,男孩们的经济水平不尽相同,但对车的眼光口味却都差不多,他知道这车不错,但太宰治完全是因为颜色好看才买的。
计程车司机:“你让我开着铃木去追豪车?”
中原中也做了个往前走的姿势:“你可以的,加油,相信你自己。”
太宰治没开多久便停了下来,这里的路都很宽很大,建筑物并不难找,中原中也与他之间隔了五十米左右,男孩双手揣在军绿色的外衣兜里,荒郊野岭黑夜之中藏匿林间的小狼初具凶悍欲图撕咬的架势,太宰治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看,然后搭电梯上了十楼。
中原中也没想更多,他知道如果自己今天不跟上去,恐怕太宰治这辈子都不会再跟自己联系,有钱人家的少爷有的是性资源和钱财时间可供消遣,但中原中也只有一间合伙开起来的超市和那份酒保工作,还要时不时被小女孩捏尾巴。他倒是没觉得自己可怜,但焦灼是真。
太宰治进了办公室之后将西装外套脱下搭在椅背上,刚把衬衫纽扣解开准备换件休闲装再下楼开会的时候门便从外面被打开,中原中也把塞在裤兜里的双手拿了出来,一脸怒意地盯着太宰治看。
太宰治的扣子都完全解开了,现在这场面实在是太尴尬,他瞪大眼睛眨了会儿,然后冲中原中也问了句:“你能关个门不?我要换衣服。”
中原中也低着头走回去把门关好再朝他走过去,他一直是直来直往不为任何人做事的那个,也没有这样体恤照顾过谁,更别说被谁死死牵动着心跳一举一动都受这个人影响了。这样的感觉很不对。
被中原中也揍过的人千千万,而他也从不向谁撒娇,现在想来,应该是那个人还未出现。人是内心柔软的生物,就看你什么时候找到自己的蹦床。
“你这么凶干什么?”太宰治被他盯着不好继续下一步动作,只好把衬衫两襟掩住,把自己缠了绷带的身子挡住。
“……”中原中也其实没有足够的理由来支撑他直接闯入别人办公室这一行为,但他知道这或许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如若抓住,他跟太宰治的人生都会发生或多或少的变化也说不定:
“你就腻了?”
中原中也没有用“你不要我了吗”“你有新的人了吗”这一类的说法,但太宰治知道他心里置气,最近自己前阵子一拖再拖的工作全都齐齐砸了过来,劈头盖脸地,他连家都很少回。刚刚才开车去了一趟港口边参加了一个什么什么剪彩仪式,他昨晚只睡了三个小时,现在困得灵魂出窍。
太宰治反问他:“你胆子这么大的吗?敢直接进别人办公室。”
中原中也应该是在夜场附近看到了自己才果断跟过来的,其实这程子每次从夜场经过太宰治都有点心虚,好像中原中也等着自己联系他、而自己也理应联系这个男孩,不然有些说不过去。可中原中也没吃亏,太宰治也没受委屈,他们的关系其实在那一夜之后便结束也没什么问题。
中原中也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太宰治又问他:
“你是不是想来真的?”
“来真的?”中原中也重复了一遍,这是什么意思?恋爱吗?
好在他没有说出口。那太蠢了。太宰治又解释道:“就是……跟我一直,保持那样的关系,你愿意吗?”
中原中也这时才意识到这人有多狡猾,明明就是你舍不得我不是吗,你的眼睛、嘴唇和无处安放的手指都在告诉我你也很想我,干嘛把这种问题抛给我啊,你觉得我忍心拒绝你吗?
“交给我选择么?”中原中也狞笑一声,“那我,求之不得。”
太宰治的衣服终究还是被中原中也扒开,男孩在他圆润的、白白的肩头狠狠咬下一口,然后像上次在浴室里那样用舌头圈住太宰治的核果一遍遍地吸吮,两个人依靠着墙,中原中也就这么沉默地、动情地吻,直到水声满溢,太宰治害羞得不知道该看哪里,但还好对方一直低着头,所以自己也只好一直看着中原中也毛刺刺的橘色脑袋,再伸出手撸几下。中原中也现在处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年纪,太宰治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会让他突然羞红了脸,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着气按住自己的胳膊不让自己动。
中原中也刚准备抬头亲他,太宰治就用手指按住了他的薄唇:
“……不喜欢烟味。”
中原中也舔了舔嘴唇,有点愣怔地说:“那我去喝点水……”
太宰治又搂着他把他拽回来,抢先一步在他唇角要了一个吻:“我一会有会要开哦……?只有最后十分钟了,这段时间里我们做不完的……”
中原中也抓着他的衬衫领口把他拉下来凶凶地吻了会,太宰治在他怀里扭了下:“要干嘛?你再磨蹭我真去开会了。”
“你为什么不打电话?”中原中也掀开眼皮问,太宰治知道他心里还有气,还没来得及应答便被中原中也解开了皮带和西装裤的拉链,中原中也直接用鞋将太宰治松垮的裤子往下踩,连带内裤一起。太宰治倒吸一口气,中原中也用手揭开私密的、红润的花蕾,在其中翻搅了一阵子,然后用自己的东西贴上去来回摩擦。
太宰治扶着他的肩膀压抑声音,双腿都开始发抖:“笨、笨蛋……!你还真要在这里做啊……?我、我不是不打……我是真没空……”
中原中也又堵住他的唇,许久才放开:“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太宰治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感受来自一个这么极具吸引力的、热烈又强势的人的气息,中原中也的掌控力和侵略性从四面八方卷了过来,五感、重叠的指尖和自己的每一寸肌肤都快被他熔掉,自己有时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中原中也那天早上乖乖听话,没有插入也没有再玩别的花样,可这不代表太宰治会好受——他用利刃不停地擦拭刀鞘口,像恶作剧也像中规中矩的一场戏了。太宰治咬着牙握拳揍他,拳头又被中原中也接住、包覆,男孩最后射在了太宰治的内裤上,完事之后中原中也帮他把衣服裤子穿好,再在太宰治迷迷糊糊准备走出办公室之前把他拉回来,硬留了联系方式。
这下他俩都逃不开了。太宰治那天下午下了班便将车开走去找他,彼时中原中也正在库房月结对账,太宰治一身休闲长衫进门的时候还朝面前几个明显小自己很多的男孩主动打招呼,一个是刺头,一个是寸头,一个是花臂,另一个是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把怀里的牛皮纸箱放下来,走到门口:“你怎么来了?”
“接你下班呀。”太宰治笑着朝他挥了挥手,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明明也就只过去了十个小时,但他俩又都开始联想接下来会发生的。
几个朋友总算了解中原中也最近在愁什么,看太宰治身段脸蛋都这么顶便识趣地走了出去顺便带上门,中原中也有点尴尬,摸着头问他想喝什么想吃什么。
两个人往地毯上坐好之后中原中也问他要不要打游戏,说着便把自己那个旧手机拿了出来,太宰治按住了他的手,将自己的大口袋掏出来。
中原中也盯着太宰治手里的新手机眨了眨眼:“……你……喂,快收回去。”
太宰治还真给他买了个最新款的:“我知道啊,你以为是送你的?按你的工资来算,之后的三次都不付你钱了。”
中原中也心算了会儿:“……一次值五万块对吧?”
太宰治刚要点头,中原中也便将他推倒在地毯上,两个人又悄然牵住了彼此的手指。男孩二话不说开始行动,先脱自己的再脱太宰治的,太宰治按住他要解开自己裤带的手,这套衣服的裤带是一条白色绳子,自己还特意系了个蝴蝶结,中原中也像拆礼物一样用手指勾起来再翻飞操作,这太羞耻了!
中原中也将自己顺利埋入之时靠在太宰治肩头吻他,再紧扣住他的手开始滑动:“……那我可要多工作了,今晚不从你身上榨点钱出来太可惜了。”
太宰治愣着瞪大双眼,组织好的话语被他富有节奏的、狠而重的顶弄撞得支离破碎:“喂……这里可是仓库……!”
中原中也用大拇指揩去滴落在太宰治嘴唇上的汗珠:“我没在跟你开玩笑。”
说罢,男孩动了动腰,让肉块在他体内嵌入得更深更紧密,太宰治爽得找不着北,用手指在他身上抓挠:“可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这人真小气,我送你的行了吧……?三次已经够多了……别再折腾我了……”
“那我可以涨价么……?你都舒服成这样了。”
“……你……!”
中原中也先是保持这个姿势做了会儿,之后又将他抱起来按倒在桌边进进出出,四条腿紧压在一起,直到中原中也完全泄了出来。太宰治对那晚最后明晰的记忆是中原中也将自己拖到了货架边,总之能做的地方都被他做了个遍,温凉的体液淋进来的时候太宰治猛地睁开眼睛:
“你这里就没有套吗?”
中原中也对生理保健知识尚不了解,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你如果真不想被我内射……就不会让我弄脏你的内裤吧。”
太宰治彻底哑口无言,那夜之后又给中原中也涨了一万块,好像明码标价对太宰治来说反倒是最无趣的事,只要中原中也哄着他宠着他,他也愿意乖。至此,他们总算确认了这段看起来很像恋爱的非恋爱关系。

3

太宰治确实如同当初说的那样请他吃饭请他看电影,做了情侣之间的各种事之后他们再回到酒店、各自的办公室或者各自的家做爱,太宰治的大平层恒温而孤独,中原中也的小公寓则因为太宰治的到访而整洁了很多。中原中也将酒瓶靠墙边摆放,地拖得干干净净,沙发套也一月一换,因为两个人每次都会将沙发弄脏。
太宰治第一次跟着他回家之后还会问“你是常带女生回来吗”,他不知道的是中原中也只是赶在他到之前打扫过一遍罢了。而中原中也每次送太宰治回家,太宰治总会站在高级酒店公寓楼下问他:真的不跟我上去坐坐么?
坐坐?要是真跟着上楼了还会只坐坐么,坐的人应该是太宰治吧。
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开始泛白,太宰治眯着眼看了看茶色窗帘之外的灰色天空,现在应该是早晨六点左右。他带着中原中也来森林公园玩了一整天,晚上就在小别墅里喝酒吃饭看电视唱歌跳舞,之后再照常那样抱着滚到床上去。
中原中也长大了,而且长得很快,不到十八岁便已经如同太宰治第一次见他便幻想的那般出落成冷峻凶戾的成年男人模样。太宰治这一年多来常和他待在一块,甚至情人节圣诞节和新年都要在一起,与其说是没人约,倒不如说是他们都自然地将对方放在了约会对象待选的第一顺位。
男孩的小超市变成了商场、整栋楼和公司,即便依旧是拖家带口一群朋友分红并共同管理,但中原中也的境遇比前几年好了太多。人生中的第一条红色格纹领带是太宰治抓着他的衬衫领口在穿衣镜前帮他系好的,太宰治示范了一遍之后中原中也还是没学会,太宰治只好又松开,摇着头叹着气帮他系好:“算了,你先去开早会,回来再学。”
明明他们都有各自的工作和生活,但太宰治仍然在一笔一笔地支付款项,数额随心,时间间隔也不定。中原中也即便忙也会抽空陪他聊天做爱,好像这已经脱离了赚钱的范畴,毕竟他早就不缺钱了。
倒不如说,中原中也反倒没这么情愿收下他的钱,尤其是在将感冒发烧一整周的太宰治从办公室里抱出来放在车上再送到医院之后,收到来自太宰治的一笔医药费的时候。帮你付一下看病的钱又能怎样呢,还是说连这么一点事你都要支付报酬吗。
那是中原中也第一次对他发这么大的火,全然不顾太宰治刚打完点滴手背上还黏着医用胶带,男孩又双手揣兜头也不回地走过斑马线回了家,太宰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动,不一会儿中原中也便把钱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太宰治自此便不再事事有回应地给予他薪水,只是每个月固定给他一点钱,毕竟如果没有中原中也陪伴、亲吻以及插入自己的话,自己确实也暂时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小男孩来了。
他们的手在松软的棉被里交叠,太宰治动动指头中原中也就能感受到,男孩醒来之后无需睁眼便能直接伸手出去将太宰治的脑袋揽过来,熟练地在他脸上亲几口。
太宰治在被子里转了个身,用双腿压住中原中也的,也学着他的样子抱着他亲了会:“……嘿嘿。”
“怎么醒这么早?”中原中也抚摸了下眼睛,“昨晚不是三点才睡吗。”
太宰治看准时机在被子里翻了个身将中原中也裹在自己身下,钻进黑暗里将橙发男孩口到完全硬挺起来之后太宰治又突然犯懒不想动了。
“想让我干什么。”中原中也长长舒出一口气,“说出来嘛。”
“……”太宰治又轻笑几声,“亲亲……还要……插插。”
中原中也也没忍住笑,他们私底下待在一块的时候总会不知不觉间退行成笨小孩,说着幼稚叠词,做着最黏糊最亲密的事。中原中也在他屁股上扇了一巴掌,含着他的下嘴唇吸了会儿,再用小虎牙咬了一口:
“好啊……那就插咯?”
橙发男孩抱住他的背示意自己想换位置,太宰治侧过身让了个位,他便又将体位换成了两个人最喜欢的样子。进入之后太宰治直接叫了出来,他早已不再宁死都要咬死嘴唇呜咽,彻底放开之后两个人都因为对方的迷人之处沉沦。
中原中也捏了捏他的小屁股:“一睡醒就榨我?”
太宰治皱着眉用手指抚了抚自己的唇,刻意收紧内里不肯通行,这么一吸一夹中原中也便也跟着叫了出来,身下的人用另一只手轻轻摩擦汁液遍布的花园,中原中也将它撑满、胀大,太宰治的下腹随着对方上下抽拔而盈缺。
“喂……别闹了,宝宝……”
他们早已用上更亲昵的称呼,中原中也和他都会互相称呼宝宝贝贝,但唯独有个名字,他们却悬崖勒马从未说出口。太宰治有时喝醉了抱着他唱“A B C D E F G, H I J K will you marry me?”,中原中也甚至都没办法应答,连顺着他开玩笑都做不到。
太宰治将他夹到干脆缴械投降,两个人各自倒在一边休息的时候,也是他先开的口:“中也。”
中原中也将胳膊搭在脸上挡住眼睛:“嗯?”
“你想过结婚吗?”
中原中也跟他说过自己可能还是会找个女孩子结婚的事,并非出于刻意让太宰治不开心或者别的什么目的,他们只是都觉得跟对方的可能性延展至今已经足矣,再往前走的话,他们也无法控制事态的走向。所以,是不是对太宰治来说操他的人是谁其实不甚重要,只要能让他爽,随便换成另一个适龄男高中生也不是不行;而中原中也赚钱的路子也不少,太宰治给予的资金确实能解燃眉之急,但凭借果敢的判断力和拳头硬碰硬闯到今天的人岂是等闲之辈?
所以我们其实什么都不缺,对不对。
“你……怎么又问这个。”中原中也说,“我不想讲。”
太宰治继续问:“我不是说和我,是和别人,正常地恋爱、结婚。”
中原中也不喜欢他提这件事,如果你揭开了伤疤,那我们就都没有再演下去的必要了。我们需要不清醒,需要糊涂,需要做梦。
“……”
中原中也知道他的弦外之音,太宰治比自己年长,当初他将选择权给了自己,那现在也应该由自己来结束这一切,
“那我想说。”
明明才刚爽完,他们却又打算起床披衣干脆地离开,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没有对方陪又能怎样呢?日子不也还是一天天过来了。
中原中也继续陈述:“以后不要再见面了。这两年是我的极限。”
爱不爱、喜不喜欢这种问题太复杂了,更何况爱本就不拘泥于一种形式,百分之百无杂质的、纯粹的爱更是少有,哪有完全不指望子女回馈的父母?哪有完全没动过歪心思的情侣?大家只是凭借道德感与责任心将自己绑缚了起来而已。他们只是凑巧碰到了一块,两个对性爱没这么多条框限制的人,两个都想这样做的人,靠着一份莫名其妙的契约纠缠至今。
太宰治在迁就他,他也在忍耐太宰治。每个人都是一只刺猬,靠得太近只会让自己受伤害。奇怪的是他们的态度都异常平静,太宰治没有辩驳或者攻击,中原中也亦是不再多说什么,好像这些话纯属心血来潮突发奇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又好像他们都各自在心里复盘了无数遍准备告解。

4

中原中也又变成了独身一人。
他并不感到伤心难过,就像每次离别一般,与朋友惜别亦或是将从小带病不幸又勇敢与疾病缠斗抗争的邻居送走、一群人目送医生为他盖上白色床单,这些不都是比情情爱爱更深刻的事么……
或许也不是吧。中原中也想,这些离别无法被加以比较再列出个三六九等,只是自己在掩饰什么。这种感觉也很糟糕,只是他不想再逼迫自己去面对。举起酒杯从饭桌边站起来一口气喝光的时候中原中也都会仰头眯着眼用酒杯来遮光,借以与吊顶上的装饰灯泡对视,像太宰治每一次被自己操到全身痉挛抽搐着高潮一样,仿佛出现阳光普照的幻觉,再一闭眼却能清醒:这一切其实不是梦。
两年真的很快,之前的事都还历历在目,但我们又确实一步一日地走了过来,六百多天积攒起来的变化可不能小看。中原中也的公司越做越大,他经历了在旁人眼中再正常不过的决裂、分道扬镳以及重新认识新的合作伙伴,可他又总是这么重情重义,每一道伤痕都被他压在了心脏最底部,表面看起来再光彩夺目不过,但背面的一大片污浊与黑斑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偶尔也会回到原来打工的那家夜场喝酒,那里也重新扩建翻了一遭,每天都有新的懵懂男孩进来穿上兔男郎的服装上工,现在玩得更大,男孩子直接在马甲里面套上了黑丝。中原中也挑了挑眉,一个男孩子蹭上来想敬酒的时候他低头笑了笑,然后对对方说:
“如果有更好的工作,一定要抓紧机会。”
他没有去碰太宰治的联系方式,各种互关的账号他也没有操作拉黑,只是也不再想去主动探查太宰治的消息。而太宰治也像不想在他面前表达过多一样,这两年鲜少更新动态,唯一一次被中原中也刚巧刷到的是今年新年时他一个人在海边玩手持烟花的照片。紫蓝色的海面几乎与太宰治的眼睛持平,他穿着白底花纹衬衫,手臂上照例缠满绷带,笑容里带了点寂寥,与穿着长款风衣站在路边等中原中也时一样,像在发呆,又好像在心里藏了很多很多事。
太宰治当然也知道公开发布的动态迟早会被中原中也看到,所以底下的评论诸如“好久不见啦太宰先生”“好久没见你发ins了”等等,太宰治都没有回复。他们以前常伴对方左右的时候太宰治更新得很勤,喝到了新酒都要拍几张发一下,中原中也则乖乖点赞,争做第一个点赞的人,如果有别人赞得比他快他还会瞪着太宰治不说话。太宰治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方面吃醋,只好摸着中原中也的下巴像抚弄大型犬一样安慰:“好啦,我都在你这里,还能去哪。”
中原中也发誓自己没有制造机会凑成这一次的会面,太宰治跟着一群同事嘻嘻哈哈从会所户外古朴生香的长廊上路过,而中原中也正巧在开着门面对着走廊的包房里坐着,太宰治跟几年前毫无差别,反倒穿得越来越可爱。
太宰治走到亭子里面想回个消息,不经意间扫到旁边有一双黑色中靴走过来,还以为是普通陌生人,他抬头一看却发现是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亦是混到了人人都看得出他是有钱人的地步,这横滨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在高端消费场所出入总会遇见熟人,圈子也就这么点。太宰治一面盯着他明显带着质问和责备意味的冷锐脸孔看,一面在心里想:还好之前去料亭吃饭都没遇到过他,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发达了?
也就两年而已。中原中也留了长发,随意抓起发尾扎了个小辫儿搭在肩头,戴了黑色礼帽和手套,穿了西装五件套。
中原中也跟他说好以后都不要见面的,可这谁又说得清楚?太宰治被他抓着手腕带到房间里的时候才说:
“我真不知道你会来。我也是刚到……”
中原中也将他的手交叉成防御一般的姿态,再伸开五指抓住他的小臂将他往后推,直到两个人都倒在床上。中原中也越来越不容拒绝、不带犹豫也不能靠近,太宰治看着他那双蓝色眼睛,明明几年前还很可爱的……现在却好像变了个人,从容不迫、游刃有余,但让人火大。
太宰治知道他想做什么:“可是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哦?”
中原中也将抽屉里住所自备的润滑油取出来,将太宰治的休闲裤带一把子扯松,挤了一团透明的膏状体落入掌心之后他抬头冲太宰治冷笑了一声。
太宰治知道他生气,而他随便扩张几下便直接插入进来的动作,太宰治怎么都料不到。不知道是学坏了还是因为愤怒,中原中也的手和挺腰时的狠劲儿都比之前粗暴狠厉了许多,太宰治被他掐了多少把就多了多少道红印子。太宰治摇了摇头说不想做了,中原中也又向前倾去更快更重地挺了几下,直到粗暴地搅出水声来:
“不想做……?那这是什么?”
中原中也伸手摸了一把两个人水乳交融之处,将黏液全都蹭在了太宰治的锁骨上,将一对精致突出的零件涂得亮晶晶。太宰治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想要逃,之前只是自己想礼貌地避开他而已,这小孩很明显是异性恋,只不过因为没钱快吃不起饭外加年纪小没经验才稀里马虎被自己骗了近两年;而现在的中原中也陌生而凶狠,狠到自己快认不出来,他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屁股被一边扇了一巴掌之后太宰治的身子由他自后扭了过来,狗爬式的体位屈辱而刺激,灭顶快感阵阵袭来,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不再说话,像天一亮便要迎来天地混沌、世界末日一般死命咬住对方不肯松口,贪得无厌地索取着。中原中也越来越用力、越来越快,皮肉相撞和汁水翻搅的声音响亮到天花板的四角荡出回音,太宰治用牙咬住枕套角角不肯叫出声,中原中也知道他在勉强,便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抬起来,另一只手探进他口中翻动他柔软血红的舌头。
太宰治在混乱的喘息中间说:“……不要了……中也……”
中原中也有多恨他、又有多想念他,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因为比自己小了三岁的男孩几乎是带着哭腔吼出来的:
“你每次都是这样……你站在高处我就必须站在楼梯最下面,你想要什么我就必须顺着你来……是这样对么?你难以捉摸、任性又我行我素,讨人厌又喜欢装可怜……用完了就丢,没兴趣了就换一个……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玩?摸清了我的底细还要装亲切善良对么?”
中原中也的身份和家庭背景,至今没有任何一个朋友搞清楚过,但太宰治在当初见他第一面时便猜了个九分准确。中原中也的父母是高官,他是不算重要但也不方便直接扔在医院后山乱葬岗的末子,按道理来说应该像其他无数高干家庭纨绔子弟一样吸毒喝酒泡妞飙车,度过喧哗又吵闹的一生,但他却比其他人都要苦痛。中原中也总是被背负着很多默默前进,早已忘了叫苦,或者他都不知道这叫辛苦。
太宰治被他狠而重地碾压,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只能在中原中也能看见自己的脸的时候拼命摇头,告诉他自己没有这么想过。
久久没被开垦的穴道因为中原中也的突然闯入而感到疼痛,太宰治第一次知道原来大尺寸是真的会让人吃力,可以前他们是这么温柔、这么耐心地做完前戏再进行下一步,更遑论中原中也后续的抽插也没有给自己留一丝情面。太宰治又被他翻了过来,器物暂时撤出时带了些体液,中原中也又一次将自己送进去,他懊恼地惩罚自己继续在他身上卖力,为什么都已经说好忘掉彼此、不要再见面了,自己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却还是有想要紧紧抱住他的冲动?
中原中也将他的腿抬起来并拢,自己双手抱住太宰治的大腿进行最后一轮猛攻,他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这种事,都快忘了该怎样才能让太宰治更舒服。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太宰治已经被自己做到昏睡了过去,中原中也低头用手慢慢抚了抚他肿胀充血的秘境,再把自己轻轻抽离,帮太宰治盖好被子掖好被角,站起来摸着松散的长发在腰间围了块浴巾,准备去门外打个电话。
太宰治是被撕裂般的头痛敲醒的,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感冒发烧,而这都拜中原中也所赐。全身都在发冷的时候他却感觉心和大脑都灼烫慌乱得不行,他需要确认些什么,这样自己才好走下一步。中原中也在外面客厅里打电话调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到太宰治这里来,他用最后一点力气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看了看,中原中也给自己汇了一笔钱,不多不少,刚好十五万。
他面无表情地点开短讯息再三确认数字,然后将手机摁熄屏,抱在怀里,闭上眼有些嘲讽地勾起唇角,静静地躺了一会儿。
中原中也打完电话之后在外面踱步了会儿,太宰治不想让他进来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也好在现在是夏夜,气温并不低,他拽过床上一条被单裹在自己身上,把地上散落的衣物捡起来一同抱在怀里,再翻身从一楼窗台跑出去,顺着花园小径在这座会所里找了找自己的住处。
总算回到自己房间之后太宰治拉好窗帘锁好门窗,强撑起精神和心力洗了个热水澡,试图把中原中也不再对自己上心的痕迹都擦抹掉,但吻痕不像射进来的精液,它们还得在自己身上存活至少一周左右。
清洗完毕之后他再看了看周围,没有一盏灯亮着,没有一点点声音,中原中也也没有找过来,他在闭眼之前把中原中也的所有联系方式全都拖进了黑名单,然后将手机甩在一边陷入沉睡。
他怕自己如果再不拉黑,之后又会在半夜睡不着忍不住的时候点开中原中也的主页一遍又一遍地看,好像这样他们便没有真正地分开。现在看来似乎没什么必要了,太宰治将这段本就没什么结果但留存在心里也无伤大雅的感情也藏在了心脏背面,有如在爱情上面迟钝得可以的中原中也一样。中原中也说得对,如果太宰治不愿意,根本不会被自己弄脏内裤,可除了这之外呢?太宰治在想什么?中原中也站在门前,明明只差最后一寸便可以走进他的心,但他选择不带关怀地绕开。

5

太宰治确实是惹麻烦的天才,很多分明需要自己亲自过目仔细盘问的事宜,他却觉得放手交给手下去做便可以。好像对他来说什么都好,倒闭就倒闭吧,从长辈手中接过这份衣钵之时他还是没什么实感,他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但又说不出自己究竟讨不讨厌。
那一晚的不愉快太宰治早就忘掉了,只是人必须得长记性,不难过不代表健忘,太宰治一直记着这茬子事,外加中原中也故意膈应自己给自己转的那十五万块。这程子他们一直在跟游戏公司合作推出主题乐园的计划,日本是全球游戏大放光彩的舞台,代理商控股方挤破了脑袋想拔得头筹。太宰治自然是会与跟自己平起平坐的公司合作,所以选择范围便缩小了很多,他便放心拿给手下折腾了去。
但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哼着歌拿着文件夹走到会议室门口推开玻璃门准备跟新合作伙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这套绀色新西装迎接的却是旧人。
中原中也跟自己的助理和手下工作人员坐在客座,主座自然是留给太宰治的,谁能想到中学都没念完的臭小子现在能直接跟太宰治坐在一起开会呢?
太宰治跟他隔着十米左右的距离遥遥相望,后者双手交握成塔型放在桌上,眸子里带了点希冀和盼望,而太宰治顺利自然地跳过了他的注视,笑嘻嘻地跟其他所有人打招呼,然后头也不回地路过他,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主持会议。
早知道就告病放鸽子了,反正也不是一天两天偷懒了。太宰治那一整个上午都很难受,PPT做得太详细也不是好事,尤其是这种他巴不得赶紧结束的场合之下,所有人都认真地看着他,而中原中也微微皱起的眉头带了点忧虑,太宰治知道,但他继续选择无视。
太宰治会后把助理抓过来问是已经确定了吗,能不能打个商量再换个合作伙伴?
助理说可以倒是可以,但对面是唯一一家质量水平和合作态度都跟我们相近的,他们的老板好像也不太关心项目本身,像你一样扔给助理干,但听说是我们家之后就执意要过来开第一次碰头会。
太宰治至此便不再搭话,合作合作,不就是一起唱歌聊天吃饭喝酒吗,自己不去不就是了,不想应酬你还能把我抓去关着不成?
中原中也知道太宰治说好了要转身,但没想到他能做得这么绝,一个月之间两边的人聚餐喝酒没少搞团建,太宰治一次都没出现过。要么说是生病肚子痛不舒服,要么说是太忙了抽不开身,要么就是不假思索地推掉。
橙发男人曾经单独进过太宰治的办公楼,那一次是接到太宰治助理打来的电话过来取礼品。又是新年,太宰治的公司旗下产出了许多点心礼盒,市面上疯抢如潮根本没办法以正经售价买到的蛋糕一箱一箱地往中原中也怀里塞,他无奈笑笑,抱着东西跟对面聊了一会儿,最后再搬着东西搭电梯下楼准备放回车上,好在中途遇到了几个工人,他们好心搭了把手。
太宰治透过窗户看到中原中也在自己办公楼里出没的身影,这让他又有些如芒在背,他在门口的阳台上沉默着坐了半个钟头,直到中原中也的玛莎拉蒂从公司楼下停车场驶出,太宰治才慢慢站起来走回办公室看,装作刚到岗似的跟其他人说话。
中原中也早就看见他了,心里知道太宰治还不愿意见自己,自己也不想再勉强他什么。一群人都玩到熟络起来,太宰治却迟迟不在,这周周末中原中也特意问了一句你们老板怎么一直不出现,助理说我跟他说过了,他说一会就到。
太宰治的一会就到、马上到可以等同于不会再来了,中原中也知道,但那天开饭之前还是跟着大家一起等了太宰治一会。随便太宰治怎么说吧,他想,自己可能真跟十五岁时一样毫无长进,但他却无法控制自己喝几口水便往餐厅门口望几眼想要找到太宰治的影子的目光。
中原中也再也没办法等下去,他披上风衣站起来直接离开,身后的人都很奇怪:“诶?中原先生?”
太宰治这程子为了逃避聚餐活动将公司周围的外卖全都点了个遍,遗憾的是没有一家比自己公司里的配餐好吃,也没有中原中也的厨艺好。他从前台拿到自己的外卖之后拎着环保袋慢悠悠走回办公室,关上门准备先吃点晚饭,之后要不要去赴约那就再说吧,反正没有自己在场的时候他们还不是照玩不误。
用筷子在碗里搅弄几下蛋黄酱,太宰治回想起以前中原中也做咸蛋黄牛肉饭给自己吃时的模样,小屁孩得意地笑出小虎牙问自己怎么样,自己点点头说好吃。
中原中也开着车直奔太宰治的公司,他知道太宰治就躲在办公室里面不愿意出来,像当年自己第一次单刀直入把马上要去开会的太宰治按住不让他走一样。太宰治还在安静地发呆神游跟碗里的豆子和饭粒做游戏,中原中也便已经打开门走了进来,他已经很累了,等到疲乏狼狈,但让自己苦等的人现在正坐在电脑面前低头摆弄难吃的外卖。
“……”中原中也走到他面前,用手碰了碰太宰治的筷子。太宰治连他的脚步声和吐息声都能清楚分辨,更何况是他又一次进自己办公室来这种事?太宰治只是一直都不想抬头看而已。
中原中也说:“你就吃这个吗?这段时间。”
太宰治不说话。
中原中也继续问:“你不想见我也行,但总不能委屈自己这样吧。”
太宰治将筷子和勺子放下,歪头扭向一边继续缄默。
“你还是老样子,一副马上要凭空消失的表情,这样就可以骗取别人的担心,对吧。”
太宰治这下作出了反应,他猛地扭过头来抬眼瞪中原中也,略长的前发将脸挡了一半多,但不屈和愤怒的眼神无法说谎。他抓起面前的筷子往中原中也身上扔,用的力道不大,但中原中也还是往后退了一下。
“出去。”太宰治指了指门口,“我叫保安了。”
而中原中也却……不想再看他强撑着伪装的模样,嘴这么毒心里一定有很多苦吧?明明从不说喜欢我、爱我、想我,但隐忍下去的悲伤已经快从你的眼睛里爆发出来了。中原中也走上前紧紧搂住他,让他将脑袋靠在自己胸膛之上,太宰治全身颤抖着,握着拳想打他,但中原中也用了更大的力气,如果再用力的话,太宰治恐怕都要窒息了。
中原中也用拇指按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再深深吻下去,太宰治往旁边躲又被他抓了回来,这样闹了几次之后太宰治用爪子狠狠抓了他几下,最后又归于平静、被他锁在怀里细密地吻着。
太宰治贴在他怀里也伸出了手臂抱住他,这样中原中也便跟他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世界,向下撇着嘴角再也没办法忍耐哭声之后他小声抽泣着说:
“因为是你自己说的……缺钱,而且喜欢女孩子,所以我一直都知道你早晚会离开。我只有你一个人……从来没找过别人。”
“如果你也在乎的话为什么不把我留下来,又为什么要凶我?”
太宰治早就把他拉黑了,来的路上中原中也给他拨了无数个电话,但没有一通能连上。中原中也又吻了他一次:
“那次是不是弄疼你了……?”
太宰治一提到那一晚的事就来气,又在他怀里梆梆梆狠锤几拳,中原中也用手掌接住他的拳头,把他的手指拉到唇边亲:
“祖宗……我可真是拿你没办法了,如果两年前你没让我走,我们恐怕早就结婚了吧。”
太宰治抱紧他:“我不……那次不舒服,你要还我十次舒服的……之后再说结婚的事。”
中原中也咬了咬他的小翘唇:“要多舒服?”
太宰治搂着他的脖子伸出舌头来舔了舔他:“……嗯,要多舒服就多舒服,每一次都想更舒服。”
“那就……”中原中也用手捏了捏他的屁股,“全都灌满,没意见吧。”
太宰治又抖了几下:“……唔……”
中原中也把他抱起来让他用双腿并拢夹住自己的腰,两个人一边接吻一边往外面走,太宰治说:“你还没说呢,中原中也。”
橙发男人用鼻尖蹭开太宰治的T恤领口,用舌头舔了舔他的锁骨,吻得越来越忘情:
“老婆……”
这一对一直没被他俩用过的称呼总算说出口,太宰治全身都酸麻了,
“我爱你,好喜欢你。”
太宰治在他抱着自己准备出门的时候又扶着墙不让他动:“你要带我去哪里?会被看见的!”
“那不是正好吗。”中原中也一脸无所谓,“合作方的老板如约赴宴,你倒好,每次都放所有人鸽子,再闹别扭我就把你扛在肩上走出去。”
太宰治被他逗乐了,靠在他肩头笑眯眯的:“我好爱你,老公。”
中原中也扭头有点受不了地撇了撇嘴:“搞什么,抖M吗你是。”
刚说完,臭小子也被太宰治打了一把屁股。

6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对外公布婚讯的时候所有人都很震惊,因为事先并没有听说两个人正在交往的传闻,但他们之后才解释说早就认识了。太宰治还调侃说跟中原中也结婚很方便,没有公婆需要照顾也不用操心照顾两家老人的事,他就一个人。
中原中也:“……”
确认关系之后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难题和不安定的因素像用手拂去黑色桌面上清晰可见的灰尘皮屑一般消失不见,中原中也常跑去他办公室里坐着玩飞镖,把把十环;要么就把太宰治忽悠到自己办公室里来。中原中也的公司就在隔壁那栋大楼,太宰治每次都被他牵着手堂堂路过一楼办事大厅和招待前台,一群人朝他们行注目礼。中原中也目不转睛但神色添了几分使坏成功的得意,太宰治一手跟他五指交握一手挡住脸微微偏头,乘电梯到了办公室里之后中原中也让他坐在自己的旋转椅里面开始做事。
太宰治被他褪去那双两人同款不同色的高档手工尖头皮鞋和灰色袜子,中原中也跪坐在他身前像忠心不二的管家一样服侍他,将他身上的下着全都脱光光之后再双手分开他的大腿,用直勾勾的、热切的眼神望着中央那条潮湿的裂隙。太宰治全程都很沉静很乖,一手轻轻插进中原中也一头粗硬的橙发里抓,另一手放在唇下咬着,中原中也埋首他腿间尽情地吸食,况且这是他自己的办公室,现在把太宰治放在这把座椅里做这种事,都说不清是宠爱他还是进一步地击溃他了。
中原中也在太宰治即将登顶的时候将脸从温暖的部位移开,一股水柱喷射出来全都淋在了电脑屏幕和蓝牙键盘上。太宰治抱着他不停地痉挛,回过神来时中原中也已经当着他的面开始脱衣服,一件一件地,生怕太宰治看不见一样。
太宰治当着中原中也的面勾起唇角,配上这张凌乱情迷的脸蛋笑得更是有些妖冶邪性,桃花眼像深深的汪洋。
太宰治将两根手指伸了进去自渎给他看,中原中也也轻笑了一声,站在他跟前将他的脑袋拽过来将器物捅了进去。太宰治口了一会儿就开始闹脾气,将他吐出来:
“不要了……快点……”
中原中也将他按倒,几乎让他缩进旋转椅之中去,就这样火急火燎地要了他。做到两个人都腿软缺氧的时候中原中也用手指玩了玩他的舌头:
“在老板椅里被干的才是老板娘,知道了吧。”
太宰治浅浅地抽动下腹,轻哼了一声:“臭小子……真是恶劣。”
两个人包了飞机准备去欧洲小国度蜜月顺带制造儿童,中原中也在飞机上的包间里洗好澡出来,太宰治也换上了白色吊带等候多时。太宰治说想像两个人初夜那样自己动,中原中也没办法拒绝,更何况太宰治是要自己乖乖坐上来的,自己可以不费力仰躺着录像,在屏幕之中观察他掩埋在白色暗花布料之下的颤动,还可以伸手进去抓。
中原中也只知道自己越来越把持不住,只好抱着他轻喘:
“宝宝……”
明明都还没到目的地,他们却已经在飞机上忙活开了,等到了城堡里度假的时候中原中也得在大床上把太宰治折腾成什么样?
太宰治用手摸了摸小肚子,红着脸很温柔地笑出来:
“你要加油哦,中原中也小朋友?”
中原中也用舌头在口腔之中顶了一圈,眯着眼往上狠狠冲了两下,在太宰治毫无节制的叫声之中把精华也尽数抛洒升空,最后再落下淋在两个人连接在一起的、温暖的陆地之上。

你当我的嘴唇是停车场的柱子吗,还会不小心撞到?

0

双向暗恋就是世界上最费神费力的事,比如说,当东云彰人在体育大课上美美跑了十圈操场、双手扶住膝盖半蹲着休息,而青柳冬弥走过来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又无比自然地用刘海蹭了蹭他的鼻尖的时候,当他们没任何阻碍地自然地接吻了之后,秉持着要做就做到底的原则,他们都选择装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继续以这种暧昧的方式掩藏自己的爱与对方相处下去。

1

东云彰人是先沉不住气的那个,不记得又是哪个电影大师摄影泰斗说过男人只能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拍得更美,此话不假,总之如果自己挖掘不出对方的美丽之处的话,就没办法再抱有更多的念想了。又有人曾说过男人就喜欢自己猜不准看不透的人,青春期的情愫和欲念像电流植根在东云彰人的大脑之内,他也拿不准青柳冬弥在想什么,可明明现在这样做搭档就挺好的。

“你女朋友……是怎么跟你相处的?”东云彰人跟班上同学聊天的时候,这么问道。

同学:“就这么相处啊,周末一起出去吃蛋糕拍大头贴逛街,帮她拎包,用心疼,约会要等,来电显示给个甜蜜的昵称。”

东云彰人把制服裤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摁亮,他想起自己给青柳冬弥的备注好像只是全名而已,没什么特别之处。他吸了口维生素饮料,白色吸管口被他咬成方块状,他的手指在emoji栏滑动,然后选中了兔子表情。

嗯,青柳冬弥的备注被他从本名改成了兔兔。如果非要延伸一下的话那就是北极兔,身长体型也偏大,兔中名模,不算特别害羞胆小的类型,而且灵敏坚强。也不知道这动物塑的本领跟谁学的,可能跟东云绘名吧,深度玩网高强度冲浪的人即便没养过宠物也看过无数萌宠视频吧。

同学继续说:“你问这个干嘛?”

“啊,没有。”东云彰人搪塞过去,“那该怎么让女朋友更爱自己呢?”

臭小子还用拳头抵住下巴努了努唇,做出虚心求教的样子来。对面的同学说:

“你别慌,你要让她崇拜你、信任你,这样她就越来越爱你啦。”

东云彰人悄悄在心里给青柳冬弥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啊,已经自作主张地把你说成女朋友了。

那天下午青柳冬弥自己去了图书馆后面的仓库整理资料,他身上穿着西装外套不太方便,仓库门又久违地迎来客人,一阵灰往他脸上扑的时候他用手挡住口鼻皱着眉咳嗽了一会儿。糟糕……不会过敏吧?青柳冬弥感觉喉咙里有些难受。

他将门上的铁栓打开之后又撞了几下门,还是打不开,纹丝不动。看来只能暴力踹开了,少年抱着胳膊在仓库门口思考了会儿。东云彰人的电话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十五分钟之后是他们约好的练习时间,青柳冬弥向来守时,从不会迟到。

“你在哪里?”东云彰人问他。

青柳冬弥把自己这边的情况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东云彰人留下一句“我马上来”就撂下电话跑了过来。都说了要让他崇拜让他信任,东云彰人为了抑制心里的焦躁选择了两种解决方法,第一,到他身边去,第二,跟他相爱。

东云彰人把外套和领带都脱了下来,向青柳冬弥跑过来的时候袖子也已经挽了上去,他笑着朝蓝发少年招手,耳朵上的钻钉在日落前半小时对比度最为和谐的光线里闪耀。

“你来啦。”青柳冬弥笑了笑,最近他们只要一对视就会有些尴尬……或许是之前那次不小心的吻,只要他们独处的时候气氛总是会凝滞起来。东云彰人用手按下门把手转了几下依旧无果,最后他往后退了两步再往前撞,仓库门总算被美美撞开了。

里面拴着一条正在沉睡的大黑狗,东云彰人和青柳冬弥也不知道就这么个放书的小仓库有什么必要养狗。

东云彰人脸色大变:“……”

青柳冬弥差点忘了他怕狗这件事,不过这确实是好大的惊喜:“……”

东云彰人慢慢移到青柳冬弥背后:“……”

青柳冬弥有些无奈,最后又笑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你就躲在我身后别动。”

2

恋爱作战第一战完全败了,但青柳冬弥好像完全不介意东云彰人大老远跑过来但又不敢第一个进仓库搬东西这件事,倒不如说对他来说,东云彰人不会做出任何让自己失望的事。这一点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已经确定了。那天晚上回家的时候他们都特意先跟女孩子们多交流了一句,尽量让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再少一些,不然他们都不确定从轻轻的一个吻会演变出什么后果来。

但青柳冬弥还是很温柔地提醒他回家记得换洗衣物,因为仓库里粉尘很重。东云彰人被他这么提醒的时候又听他打了几声喷嚏,橙发少年直接伸手出去捏了捏他的鼻尖:

“……是不是过敏了啊?回去吃点消炎药。”

青柳冬弥用手挡住鼻子:“没事……”

说完之后他又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大喷嚏,比他平时说话的声音更响,东云彰人直接被他逗笑了。

“不要取笑我……”青柳冬弥被不停的生理刺激逼得双眼发红,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也小心一点,因为那间仓库把人弄过敏不是一次两次了。”

东云彰人回家之后又觉得意犹未尽,洗完澡之后又趴在床头把充着电的手机拿过来给青柳冬弥点了份消炎药,叫了全城即送直接运到他家楼下,青柳冬弥一低头开始忙作业和其他事就会忘记很多生活上的小事,比如吃饭喝水。

第二天轮到青柳冬弥上体育大课了,依旧是痛苦炎热又湿黏的十圈长跑,青柳冬弥决定闭嘴不跟其他同学交谈一个人默默跑完,不停说话只会加快体力的消耗。跑到林荫道的时候一瓶电解质饮料突然出现在自己视野里,东云彰人在他旁边用他的速度跟着他跑:“喝吧。”

青柳冬弥瞪大眸子:“……彰人?你没有课吗?”

“现在没有。”当然是撒谎的,东云彰人只能陪他跑到前面教学楼门口那里,课间结束之后自己还得回去继续上数学课。其实坦言当然无伤大雅,但他们都不知道“我想用更亲密的身份与你更黏一些”这种请求是情理之中还是无理取闹,会不会导致这段关系的覆灭。毕竟,现在已经很好很好了。

“……”青柳冬弥把他手里的饮料接过来,继续往前跑去,对他说,“不要总是想着跑出来了,快回去上课吧,下次测验如果你又低于平均分,事情就麻烦了。”

东云彰人就这样被他打发走了。他知道自己不能惹青柳冬弥生气,所以只能乖乖走回教室,又扭过头对青柳冬弥高瘦的背影说:“别又不小心摔跤了啊,注意小心台阶和沙坑——”

又忘了是哪个大师说过爱就是瞧不起和贬低,因为爱你,所以担心你做不好任何事。

青柳冬弥扭头朝他挥挥手再转回去长跑,刚被东云彰人叮嘱完就差点儿磕到旁边的路障。看来没有他还是不行……青柳冬弥常在心里这么想,但他知道自己不可以这样依赖他。

3

白石杏和东云彰人坐在白石谦的咖啡厅里转了十分钟的笔,一道题都没写出来。

白石杏继续转笔,笔帽上套着库洛米玩偶的中性笔被她直接甩了出去砸在对面东云彰人的手边,男孩把它捡起来又还回去:“做不出来没必要发脾气吧。”

白石杏问他:“你会吗?最后一道题,第三小问。”

东云彰人用手捋了捋刘海:“……不会。”

“好无聊啊……心羽什么时候回来啊,说好了回来之后就给我补习的。”

白石杏倒在桌面上干嚎,“数学为什么要给我们这种普通学生学呢?数学就应该留给天才学。”

东云彰人和白石杏被青柳冬弥和小豆泽心羽三令五申不写完这张卷子就不能走,因为他们确实又差点没及格,而这种学业水平对青柳冬弥来说当然是不够的。

东云彰人抓了十分钟头发,眼前的函数字母立体图形不断变幻,越看越烦。

“……”白石杏像接收到某种讯号,她爬起来与面前同样打了不少耳洞的男孩对视,

“要不……来唱歌跳舞?”

写你妈!东云彰人和白石杏打开蓝牙音箱在空旷的地面上唱跳起来,从R&B到k-pop,从西海岸再到日本甜美偶像,手机里的歌都被他们轮了一遍,最后他们举着有线话筒开始蹦迪,把咖啡厅变成夜场。东云彰人从早到晚都在想该怎么对青柳冬弥说“我不想让你生气但是最后一道题第三小问我真的不会做”这种事,要是老师教一遍所有同学就都会了,那老师还有什么用?这逻辑是不是很合理?

东云彰人跟白石杏的体力明显更好一些,他们最后把蓝牙音箱都蹦没电了,青柳冬弥和小豆泽心羽也带着他们的晚饭回来了,因为是新开的日料店,外卖业务还没设置,所以他们只能去排队买东西再打包带回来。

青柳冬弥手里提着两包东西站在店门口看了看东云彰人摊在桌面上的卷子,自己走的时候他就一字没动,现在还是一字没动。

小豆泽心羽皱着眉:“小杏……别玩了……东云君,来吃饭吧。”

蓝牙音箱彻底没电了,度阿利帕的性感嗓音停在空中,白石杏和东云彰人也拿着话筒回头。

四个人面面相觑:“……”

那一顿饭是怎么吃的白石杏和小豆泽心羽已经不愿去回想,青柳冬弥抱着胳膊坐在东云彰人对面不发一语,但如果自己跟他搭话他又很正常地回应。这么一看,他是在生彰人的气吧。白石杏这么想着。

“……”东云彰人把自己碗里的油豆腐夹起来,“冬弥,我一会想跟你说一件事。”

青柳冬弥拧紧眉心,在他对面说:“我也是。”

4

“你最近……真的很奇怪。”青柳冬弥和他找了一间无人造访的储物间把自己与对方一起关起来,幽闭静谧的空间里,他们做什么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蓝发少年对他说,

“你好像总是插手……我的事。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么说准不准确,从那天我在图书馆仓库开始,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就变得越来越奇怪了,你算准我跑过教学楼的时间过来给我送水,给我买药……我都很感激。今天把我留下来说要一起吃晚饭也是,你在故意延长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对吗?”

东云彰人站在他面前盯着他看了会儿,这是室内,没有日出或日落前半小时最温柔的太阳光,他背对着光源,眼睛和头发都埋在阴影里,青柳冬弥只能看见微微的绿光。

“我们的关系早就变得奇怪了。”东云彰人知道今晚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是绝交,还是更进一步,还是一潭死水两不相欠呢,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说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在他身后看他被发尾笼盖起来的后颈和白细的脚踝,就总有用手直接覆盖上去再咬一口的欲望。这不是友情,东云彰人清楚,这绝对不是友情。

东云彰人的语气变得有些凶:“从你亲我开始,我们的关系就变得奇怪了,你觉得我们还能继续装傻吗?”

青柳冬弥一直都感到不安和回避,因为他尚且无法找到一个更合理的解释……东云彰人运动之后全身是汗在自己身边喘的时候,比起帮他擦汗、抱抱他、给他送水,自己竟然更想亲他一下,作为给予小狼狗的犒赏。

“……那次是我不小心的……”青柳冬弥说道。

“你当我的嘴唇是停车场的柱子吗,还会不小心撞到?”

东云彰人撅了撅下嘴唇,“就这么敷衍我吗?”

“……”青柳冬弥露出难为情的表情,像那次饿到肚子咕咕叫被大家和东云彰人都听见一样,他的脸上也泛起可疑粉晕,“我们不可以在一起。”

东云彰人心下一沉:“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很信赖你、很想念你,刚跟你分开就开始想你了,但用搭档或者好朋友的身份还是可以说得通……如果我非要跟你跨越这一步的话,以后又不欢而散……我们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我不想这样,我想……”

东云彰人跟他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虽然滴酒未沾,但他们都越来越上头。

东云彰人把他的腰揽过来:“你想,干嘛?”

他还特意断了个句,青柳冬弥的头更晕了:

“……我想跟你,多待在一起,一直跟你待在一起……唔……”

东云彰人用手捏住他的下巴直接吻了上去,这次不是临时起意也不是找借口蹭一下,是货真价实的情侣之间的亲吻。亲完之后东云彰人用大拇指揩去他唇边的亮晶晶,用耳语般的音量说:

“我们不会分手的,是在担心我对你不够好吗?”

刚吵完一架,他们都有些脸红气粗,这次轮到东云彰人撒娇了:“亲我。”

青柳冬弥在他怀里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肩膊亲了上去。

5

东云彰人坦白自己在跟青柳冬弥交往之后,所有人反应惊人地一致:

“才确定关系吗?我一直以为你们都在一起。”

就好像带着对象出双入对很久很久,最近才正式介绍我们在交往一样,其实我们早就是这样的关系了。

不仅是青柳冬弥想他喜欢他依赖他,他也……东云彰人挠了挠头,跟青柳冬弥之间还是会偶尔闹不愉快,但他们很快就能和好如初,五分钟吧。

东云彰人在吵了一小架之后发消息给他:“我想和好。”

青柳冬弥回复他:“我现在没空跟你说话。”

说完之后他又把手机撂在一边继续低头做功课了,手机又振动起来,青柳冬弥埋头两分钟之后才想起来东云彰人还在等自己消息:

“为什么?”东云彰人问自己。

青柳冬弥有点伤脑筋地闭上眼,一面害羞一面心跳地给他发语音:

“因为我要整理乐谱,要给你改作业,给你整理错题,帮你找演出服,还要洗澡换衣服,懂了吗?我现在真的很忙,我先不说了。”

即便吵架我也还是想紧紧地抱住你,即便生气了我还是想继续喜欢你。

6

青柳冬弥在校园里搓着手,有点为难地对东云彰人说:“就是,我想去参加一个与陌生人拥抱的志愿活动……我觉得我应该提前跟你打个招呼。”

东云彰人没懂干嘛还要特地把自己叫出来讲一遍:“啊,好,你去吧。”

青柳冬弥又挤了挤眉头,好像在埋怨自己不解风情,但他又没那么刁蛮任性,他能理解自己的所有事:“不是……我的意思是……”

东云彰人反应慢半拍,现在才回过神来:“……你是在征求我的允许吗?因为参加这种志愿活动,就需要跟其他人拥抱,虽然只是任务。”

青柳冬弥看着他,很认真地点了两下头,刘海往下垂盖住眼睛又往上滑。

“……”东云彰人把他拉到一边的小巷子里,用手抱着他的腰,再用膝盖顶开他的腿,两个人吻了很久之后东云彰人才放开他,“怕我介意的话就先抱抱我吧。”

青柳冬弥和他都很喜欢亲亲,找到机会的话能抱在一起亲一个下午。男孩又把手拿出来环住东云彰人的脖子:“嗯,下次你生气的话我就这么干。”

东云彰人被他逗得又无奈又有点心痒痒,他扯着嘴角狞笑了一下,然后咬了咬对方的下嘴唇。

The End.

那怎么办啊,我今晚没力气了。

0

都说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木星,但事实上人生的本质就是孤独到死,这跟有多少个置顶好友交过多少个女朋友前任们有多爱自己子孙生了多少个出来有没有塞满家里客厅没关系,孤独就是孤独。真正的孤独是,明明你身边有很多人,他们都没有离开过,但对于你来说最重要的、能在你心底扎到大出血的事,你又选择绝不开口。

而太宰治应该就是远离地球十万八千里的神秘星系里散发着未知白光的那一颗行星,中原中也也曾想过自己或许可以穿着宇航服上去一探究竟,迈出第一步,在上面多多探索,说不定能发现生命体。

多么情理之中又让人惊喜的剧情:男朋友从天而降一脚把自己踹墙里,彼时太宰治只有一句无语想说,但中原中也又这么好骗,每次自己假装受伤或者垮着脸的时候,他总是在自己身旁歪着脑袋盯着自己看,似乎在思考怎样逗自己开心。

他们像无数普通年少情侣一样又幼稚又热烈地爱了三年,太宰治会打着伞去还在游戏厅血拼混战的中原中也送夜宵,橙发男孩彼时还没开始蓄长发,手腕上也没有绑头发用的胶圈,太宰治还特地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发卡帮他把低下头来时会跟着掉落进碗里的那一撮鬓发给别了起来。太宰治选了粉色星星形状发卡,中原中也问他你笑什么,还好游戏厅里没有镜子——太宰治只顾着嘿嘿地笑,等中原中也顶着发卡走回家洗澡睡觉的时候才发现。

太宰治只记得自己儿时抬起头看烟花却总是感到失落万分,其他人都在急急忙忙合影或者欢呼尖叫,而自己只因短暂的绽放和随之而来的削弱减淡最终凋零而感到揪心。这导致他直到青春期都不会主动提出要去看烟火大会,中原中也问过他好几遍他都说再催自杀,但猝不及防的是,他们忘了迪士尼也有夜晚烟花表演,而在全世界最快乐的地方度过最幸福的时光之后,太宰治决意与他暂时分开。

中原中也牵着他的手与他在广场中央跳了一支舞,身边人来人往,还有小孩子过来把自己手里的米老鼠气球送给他们。太宰治长高了不少,双臂环住中原中也的肩膊靠在他怀里和他一起慢慢摇晃,在彩色糖果烟花炸裂开像一团团色块给瞳孔染色的时候,太宰治说:

“……谢谢你。”很唐突的一句道谢。

中原中也瞪大眸子,用舌头在口腔内壁边侧转了一圈,笑出小虎牙:“嗯?怎么啦。”

这三年我很幸福。至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让我体会到了快乐。你会冒着大雨过来给我送药,会把内搭T恤衫的袖子拉长拿来给我擦眼泪,也会直接撩起无袖衫的下摆给我擦汗。这些事情我都会记得,但我不会告诉你,我会装作记性很差或不懂感恩的样子。

太宰治把流到唇边的话咽了回去。因为我想保有这份爱,因为我马上就要离开了,所以我不想在日后再与你闹掰老死不相往来。我想你在很久以后回想起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感到更委屈。这样一来,我们留给对方的就是最好的自己了。

太宰治牵着他的手在花园中央转圈,笑起来的时候与平常别无二致:“我们分手吧。”

而当花朵开到荼蘼行将衰败、果实在成熟与腐烂之间徘徊的时候,中原中也能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在被推开。宇航员会被气流弹开,也会被黯淡冷却下来的行星困住,活活冻死。

中原中也没有对此作多的追问,好像在最幸福的时候分手确实是最明智的决定。这绝非心血来潮,中原中也想,他肯定已经考虑很久了。

所以中原中也也笑着回敬他,像随口一说那样把藏在心底的酸楚说出来:“我恨你。”

1

我、恨、你。太宰治二十二岁这年也还是记得中原中也当年在迪士尼咬牙切齿笑出来对自己说的这么一句。中原中也绝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如果他们重新见面的话,自己说不定会被他整得很惨,毕竟自己也炸了他的车。

在大城市里想避开一个人非常容易,你们几乎没有几率重逢,太宰治当然也是这么想的,某个人像一块石头压在自己心底,习惯之后就不会再想起来。潜入会所执行任务之后太宰治发现这里的水疗质量很高,穿着浴袍进去看书按摩洗澡一个下午就这么打发掉了,比较难办的是,价格实在是不菲。

太宰治咬着西瓜冰沙的吸管口在水疗会所的走廊上散步,一直往前走再左拐便是大厅,而他听见了最熟悉又很陌生的笑声。

中原中也好像在跟自己的同伴聊天,看起来正在兴头上,而那道好听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太宰治抬着自己的西瓜冰沙拔腿就跑,绝对不可以在这里遇到他!事实上也没有什么非这样不可的理由,正常消费而已这有什么的,凭什么你中原干部来的地方我就不能去了?你以为你谁啊?但太宰治现在穿着浴袍,里面缠着绷带,完全是不能给他看的状态。

他是谁?自己前男友。

太宰治跑过走廊之后被鹅卵石装饰地板绊倒差点脸朝地美美摔了,但个子高的人重心确实不太稳,他最后还是扑街,手里的饮料被他放在一旁的桌面上。

他趴在地上揉了揉后腰和膝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的时候某个不速之客如期而至。

中原中也手里有几颗花生米,好像在提醒太宰治别光顾着喝酒多吃几颗花生米别做梦了,你是躲不开的。中原中也一面剥壳一面脚步轻俏走过来,好像开心得能唱歌,男人一身西装五件套,今天还特地换了顶帽子戴,上面的配饰改成了一颗星星形状的钻石。

“哟,这谁来着?”中原中也挖苦他,“怎么起不来?没吃饭吗。”

他说过恨自己的。太宰治又被带刺的回忆弄醒了,是哦,他说过恨自己的。

中原中也看他摔得七扭八歪还只穿着浴袍就觉得这场面有些暧昧,看来他躲着自己确实情有可原,可自己在刚踏入这间会所之时就有了感应。自己在乎的人肯定也在这里,至于在乎这种感情,很复杂,嫉恨、心疼、埋怨乃至是爱恨交织……这些都是在乎。

他也想过自己现在对太宰治的感情是爱占据上风还是在乎更多,他觉得心里很刺挠:

“说话。你又不是哑巴。”

太宰治微张的嘴巴被他塞了一颗剥好的花生,跟自己一样长到二十二岁的男人单膝跪下来,一手抬着自己的下巴,一手把花生壳索性直接碾碎了。

太宰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用手轻轻打开他的胳膊:“既不是必要的作战也不是合作对抗,我没有必要跟你说话。”

“好。”中原中也的目光里也流露出凶光,“以前的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我先提醒你。”

太宰治被他抓着手腕带回了高级套房,他也不知道中原中也今晚有什么计划、对自己意欲何为,他现在全身上下只有一件单薄的白色浴袍,我的老天!太宰治只好找借口躲进厕所里再翻窗逃生。中原中也看起来不像会直接一把手掐死自己,但这才可怕!太宰治想,这男人最喜欢的就是咬破猎物的脖子再亲眼看着对方一点点放干净血了,休克但不致死,中原中也能让自己死去活来。

嘛,不过自己也一样吧。太宰治进了厕所锁上门之后想,自己也把小时候的他折磨得够呛,而中原中也一直是个称职的好好男友。

太宰治踩在马桶盖上准备从换气窗里翻出去逃跑,但怎知顶配套房就是高级,太宰治不知道用脚踩到了哪个机关,全自动加热马桶突然开始往外呲水攻击自己!

被呲了一脸水的太宰治隔了几秒钟才开始嗷嗷叫:“……啊?!啊啊啊!”

中原中也从外面轻而易举地打开门,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看笑话:“谁让你动马桶了,这是洁净功能,你就忍着吧。”

太宰治哪能知道他会在马桶上做手脚:“什么清洁功能,你会用马桶水洗澡吗?!”

中原中也:“我可没说这是洗澡水,这是冲马桶的水。”

男人伸出胳膊看了看手腕上根本不存在的手表,演得很入戏,“还有五分钟,你自己慢慢淋着吧。”

那晚太宰治还是被中原中也留下来吃饭了,如果这算是前任久别重逢的大惊喜的话,呵呵。太宰治用服务员递过来的干毛巾擦头发,坐在中原中也对面吃着鹅肝,两个人中间隔了十道菜起码两米远。中原中也现在可真是太会装了,太宰治想,装什么善解人意绅士温柔钻石王老五啊,不还是以前那个爱恶作剧臭屁又凶恶的死小子吗!

太宰治把毛巾揉成一团直接砸到对方怀里,然后看着中原中也那张欠揍的、还装作不以为意地冲自己笑的帅脸幽幽开口:“我也恨你。”

2

那天的晚餐他俩最后是各自赌着气吃完的,脱掉了成年人体面成熟从容不迫的伪装之后他们双双退行成小屁孩,太宰治举着刀叉说我讨厌你,中原中也即刻提高音量:“这话应该由我来说。”

然后他们怨愤地瞪视着彼此,那晚没有再对话。中原中也饭后出门跟朋友喝酒到半夜两三点,他没赶太宰治走,太宰治早些一个人在水疗会所的花费又都被中原中也付掉了,那不玩白不玩,太宰治又吃着葡萄看着推理小说枕着靠垫在中原中也的套房里小睡了一会,最后是被醉酒回家的中原中也吓醒的。

中原中也这几年每次喝得烂醉都没人送回家,也不是没人帮忙,只是他不太习惯被朋友们送到家门口。这也太贴心了,犯不着没必要,中原中也每次都笑着婉拒。如果家里有某个亲密的人在的话,他当然愿意在大街上打电话让对方出来把自己接回家,或者让他留门等自己回来了。

所以说人生的本质就是孤独,交再多朋友都没用,你总有落单的时候,或者说,你总有开不了口的时候。

中原中也在套房门口敲门:“……开门,我要回家。”

敲了几下之后他头晕眼花地往下滑,最后握着被自己捏扁的啤酒罐靠着房门坐在地毯上不动了,太宰治从里侧打开门的时候被他吓了一跳。

我擦,该不会是死了吧?那太好了……当然是开玩笑的。太宰治伸出手指在男人脸上抚了抚,中原中也只有在喝醉之后最乖巧,睡颜都平和温柔了很多,靠着自己一动不动,身上又很暖,像大狗狗。

太宰治在灯光昏暗的走廊里把他抱起来搂进自己怀里,双手捧着他的脸又看了看,这小子是什么时候长开的呢?明明以前也只是个小孩子嘛,现在脸更凶了眼神也更狠了。

他放缓自己的鼻息,在中原中也鼻尖和嘴唇上都亲了几口吗,中原中也好像察觉出自己现在睡得很舒服,所以闭着眼伸出手也抱了抱太宰治:

“……钥匙放在花盆底下。”

太宰治的脑袋顶上亮起小灯泡,他说的是以前他们还在一起、同居着的时候,两个人在家门口花盆底下藏的备用钥匙。

中原中也该不会现在还在用自己送的粉色星星发卡吧?你是女高中生吗?太宰治扯着嘴角掐了他的脸颊一把:“真是笨蛋。”

太宰治那晚把他拖回了床上,停顿三秒钟思考自己到底该不该帮他脱衣服,后面还是算了。

他换好来时穿的衣服,坐在中原中也床头又把他的手拉过来牵住,用手指尖在中原中也掌心里摩挲了几下。

“……你确实一直很听话呢,说分手就真的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所以自己是希望他联系自己还是不想理他呢,太宰治自己也说不清楚。

太宰治放开他的手,说:“那我先走啦。”

中原中也在黑夜里悄悄将双眼睁开一条缝,也悄无声息地盯着太宰治柔和精致的俊脸看了会儿,干部大人分明瞧见自己前任的神情有些落寞。为什么不朝我闹脾气撒娇要我再跟你在一起呢?中原中也想问他,你明知道我很有可能像以前一样继续顺着你来。或者说,我绝对会这么顺着你来。

太宰治站起来离去之时,中原中也用唇语长叹出一口气:“……你才是,最大的笨蛋。”

3

中原中也那晚漏了一个从床上爬起来将太宰治抱着不让他走的环节,毕竟确实是喝麻了,即便装睡也没有力气再跟太宰治重续前缘。所以当太宰治这个倒霉蛋聪明宝又被敌人抓住的时候,刚巧开着直升机在外面玩耍的中原中也转了个航向把飞机开到了某栋摩天大楼天台顶上。

太宰治被绑住双手,从下往上看:“……怎么老是你?”

中原中也打开门,一手扶着帽子,另一只手朝他伸了出去:

“哟,又被抓住了,怎么这么倒霉?”

太宰治明明自己解开手铐绳子再悄悄溜走就行了,这只是横滨市最寻常的一天而已,但中原中也既然这么想来接自己,那自己也不是不能顺着台阶下:

“天呢,你以公徇私,你把港黑的飞机开出来了!”

中原中也朝他笑:“这不是公家的飞机,这是我自己的!”

太宰治撅了撅下嘴唇,皱着眉,也有些害羞地对他笑:

“你刚刚开门之前还对着玻璃理了一下头发对吧?见我有这么紧张吗,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瞪大眼睛,然后从下巴尖红到脸颊和耳后,而太宰治亲眼看见他的脸从懵懂难为情又突然狠戾起来,男人对自己说:

“喂,所以你还是喜欢我的对吧?”

太宰治也知道,只要是自己说的,他都能应承下来:

“……话多,不然我一直在天台等你干嘛?快下来给我解开。”

4

重修于好之后太宰治发现中原中也此人之嘴臭功力不减反增,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别人都是越长大越温柔,他是越长大越无所畏惧,谁都敢骂。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出门喝酒,双双喝醉之后中原中也盘腿坐在地上开始掰着手指头数谁是自己的好兄弟,而太宰治跟着家庭卡拉OK一起跳舞,从《WAP》跳到《next level》。

中原中也坐在地上鼓掌:“谢谢你向我展示你新安装的四肢,我的宝宝跳起舞来有一种缺失脑干的美。”

你男朋友叫你宝宝的时候你会心动,你男朋友损你跳舞四肢僵硬的时候你会生气,可这两件事结合在一起的时候,太宰治只能踉踉跄跄保持着准备跳舞的动作跌到中原中也怀里,两个人抱在一起倒在地上。

中原中也抱着太宰治说:“你是真醉还是假醉。”

太宰治用手做出一个准备往嘴里灌酒的动作:“我还行,我还有余裕,还能再来三杯龙舌兰。”

中原中也用手揉了揉他的脸:“那怎么办啊,我今晚没力气了。”

中原中也前阵子出差两个月,回家之后明显发现太宰治脾气差了很多,以前一天捣乱一次,现在自己用蓝牙键盘打字,写了五百个字去上厕所,回来之后发现电源被太宰治拔了,而且还没有保存,只能重写一遍。中原中也恼怒地提着他的后颈皮把他扔进浴缸里收拾,狠狠做了三次把太宰治弄得没力气再说话,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又突然乖顺了很多,只穿了件白衬衫,下半身失踪地趴在床上跟自己说晚上早点回来、老公上班辛苦了。

什么嘛,原来你是在埋怨我不抱你是吗?

于是中原中也决定天天都做,这还能有为什么,相识七年却还在热恋的新婚夫妻每天多花点时间做那种事不是很正常吗?谁不想自己家的小猫乖一点黏人一点呢。

太宰治虽然喝醉了,但大脑还没彻底失去神智,他趴在也醉意上头的中原中也怀里,把男人的脑袋往下按,亲了亲他的嘴唇:

“……嗯,没关系……那今晚换我操作吧。”

中原中也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太宰治主动坐在自己身上摇晃的画面,又舔了舔唇,笑着回应他的吻。

The End.

你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做自己,因为有我。

0

早晨六点整的闹钟准时响起来,太宰治将下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哀嚎一阵,下了十二万分决心才把双手从暖烘烘的被单里抽出来,在温度较低但好空调设置成热风模式所以不算太冷的空气里面抓了几下,最后从枕头底下成功摸出自己的手机。将闹钟摁掉之后他将手机随便一扔,好像不小心砸到了某个圆圆的东西,那物件呜哼地痛呼了一声。

太宰治侧过身子拽着被子准备美美睡个回笼觉,为什么管着窗吹着暖气还是这么冷啊?

奇怪的是被子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乖乖听话跟着挪过来把他裹成一只毛毛虫,白色厚被褥被另一边的神秘力量牵制着。

太宰治猛地睁眼,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怪不得这么冷,手臂脖颈上的绷带全都被拆掉扔下床了。

大事不妙啊啊啊啊啊啊——!他转过头一看才大呼一声omg。

中原中也在自己旁边以同样坦诚相见的姿态睡着,上半身不着一缕,被子里的下半身估计也差不离。橙发男人较短的脸型与凌厉锐利的五官组合在一起之后达成一种介于臭弟弟不良少年与黑帮大佬狠角色之间的神奇效果,每天都能在可爱活泼和凶狠强悍中间无缝切换反复横跳。中原中也刚被太宰治抛出来的手机砸了一下额头,但还好人还没醒,他皱着眉占据着床铺的另一头,手搭在额头上遮挡从窗帘缝隙里筛进来的阳光。

太宰治人尼玛都傻了,什么意思,谋权篡位?谁给你的破胆量跟我睡在一张床上的,谁把我衣服脱了谁把我绷带拆了……?!按照江湖行规太宰治现在把手枪拿出来一个子儿崩了中原中也都合情合理,但令人羞愤恼怒的原因在于:太宰治早就舍不得了。

中原中也心里清楚自己的命早就拿捏在太宰治手里了,他想让自己上刀山下火海现在立刻马上就去死都没关系,但中原中也也知晓的是:太宰治舍不得。

太宰治直接从床上坐起来:“……?”

中原中也扯了扯被子把自己裹成毛毛虫:“别把冷风灌进来啊。”

太宰治伸手抓了一把他的头发,这一薅把中原中也彻底弄醒了:“你下去!你在我床上干什么?我让你跟我睡一张床了吗?”

中原中也也不想大清早就大为光火,他也跟着坐了起来,什么都没穿的两个人把被子提起来挡住锁骨以下的部分面面相觑:“我让你喝了酒就乱抱乱亲了吗?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昨晚你做了什么吗?”

最高级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态出现,中原中也每天忍着脾气跟他周旋给他打工腆着笑脸答应他的所有要求还不都是为了今天这一步,还不都是因为喜欢你。中原中也无比熟练地将脑袋里预演好的台词语句尽数吐出:

“你一喝酒就把我叫过去抱着我不让我动说喜欢我,说工作太累了太辛苦了根本没办法做自己,我一开始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旁边还有几个部下看着呢,头顶还有摄像头,人证物证聚在你可别想抵赖。你要是以昨晚的事作为理由辞退我,我是有权申请劳动仲裁的,赔我精神损失费。”

太宰治一把夺过他身上的被子全部裹在了自己身上,最后挣扎了一下:“你能有什么损失啊!”

中原中也动了动唇,舔了一下自己的小虎牙:“好吧,不是精神损失费……应该是,精气损失费。”

太宰治顺着他慢慢变得轻佻起来的、似有若无地开始暧昧的视线看过去,垃圾桶里、床角、地板上全是中原中也用过之后打了结像扎气球一样扔掉的套,我擦,一片小雨衣的海洋。

港口黑手党现任boss太宰治先生只好扶额呐喊:“啊……!!!!!”

1

在一起第一天,太宰治还端着架子还在装。

太宰治一直有些不忿,凭什么,凭什么?!还有没有王法啦!看到他一身西装半掌手套绅士帽给自己拎了早餐和咖啡走进会议室太宰治就来气,你在其他几个干部面前装什么正人君子?我脖子和肚子上那些草莓谁种的你自己说!

但他也没气多久,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初次亲密接触又短暂分离之后的焦虑和不安,小猫也会认床也会闹,但只要你回来再抱我一下就可以了。中原中也一看他坐在自己位置上不动就知道他肯定又在心里演戏,把自己代入苦逼男主角,而自己就是戕害他的大反派。有没有搞错,我的命都是你的了,是你在害我好不好。

中原中也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将早餐放在太宰治面前:“不是想喝星冰乐吗?喏。还有你想吃的提拉米苏。”

说完之后,干部大人又补充,“这是确认关系之后给你的见面礼,以后不能把这些东西当成早餐,吃点好的。”

太宰治低头拆吸管包装纸的时候还偷笑了一下,其他高层也都门儿清,各自咳了一声低头权当没看见。中原中也一手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抬起太宰治的下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之前是单膝跪地低头宣誓效忠,再后来是吻手背,骑士会永远伴你左右,给你很多很多安全感。

2

中原中也更能装。太宰治想。

一群人站在太宰治面前述职的时候中原中也还正经八百面带笑容绝不开小差呢,太宰治点名点到他的时候他也像纯粹只有工作关系那样应答,好像他俩私底下根本不熟似的。这么想着太宰治就又没忍住笑,在宣布散会的时候特意让中原中也留下来。

中原中也在所有人关上门走人之后才把鼻梁上架着的蓝光防辐射眼镜摘下来转头看太宰治,眸光突然变得凶了很多,嘴角和眉头都压着。

“……”太宰治已经知道怎么哄他开心了,Boss把双臂展开,“抱抱。”

“不抱。”中原中也直接拒绝,“你单独出门的时候连报备都不报备一下的吗?昨晚我要是来晚了,就不是手背上蹭一块皮下来这么简单了。”

太宰治知道自己不能抱侥幸心理在这世间存活,他们都是指不定哪天一闭眼再一睁眼就尸首异处的人,但他现在却有了可以依赖和撒娇的对象,好像只要有他就可以了。他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更不会丢下自己。

“……”太宰治扬了扬下巴,像很满意看到自己的员工翅膀硬了一样点了点头,“现在要我来哄你了是吗?”

太宰治继续数落他:“真能装,在我面前脸臭得要死,别人却都以为你对我毕恭毕敬。”

“难道不是吗?”中原中也回嘴,“我哪里对你不好了?”

太宰治跟他吵着吵着就藏不住心事:“我只是觉得你不会丢下我……”

中原中也听到他这么不加掩饰地泄露心声还是第一次,太宰治之前总是二话不说把自己留下来但又不懂可爱卖乖,而现在boss却越来越温柔了,看到自己就会笑,亲亲贴贴抱抱也是常事,他俩初夜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自己还被他用手机砸揪头发呢,现在太宰治哪舍得啊,中原中也脸上有伤口尘土他都会把口袋里的轻松熊创可贴拿出来给他扒上,顺便用手摸摸。

太宰治问:“你现在是以男朋友的身份生气吗?”

中原中也很喜欢从他嘴里听到爱的证明,确实很好哄……他心情好了不少:“是啊。”

太宰治:“那我以后都不出门了,还是算了吧。”

中原中也:“我没有不让你出门啊,我只是想让你注意下人身安全。”

作为独立个体存在着的时候我们不过是宇宙中缥缈的浮游生物,而一旦与他人产生联系、有了心贴心的真情,我们才会动摇、偶尔幼稚、因为嫉妒和愤怒而歇斯底里……人未必总是体体面面永不出错的,脆弱和负面情绪更能体现真正的我。而谁能给予我们这份底气,我们就会在谁面前尽情地耍赖。

中原中也继续说:“你不用非得跟以前一样……你可以做你自己。”

太宰治:“可是跟别人不一样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你知道的,我们不是普通人。”

中原中也:“至少你在我面前想怎样都行。”

太宰治越过他走到办公室门口打开门,赌着气准备出去了:“那只是在你面前。”

中原中也以更快的速度移动到他身后,抓住他的手,在太宰治感觉到疼痛之前又放轻力度把他的手掌牵紧:“你在谁面前都可以做自己。”

打盹儿的、想偷懒的、刚睡醒迷迷糊糊要抱抱的、想让我多陪你一下多亲你一会儿的……你所有普通平凡又可爱的时刻,可以完整地保有。

太宰治捏了一把他的鼻尖:“为什么?”

中原中也把他抱起来让他用腿盘住自己的腰,两个人走进电梯之后继续腻歪:

“……因为你有我啊。”

我也觉得有在乎的人的地方才叫家,所以我需要你。你必须在。

0

同一件事发生的时候自己与彼方的情感体验与记忆滤镜可以完全不同、截然相反,比如现在。芥川龙之介也不知道照例夜巡的时候怎么会闯入花街大战之中,食客酒客推推搡搡最后演变成黑吃黑互殴干仗,无辜百姓被牵连其中无法脱身。

芥川龙之介本职工作是给本国王爷当侍卫,兼职巡逻保卫治安,也就是说能领双份工资。对他来说倒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多花钱的地方,所以他的账面数字总是稳步增长。进一步说就是,他单身,而且没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嗜好。

但单身优质男是否需要征友又是另一回说法了,他板着那张冷白色的帅脸冲进风暴中心即一家红楼把所有在发疯的男人纷纷用捆猪绳绑起来,好似节假日张灯结彩那般,他一万分严肃二万分暴怒,但人在低头闭嘴工作的时候所有情绪只会上脸上眼而无法从嘴巴里说出来。芥川龙之介即便打架厉害揍人特狠但嘴巴还是不如山野村夫这么臭,说的脏话也仅限于“我操”之类,还是在实在忍不住或者一时兴起才这么感叹。

就在我们可敬又可怕的侍卫大人黑着脸继续收拾闹事人群的时候突然来了一双手稳稳抱住他的大腿,都说了单身优质男经济条件优渥但是不征友!你手往哪儿摸呢?

隔壁王国小王爷中岛敦也不知道自己家族败落没钱读书之后究竟该去哪里,所以只能一面旅行一面上课一面打零工赚点外快,今天他纯纯只是为了凑热闹才进的花街,这对十八岁的小男孩来说可真是天大的惊喜。美女没看够香味没闻够酒也没喝够他便被卷入争端,好在一道黑色闪电美美袭来,一身黑衣、襟前一条金色龙纹、头戴高帽、两条帽绳顺着脸侧勒到下巴尖打了个结的带刀侍卫差点把为首的醉汉打个半死。打就打吧,反正芥川龙之介还负责审,再嘴硬接着打。

中岛敦喝了酒又被惊恐愤怒难过委屈等等情绪冲昏头脑,除了抱紧人家公职人员大腿什么都做不到,芥川龙之介看他衣衫不整锁骨和脖子都红了一片就知道大事不妙,怎知此人眼睛又大又亮还自带水光效果,头发也毛茸茸:

“……救、救我!”中岛敦这么喊道。

芥川龙之介像串灯笼一样一手抓着一堆人,但男人还是从衣服之下将枪拿了出来,直直抵住中岛敦的下巴,沉静的黑眸与中岛敦难以置信而更为惊慌的紫金色眼睛相对。

刚才我们说到,同一件事对不同人的情绪作用也是完全不同的。

芥川龙之介先是用枪指他额头,发现此人毫无威胁之后又改用枪在中岛敦泪涔涔的脸上缓缓下滑,最后挑起了对方的下巴:“太骇人了吧您这,请先把衣服穿上。”

说完之后侍卫大人继续公事公办道,“不要妨碍我工作。”

是的,对芥川龙之介来说这只是普通的工作,可中岛敦已经开始讨厌他了。你装什么?你牛什么?你拽什么?凭什么拿枪指我?虽然我家道中落但不代表我没有尊严和人权!

更让中岛敦崩溃的还在后面:芥川龙之介继续秉持着好好工作绝不偷懒的原则把自己带回了王府,本国王爷也不是吃干饭长大的,一看一查就知道自己什么来头。为了求和或是拿捏命脉找人和亲或本质即扣留人质这种故事每天都在上演,只是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运气太好,他们相遇了,所以剩下的一切就顺理成章地来了。

中岛敦搞不懂芥川龙之介这种内卷逼一天到晚在想什么,你就非得这么敬业吗?把我放走就当此生没相遇过不就行了!而芥川龙之介心里只有一件事:不工作就会饿死。

所以看了看档案资料再看了看中岛敦本人之后,王爷直接拍板:“龙之介,那就把这门亲事派给你,近水楼台先得月嘛。你妹妹人在国外进修一年一回,应该没有……没有小姑子和媳妇之间的关系需要处理吧?”

芥川龙之介差点被麦茶呛死,而中岛敦的大脑和眼珠珠都高速转动。这也是中岛敦第一次从这讨人厌又冷冰冰的男人脸上看到一些鲜活的小表情:尴尬、窘迫和无言以对。

如果一切已成定局!那我也一定要离婚,我一定要回家,没错,就从装结巴开始!

1

中岛敦对见他第一面时轻信他会搭救自己一事感到懊悔和羞愧,果然人生在世除了自己谁都信不得,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更可怕的是有些人还想占便宜从你身上搜刮油水。

从王爷府走回家只需步行一段直而不算太长的林荫道,芥川龙之介把轻质盔甲摘下来放在手上,身上只留那件黑色长衫,腰间的佩剑就在中岛敦身边轻轻晃动。孤男寡男荒郊野岭的中岛敦实在是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对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问题是就算要成亲你也要办个婚礼尽尽礼数吧?

中岛敦开始了自己的装结巴之旅:“……我们、结婚?”

芥川龙之介偏过头扫了他一眼:“……嗯,我们要结婚了。”

他总是用这种不咸不淡的平静语气作说明,让中岛敦有些无措。还好自己决定演戏了,不然面对他认真的神色,自己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中岛敦看他毫无惧色更没有戏谑调笑就更着急了,我擦,该不会真的要结婚吧!开什么国际玩笑……男孩身上的蓝色羽织已经在先前的混战打斗中弄脏,他现在只能用手轻轻抓着芥川龙之介的胳膊:“……不要、骗我。”

他在此国流浪许久,做过小工也装瘸装傻装哑巴过,这点演技还是有的。

芥川龙之介在自家大宅子门前又一次回头看他,中岛敦在三节台阶之下揪着自己衣袖瞪大眸子望向自己的样子……让他想起了梦中的光景。没有工作也没有必须要去旅行的职责,我们只是两个小朋友,你爱我,我爱你,我们没有计划,牵着手想要逃亡。

奇怪的是出于礼数我们才无法接触彼此,否则,为了私欲和爱,我将会毫不犹豫地占有你。

芥川龙之介轻轻地将他的手放开:“嗯,我不会骗你。”

2

在那之后中岛敦为了逃避各种社交与加快与芥川龙之介交恶的速度而继续装结巴,家里仆人敲门让他去吃饭,他安静点点头赴约,席间闷声干饭啃螃蟹剥虾,半个小时吃了两盆。芥川龙之介带他出门赴宴,两个人特意穿了对方的代表色,中岛敦一身黑色和服装出怯生生的样子躲在他背后装社交恐惧症,其实在家里他也能开开心心蹦蹦跳跳的好不好,只是这里还不算家……

或者说,有爱人的地方才是家。

中岛敦在酒宴上剥了几十只虾,白里透红的鲜嫩虾肉被他装进同一个琉璃碗中之后他起身离席去洗了遍手,再将碗往芥川龙之介面前推。他俩并排坐在一起吃饭,芥川龙之介为了跟其他文官将军聊天刚准备小酌几杯,中岛敦却又抓了抓他的手腕,用指尖在他手心里捏了一下:

“……这虾、是,用酒蒸的。吃这个……就可以了。”

中岛敦发现几个字几个字地往外冒确实挺方便的,至少没人会出于好奇老来找自己搭话,而芥川龙之介也总是把自己挡住,很少让自己落单。

芥川龙之介今天没带枪出巡更没佩剑,不知道这双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在饭后会不会牵着中岛敦的手再一起回家呢。

男人拧紧眉心看了看他,然后把手里的酒杯放下,当真不喝了。

其他人起哄道:“怎么这么听话?老婆给剥虾就不喝酒啦?”

芥川龙之介点点头,把几只虾夹起来再放进中岛敦的碗里:“嗯,是的,你们说得对。”

那晚中岛敦倒是贪杯多喝了点酒,半夜穿过芥川家长长的回廊想去洗澡上厕所的时候刚巧碰见芥川龙之介还在大堂里打着灯看书写字。中岛敦一着急就会开始碎碎念,还好没被他听见,不然就穿帮了!

中岛敦绕了个远路,跑到花园里面穿过歪脖子树橘子树槐树茉莉花再去洗澡,全弄完之后再晕晕乎乎地把浴巾往身上盖,吧唧着木屐往卧室走。

芥川龙之介也不知道他干嘛非得绕远路躲着自己去洗澡,自己在大堂里一抬眼就能看见露天浴池里他脱衣服擦洗后背的样子好不好,你是第一次来我家吗怎么连帘子都不知道拉……好吧,你确实刚来不久。

芥川大人继续气定神闲地坐在桌边阅读,中岛敦却被他手边的奶油糕点香味勾引了去,又绕过歪脖子树假装偶遇似的往大堂赶:“……原来你、还没睡?”

芥川龙之介抬眼看了他一下,表示默许。中岛敦弯着腰一手按住自己身上的长袍,一手伸出去拿好吃的,松松垮垮的领口非常要命,一对锁骨和底下阴影笼罩的部分就在芥川龙之介眼前晃啊晃。

“……”

中岛敦往嘴里塞了几块吃的之后才抬头,这次轮到自己居高临下地看芥川龙之介了。

芥川龙之介垂眸看了看他的唇,然后微不可闻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他俩今晚都不算完全清醒,一个喝了酒,一个吃了酒酿大虾,中岛敦知道他酒量不太行,或许也对着自己失了戒备。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中岛敦已经抱着他的脸亲了上去,两个人闭上眼嘴唇相接之时中岛敦又想起来自己现在在想办法离婚!怎么可以就这么色令智昏就这么亲他了!

没错,这人只是皮肤比较白身材比较好长得帅而已,没有别的任何优点!

所以芥川龙之介刚被亲完又放开之后就只能懵逼地对上中岛敦陡然转阴的脸,十八岁王爷在自己面前故意晃穿着清凉地晃悠又亲了自己几口,然后扬长而去?岂有此理?

芥川龙之介等他走了之后用大拇指指腹揩了揩嘴唇上被他亲过的地方,今晚估计是睡不着了。他咂了咂嘴,再摸了摸头发,眼前的公文倒是可以一目十行,但自己的大脑已经理解不了它们的意思了。

3

探子甲:“大人,小王爷家的猫跑丢了。”

芥川龙之介正在办公室里徒手绘制城防图,头也不回:“责任心不足就别养猫,让他自己找,恕不奉陪。”

一小时后,探子乙:“大人,公主又离家出走了。”

芥川龙之介正巧在吃午餐,中岛敦嘴上和眼睛里满是欢喜,但又故意憋着不来找他,今天也是早起给芥川龙之介做了饭团和甜点托家里佣人亲自送到他工作地点来的。芥川龙之介打开盒子开始吃饭:“找她爹去,与我何干。”

再过一小时,探子丙气喘吁吁地带来一个总算能勾惹起芥川龙之介兴趣的消息:

“大人……!”

芥川龙之介手里的毛笔差点被吓掉:“干什么?”

“您家夫人掉河里了。”

芥川龙之介:“……?”

三秒钟后芥川龙之介嘭的一下从桌边站起来:“!”

芥川龙之介骑马赶回家的时候中岛敦刚被几个佣人嘿咻嘿咻从人工湖里拽上来,中岛敦摆了摆手说没事,然后自己躺在鹅卵石草地上双手合十搭在胸前休息,看起来像是马上要归西。芥川龙之介夺门而入一路无视关切地问自己要不要吃什么喝什么今天怎么提前下班了的佣人,径直走到后花园人工湖,中岛敦刚准备美美睡了就被他整个人揪起来:

“你是怎么能跌进去的?里三层外三层全是大石头,没磕到后脑勺真是万幸。”

没磕到后脑勺真是万幸。他居然这么说诶……中岛敦在心里重复他的话,他在关心我吗?

芥川龙之介把他拽过来让他枕在自己大腿上,中岛敦抓着他的袖子:“……我、没事……”

其实自己就是想装失忆然后被芥川龙之介甩了而已!这已经是下下策了!

芥川龙之介问他:“真的没事?”

中岛敦按照脑海里的剧本继续演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芥川龙之介扯了扯嘴角:“……啊?”

“真的,你叫什么……我叫什么……这是哪……我都不记得。”

中岛敦咬咬牙继续明目张胆扯谎,两只手抵在他胸前,像刚被抱回家的小白狗。

芥川龙之介顿了顿:“嗯,行。那就从现在开始重新熟悉一遍。我叫芥川龙之介,你叫中岛敦,我们已经成亲了。”

“……?”中岛敦心想你怎么还跟我认真起来了呢,快点把我这颗烫手山芋扔了吧!

“我们以前很恩爱,每天早上不亲你一下你都不让我走。”芥川龙之介也脸不红心不跳地乱扯,“我每天下班你都要去接我。”

中岛敦再也无法忍受:“我擦,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瞎说什么呢?!”

芥川龙之介:“?”

身边所有佣人:“?”

中岛敦:“你别污蔑好人,我明明只亲过你一次!”

芥川龙之介:“你不是结巴吗?我还准备找大夫给你矫正口吃来着。”

说完之后中岛敦才想起来自己美美穿帮,失忆当然也是假的,于是他也陷入了沉默。芥川龙之介究竟是借题发挥想把自己留在身边还是纯粹瞎说乱编呢?中岛敦又想着。

4

中岛敦确实得偿所愿跟他彻底没话讲了,毕竟他们一人只是为了履行上级指令,一人也只是想要自由而已。在后花园闹了乌龙之后芥川府的佣人还是照例叫中岛敦去吃晚饭,他却已经不好意思再留下,把手里还在做的点心弄好之后他在大堂里等了芥川龙之介很久,从晚饭等到深夜再等到午夜,趴在桌上双臂垫着脑袋睡着之后侍卫大人总算下班回家了。

芥川龙之介刚准备迈步进大堂接水喝,看到他在就又准备转身离去。

中岛敦又被他窸窸窣窣的动静弄醒了:“……芥川?”

芥川龙之介身上全副武装着,佩剑和盔甲都在。他背对着中岛敦答道:“干嘛?”

中岛敦打算明天就坐船离开,所以今晚还是跟他道个歉吧:“……我给你做了点吃的。”

芥川龙之介也说不清现在是为了礼貌客气才跟他共处一室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他又把头上的帽子和身上的轻甲摘下,坐在中岛敦身边吃了两口他做的红豆糕。

中岛敦在看自己那天晚上喝多了失眠时阅读的书本,芥川龙之介问他:“你看得懂吗?”

中岛敦答道:“我能读会写。”

芥川龙之介:“那为什么装傻装不会说话呢?”

中岛敦回避了一下他的视线,此次一去不知今生还有没有重逢的时刻,所以他也多说了几句:“从小就没人在乎我喜欢看什么书、会不会写字读书,所以我就不说也不愿再表现了。现在家也没了,不知道该去哪里,更没人管我了,那我就随意了。”

芥川龙之介在灯影之下瞧见他的轮廓越来越模糊,好像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有一层独特的结界特殊的氛围,在这层罩子里面,他们可以什么都不管地、肆无忌惮地看着对方。

芥川露出想说什么的表情,中岛敦知道他在不悦,但谁敢认领呢?反正自己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在心疼自己。

那晚芥川龙之介枕着他的腿在大堂里睡着了,中岛敦伸出手握住他的,这双纸白的手也总算牵住了扳机刀把之外的物什,他们都是第一次坠入爱河,所以手指尖都不舍地摩挲起对方的来。

5

天亮之际中岛敦把他背回了卧房给他换了衣服,确定自己身上的钱够坐船之后便悄然离去,芥川龙之介一到六点整准时睁眼,身上的睡衣谁给自己换的?线香是谁点起来的?床头柜的水是谁给自己接的?

他起初也以为自己对中岛敦除了公事之外不会有更多别的瓜葛,但自己得知他落水失忆的时候确实有这么一秒慌神,知道他在撒谎之后又觉得没戏了。总之喜欢这东西,不明着说的话对方确实永远不会懂。

芥川龙之介整装骑上马一路往码头赶,路途中驻守的侍卫一看脸熟就迅速放行,畅通无阻地到达码头口岸的时候搭载中岛敦的轮渡刚刚开动,芥川龙之介再大显神通也不能螳臂当车,所以他干脆直接下马朝甲板上喊:

“中岛敦——你给我下来!”

中岛敦靠在窗边欣赏日出美景吃着穿上的早餐刚准备陷入离别的淡淡忧愁中就又被他一嗓子吼醒了,男孩跑到甲板边:“你怎么醒得这么早?”

又穿帮了,这样不就变相承认把他衣服脱了再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再给他把睡衣穿上的人是自己了吗?

芥川龙之介半笑不笑地说:“嗯,是的,拿走侍卫的佩剑盔甲把人家衣服脱了可是重罪,要蹲大牢的,你识趣就自己下来,之后的事我跟你慢慢聊。”

中岛敦被周围围观人群的惊呼声臊红了脸:“喂……!你,别说了!”

“快下来。”芥川龙之介伸出双臂做出准备接住像自己跑来的小宠物一样的姿势,

“船开走了我就只能去下一站找你了。”

芥川龙之介站在马下一身正装,而中岛敦则像留洋回来将要回家、回到两个人的家那样跑下船,踏上码头再往他那边跑去。芥川龙之介牢牢地接住他,中岛敦抱住他的脖子再跳起来用腿盘住他的腰,用毛茸茸的白色脑袋在他颈间蹭:“你怎么突然又舍不得我了。”

芥川龙之介当即回答:“我什么舍得过。”

然后他补充道,“我也觉得有在乎的人的地方才叫家,所以我需要你。你必须在。”

6

他俩总算正式登记了。

负责入籍记录的文官推了推眼镜:“患上口吃多久了?”

芥川龙之介无言无语,中岛敦在他旁边伸出三根手指:“三天!”

文官抬起头瞪他俩一眼:“你俩到底想不想结婚?”

芥川龙之介双手交握成塔型放在桌面上,看起来比工作人员还正经:“当然。”

中岛敦抿了抿唇,说道:“我以前装病装痴呆装哑巴……不过那都不重要,以前的档案也早就遗失了。更重要的是……我现在有家了,可以重新开始了。”

如果不做那个梦的话,可能一切都还好。

梦里的他们从一而终地沉默,运用无声的默契进行接下来的一切事情,在家中散开刚洗干净用吹风机烘干的刘海的青柳冬弥为自己开了门,而自己原本只是想给他送作业过去而已。青柳冬弥戴了副银框防辐射蓝光镜,轻轻关上家门之后再牵着自己的手一起进了卧室。

他先是留给自己一个圆圆的、小灯泡形状的后脑勺,然后将自己牵到沙发面前,往下坐好之后再伸出手解开了自己的皮带。

东云彰人记得自己当时在梦里问,现在就要吗?

青柳冬弥用上门牙咬着下唇在上其上磨了几下,淡粉的双唇不一会儿就被染成了殷红色。他微微仰头隔着一对透明镜片望向自己,以这个在玩色情游戏一般的、在看大尺度全裸出镜的床戏一般的淫猥角度。

东云彰人伸出手去想要继续牵住他,而青柳冬弥常常乖乖地从善如流,他很少拒绝自己,在直接的身体接触这件事上面。将半勃的、微微弯曲向下垂泛起红色的性器顶入青柳冬弥口腔之前,东云彰人做了一件只有在他戴眼镜的时候才能办到的事。青柳冬弥白皙的面容也因为即将到来的性事开始蒸腾升温,圈起嘴唇将舌尖顶出来刚准备吃的时候,东云彰人却将性器慢慢凑到自己脸颊边沿拍打了几下,然后用硬挺充血的头部顶开自己的眼镜鼻托、将眼镜从鼻梁上松开来,再在透明度较高的灰色双眸周围蹭了一圈。

要是能射在他的镜片上、让白浊慢慢往下滑弄脏他的脸,那这部限制级作品就完美了。

口交开始之后东云彰人爽到没忍住抓着他的耳朵和头发在他嘴里抽插了一阵,被施虐的人却完美地适应下这一切,再将手又送出去反扣住东云彰人的,两个人一面十指紧扣一面进行着特殊的交合。

插入式性爱开始的时候东云彰人还奇怪为什么他还不将眼镜摘下来,自己将他按倒在黑色皮面沙发上,将他的制服裤和鞋子都褪去扔在了一边的地板上,他的下半身除了一双白色袜子还在之外只剩一条灰色内裤堪堪挂在小腿肚,青柳冬弥还将腿抬起来勾住自己的腰身磨蹭了几下。东云彰人将他的领带扯开、把衬衫纽扣一颗颗解离,将阴茎推入甬道完全插进最里面之后再俯下身去亲吻他的下腹、乳头和锁骨,听着他不加掩饰的细碎呻吟动了起来:

“啊……”

东云彰人在梦中像以前无数次肖想的那般让他穿着破烂的上衣、下半身却被直接扒光地被自己肏干,东云彰人双手并拢他的大腿让他整个人像玩具娃娃那样折叠成两半,叫床声也因此变得更闷更无助。皮肉互相拍打的声音越来越响,东云彰人双臀上的肌肉和腰腹止不住地摆动,把青柳冬弥的双腿扛起来放在肩膀上的时候沙发已经被他俩干得移位。东云彰人被他用手捧着脸再亲了几口,将一只脚抬起来搭在沙发上方便使力、忙着享受初夜的男孩根本听不见身下恋人的说话,青柳冬弥平淡柔和的脸孔反常地崩溃迷乱,他红着脸朝自己哭朝自己吐舌头,最后再轻轻翻着白眼把自己夹到直接内射进去。

再睁眼的时候他察觉到自己的床单和被套湿了一片。

东云彰人用手扶额,将手机从床头柜上捞过来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半夜四点。打开台灯之后他只好起身收拾梦遗之后一塌糊涂的被褥。

他们也聊过这方面的话题,青柳冬弥当时坐在自己对面愣了一下,然后说:如果你想做的话,我随时都可以的。

东云彰人不记得自己那时是什么反应了,光是看见他坚定又温柔的双眼自己就已经受不了了,还能想别的什么事吗。分开的时候在想你,面对面的时候在想你,睡觉做梦的时候都在抓着你的头发和脖子把你操得直哭。

青柳冬弥也不知道明明只是送个作业而已为什么一定要上他家的单元楼,上楼就算了还非得进门,总之只要任何事情跟东云彰人扯上关系好像就没有平淡普通安定的结局,他身上有一种太阳一般的力量。青柳冬弥和他勾着手指互相摩擦对方的手背,依偎在一起跳着华尔兹转进客厅,东云彰人一面关掉主灯一面用气音说:“今天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青柳冬弥在东云家的客厅里笑出声来,很轻很浅:“嗯,我知道,不然你不敢的吧。”

“……”东云彰人在昏暗的室内朝他皱了皱眉,嘟着嘴唇把灯光调试到最暧昧最旖旎的亮度,感觉缺了玫瑰火烛与花瓣澡,但好像也不太重要了。橙发男孩用手将他推到餐桌前,两个人靠在一边紧紧拥抱着彼此交换唾水和吐息,青柳冬弥在接吻这件事上比较笨拙,每次都是东云彰人将舌头伸进去一圈一圈地翻搅、吸吮舔吻,他再在气氛烘托到极致的时候推波助澜一把:在东云彰人的舌头上咬一口。

两个人帮彼此脱去衣服,东云彰人耐心地弯下腰去解开他的衬衣纽扣,再把他的皮带金属扣松开,青柳冬弥用手摸了摸他毛刺刺的、硬硬的短发:“你好温柔。”

东云彰人的手抖了一下。青柳冬弥继续摸摸:“彰人对人真的很好呢。”

东云彰人闻言索性将他的皮带整根抽了出来,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再恶作剧地直接用双手把他往后推。青柳冬弥睁大眼睛往后仰去,冰凉凉的餐桌桌面上却又提前垫好了一只温暖的手掌,东云彰人垫住他的后脑勺再欺身压上去亲吻他,像在梦里预演排练过的内容一样,把他扒到只剩一双白袜、松垮垮的衬衫和领带,还有挂在小腿肚上的灰色内裤。

东云彰人和他一齐操着颤抖的喘息反复亲吻彼此,他用手扶住彻底勃起的阳具凑到蜜口处就着湿漉拍打了几下,然后说:

“……对谁都很好……?大概吧……”

刚破开入口试图交叠在一起的时候青柳冬弥疼得隔着一层外套狠狠咬了东云彰人一口,东云彰人把外套和衬衫都脱掉扔在了地板上,后背和脖颈上一层一层地爆出汗水。他扶住阴茎根部继续将自己往里推送,另一只手探进青柳冬弥嘴里翻弄把玩他的舌头:

“但我只会对你做这种事,冬——弥。”

这小子刻意把搭档的名字吐出口中的速度放到最慢,每个音节末尾都拖长音,这样青柳冬弥只好又全身发着抖泌出不少蜜液提供润滑,东云彰人这下总算如愿以偿地插到了最里面。

他们在很多场合都擦枪走火过,正因如此东云彰人才会这么熟练,之前他们最多也就做到扩张小穴那一步,青柳冬弥起初被他用三根手指顶开的时候忍痛忍到脸又白了几个度,东云彰人只好分批次地循序渐进,今天接吻,明天口交,后天再用手帮你爽。

“……你喜欢我戴眼镜吗?”

性爱慢慢起步之后青柳冬弥躺在桌面上这样问他,分开双腿之后再曲起来,容纳东云彰人在自己腿间冲撞,“我每次戴着眼镜写作业或者教你做题的时候你都会脸红。”

有这么明显吗……?东云彰人被温软湿热的内里裹紧到不停地低吼,听他这么说之后连腰都软了一半:“……啊?”

“你是不是背着我干坏事了……?”

青柳冬弥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用体温偏低的掌心安抚他,“总算达到目标了,你应该很开心吧……”

这样下去可不行。东云彰人咬着牙根抱着他的腰将他直接翻了个面,性器也跟着在穴洞之内转了一圈,刺激到青柳冬弥只好咬住自己的红蓝领带以狗爬的姿势趴倒在他身下呜咽,汗水和眼泪一起刷刷地往下流淌。

东云彰人自后用手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往后提,以一个更好用力的体位完全退出他的体内再直接破开肉壁顶进最里面,不一会自己的三角区和大腿便被外流的体液沾湿,桌面上也像打翻了一杯水那样往下滴水。

“虽然我不想对你说谎……但是你真的要听实话吗?”

东云彰人抓着他的腰从后面越来越快地顶操,青柳冬弥在性上较为冷感,即便是自渎手淫也是几月一次,可跟东云彰人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之后自己却也夹着枕头和被子试过几轮,但还是他亲自脱掉衣服插进来最爽……明明以前从没做过的时候都不会这么觉得,可他只是在抽拔的间隙从自己身体里离开了那么几秒钟而已,自己都觉得空虚得快要哭出来了。

“要……要听……”青柳冬弥歪过头、眼中噙着泪望向他,留给他四分之三张凌乱又可爱的侧脸,“你说过不会隐瞒我的……”

东云彰人把他的领带从脖子上解下来再反绑住他的双腕,再将它当成马绳那般抓住,继续用这个完全钳制住他的姿势操他,在穴道之内换个角度往青柳冬弥小腹那边顶、刺激他的G点:

“……有一天晚上你在路灯下面亲了我一口……还记得吗?你还摸了一下我的大腿,那时候我就硬了……”

“对不起……可能会吓到你,可昨晚我也梦到你了……”

青柳冬弥却完全不介意这个,他跪趴在桌面上,小腿轻轻往后抬起再放下,内裤也跟着起起落落,落进东云彰人的眼底:“唔……在梦里……我们做了吗?”

这一次东云彰人没有再老实作答,他们重复着新学到的技巧与动作,直到青柳冬弥被干到用后面第一次高潮……他的双眸慢慢蒙了层雾面,抬起来的腰已经被东云彰人操到发酸发麻:

“……我想去……床上……”

东云彰人也在这个时候第一次抛洒在他体内,初潮的两人常常毫无预警地到得很快,青柳冬弥被他撤出的时候又抖着双腿呜呜了一声,仅仅这样而已,东云彰人却发现自己又硬了。

奶油派慢慢地由裂隙漫出白色浓浊,青柳冬弥用手撑着桌面爬起来朝他伸出双臂,东云彰人抱着他的腰将他打横揽进怀里,两个人慢慢往卧室移动。那晚确实无人造访东云家,所以他们在床上面对面地做了两次之后又爬起来探索其他地点和play。青柳冬弥被他按在窗玻璃上后入,他只好抓着窗帘将腿盘住他的腰身,被他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往阴茎上砸……东云彰人的腹肌拍打在他的臀尖上,高频而大力的撞击让他们的身上泛起红色的斑块。

那晚是怎么结束的他俩都没有明晰的印象了,只知道好不容易睡醒之后卧室地板上满是他俩的衣物和床单枕头,床上除了一条最后拿来蔽体的被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东云彰人迷迷糊糊之间又被青柳冬弥掀开身上的睡裤,自己眼睁睁看着他趴在自己腰间歪着头用手捧住慢慢翘起来变得硬挺的阳物亲吻了几下,再一面盯着自己笑一面伸出舌头顺着柱身舔了一圈,直到彻底润湿,他再整根含住吞下,欲图让自己将今晨的第一发射出来。

我昨晚射了几次来着……东云彰人动了动嘴唇,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把这句话讲出口,而青柳冬弥听见了他的呢喃,嘴里被塞满了也要含混不清地回答他:

“三、次……唔……”

“你不要勉强啦……”东云彰人彻底醒了过来,这次不是梦,或者说清醒的梦境与逼真的幻象融为了一体,他们一直呆在一起,做了最亲密的事,而事后清晨他醒得比自己早,好像也意犹未尽,

“吃不下去就吐出来吧。”

青柳冬弥摇了摇头,又将他吃得更深了些,最后又赶在东云彰人剧烈勃动颤抖着即将射出来的前一秒将自己的嘴巴松开,嘴唇舌头和龟头之间黏连着一片白色的精液。他好像只是出于礼貌才松开,又好像是故意的……东云彰人看了看恋人沉静的笑颜,青柳冬弥每次这样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盯着自己笑,自己都会有些不知所措。你到底想干嘛啊,或者说,你想让我对你做什么呢?

东云彰人恢复意识和力气之后用手扶住他的腰将他按了下去,让他直接用两腿之间、尾椎最下方那口紧实滚烫的秘境吃下自己的东西。青柳冬弥跟他又一次十指相扣,将今天的第一炮顺利就着炮架炮台送出去之后他又动了动腿翻身将青柳冬弥按在了床上。

青柳冬弥的刘海被他用手指抚开,他低头在对方的额头上印了一个吻,再用手掬住他的胸、用舌头舔了一下:“……那我要开始吃早餐咯?”

青柳冬弥好像对他刻意装凶的模样已经免疫了,蓝发灰色眼睛的漂亮男孩在他身下绞着手指笑,东云彰人又被他弄得脸红,最后只好咬着他的嘴唇继续做了起来。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