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怀里你不用害怕失眠
哦如果你想忘记我也能失忆
——《给我一首歌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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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吗？”中岛敦咽了咽口水，问与谢野晶子。
“没什么吧，基本礼貌就成。都是熟人，你怕啥。”与谢野晶子把棒棒糖含进嘴里，中岛敦还是很紧张，她上次见中岛敦那么紧张还是他高中入学前进校长办公室面试的时候。中岛敦国中的时候正值青春期，昏昏沉沉，成绩没怎么上去，升高中的时候一下子开窍了，成绩猛冲上去，一边读书一边钻研业余爱好：自行车和望远镜。
“你怕啥啊？”与谢野笑着拍了一把中岛敦的肩膀。
中岛敦见这位影视歌三栖巨星推开化妆间的门的时候，手里还攥着那个自己最爱的粉底刷，自己有一次不小心把它从窗户甩飞出去，穿上鞋子飞奔到外面捡回来用清洗剂洗了半分钟，浴火重生洁净如新，不愧是我最爱的化妆刷！他想。
但人在喜欢的人面前，连一根头发丝儿不顺滑都是罪过，连衣服上有一道褶子忘了抚平都会自卑。中岛敦感觉芥川龙之介那双眼睛会把自己洞穿，从小到大都是，芥川龙之介的眼神是没有目的的、没有好奇心的，他没善意，也没什么恶意，但盯着你看的时候感觉可以把你盯到冒烟，背都能被他烧出个洞。
他的手心里出了点儿汗，他跟芥川龙之介是什么关系？自己暗恋他，好多好多年了，从自己十二岁跟着与谢野晶子和太宰治去东京参加森先生他们家庆功宴时，看到芥川龙之介穿着一身白色西装站在中原中也和森鸥外旁边跟着敬酒，自己就已经喜欢他了。他向来不是整个场面的中心，也很少去揽门面活儿，但只要你注意到他，就没办法再把眼睛移开了。芥川看起来有点儿闷，不爱说话，但如果私下跟他对话，他不是个半个字都吐不出来的人，就是有的时候真挺无聊，说的话也刁钻奇怪。
“不知道，就是感觉怪怪的。可能是因为……呃，不太熟吧。”中岛敦说，“虽然是熟人，但是没怎么相处过。”撒谎了，其实是因为他喜欢芥川来着。
“你们之后有的是时间深入了解。”与谢野晶子随口那么一说，结果一语成谶。好吧，也不算是一语成谶，应该算是成人之美的预言。不过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在这之后没少吵架，越吵越离不开，越吵感情越好，中岛敦越跟芥川龙之介吵就越理解这男人的脑回路，这男人的神经是怎么长的，自己又该怎么应对。
“……”
与谢野晶子用胳膊肘怼了一下中岛敦的腰侧，中岛敦穿着又肥又宽的大毛衣，化妆间里太冷了，冷得脚趾手指全部变冰，冷得自己有点儿想发抖……于是中岛敦开口向自己老板打招呼，说出了决定性的一句话：
“芥川哥哥……我是中岛敦。”
与谢野晶子听到哥哥这个词一下子笑出来，芥川龙之介刚去换好衣服，没系领带，黑色西装领口敞开，扣子留了两颗没扣，这种打扮有点儿小开——中岛敦想。
“……”
芥川龙之介正对着中岛敦站立的地方走去，听到哥哥这个词儿也作出了反应：他的步子漏了半拍。他也知道中岛敦，毕竟是世交，四舍五入我是看着你长大的。
“那你们先聊吧。”与谢野晶子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就出去了，她跟芥川龙之介是最近定了档要上映的一部悬疑动作片的一番男主女主，他们这个演员圈子几乎涵盖整个关东地区，每到一处地方都有熟人接风洗尘带去吃饭按摩的那种，虽然芥川除了横滨这几个人其他的都没什么兴趣认识也都不认识。
“……”中岛敦的化妆包和书包都放在身后的椅子上了，他穿着大毛衣和牛仔裤，化妆用的LED镜子里面映着他茫然的背影，细腰直肩长胳膊，芥川龙之介面对着大镜子坐，可以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很多小孩子小的时候睡觉会把后脑勺睡扁，中岛敦的后脑却圆滚滚，很可爱。
“坐吧。”芥川龙之介把一叠报纸从椅子后面抽出来，翘着二郎腿开始看。
“不化妆么？”中岛敦问他。说出口之后又感觉自己可能应该更客气一些，比如一句简单的“早上好”改成“芥川哥哥，早上好呀”，后面感觉好矫情，算了算了。
“……”
芥川龙之介抬头看他，报纸摊开发出爽快清脆的咔啦声，“如果是签了约要拍杂志内页或者封面，就必须化妆。这种访谈节目无所谓。”
“……”
中岛敦无语，居然可以这样？但是芥川龙之介皮肤很白，比网上的照片还要白，他甚至觉得芥川龙之介本人比照片好看多了，相机催人丑。
虽然照片已经很帅了。
还有一点，芥川龙之介应该算是天生体毛很少的类型，大哥你没有眉毛啊，不画眉就上节目吗？
“那我，帮你稍微打理一下下吧……”中岛敦把修眉刀和眉笔拿出来，又回过身子站在芥川龙之介面前，芥川把报纸放下来抬着头看这个小自己十岁的男孩儿，青涩，不安，忐忑，一切都很嫩。芥川龙之介其实不爱化妆，不只是他，中原中也太宰治也都不爱化，他们三个仗着底子好经常素颜出镜，晒黑了都无所谓，一个月就给你白回来。
“……”
芥川龙之介的工作室先后为他请过四五个化妆师，他不想要女化妆师，随行的助理工作人员都是汉子，跟老板本人一样基本都是埋头做事很少说话的，芥川觉得这种人比较好用。他之前招进来的每一任化妆师的工作都以芥川龙之介的沉默和不搭理为终，圈子里有一个公开的秘密：明星身边的男助理或者男工作人员，基本上都是gay，如果是女明星，男助理就是好gay蜜，如果是男明星，男助理就是小情人。芥川龙之介跟化妆师沟通妆容问题的时候常常跟对方说不到一块儿去：确切地说，前面那些化妆师都想借着给芥川龙之介化妆的机会往他身上蹭，绝世好1岂可放走？虽然疑芥川是1然无据，但芥川龙之介看起来也不是当0的料，何况对着这个男人，当0又怎么样！化妆师们都想在芥川身上尝试各种造型，A爆的，禁欲的，黑帮公子既视感的，青春少年的，芥川龙之介却看见他们眼睛里那种藏都藏不住的渴望，感觉有点不舒服的同时他履行老板的话语权，说：不行。
芥川龙之介甚至有一件黑色T恤，他常穿着它上发布会，上面就写着一句话：不行。自此之后只要芥川龙之介发动态，评论里清一色的都是：芥川龙之介，男人不能说不行。芥川龙之介从不回复，直到有一次实在是忍不住了挑了一个来自己这里抢首评的人，回复他：半夜两点了还玩手机，不睡觉就出去跑步。
其实中岛敦不是圈子里最火要价最高的化妆师，更确切地说他证都没考，但是现在讲究熟人推荐，只要有圈子你就赢了，在校大学生想赚外快充点卡打FF14，正好接到电话说是芥川龙之介，就森先生他们公司的那位芥川龙之介，缺化妆师，工资好说，能马上接活儿就成。非常巧，中岛敦也是觉得自己刚刚起步开始打兼职，是个活儿就能接，便利店收银西餐店炸薯条啥的自己都可，把自己那套化妆用具塞书包里就去录影棚了。
芥川对他感觉还成，没先前那些让自己那么不适，成年之后越发讲究私人空间问题，不太熟的朋友要是不打声招呼就来自己家里看自己，自己当然会不舒服了。而且中岛敦也是熟人，不用担心他有什么不良居心。
“怎么打理？”
“弄弄眉毛，头发也改一改，你的颅顶有点儿低，刚刚洗了头之后头发会塌下来，不好看，我给你弄……呃，稍微蓬松一些。”
中岛敦老老实实作答。
“你在哪儿学的这些？”芥川龙之介把翘着的腿放下来，报纸也反过来盖在另外一张椅子上，表示默许。中岛敦拿着修眉刀向前，但芥川龙之介这个眉毛吧，要是再修就没了，中岛敦以前给中原中也临时搞过一个舞台妆，其实也就是打个粉底、画个眉毛的事儿，中原中也眉毛多，怎么修都成，芥川龙之介经不起修眉刀的拷问，一点儿都经不起。虽然很残忍吧，中岛敦想，您只有眉头那一点点眉毛，我一刀下去就什么都没了。
“自己在网上学，现在不比从前了，什么都可以在网上找。”
中岛敦用手在芥川龙之介优越的眉骨上摸了摸，手指在他山根上轻轻按了一下，拿出灰色眉笔在芥川龙之介的眉上量了量。
“是吗。”芥川龙之介发觉这个姿势好像不太方便中岛敦化，要么就自己并拢腿像学生一样方便中岛敦操作，要么就自己张大腿让中岛敦站在自己面前。中岛敦给芥川龙之介画了个剑眉，中间留了两块小小的空白，搞了个断眉出来。
“那你还在网上找过什么？”
中岛敦被他问蒙了，又想起来他比自己大十岁，三个代沟呢。与谢野晶子跟芥川一样大，发动态的风格、用手机的习惯等等，都跟自己和自己的同龄人们不一样。芥川龙之介给人一种不会用手机的感觉。
“喜欢的音乐，想看的电影，朋友，都可以在上面找。”中岛敦说。
“朋友？”
“是的，可以在网上交朋友，爱好相同的……也有因为一件事情走到一起去的。”中岛敦用眉笔在芥川龙之介眉上点了几个点，然后连起来画出形状。
“……”芥川龙之介没搭腔，看样子中岛敦朋友很多啊。
“……”中岛敦用很快的速度给芥川龙之介画了个好看的眉毛，芥川不喜欢别人总弄他的眉毛，以前助理拿很多种眉形的照片让自己挑个喜欢的，自己都不太喜欢。中岛敦用浅灰色眉笔给自己弄了个痕迹不是那么重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岛敦跟前面那些每次都想跟自己在化妆间里发生点什么故事的化妆师不一样，自己并不反感。虽然也没什么证据证明中岛敦是gay，自己甚至不知道中岛敦有没有女朋友，但能让自己在化妆的时候感到自然舒适，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最近看了什么电影？”芥川龙之介又问，然后补了句，“这个眉毛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韩国的一部片子，《魔女》，《寄生虫》的男主也在里面。”
中岛敦知道芥川龙之介在给自己下套儿挖坑给自己跳，小孩讨大人欢心的话他不是不会说，但他觉得谎言听起来不真、被揭穿才是最尴尬的，要么就不说谎，要么就以假乱真，他现在还做不到在真话里夹杂虚假成分也没办法在假话里掺真话说。
而且芥川龙之介演的电影自己只是小的时候跟着爸妈一起在电视上看过，那是芥川的处女作，他在里面演一具尸体……是的，就是一具尸体，镜头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只是跟着其他群演一起躺在大雨淋湿的街道上涂着血浆一起趴着而已，镜头很快就晃过去了，像是被芥川龙之介烫着了一样，刷的一下都看不清芥川的脸。当时自己爸爸在影碟机面前反反复复倒放，总算看清楚了芥川的脸，白白净净，嘴唇边挂着道具血浆。当时整个圈子都很轰动，每个人都看过，为芥川龙之介在片场跟着其他群演死了，感到很动容……其他的，还真的一部都没看过……因为蛮幻灭的，中岛敦小的时候还挺期待芥川龙之介处女作的呢。
“崔宇植？”芥川龙之介想起这个演员，比自己小一岁，自己有他经纪人号码，但跟本人不熟，“上次在首尔见到过。”
“真的见到了？”中岛敦的眼睛里一下子冒出光，崔宇植演戏真的不错，“真的吗？”
“……真的。”芥川龙之介坐在椅子上抬着下巴看自己前面这个像是要把自己按着逼问自己什么一样的男孩儿，他也没说谎啊，他真见过崔宇植，跟崔宇植一起的还有宋康昊，《寄生虫》拿了金棕榈以后主创们饱受赞誉，自己跟导演还握过手。
“你跟他说过话么？”
“忘了。”
“这都能……”中岛敦把最后那个“忘”字吞回肚子里。
芥川龙之介又轻轻地把话题扯开，中岛敦又有点儿泄气，嗐，芥川龙之介名气那么大，去参加盛典一天要见无数人，记不得谁是谁也很正常。自己大学没毕业也不是什么专业化妆师跑来他这里做兼职，才是奇妙的事儿。
中岛敦不知道他为啥那么执着于自己的眉毛，无眉星人就不要逞强了成吗？中岛敦有点儿不耐烦了，但自己又不能发脾气，只能好声好气地说：
“要是不画眉毛的话，上镜会更奇怪。”
“……”芥川龙之介盯。
“就是这样，其实如果没有眉毛的话，最好留刘海挡一挡，但是你刘海也不够长。”
中岛敦继续老实作答，虽然对老板要客气，但我是化妆师，是要为了你上台之后的形象负责的，岂可任由你的脾气来？
“……”芥川龙之介的眼神定在他的脸上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又移开了。中岛敦比起小的时候长得更好看了，以前是土土的厚刘海，现在剪得更薄更轻盈，也不知道他这个发型谁给他设计的，比较稀奇，但也很适合他。中岛敦把眉笔放回化妆包，伸手开始帮芥川龙之介弄头发。那天芥川龙之介顺利上台，中岛敦回家之后赶紧开始恶补芥川的电影，每一部都认真看了一遍，一些一遍看不懂的悬疑片还要再看第二遍。他还悄悄上网看了看对芥川今晚妆容的评价，大家都说断眉真帅，中岛敦松了口气，自己第一天工作没被群嘲，这是个好的开端。
芥川龙之介在日后的每次化妆时间，都会跟中岛敦在化妆间里同时进入一种奇妙又暧昧的氛围里面去，一个人又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渴望地触碰男人的脸颊，可以随便抬起他的下巴，摸他的脸，抚摸他突出的眉骨和山根，用手好好感受这男人长得有多好看、骨相有多优秀，一个人对着镜子默默欣赏中岛敦每天的背影，衬衫、T恤、牛仔裤或者整套休闲工装服都行，中岛敦的背和肩是他至今为止看到过最好看的，同行都很注重保持身材，自己早就看习惯了，中岛敦在自己眼里却不一样。芥川知道自己的同行们的私生活十分混乱，剧组夫妻成串串，拍完戏就各自飞回各自的家庭，根本没精力经营未来。艺人跟助理经纪人朝夕相处，早晚能处出感情来，自己倒也没幸免，跟中岛敦第一次接吻也是在化妆间。
也是在很久很久之后，中岛敦也都一直留在这个男人身边做他的化妆师，专职，从不出去接活儿。
中岛敦有的时候想去隔壁剧组跟太宰治唠唠嗑顺便帮太宰治上下了水拍一天一夜的戏都不会花的超强底妆，都得考虑考虑。跟芥川龙之介在一起之后更是，光是关于上节目画不画眉毛都要吵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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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岛敦在医院走廊长椅上坐着，扬着头深呼吸，然后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方块发呆。
“什么时候好啊。”中岛敦轻声问。
“不知道。”芥川龙之介跟他一样扬着头盯着天花板发呆。
时钟如果拨回两个小时前，中岛敦绝对会第一时间冲出化妆间把站在刚刚下台的芥川龙之介拉回来，然后用食指贴在他嘴唇上皱着眉“嘘”让他闭嘴，闭得紧紧的，一点儿都别出声，直到再把他领回化妆间为止。
芥川这天在会场参加电影发布会，之后是一档节目的录制，除了芥川之外还来了很多艺人。粉丝从地铁口堵到会场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学被炮轰了学生没处去。芥川龙之介在台上录节目的时候被激光笔晃了一下，没有直接照到眼睛，但激光笔的红色圆点在男人身上停留了三秒种左右，芥川经纪人跟芥川关系很微妙，每次都语音给芥川说了很多东西，然后问他，呃，这个呢，芥川哥，你懂的吧，你应该听得懂的吧。芥川每次都觉得他这种说话方式没人能听懂，但久而久之居然真能get到经纪人的点，关系就是那么普通，一点都不知心。但这次经纪人气得撕合同，节目组安保措施做得差、逮不出是谁用激光笔就算了，芥川龙之介把自己的部分完成之后下台，私生饭甚至直接杀进了后台化妆间，中岛敦坐在化妆间里玩消消乐，一下子被整蒙了。
戴着口罩的几个女孩气喘吁吁满身热汗：“你是哥哥的男朋友对吧？你是的吧，你一定是，我知道你们是情侣。”
中岛敦：“……”
彼时中岛敦跟芥川龙之介还在暧昧，两个看起来处不到一块去但实际上相性很合的人，只要给他们时间，他们就可以越来越亲密，中岛敦跟芥川就是如此。芥川龙之介对中岛敦的态度明显与对其他工作人员不一样，虽然平常工作的时候都是一样的公事公办，他们两个在这方面非常注意，但袖子里面露出的情侣表还是背叛了他们，其他工作人员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他们两个在工作室的时候，其他助理都会找借口赶紧跑出去给他们制造相处机会，他们还真的一点儿动作都没有，但芥川龙之介会对中岛敦笑，很短促、又很温柔的笑容，即刻又收起来，两个人都很腼腆的样子。
所以这些私生是怎么知道的？
中岛敦纳闷儿，中岛敦无解，中岛敦无奈苦笑，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跟芥川龙之介在一起了，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他既不能愤怒，也不能答应，只能说：
“你在说什么啊？”
芥川龙之介下了台走回化妆间时就听到了不详的声音，下来一看才知道私生饭甚至猖狂到这种地步，直接冲进后台化妆间了。助理和经纪人冲过去想把人轰出来，保安也闻讯赶来，几个保镖被经纪人临时call过来保护艺人安全，芥川龙之介却没躲在后面，直接走到前面去问打头的那个女孩：“我在这儿工作，你过来干什么？”
“你跟她们认识？”经纪人当时一脸黑线。
“不认识。”芥川龙之介摇头，一个私生饭想冲上去摸芥川龙之介的脸，被一个助理直接把手打开了。
“都给我出去！”保安拿着电棍警告。
“哥哥，你骗我们，你说三十五岁之前是不会恋爱的……你骗人……你明明已经有对象了不是吗？”
中岛敦把手机放在身后芥川那条羊毛围巾里面，站起来想出去，这些私生饭到底是躲在了哪儿？安全楼梯？还是通风口里面？这也太玄幻了。芥川龙之介想把前面这些女孩都推开，化妆间里面什么财物都没放，中岛敦在里面啊！一个女孩子挡住他的去路，中岛敦听到她带着哭腔，很快被几个助理控制住，她哭喊：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
芥川龙之介以前只是听说过私生饭这种群体，其他艺人经常被尾随跟踪、偷拍偷听，他一直觉得自己跟这种乱象无缘，结果只是自己还没碰上而已。芥川龙之介还是穿着那件黑色T恤，不过字改了，他常在中岛敦面前说“不过跟这个人不是很熟”，中岛敦就回他，不熟不熟，你在衣服上写不熟两个字算了。
然后就改成了：不熟。
芥川把黑色风衣拢了拢，刚刚自己被激光笔照了好几下，虽然没照到眼睛，但身上总感觉不太自在。“你们回家吧，不然我们会打电话报警处理。”
“不——”女孩尖叫。芥川工作室里的女孩儿个个都走OL御姐路线，穿的都是黑色或者白色套装，高跟儿鞋在玻璃砖走廊上咔咔响，而且平均身高167，皮肤白皙妆容精致个个都是美女，气势凌人。一个女助理暴脾气一上来差点儿一巴掌给私生饭呼过去，但是不行，这里的所有情况绝对已经被拍下来了，艺人要的就是曝光度，森先生说过了，危机公关也是公关，每一步都不能出错。
保安和保镖一起围上来把芥川龙之介护着，一个又高又壮的男人拿了一块灰色的遮光布过来挡住芥川，几个人把他送进了化妆间。
“……”芥川龙之介被好好送进化妆间之后脸臭到不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不舒服，但心情就是很差。中岛敦立马跑上去：
“我没事……我没事，那个女孩子扔了个包裹在那边，我没过去打开……”
芥川龙之介抱着中岛敦的胳膊把他控制在怀里不让他动。“她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怎么样……”门外太混乱了，工作室的、节目组的、保镖公司临时叫来的，还有那窝私生饭全部都混在一起，听声音好像又来了一拨人，要是是藏在暗处观察最后忍不住了也想加入战斗的私生饭，那就更惨了。
“啊——”一个女生的惨叫。
“……”
芥川龙之介想冲到门边跑出去，被中岛敦一下子拉住领子拽回来，芥川也是第一次发现他力气这么大，中岛敦也喘着气低声说：
“你干嘛啊芥川龙之介？现在出去只会让情况更糟，保护艺人是你的工作室和节目组请来的保安该做的事，你现在只需要休息，换衣服，喝水！”
“呀啊——”门外应该是女生在打架，男人打架都是肉疼，女人打架是耳朵疼。
“……”芥川龙之介气得想一拳砸在桌子上，无妄之灾防不胜防，“那些人想见的是我！”
“你想干什么？”
“出去，让她们走。”
“然后呢？签名，握手，拥抱？”中岛敦绕到芥川龙之介身前瞪着男人那双灰色眼睛，门外吵翻了天，他俩则在里面吵，“粉丝来见你有很多渠道，记者会，生日会，发布会，只要走正规程序没什么不能见的，未经允许跑来后台，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进来的，直接闯入别人的私人区域，这是违法的！你不能因为你的员工在外面为了你吵架，就把自己推到前面去挡住所有事情，动动脑筋啊你——”
“……”
门外的吵闹声慢慢平息之后，一个保安颤抖着手推开门，告诉芥川龙之介，一个私生饭在工作室女助理手上咬了一大口，差点儿把肉咬下来，私生先出手之后，工作室的女孩儿全部都上来按住人扭作一团，几个人都轻微负伤，现在送去医院了。
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没说话，被保安领着上了车也跟着去医院做检查。节目组花了很大力气压下来，不然警察来了，这件事情会更麻烦，一下子从新闻娱乐版跳到社会版。保安被两个人脸上一样的阴沉凝重吓得不敢说话，殊不知这两个人其实是因为私生的事情又跟对方吵架了。
中岛敦的情绪其实是被那句“你是哥哥的男朋友对吧”激起来的，他本来就对与芥川龙之介之间的关系感到有点点焦虑，对方可是顶流男艺人诶，自己只是在校学生，还不是打算踏入演艺圈的那种。如果被发现了，芥川龙之介要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办？中岛敦在那个女孩把那个包裹扔在地上之后就有了答案：自己可能要辞职，从此之后再也不见芥川龙之介，避免一切被偷拍、尾随的可能性，做最坏的打算，就算被尾随，狗仔和私生也找不到证据。芥川龙之介一开始把自己当小孩，后面渐渐发现也不是这样，中岛敦比起芥川龙之介来说，更温和，更懂得怎么跟他人好好相处，有的时候想问题也没他那么极端。芥川喜欢独自处理，所有责任一个人担，虽然赞誉满身，但也满是伤痕。
“对口径对好了吗……”中岛敦都快困死了，他跟芥川龙之介既无奈又有种被打击了的疲惫感，两个人来医院之后都被推进医生办公室做检查，其实他俩毫发未损，工作室的一个女孩子差点儿被挠破相了。对于女人来说，谁敢刻意弄伤她的脸，她就跟谁拼命，当时私生饭和助理团在一起的时候旁边一群大男人都傻眼了，太猛了我靠。刚刚芥川接到电话，节目组的人反反复复发邮件发信息赔礼道歉，说明天就来工作室拜访送礼，还说已经查出来了，私生躲在广播电视台门外草坪下面地下车库堆放杂物的纸箱子里面，一蹲就是一整天，然后尾随从车库搭电梯上到楼里面的清洁人员进来。之后工作室其他人决定把这件事压下来，对外只说录制过程中有狂热粉丝想来化妆间探班被婉拒，毕竟是私生打人，哦不，咬人在先，芥川龙之介也没受什么实质性伤害，这件事就算了。
“应该还有一会儿。”
芥川龙之介有些困，他最近通告很多，为了来医院守着自己工作室同僚们，他推掉了晚上跟森鸥外久违的聚餐。他闭上眼睛把中岛敦的手拉过来，两个人牵在了一起，中岛敦其实也没生芥川的气，就是太急了，心急如焚，加上对自己未来的不安，他刚刚才在化妆间骂芥川的。
中岛敦没松开手，问他：“那个包裹里是什么东西？”
“那个女孩十年间给我写的所有亲笔信，称我为哥哥，落款是永远把你放在枕边的小美，还有三大本五百页的日记，里面贴了我的生写和签名照，还有剪报。”
“……”中岛敦算是知道了，女友粉发起疯来会做出什么事儿。
“生气了？”芥川问他。
中岛敦知道他为什么那么问自己，芥川龙之介把包裹里面是什么东西说那么详细，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但自己真没生气。中岛敦答：
“没有啊，我为什么要生气？”
芥川龙之介缓缓撩起眼皮瞪了中岛敦一会儿，中岛敦被他看笑了，然后说：
“好了，再等会儿吧。工作室的哥哥姐姐没大碍就好。”
芥川龙之介等他好久都没下文：“……就没了？”
“你也没事……就好。”中岛敦顺着他说，然后尴尬地咳嗽。
“就没了？”芥川龙之介彻底忍不住了，从椅子上坐起来皱着眉头问，“你就从来没想过你自己么？要是她拿着刀进来，你怎么办？我进去找你的时候，你还想往外跑？”
“……我、我是工作人员啊！”中岛敦不知道怎么地又跟他吵了起来，芥川龙之介刚准备继续说他，一个护士抱着文件夹过来说：
“医疗区域请勿大声喧哗，谢谢。”
“……”
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同时气鼓鼓地呼出一口气，转过头各自看向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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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芥川龙之介有话说。
中岛敦以前叫自己还是客客气气还有点儿害羞的“芥川哥哥”，现在是生气了吼出来的一句“芥川”，有的时候还直呼大名：芥川龙之介——！芥川有的时候都觉得，要是自己跟他一样大，中岛敦在“芥川龙之介”后面估计还会加个“你妈的”或者“你丫的”，如果中岛敦足够生气的话。芥川从没听中岛敦说过脏话，最气的时候就是一句“靠”，脾气太好了。
中岛敦第一次过来给自己化妆的时候叫自己那句“芥川哥哥”的确是很让人回味，芥川以前觉得自己是觉得他叫自己哥太尴尬了，自己才会一直去想，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他叫自己哥哥的时候，那种感觉不是尴尬和抗拒，自己的心底是颤抖的。
中岛敦在森家大宅门口的广场上对芥川龙之介摊手：“你这么想就不对！别人都回家了，你还在外面干什么？你那儿不是家，是你买的房子！”
芥川龙之介双手插着腰，一个又无话可说又气得忍不住想说的姿势。他今天都已经约了老师要上呼吸练习课和发声课，突然一个电话call过来叫他回家吃饭，他本来不想去的，但中岛敦也被请了，于是他俩开着车一块儿回来了。他先是深呼吸了一下看了一下远处别墅区的美丽绿化林，再把视线转过来看着中岛敦：“为什么一定要回去？”
“都已经到门口了，你还说这种话吗？”
“这儿不是我家，不然你就不会来了。”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中岛敦被他的逻辑折服，脑子转了个小弯儿才想起来，自己跟他确定关系之后，还没跟男人回过家过夜。芥川龙之介可能是在在意这个事情。
“大家聚在一起开开心心吃饭呢，亲戚朋友都可以来，我是接到太宰先生电话之后过来的！”
中岛敦继续跟他讲道理。他俩一吵架就开始各自讲各自的道理，越讲吵得越凶声音越大。中岛敦跟他在车上的时候就吵了起来，原因是自己作为芥川龙之介的化妆师，为他设计了很多既适合他又很能帮他衬出不一样气质的造型，很多节目组都想请自己去坐一坐。中岛敦也在考量适合自己的节目，这都准备接了，男朋友兼老板芥川龙之介不同意，又是那两个字：不行。
“少跟我犟。”芥川龙之介把中岛敦拉过来，用那次私生风波一样的姿势抓住他跟他对峙，“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我为什么不能上啊？”中岛敦跟他吵了好几个回合，最后又回到这个本原的问题：为什么你不让我去上节目？
“……”
芥川龙之介还准备认认真真跟他分析他现在为什么不能上节目：第一，在读学生没有能力精力组织自己的团队，阴阳合同、恶意剪辑、其他艺人的排挤欺负等等问题，如果中岛敦只有自己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周旋过来；第二，中岛敦上了一次节目之后，肯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更多次，如果没有长远规划，最好别迈出这一步，又要读书考试又要出来当艺人真的很累。
第三，也是最根本的一点：自己太忙了，手不够长，保护不了。
“我说不能就是不能。”芥川龙之介刚说完这句话就瞧见中岛敦的整张脸都在抖，鼻子在抖，眼角在抖，嘴巴也在抖，然后——
中岛敦被自己气哭了。芥川龙之介还是看着他哭了两三秒才意识到这一点的，怎么哭了呢？我又没吼你，又没骂你，你哭什么？他总想这么说。中岛敦不是第一次跟自己吵了，情绪激动处总会掉眼泪，但也只是掉眼泪，流泪跟哭是两个概念，如果只是情绪上头流泪还没什么，但中岛敦跟自己吵到哭还是第一次。中岛敦站在芥川龙之介面前五十公分的地方一边狠狠咬牙死瞪他一边哭，然后用深蓝色工装外套的袖子去擦眼泪，牛津布有点儿硬，搓在脸上有点疼。芥川龙之介用门牙狠狠磕在下唇上，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顺带抹了把脸，中岛敦也不继续说话了，现在也顾不上说话，他很少哭，但是一哭就没办法好好说话。
“……”
太宰治跟与谢野晶子在别墅二楼客厅里翻箱倒柜找森鸥外的私藏红酒，总算找到一瓶之后他们赶紧倒进高脚杯里面开开心心喝起来，喝着喝着听到外面有人吵架，再仔细听，果然是芥川龙之介跟中岛敦。这两个人关系很微妙，就是大家平常理解的那种微妙，虽然芥川没有在朋友面前亲口说过“是的，在一起了”，但都到这个份儿上了，情侣手表戴了有半年了吧，就算他不亲口说大家都默认了。
“在吵什么啊，吵那么凶……诶？敦君在哭诶？”太宰治悄悄拉开薄纱窗帘一角，“怎么回事？”
“不要管，这是小情侣之间的事儿。”与谢野晶子听到中岛敦哭有点儿动摇，不随便八卦是她的原则，做人不能太鸡婆，但中岛敦的确很少哭。她犹豫了会儿，然后继续低头喝酒耍手机。
“我靠，我靠，芥川君还下跪了？？？”太宰治惊了，绝非幻觉，芥川龙之介跟中岛敦在森家大宅子门前的广场上对峙，对峙着对峙着中岛敦开始擦眼泪，然后，然后——
芥川龙之介慢慢地蹲了下来，在中岛敦面前低下头，做出了个把手放在地上的动作，而且持续了很久。
“啊？！”
与谢野晶子赶紧撩开窗帘看，然后两个人把杯子往桌上一放顾不上跟长辈聊天就跑下楼，何必行此大礼？！还是芥川龙之介下跪，芥川吗？芥川对自己父母都很少露出伤心难过的样子，居然会对着中岛敦下跪？！
他们两个赶紧跑到一楼大厅楼梯口，然后躲在一道推拉门背后继续暗中观察。与谢野晶子看清楚之后用手肘打了一下太宰治的肚子，太宰治吃痛，抱着肚子嗷嗷叫了一会儿。
“这怎么能怪我呢？在楼上看就是下跪。”太宰治说。
“……”与谢野晶子慢慢摇了摇头。
芥川龙之介跟中岛敦吵着吵着可能看到自己鞋带开了，然后慢慢地蹲下来开始系鞋带，他不仅系得慢，还讲究左右对称，松开的那只系好之后再把没松开的那只解开，重新系一遍。中岛敦哭了几声之后就停了下来，但是眼泪珠珠还是豆子一样聚在下眼睑咕咚咕咚往下掉，芥川这又是闹哪出？与谢野晶子无语，准备上楼继续喝酒，太宰治却把她拉回来继续看。
“……”中岛敦看芥川龙之介系好鞋带之后一下子伸手把自己的球鞋鞋带拽开了，还是很紧的结，一手就给自己拽松了！“你干嘛？！”
芥川龙之介以极快的手速又把中岛敦的另一只鞋子鞋带解了，中岛敦赶紧蹲下去把自己的鞋带重新系好，然后起来追着芥川龙之介打。芥川不会像小孩儿一样满院子跟他你追我赶，倒是直接把中岛敦抱进怀里搂得紧紧的，把他的脑袋按在胸口。
“我鞋带……唔……”
中岛敦还准备继续吵，芥川龙之介这人真奇怪，如果自己强硬，他就比自己还要强硬，但有的时候又温柔到自己整颗心都破碎。抱都抱了，那么下一步要干什么？这里其实是森家大宅子的后门，前门也带着一个广场，不过有喷水池，而且大人们基本上都在前门附近活动，不方便说事情。在后门广场吵多大声都不会被发现，除非有人在楼上对着后门的房间里观察院子里的一切——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当然不知道现场还有第三双第四双眼睛。
与谢野晶子继续问太宰治：“所以呢，你让我看他们谈恋爱吗。”
太宰治想起来这位姐刚分手没多久，赶紧双手合十尴尬微笑：“不好意思啊，走，喝酒去。”
中岛敦把脸蒙进芥川龙之介的风衣里，鼻子抽了几下，芥川龙之介还真被他整得有点儿六神无主，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让一个人因为自己哭，连父母都没有。中岛敦鞋尖点地，整个人弯得像镜面翻转之后的字母C，被芥川龙之介按在怀里亲，中岛敦亲着亲着感觉腰有点儿疼，打着芥川龙之介的肩让他放开自己，芥川龙之介则直接把人抱起来，中岛敦把腿分开夹住他怕掉下来，两个人边吻边进了大门，准备上楼。
“还不快走……他俩过来了——”与谢野晶子拉着太宰治赶紧跑上楼。
中岛敦被他抱着往家里走的时候窝在男人怀里看了看芥川龙之介的脸，从下往上看的这种死亡角度都那么好看——芥川龙之介皮肤比较干燥，没有毛孔，炮打的相机怼着脸拍都不崩。中岛敦今天给他画了欧美挑眉，换了青苔灰色的染眉膏，好用。
中岛敦在男人抱着自己上楼的时候用手指在芥川龙之介眉毛上揩了一把，把画好的部分全部蹭没了，另一边刚擦完三分之一的时候芥川龙之介反应过来他在干什么，中岛敦露出又有点儿害怕又挺起胸膛奋勇抗争的表情，长腿一伸轻巧地从男人怀里翻出来往楼上跑。
“啊——”
中岛敦跑到二楼楼梯口刚好碰到太宰治和与谢野晶子，酷哥酷姐镇定地看了中岛敦一眼，然后各自别开视线：“哟，来啦。”
“快快快，让我一下，芥川龙之介在后面追我……”
与谢野晶子和太宰治立刻让出一条绿色通道，还没来得及把中间的空隙合上芥川也跟着跑上了楼，根本没跟他俩打招呼，就瞟了太宰治一眼表示嗯我看到你了，然后冲到大堂里追着中岛敦跑：
“中岛敦——！”
3
“法茜的路径极为罕见。一方面，它很可能穿过东京市中心；另一方面，它完全避开了关东平原的守护神——地势较高的伊豆半岛和房总半岛，以极为刁钻的角度钻进相模湾。正因为此，法茜将成为关东平原罕见、甚至可以说绝无仅有的一手台风。”
挂在房间墙壁上的电视里播报着降临日本的台风的有关新闻，中岛敦跟芥川龙之介在家里听着窗外暴雨狠狠砸在玻璃窗上，激烈战斗之后的吐息也很清晰。房间里很安静，手机应该搁在客厅里，刚刚进家门之后他俩就撕扯纠缠在一起，衣服也都脱了一地，最后跌跌撞撞一起抱着倒在了床上。争吵之后他们有时会以这个方法来解决问题，如果是芥川龙之介错了，中岛敦会发现他很爱观察自己的反应，平常是做得凶但是不狠，如果自己生他气了，那点儿凶劲儿可能都会慢慢磨掉，只剩细水长流；如果是自己做错了，芥川龙之介可能会让自己趴在下面，用后背式来……惩罚自己。
这次可说不上什么谁对谁错了，他俩吵了那么多次架，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搞得两个人都那么累的。情绪在性之后可以压下来，但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台风开始侵占这片土地之后，飞机场滞留大批旅客，芥川的航班被取消了，但他还是连夜赶回了横滨。中岛敦一打开家门就被拿着淋到湿透的黑色大伞的男人压在玄关的墙上，芥川龙之介没说什么，自己已经打算订机票了，男人把头微微低下来靠在自己胸前，抱着自己的背不放手，他的心声，自己已经感受到了。
中岛敦打算出国读研，这是学校、家庭和他自己三方协商决定的对他最好的路，芥川龙之介不阻止他进步，他俩本来就是地下恋，现在要变成异国恋了。
冒着台风天的大雨赶回来……
笨蛋。
中岛敦本来在房间里看电视，男人在外面敲门他就出去开，然后抱着回来倒在床上就开始做，电视都没来得及关。刚跟他做完一轮，在这之前两个人没忍住做了好多轮，芥川龙之介睡在他身边闭上眼睛假寐，中岛敦摸了摸男人的眉毛，芥川一直没去文眉，每次都是自己画，跟他在一起之后工作其实也算是恋爱的一部分。
窗户外突然闪过一道紫色的闪电，中岛敦被黑夜雷暴震得背都在抖，芥川龙之介也被雷震醒，两个人在被子里面把手握在一起。
“卫生间里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中岛敦问他。
“……”
芥川龙之介微微撑起身子听，直到卫生间里的马桶嘭的一下爆发出水，两个人才赶紧把裤子衣服捡起来穿好汲着拖鞋跑出房间。卫生间被水淹了至少三公分，他们立在门边穿着洗澡的两双拖鞋悠悠漂在水面上，马桶盖子被一阵一阵的水冲得顶上来，微黄的水继续从马桶里面涌出来。
“你会修马桶吗？”
中岛敦打开马桶盖子之后差点被污水喷一身，芥川龙之介把他拉到身边，厕所外的窗子没关，暴雨斜斜打进来，他俩的脚已经被水全部弄湿了。
“不会。”芥川龙之介说。
“我也不会。”中岛敦否认二连。
“……”两个人在暴风雨的夜晚里面面面相觑，现在还没有停电已经是万幸，但肯定已经停水了。中岛敦跟芥川龙之介打着一把伞在卫生间里修马桶，天花板似乎都开始漏水，他们住的是独栋小楼，邻居在家门外二十米的另一栋房子里面，说是修，其实也不知道怎么修，一个刚刚大学毕业从寝室里出来跟男朋友同居家里爹妈身体健康根本不需要自己操心水电维修，一个要么在外面跑剧组住酒店要么独居别墅区安保物业质量高，根本不会修马桶。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又把拖鞋暂时甩开，把脚擦干净踩上地板去找手机，大雨根本没有减弱的趋势，未来他们的生活恐怕需要断电断水、自己出去找储备，但是这种天气下恐怕没有车能开上来。
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坐在沙发上用手机谷歌“怎么修马桶”，但是极端气候下信号差的一批，加载符号转了大半天都没有网页弹出来。中岛敦最后拿上衣服想出门找一下保安或者物业，物业大楼就在家门出去之后不远的地方——
“喂，你去哪儿？”芥川龙之介跟在他身后，中岛敦打开家门，外面的水在坡路上急急地划过。
“去找一下物业，能找到个人都行，问一下现在住户们应该怎么办。”
对面的人家拿空盆顶在头上跑，衣服裤子全部湿了，拿了一堆修厕所的工具往回走，在路灯的微弱白光下抬着头对也打开了家门穿着大裤衩的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说：
“啊，这不是那个演员吗？你们别出来了，物业现在在紧急发电，未来三天这一片应该都会停电！自来水要你们自己拿着桶下去接！”
“那，如果马桶坏了怎么办——？”
中岛敦在大雨里眯着眼睛湿着头发对对方喊。
“下面有救援队在派发物资，你可以去找一下——”
好心男人顶着盆跑回家里之后，中岛敦想跑出去借工具回来修马桶接自来水，芥川龙之介又把他拉回来，回房间里拽了件材质防水的大衣盖在两个人头上，一起穿着大短袖衫大裤衩就往外跑。九月开始之后城市慢慢降温，加上现在刮风大雨，气温变得更低。中岛敦觉得有点儿冷，芥川龙之介把刚刚打回家的那把黑色大伞撑开，抱着中岛敦的胳膊往下走。
“你到底会不会修？”中岛敦问。半个小时之后，还是淋得全身湿透的两个人带着两桶自来水和修马桶的工具回家，蹲在厕所里继续对付堵了的马桶。
“……”芥川龙之介继续研究到底该怎么把水堵住，“那你来。”
“刚刚我不是已经试过了吗。”
“可是你也没修好啊。”
两个人在冷雨夜大声争吵，不是有多生气，是因为声音小了对方听不见，说着说着又继续开始吵。那天晚上他俩忙活到半夜三点才终于把马桶弄好，终于躺回床上之后中岛敦看到妈妈给自己发了条信息，还有好多个未接来电。
“小敦？怎么不接电话？你那里怎么样了？你要注意安全！”
中岛敦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眯着，芥川龙之介在自己身边睡着了，他看了眼熟睡的男人，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
“刚刚在跟芥川龙之介吵架，妈妈不用担心我，我们这里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