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敦中太】孕夫修炼手册
“叫你宝贝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忘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为你忍了那么久 你说 我 不 爱 你?”
0
中岛敦从医院大楼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懵,要摸着两边太阳穴回溯一会儿才能想起来自己早餐吃了什么、在哪里吃的、加没加荷包蛋的程度,说不清是被喜悦冲昏头脑还是被剧烈恐惧压倒,再者,是从震惊里没缓过来?
他再看了看手里那张化验单,千真万确了,这锤得不能更死了,确实是有了。
是哪次出了问题啊?中岛敦用手扒拉了几下被高楼之下的巨风吹乱的刘海,芥川龙之介转过身又帮他把衣服掖好、顺带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套在了中岛敦身上,虽然中岛敦没仔细想过这个事儿,但总感觉一切早有定数,总会有这么一天到来的。
不用芥川提,也不用自己耍小心思,他俩都自然而然地、默不作声地在往这个事情上靠。芥川龙之介身上的香气能把自己心里所有褶皱抚平,中岛敦深呼吸了一会儿,低头看着广场上的地砖,一边走一边用脚去踢自己背带裤身后的黑色带子,不知不觉就踹了芥川龙之介好几脚。
芥川龙之介转身瞥了自己准媳妇、孩儿他妈一眼,灰色眸子在中岛敦身上来回打量,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他与他手肘平齐的那条线上、小肚子那块儿,几个月之后那里便会慢慢隆起。还是有点儿搞不懂,这就是被推着成长起来吗?以后要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比如:什么时候结婚,新家选址,中岛敦的工作问题,自己这边的工作……等等,芥川光是在牵着中岛敦的手从医院产科坐电梯下来再走出来这一小段路里,便已经想了很多很多事儿。以前好像还没想得那么远过,中原中也有一次跟自己一块儿吃饭的时候还说:你想这么多干什么,你这个年纪就该好好玩。
哦,对,我才二十岁。芥川龙之介当时把碗筷放下:你不说,我真的差点忘了。
现在则是在真真切切地规划两个人的未来。
芥川龙之介用手抓住中岛敦的小腿把他往后推,两个人就这么在大街上酱酱酿酿起来,中岛敦有点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自己身上还套着他的外套呢。
中岛敦用手扶住芥川的肩膊:“别……别弄,先回家。”
芥川龙之介紧紧盯着这张虎猫脸,过了会儿才把手放下来,其实刚刚在医生办公室里自己就想这么做了:抱着他,从后面抱住,将脑袋搁在他肩膀那儿,两个人依偎在一起就足够了,然后再亲他几下。
回到家之后中岛敦先在沙发上坐下来,继续盯着那张单子看,再怎么看都看不出别的花样儿来了,但还是觉得看不够,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芥川龙之介把领结扯了下来,慢慢放在沙发上,将袖扣解开,慢慢地将袖管推上去:
“真的要杀掉他吗?”
中岛敦一下子没理解他这话什么意思,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芥川已经走进浴室洗脸了。
中岛敦追着他走进浴室,芥川弯着腰在水池前用水往脸上扑,小老虎问了一句:“你哭了?”
芥川龙之介的手停顿了一下,用湿润的手抚了抚头发、梳到脑后,他站起来走到中岛敦面前,一张被水淋湿的帅脸散着凉意。
中岛敦伸手在他脸上摸摸,帮他把水擦干:“我会生下来的。”
“因为爱我吗。”芥川龙之介抓住他的手腕。
中岛敦撇了撇嘴角,扭了扭手腕,然后冲自己男人眨了眨眼,眼神飘飘:“唔,放开……一切为了孩子,嗯。”
芥川这回不想再压抑了,自中岛敦身后抱住他之后,男人也深深地呼吸了几次,热气儿打在中岛敦的脖子根儿。十八岁的男孩儿被他制住没办法动,只能踮着脚尖儿让他放开自己:
“好了……放开我,放开……”
就,Omega这种人吧,遇到Alpha之后本来就比较地易感;孕夫这种角色吧,比较尴尬,尴尬在哪儿呢,就是更为易感。感上加感,层层叠叠,所以一点子风吹草动都会有很大很大的反应,情绪上是,身上也是。
“我怕我忍不住。”中岛敦将自己男人推开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布满泪雾,他低头擦了擦眼睛,芥川则直接抱着他的脸来了几口,“所以我俩注意一点。”
1
那晚把中岛敦抱上大床、看着他睡着之后,港黑的局才刚刚开始,芥川问中岛敦“那我出去了?”的时候,中岛敦直接将被子拉上来盖住自己的嘴巴,闷闷地说:嗯嗯嗯赶快走吧。
来这家水疗会所里玩儿的都是高层,彼此熟络、知根知底儿,芥川龙之介跟中岛敦的事儿早就闹得人尽皆知,事实上在他俩还在每天一边输出一边吼“你根本就不可能明白!”的时候,其他人早就门儿清了。芥川疑惑,你们懂个啥啊你们懂,我自己都不懂,但等到他俩真的在一起了,旁人的猜想才真正地得以验证:肯定有事儿,绝对有一腿,没有我就把我腿砍下来塞给你俩。
“恭喜,总之还是恭喜,孕妇的情绪比较奇怪啊,所以芥川,你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不会被他爱的。”
一哥们儿举起酒杯敬准爸爸芥川龙之介,其他人大笑起来:“那不是更好吗!”
“就是,而且孕妇睡得早,不会管你几点回家的。”
“那不是很好吗?我回家就备孕!”“我了个大草,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儿?当然是老婆不管自己了,你们说对不?”
“肯定的,幸福程度值得一场声势浩大的礼花,太开心了!”
说罢又是一阵轰隆隆的笑声,中原中也坐在芥川旁边也举着酒杯笑了会儿,芥川龙之介则一如既往不爱开玩笑:“我外出他是同意了的。”
“哎哟,天,你有老婆之后确实是有点儿不太一样了。”
中原中也低下头继续吃东西,嚼着嚼着一个人将他叫住:“诶你等会儿,中也,太宰最近情况怎么样啊?”
太宰治,所有人都以为他是Alpha,中原中也懒得在人前拆穿,于是就随他们去了。自从意外入狱之后,中原中也找人打探过消息,可靠的律师亲自打电话过来说:嗐没事儿,五个月就能出来,你就当让他进去天天早睡早起锻炼身体调整作息了,免得整天喝酒弄坏了胃。
“还有俩月就能出来了。”中原中也用食指点了点香烟,烟灰抖进玻璃制烟灰缸之中。
中原中也刚说完便接到了个电话,走出包间之后他看着微暗走廊里的灯光还有装饰墙上挂着的水草鹅卵石,他伸出一只手碰触冰冰凉的水帘,对面是低声细语的律师:“中也先生……啊,是这样的,这周太宰先生跟着监狱里的Omega一起去体检,查出来……确实是有了,而且已经三个月了。”
三个月?
那不是刚进去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吗?
自己向来很注意防护措施,但如果太宰治一直求,自己索性就不戴了。次数已经多到中原中也没办法精确到具体日期,但大概就是在太宰治进去之前没多久的事儿,他俩要么就很长时间不见面不联系,要么就黏黏糊糊地待在一块儿,也会像以前一样吵架,吵完了又继续贴贴。
中原中也把手伸回来抚了抚自己的头发,把挡住眼睛的都梳到后面去:“哈?”
“千真万确,所以他明天就可以出来了。”
律师点点头,然后说,“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不过这个事儿还是比较重要,总之您早点儿睡,明天就可以去接他了。”
中原中也感觉大脑的血液暂时都被抽离了,整个人都是飘的,绝对不是喝酒喝的,自己今天还没开始大喝特喝呢。他深呼吸了几下,收了线又走回包房。
这儿只有他们几个人,他在门外说了什么、大致是什么内容,门内的人也都知道了个大概。
“中也……喂……”
一群人先是呆愣,然后纷纷笑起来,“不是吧,今晚两个人迎来人生大喜!来,给中原中也满上!”
中原中也低着头用手做了个推拒的姿势:“行了别闹了,你们喝你们的。”
芥川龙之介给中原中也让了个位置,他俩又一次并排坐下来,芥川按下打火机给中原中也点了根新的:“刚把你的烟弄掉在地上了。”
“停,别给我点了。”中原中也一边阻止他一边在亚马逊下单电子烟,正巧买一送一,他给芥川也随便选了一盒,“即刻起开始戒烟,至于成果就先不管了,总之先开始戒。”
中原中也的手机膜是防窥蓝光的,芥川龙之介低头看了会儿:“你现在就?”
“戒烟这事儿,甭管你戒不戒得掉,至少你要有个‘是的我开始了’的仪式感。”
中原中也点击付款,然后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中原中也从十八岁开始戒烟,十几次,最后全部以失败告终,太宰治经常说:你看,我就不说我要戒酒,一件事儿你要做成了才能告诉别人,你没做成就甭说,免得做不到,还要被别人笑,你看你傻了吧,嘿嘿!中原中也现在有点儿想他,想那张小猫脸那双桃花眼,那支细腰那双腿,他俩今晚虽然如约赶到会所,但其实心里都装着各自的可人儿。
芥川龙之介向来一副不开窍的模样:“你给我买了一盒?多少钱,我给你。”
中原中也瞟了他一眼:“别介,买一送一,不用给了。”
2
太宰治,四人群聊中最晚上线的一位朋友,因为得知自己有孕的消息,昏了。
狱中伙食特别迷,一会儿很好吃一会儿难吃到想哭,得知自己怀了中原中也的孩子的那天晚上太宰治又被分到一份巨无敌螺旋旋风爆炸难吃的咖喱饭,他吃了一口就把勺子往外一扔翻着白眼倒了下去,昏了。旁边的狱友都是贴心Omega母0,一个二个急得不行将太宰治摇醒:帅哥你醒醒啊!太宰治在狱中算是所有人都得不到的金瓜,事实上他自己都疑惑:啊这,你们确定要拉我当瓜?我只是不说我是Omega而已。
太宰治好不容易醒了过来,拿起勺子决定继续吃,不吃就得饿死,好歹还是多吃几口吧,这个时候一位看护拿着化验单走进来往桌子上重重一拍:0619号,你三个月了,然后又多嘴地补充了一句:不会是在这里面怀上的吧?
太宰治拿起化验单甜甜一笑然后冲他翻了个白眼,再欠儿我就把你嘴巴缝上,漂亮男人拿起化验单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确定这是孩子不是肿瘤?哦真的不是,行吧。
太宰治拿着勺子还没吃第二口,就又那么昏了过去,昏倒之前脑子里全是那张欠打欠锤又欠亲的帅脸,细细的倒八字眉,蓝色眼珠子,薄唇,一身腱子肉,凌厉狂霸的帅,虽然自己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喜欢那张脸的。
又一次醒来之后已是晚上十点,彼时百里之外的中原中也也已经知道了他怀了孩子的消息,太宰治又被难吃的咖喱饭熏到撇着嘴想哭,真不知道我为啥这么惨,分不清是咖喱饭巨特么无敌难吃惨一点还是被中原中也搞怀上了惨一点。
太宰治在空无一人的食堂里丢下勺子:“中原中也,这个饭好难吃——!”
中原中也要是在自己身旁,肯定会说:你叫我有什么用,反正你还不是得吃。但有些事儿就是无聊又没用,我们却都很喜欢,再进一步说,喜欢你没用,没用也喜欢。
又一次昏睡过去之后太宰治总算是得以安眠,一口气睡十二个小时。事实上他经常不睡觉,睡不着,一闭眼就总是想起从前的事儿,灰飞烟灭的年华怎么都抓不住,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可以出去了,可以见到他了,心又好像被注射了镇定剂,没来由地安定下来,所以便一下子睡着了。
太宰治睡到眼皮儿都有点肿了,被小车车推着出去之后狱警轻声将他叫醒,中原中也、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都过来接他了,两个代表港黑,一个代表武侦。排面。
太宰治躺在小床上慢慢睁眼,三个男人的脸就这么在自己眼前摆着,一张比一张大,他们仨齐声冲太宰治说:
“你复活啦?”
太宰治被中原中也带到一间窄小的会客室之中,橙发男人大喇喇在椅子上坐下,两条腿儿慢慢分开,有点儿流氓的这么一个坐姿——太宰治不想理他,瞥了一眼又匆匆把视线收了回来。
“过来。”中原中也冲他勾了勾手指头,轻声地说,“好久没亲你了。”
太宰治撇着嘴转头:“亲你自个儿手背去吧。”
中原中也缓缓地笑出来,勾起唇角、舔着上门牙,像小的时候那样,他俩其实都有点儿害羞,中原中也昨晚洗澡躺床上之后都有点儿没实感。太宰治喜欢看中原中也笑,只是也一直没有告诉过他,中原中也问:“你是怀上了才进去的,你知道么?”
“也不一定。”太宰治转身,双手揣进大衣口袋里,慢慢走到中原中也面前低下头,两个人近距离对视,鸢色眼的男人挑了挑眉,“万一是在里面怀上的呢?”
中原中也现在不想跟他生气,好久没见了,自己不想冲太宰治甩脸子,不过太宰治确实是不太高兴,中原中也现在没懂他在不高兴什么,但毕竟处于一个情绪极度不稳定的时期,中原中也懒得计较。
“这么说,你还有别的人了?”
中原中也用舌舔了舔后槽牙,伸出胳膊抓起太宰治细瘦的手腕,太宰治确实是又瘦了,这比小打小闹故意气自己更让自己挂心。中原中也甩了甩他的手,意有所指:“它们?”
五指姑娘?
太宰治甩开男人的手:“你……”
“你怎么会来啊,我还以为升官发财死老婆所有男人喜闻乐见呢。”
太宰治说,“我进去了跟死了没什么区别哈。”
中原中也不喜欢他提这个字眼,这也是他今天第一次紧皱眉头露出不悦的神情,伸出手又把太宰治的胳膊死死抓住。太宰治见他神色凛然便改口了:“我说着玩儿的……这个话。”
中原中也像是总算听到低头道歉满意答复一样一根一根地松开手指,问他:“你是在怪我不接你吗。”
“……”太宰治又转过身用背对着中原中也了,他不知道该对中原中也说什么,明明昨晚还有点儿想他的,可能确实是委屈了。尽管——尽管,自己早就不会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负面情绪了,大部分时候还是喜笑颜开,稍纵即逝的、黯淡的目光之中,还有无法控制的面部表情会出卖自己那么一小会儿,但绝大部分时候,太宰治一直是那个光辉的太宰治,所有人都那么觉得,也不会去关心他的内里、他在想什么。
“过来。”中原中也今天还没好好抱抱他,“太宰。”
太宰治轻轻打开一条门缝儿,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正在墙角那儿靠在一起亲亲,手也不规矩起来,芥川拆了颗酥心糖,把包装纸揉进手心里,用手指捻住圆形的糖果喂给中岛敦吃。中岛敦低头咬了一口,然后笑着在芥川脸上亲了一下。
太宰治又把门关上了,好像得被激这么一下才能做出点儿反应来,太宰治径直朝中原中也走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干仗了。
结果中原中也被太宰治按在那张椅子上胡乱吃了很久,小猫确实是想自己了,他不说自己都知道,太宰治扶着他紧实了许多的胳膊,一直在他脸上嘴上亲,中原中也抱着他,甚至有点儿被他这个架势搞得跟不上节奏。
“你过来我亲几下你不愿意,看到门外那两位自己又不平衡了?我不是一直都在这儿的么?”
“不能让你亲。”太宰治认真地抱着他的脑袋,“你要是亲,就不是亲几口的问题了。”
“喂……太宰,唔……”中原中也被他啄着吮着双唇,“没用的,你的嘴已经肿了。”
“抱我,抱着我。”太宰治坐他怀里,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更小小小声的是后面那两个字儿,别人叫中也都没这个味儿,只有太宰治,怎么喊怎么像撒娇,中原中也摸着他的脑袋,他就又往中原中也怀里钻了点儿:“中也……”
中原中也的手臂又使了点儿劲,其实自己要是再用力,恐怕都要把太宰治揉碎了。其实你大可以多依赖依赖你身边的人,爱着你的人或许不多,但绝对不可能没有。不论什么时候。
3
中岛敦这天一个人外出工作,工作内容也是社里的其他同事紧急安排给他的:帮居民区探查高空抛物犯罪事件,一开始是往下扔苹果,后面就是硫酸瓶,害怕。
中岛敦走到居民楼之下,拢了拢身上的灰色外套,他确实没什么新衣服穿,要穿就在芥川衣柜里找,芥川现在都不让他穿单衣出门,怕感冒,但是朋友,你知不知道有种东西叫痱子,就是捂出来的?中岛敦无语凝噎,掖紧了衣衫对了对表,每一起高空抛物案件都发生在周一下午四点,没有一次是出过偏差的,现在只剩一分钟了。
中岛敦将手伸出略为肥大的袖子,芥川非要自己穿这件爬山冲锋衣一般的厚衣服出门,拗不过只能当着他的面穿上。将虎爪子变出来之后中岛敦动了动手指,嘴里轻轻念着倒数计时。
“3……2、1、0……”
果不其然,一块重重的钢板直直朝楼下砸来,中岛敦刚伸出手准备接住,数条黑色荆棘突地穿过自己眼前擦过自己的头发,往空中刺去。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中岛敦眨了眨眼睛,这男的像会变魔术一样,就这么凭空出现在自己眼前,还一脸不高兴。
芥川龙之介用外套化作布条将钢板抓住,一把丢在旁边,他慢慢走向中岛敦,将他带到没有风的墙角,反问回去:“你怎么来了?”
中岛敦跟他在自己身上这件大衣服的袖管里慢慢牵起了手,中岛敦的手热乎乎的,芥川的则偏凉一些,中岛敦一边看他一边在袖管里动了动手指帮他搓热:“这是我的工作啊。”
高危职业,高危职业。芥川有的时候很想问他:你这工作要不辞了得了,但转念一想这也太不现实了,不劳动者不得食,而且中岛敦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中岛敦能不能接住这块钢板是次要,自己就是不愿意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些,特别是怀上之后。
芥川想着想着,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奇怪,这是为什么?以前明明都不想管他的。
“你摆正自己的位置行不行。”芥川伸出手按在中岛敦脑袋边的墙上,把他圈在自己怀里。
“我哪儿没摆正我自己的位置了,我就是侦探社社员啊。”
“你是孩儿他妈。”芥川龙之介又瞄了一眼他的小腹。
黑发男人又一本正经地说了句最不正经的话:“是明媒正娶的媳……”最后那个字还没说完,他的嘴就被中岛敦用袖子蒙住了:“你能不能别在别人小区里说这些啊?先让开我,我要出去。”
事实上,芥川龙之介现在觉得总有个人挡在自己跟中岛敦之间,让他们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好好地拥抱彼此,未来他们还会一起面对更多的事儿,考验亦是接踵而至。现在有个人要跟我分夺你的爱了——芥川有了这么个想法,却又觉得自己奇怪,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孩子是绝对不可能不要的,一是不可能伤害中岛敦的身,二是,可以名正言顺地结婚。
中岛敦被他放开之后又抓着袖口看了看地面:“我还没说要跟你结婚呢。”
“……”芥川龙之介微眯着双眸,“什么?”
请问谁能来教教芥川龙之介如何与人正常交流?中岛敦扶着额头:“我没有说不跟你结婚,我只是说现在还没结呢。”
“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啊。”“……你……”
中岛敦被他直接抱了起来,芥川龙之介现在跟他生气已经不靠输出靠吼了,就这么直接上手:中岛敦被他抓住手腕动都动不了,再然后便是被他捏被他掐被他搓被他揉,脸颊都被芥川龙之介揪起来,像喝醉了欺负邻居家小孩儿似的。中岛敦被他抱上车,两个人倒在后座里面继续。
“疼……疼……”中岛敦动了动胳膊,“你掐得我的脸好疼。”
芥川龙之介还没打算放过他,中岛敦用小手拍了拍男人纸白的脸颊,让他清醒过来。
芥川龙之介用手撑在软软的座椅上,从上而下地看着他。
“……我想去吃牛肉面。”“去。”“想加鸡蛋。”
中岛敦说着说着,芥川的鬓发挠到自己脖子,有点儿痒痒,中岛敦嘻嘻地笑起来:“想吃溏心蛋。”
“让老板煎一个。”
“吃完就去领证吧?”
中岛敦用手指勾了勾无心之犬的耳朵,狼狗缓缓低下头亲了他一会儿:
“嗯。”
4
太宰治住进中原中也的海景房之后常打开厨房的窗子向下看美景:“嚯,您这,真方便嘿,我直接跳下去就能圆梦。”
中原中也则瞪着他把窗户上锁:“你可拉倒吧。”
太宰治最近确实有点儿奇怪,会突然很开心地过来找自己说话,自己在工作的时候也要坐自己腿上闹,有的时候又会突然沉默,抱着本书研究起来,然后对自己说:“你说,这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没什么意思?存在主义的奠基人是谁?物质是真的可以触摸的吗?经济全球化的走势现在如何了?港黑股票跌没跌?”
反矫达人没空跟他探讨人生,每一天事事顺意有酒喝有饭吃有钱花我就开心,我的人生不需要谁来定义,我可以让自己幸福后半辈子,你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
中原中也洗完手从浴室里出来,一边在白色毛巾上擦手一边臊他:
“你跟我聊存在主义,还不如跟我大大方方聊聊昨晚你表现如何呢,那样我会很高兴。”
太宰治把书反过来倒扣在沙发上,桃花眼上翻瞪着他,中原中也实在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嗯?”
太宰治把沙发上的小被子拿起来裹住自己,扬了扬下巴:“我昨晚梦到十五岁那年了……就,想起来那个时候我俩打游戏,一个女孩子过来挽着你胳膊,你就这么让她挽着了。”
十五岁的中原中也跟现在不太一样,但又感觉其实什么都没变。太宰治心想,还是以前的你比较可爱,我跟你开有色玩笑都会脸红着发火:你说啥呢你,你能不能好好走你的路。
一晃七年过去了。
就这?就这?中原中也心想,你就为了这个半夜踹了我一脚把我踹醒?
“她那就挽个胳膊,那个时候我还没喜欢的人呢。”
中原中也走到沙发边将太宰治按住,“这都能吃醋,你现在确实是挺易感的。”
“那你现在喜欢谁?”
你们孕夫是不是都喜欢问一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你说我喜欢谁。”中原中也将他放开,“傻子。”
“你那个时候第一次见我还给了我个大飞踹呢,比宋康昊在《杀人回忆》里踹金相庆那个还标准,踹得我可疼了。你之后还骂我,还损我……”
能不能别翻旧账?中原中也心想,你要真这么计较,你对我干过的事儿罄竹难书,我俩拿个单子罗列出来,比保险公司合同还长,我俩可以滔滔不绝对骂三天三夜。
中原中也摸了摸他的小肚子,说是懒得管,其实最后还是伸手摸了摸他,然后便起身穿上外套准备进书房办公了:“我告诉你,太宰。”
“有病就得治,真的。”中原中也很认真地看着自己老婆的眼睛,好像太宰治真得了什么不得了的疑难杂症。太宰治非得找那么一些点出来,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证明中原中也就是对不起自己,还是为了证明点其他的什么东西。太宰治咬着牙想骂他,中原中也下一句话就把他的火熄灭了:
“我要进去做事儿了,所以,”男人顿了顿,“要不要我抱着你做。”
“……做什么?”太宰治很久没开荤了,桃花眼亮晶晶的。
“……做工作啊,你在想什么。”中原中也说,“就算你要做,等孕中期再说。”
太宰治瞪了他一眼,又缩回小被子里继续看书,中原中也走回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才走回书房。太宰治想出去兜风,中原中也有很多车钥匙,自己不知道他放哪儿了。
太宰治看着家里雕花的实木柜子,问他:“中也,你车钥匙放哪儿了?”
中原中也过了三秒钟才回答他,显然是在忙,注意力没放在这件事儿上面。太宰治站起来找了找,在一堆钥匙里随便摸了一把出来。
太宰治轻手轻脚溜出家门,不到半个小时便开着中原中也的新车带着妹子出门遛弯儿去了。
“太宰先生,你的车好棒啊!”
穿得清凉舒爽的美女,副驾驶一个,后座两个,中岛敦跟太宰治自从有情况之后经常在手机上互发消息,他俩也没经验,所以有的时候得商量商量,顺便偶尔吐槽自己家内位。
其实这不是我的车啦。太宰治尴尴尬尬,但还是微微一笑:“谢谢,我也觉得。”
共同财产这可是,中原中也的车就是我的车,没毛病,干就完了,奥力给。
太宰治在与中岛敦聊天的对话框里问他:急在线等,我实在是想不起来这几个妹妹叫什么了,怎么办。
中岛敦则上网搜索渣男语录,给太宰治复制粘贴过去:叫你宝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忘了你叫什么名字。
太宰治总感觉有点儿别扭,跟中原中也在一起之后都是他叫自己宝贝宝宝乖乖甜甜,一开始自己一脸“别吧大哥不至于吧”,后面听习惯了还会叫他老公,腻腻歪歪。
太宰治那句宝贝还没冲美女喊出口呢,车刚开到市中心还没开始享受愉快夜生活呢,中原中也派过来的几个手下便直接降下栏杆将车拦住。
黑衣男子摘下墨镜冲太宰治客客气气:“太宰大人,中也大人让我们把你送回家。”
“……”太宰治看了看手机,自己才出门半个小时,“这么快啊?”
“中也大人的电脑上有每一辆车的定位信息,您去了哪儿他都知道。”男子意味深长地看着车里的几个靓妹,“车里有哪些人,他也知道。”
太宰治:“……”
婚姻真的是坟墓,太宰治又一次这么想。
那天晚上中原中也在地下车库吃着酥心糖,等太宰治被自己手下护送回来,车缓缓开进来的时候中原中也真好又剥了一颗新的,太宰治摇下车窗看了中原中也一会儿,不发一言。
“你开走我的车,招呼也不打,就这么直接溜了,我还没冲你发火呢,你搁这儿跟我摆谱?”
中原中也将酥心糖拿在手里,太宰治把脑袋探出车窗张开嘴想吃,中原中也又把手收了回来:
“知道错了没。”
手下识趣地离开了,空旷的地下车库只有他俩了。
太宰治说:“我只是……觉得,有点儿焦心,这也太突然了。”
“我也觉得很突然。”中原中也那颗糖还没打算给出来,“但是这不是借口吧。”
一万年太长,只争朝夕——太宰治十五岁那年打游戏的时候,中原中也冲进他房间问你丫到底什么时候结束,游戏盘还我,太宰治则拿着手柄这么高呼。
只争朝夕。
太宰治低下头想了会儿,然后坐在车里又把自己的小被子拿起来裹住肩膀,中原中也冷笑了一下。
你可真行,跟你兜风那群女人要是知道你是Omega,而且早就彻头彻尾属于我、怀了我的种,会是什么反应?
“说爱我。”
反矫达人毫不犹豫:“我爱你。”
“说你不会离开我。”“我不会离开你。”
中原中也在幽暗的地下车库里想起上次出去吃饭,朋友对芥川龙之介说的话:恭喜,总之还是恭喜,孕妇的情绪比较奇怪啊,所以芥川,你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不会被他爱的。
中原中也现在才知道:这情绪未免也太奇怪了。太宰治问中岛敦:如果那女孩儿当着你的面挽着芥川君的手,你生不生气?
“啊,那肯定是会生气的,但是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有相爱。相爱之后他就只挽着我的手了,换成是你和中也先生,肯定也是一样的。”
中原中也总算是把那颗糖凑到太宰治嘴边:“所以,可以跟我回家了吧,小祖宗。”
太宰治点了点头,把酥心糖吃进嘴里:“老公……唔,我爱你。”
反矫达人举一反三,等太宰治把糖吃完又问:“你在里面想不想我?”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想。”
“喜欢我么?”
“喜欢。”
“你是不是真用五指姑娘了?”
“……不是!”
5
芥川龙之介坐在中原中也对面,两个人同时将电子烟拿出来放在桌上,确实,最近他俩一直在用。
但是这跟普通香烟压根儿没法儿比,抽烟的快乐,快乐到你无法抗拒。
昨晚中岛敦说脚疼,芥川龙之介去侦探社楼下接他下班的时候掀开他的裤子看了看,他的小腿儿已经有点肿了。水肿是正常现象,芥川只能帮他按按,然后给他换了双更软更舒适的平底鞋,亲自给换的。
到家楼下之后芥川龙之介将他抱起来走上旋转楼梯,中岛敦搂着自己脖子说爱,芥川龙之介则回答他:你是不是知道自己太沉了才那么说的。
中岛敦脸色一滞,芥川又笑着亲他:“我也,真的爱你。”
中岛敦最近还是会跟自己吵架,但一吵就会哭,控制不住地掉泪,芥川最受不了这个,每次他哭自己都没辙。最后只能过去抱着他,拍着他的背安抚——没办法,久而久之,就这么把中岛敦宠成了小孩儿。太久没碰彼此之后,他俩都有点儿肉眼可见地焦躁,要是放在以前,他们怎么可能想得到自己会因为对方变成这样?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易感期Omega孕夫认认真真看着芥川龙之介的灰色眼睛问。
芥川龙之介把他按在墙上:“我为你忍了那么久,你说,我、不、爱、你?”
我怎么可能不爱你。
芥川龙之介还搁这儿想老婆呢,中原中也点好的菜便一道一道上来了,两个人默默开始吃,心确实是没在这顿饭上。太宰治跟中岛敦已经五个月了,孕中期,又是这么一个尴尬的时期。
中原中也曾经许诺太宰治的“就算你要做,等孕中期再说”也是时候兑现了,太宰治好像比中原中也忍得更辛苦,毕竟在狱中确实是不太方便,于是中原中也这段时间每天都在还债,诚诚恳恳地还,真情实感地还,心潮澎湃地还,放肆恣意地还。
芥川龙之介跟中岛敦约好了不碰就是不碰,因为爱不在于克制而在于失控,要是真的做了可能就收不了场了。
“你最近脸色挺难看的。”中原中也吃了口饭,说道,把后面那句“感觉你没被满足”咽了回去。
芥川龙之介摸了摸下巴的胡渣,最近不止中原中也一个人这么对自己说了,有这么明显么?虽说约定是这么约定好了,但中岛敦昨晚晚上还是关了灯坐了上来,自己动自己控制节奏,自己要是起来,恐怕还真是爱到尽头覆水难收,于是还是躺在床上让中岛敦自己来了。
“我跟他之前确实是约好了,一开始说的是生完半年再做……不过,没那么夸张,昨晚有一次。”
芥川龙之介冷冷地答,中原中也发现他确实喜欢一本正经地说一些不那么正经的事儿。
“……昨晚?”中原中也说,“哦,我也有。”
俩男人聊着不会告诉别人的话题,很巧,他俩媳妇儿也一样。
碗筷碰了几下之后,两个男人同时抬起头看向对方,筷子往碗上一拍:
“他俩不会是约好的吧?”
6
五个月之后,太宰治和中岛敦正式迎来生产。
福泽谕吉揉着眉心,在办公室里拨通了森鸥外的电话:
“喂,医生?”“哦,福泽阁下,怎么是你?”
“不用跟我客套了。”福泽谕吉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感受,他用严肃没有波澜的语调说,
“其实给社员放个产假是小事儿,批准就是了,但是他俩预产期怎么会一样啊?还有,怎么都是你那边的人……的?”
森鸥外撂下电话朝门外喊:
“你俩老大不小了,能不能别那么淘啊?”
中岛敦年纪比较小,直到昨天还在每天勤勤恳恳上班,太宰治则在一个月前住进了专门为他准备好的产科病房。有一次太宰治出门找中原中也吃饭,走到餐厅门口就看到中原中也正坐在窗边跟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聊着什么,两个人有说有笑,女人拿出资料来给中原中也看,中原中也还很认真地凑过去一起研究。
等他俩聊完、那女的走了,太宰治才走进去,问中原中也:“你憋不住啦?开始找人啦?”
反矫达人翻开菜单,掀起眼皮瞪着太宰治:“她是我给你找的产科医生。”
太宰治:“……”
首领办公室门外的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冲森鸥外回答道:
“这事儿吧,不是我能控制的,您懂吧。”
The End.
(哈哈哈哈好多人看我的文都以为我是北方人 其实我是土生土长南方人哦 到现在还没去过北方 但是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北京话!!北京话太好听啦!
让横滨帅哥操着一口京腔说话也很有趣!(本人独特癖好👋
【中太】我一总裁怎么可能拿错剧本?!
(BGM:Smelly D-魔动闪霸:对手)
0
这是中原中也入职第一天,不过他自然是料不到八年前刚大学毕业便直接进了董事会上班的顶头上司太宰治,那个在入职档案里“婚姻状况”一栏写下“我对象说明天来接我,象说不行”的太宰治,那个长得精致白嫩中原中也私认为还挺漂亮的上司太宰治,在自己进公司第一天就送了自己一份大礼。
看来这位太宰治是很想做自己的对手了。
太宰治一眼便相中中原中也的原因即是,自己能从蓝眼睛帅哥的身上看到与自己极相似的东西。
他们都出身于既得利益者阶层,父母年轻的时候便已经打拼出自己的事业与江山,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无需主动猎取就坐享资源,所以他们的气质除了大家都能看到的那几样“好帅,气场好强,好特别好吸睛,其实也不是那么难搭话”之外,还有一丝薛定谔的轻浮和痞气,我心情好了就默默看你表演一会儿,你再拽我扭头就走的那种。
他俩从小到大花最多时间开凿的只有国小时的暑假作业,去工地里体验板砖,从小白皮晒成小麦肌,并且直到现在都是这肤色。他们这代人不懂拼搏,没吃过苦,人生里没什么奋力攀爬进化带来的极强生命力,说他俩是小公子倒是比较贴切,试炼后的沉静与自省好像在这个岁数也不存在。
千言万语可以化为两个字儿:玩咖。
1
中原中也从小到大确实没跟在谁背后点头哈腰过,十六岁在学校里偷偷吸烟被坑逼同学拍下来传到网上去意外走红之后,中原中也不仅没被退学,还成了当年最火爆的男生头像,渣男在交友软件钓鱼都盗他的图,中原中也还付了几万块钱咨询费问律师怎么办,可不可以花钱消灾把照片从网上抹去,我可不想对突然冒出来的女的负责。律师摇着钢笔问他:你到底在怕什么?又不是你干的!好好读书吧你!中原中也只能点头说成,在那之后陆陆续续有公司找上门想找他签约,甚至想把他送进选秀节目让他出道,中原中也全拒了,跟朋友一起做了几批衣服鞋子,ins上粉丝还不少。
原本以为人生就可以像下午四点天空中粉白色云朵一样这么慢慢地、悠闲地飘过去,对儿子期望过高的老爹在家里一拍茶桌:“你在网上搞这些弯弯绕绕,太虚无了。年少成名是大忌,你还是去公司体验一下人间疾苦比较好,中原中也。否则,我觉得你不配成家立业。”
我?不配?中原中也当时指了指自己的脸,妈妈在旁边打扫卫生一言不发,家里的猫也静悄悄走过,根本没人帮自己说话。我不配?中原中也也不懂为什么父母嘴里的自己就是不配,干啥啥不行,不会社交不懂看脸色,反正什么都不行,但其实自己一点儿都不差好吧。
但众所周知,跟父母最好的沟通方式就是放弃沟通,中原中也找了家新媒体公司,跟人事部打电话谈了半个小时,十分钟不到邮箱就收到了邮件,明天来报道,跟在社长旁边工作,因为中原中也有做自媒体的丰富经验——说直白点儿就是,网红优先。
中原中也今早先是抱着一个纸箱子跟在接待的负责人身后听对方絮絮叨叨摆摆架子耍耍其实只存在于他深深的脑海里的官威,再趴在桌子上干活儿,顺便接了几个隔壁桌的女孩子递过来的饼干和蛋糕。中原中也很久没恋爱了,这几年他算是gаy圈天菜,跟朋友出去玩的时候也经常吃瓜、目睹一群gаy扯头花,他就坐在中间听瓜,随便安慰几句。
中原中也有一朋友有一次直接问:中也,今晚可以舌吻吗。
中原中也心想是不是所有的0都这样?好像也没那么夸张,但他不止一次见到0对0说“如果你是1就好了”,更何况中原中也本人呢?中原中也坐在他们中间就是块儿肥肉,毕竟他就是1。
中原中也只能点点头,但这可不是答应的意思,脏橙色头发的男孩儿抽着烟说: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心偶尔会动一动,不过真正喜欢的确实是没有。
他接过零食冲她们挑挑眉笑的时候,心里萌发出大男孩恶作剧成功的快意,女孩子果然涨红了脸,事实上中原中也压根儿还没开始撩呢。
中原中也午休的时候咬着筷子正核对excel里的数字,忽闻楼下公司大广场门口一声急刹,然后便是惊天巨响,四面八方的警报器全部开始工作,吵得中原中也隔壁桌的妹子摘掉U型枕和耳机挠了挠头发发起起床气来。
“你去下面看一下社长。”
负责人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车里的是社长,快去!”
不会吧不会吧,中原中也把筷子往便当里一扔拿上外套就跑下楼,这社长自己还没见过呢,就要永别了?自己入职第一天伙头就这么好?
中原中也奔到出事地点的时候太宰治刚从车里爬起来,手指按下按钮车窗缓缓放下,中原中也那张野性凌厉的豹子脸上也挂着迷惑的、思考停顿下来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表情。
太宰治抚了抚自己的棕色短发,还有几缕刘海挡住了眼睛,他将双手扒在车窗边,好不容易起来看了看外面向自己走过来的男孩儿:
“你就是中原中也?”
“对。”中原中也点头,“社长……您没事儿吧,没受伤吧。”
这么大的广场都不够你开,直接给我撞柱子上,您可真行。
“没有,就是可能要去保险公司交涉一下。”太宰治也不知道自己开车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看了一眼手机再把头抬起来就成这样了,他在路上还会莫名其妙闯红灯,闯了才发现一切都来不及了。
太宰治从中原中也打电话到人事部就知道他有入职意向的事儿了,看了照片、去中原中也的ins上看了看他朋友帮他拍的那些照片之后,太宰治突然觉得中原中也是gаy圈天菜不是没有道理。中原中也很少直面镜头,基本上都是夜晚的巷子里、商场外面,随便夹着根烟,头发随意扎个辫子垂在肩头,画着骷髅头与黑色玫瑰的花衬衫、线条优秀的下颌线,还有被闪光灯镀上两个金色小点的蓝色眼睛——太宰治再看了看,身高160,啊,那确实是挺天菜的。
“可以,就他了,我挺满意的。”太宰治当时在电话里对人事部的人这么说。
太宰治那个时候当然是想不到自己拿错剧本了的。
中原中也打开车门伸出手,太宰治就这么直接滚了出来,白色风衣裹着就像个雪色的仓鼠球球,跌进中原中也怀里之后太宰治被他捏得有点儿疼,这小孩儿力气怎么那么大?
中原中也把太宰治挪到自己车上,彼时二十二岁的人也不知道总裁对自己有越界的想法,事实上想睡他已经不是什么奇怪的想法了,想睡他的人多了去了,越界就在于:太宰治把位置颠倒了。太宰治一米八,但是不沉,中原中也没用多大力,一捞就起来了,这总裁知道自己闯祸了也挺配合。毕竟撞坏的栏杆柱子还不是得你自己出钱修缮,嗐,何必呢。
“车是哪家保险?”
中原中也把车开出广场,驶向主干道。太宰治摸了摸腰,有点儿疼:“……啊,这个我也不知道。”
中原中也的迷惑在这个午后达到一个峰值,不知道?你自己的车,你、不、知、道?男孩儿皱了皱眉:“不知道?”
这社长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正常,太宰治解释道:“车是我爸的,保险是他自己上的。”
“你打个电话回家问问你爸现在好不好吧。”中原中也尴尬地笑了笑,冲太宰治把头微微那么一点。
太宰治已经习惯被人供着了,他知道中原中也很特别,大家都喜欢的那种特别,但没想到这小子确实挺特别的,客气不逢迎,温柔有分寸,比如,刚刚抱自己上车的时候没搂自己的腰,搂的是背。
这就是gаy圈天菜自我修养?
太宰治靠在副驾驶座上慢慢闭上眼睛,其实疲劳驾驶也是一个原因,他确实没睡午觉,吃了饭就在外面开着车晃悠,快睡着的时候中原中也直接打开抽屉找了找保险单,照着上面的标志将车开到了对应的公司楼下。
“太宰先生,您又来啦。”接待太宰治的职员好像心里有数,太宰治搞起破坏来可不是开玩笑的,太宰治摸了摸后脑笑得很不好意思:“嘿嘿,今天中午没睡觉,看了眼手机再抬头我车就炸了。”
中原中也站在旁边没说话,双手揣兜。
“那么……就先派人去现场给您核对一下,确认理赔的钱款数额,然后……”
长得很漂亮的职员跟太宰治你看我我看你来了好几个回合,中原中也又慢慢皱起眉,太宰治确实长得很好看,而且身材好,丢路人里确实很扎眼。靓妹职员有点儿害羞,将复印好的合同递给太宰治让男人签字,太宰治把柜台上的笔拿起来,拔了好几下愣是没把盖子拔出来。
中原中也把右手伸过去轻轻那么一拉,笔盖出来了。
太宰治仰起头笑,一边签字一边盯着中原中也的脸看:“谢谢。”
“太宰先生,这位是?”靓妹眼尖,事实上太宰治要是早把这位妹妹的话听进去就不会拿错剧本儿了,“您男朋友啊?”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同时愣神,然后还是总裁先发话:“不是,是我新任助理,你再仔细看看他,是不是很熟?”
靓妹眨眨眼盯着中原中也看了会儿,然后说:“哦,我前男友现在的头像就是这个帅哥的照片。”
中原中也头上戴的帽子又加一顶,无中生有渣男罪名。太宰治知道优质男生头像里中原中也一直是常驻,不过自己确实没料到前男友这一茬儿。盗别人图的傻叉多了去了,中原中也也没办法一个一个定点狙击,只能随他去了。
中原中也在大厅里清了清嗓子,把手慢慢搭在太宰治肩膀上:“照片是我的,鱼可不是我钓的。”
“当然不是你钓的啦,你那么帅,气质还那么……怎么说,跟太宰先生很像,但是又不像,所以我才会以为你是太宰先生老公。你是比较沉稳那挂的,而且很温柔。”
太宰治确实是把这话听进去了,对啊,其实挺温柔,长得好看,一米六的个子,自己低下头正好可以吻他嘴,天菜啊。
嘴皮子溜的靓妹拿过太宰治签好字的保险单继续在电脑上操作,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默默对视了一下,两个人都有点儿没来由的不好意思,这小姑娘说什么呢?
2
从保险公司忙活完之后已经日落,太宰治不想再去事故现场看那辆破车,于是直接坐在中原中也副驾驶上说想回家。
可这才是中原中也入职第一天,橙发男孩儿也不好就这么直接把总裁撂街边,他刚准备答话的时候,太宰治就说:“没事儿,你归我管,你也不用回公司了。”
中原中也转头看了太宰治一会儿,然后缓缓地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没有任何铺垫地,没有任何征兆地,说出来了。
中原中也下楼看到太宰治那张小猫脸的时候便已经有点儿感觉了,太宰治好像是找不到谁依靠的,尽管成年之后一切靠自己,我们每个人都是独自一人。太宰治将车撞在柱子上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如果没人在他身边把他拉出来,恐怕还得在变形的车内挣扎很久。太宰治打开车窗从里往外望,用那双迷离散乱的桃花眼看着自己的时候,中原中也就确定了这一点。毕竟是天菜,谁喜欢自己谁不喜欢自己,中原中也很快就能分辨出来。
“……我也实话实说吧,我就是过来坐坐办公室随便体验一下,大学文凭是挂名的,不是你想要的那种人才。”
中原中也尽量以一种委婉的方式说出来,“可能还没等到我自己走,你就已经不满意了,所以……”
“那不是更好吗。”
太宰治正式进入错误剧本,双眼亮晶晶,好像五个小时之前把车撞坏了的压根儿不是他,“你不在我司,那不就更方便了,免得麻烦。”
这人脑子的长法或许真的跟普通人不一样,你真的三十岁吗,总裁?
“那现在是要干嘛,你想跟我发展?”中原中也把车开到公司附近停下,这里有一家不错的餐厅,他打算先把总裁塞进去吃晚饭,男孩儿将安全带松开,靠在驾驶座上瞥了太宰治一眼。
毕竟现在还是上司和下属,太宰治的命令自己不好直接拒绝,如果太宰治跟自己没任何关系,自己早就“有梦想谁都了不起”了。
“看你自己感觉吧,我不强迫你。”太宰治觉得车里有点儿热,不知道是不是被中原中也看的,他也把安全带解下来,打开车门先溜了出去,“我先进去点菜。”
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修长细瘦的背影,手搭在窗边,嘴角扯了扯。
这个太宰治确实是挺有趣的哈。
吃完饭之后中原中也说可以送他回家,太宰治则报了个小区的名字,中原中也转身:“你说什么?”
“城市绿洲,光雅园,有问题吗?”太宰治喝了点酒,现在说话有点儿大舌头,总裁直接坐在了路边的石墩子上休息,中原中也在他身旁看着他:
“哦,那我俩是一个小区的。”
3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太宰治觉得自己跟中原中也就住一个小区地理优势必须好好利用起来。
中原中也周末会在家睡觉,闲下来也会和父母一起出去吃吃饭,顺便逗隔壁邻居家小孩儿玩玩。太宰治在小区里的咖啡厅一边挖冰淇淋吃一边听歌的时候,中原中也正好也带着一个很小很小的女孩子进来买东西。
“哥哥我要吃那个,那个……”小女孩还不太会说话,一直用手指着面板上的粉色冰淇淋,“哥哥。”
中原中也把她抱起来搂在怀里:“行,那个,就那个。”
太宰治看着可爱的小女孩儿抱着中原中也的脸啪啪拍了几下之后又亲了几口,心想这人真贤惠哈,还会带孩子,我上一次跟小孩儿待在一起是过年回家跟我十岁的表弟共处一室打游戏,我妈非说我们有共同语言,请问:我跟他除了辈分是一样的,还有什么是一样的?
中原中也慢慢笑起来:“但是你只能吃一半,另外一半要留给你弟弟。”
“啊,为什么?我不要,我不要跟他一起吃。”
中原中也摇了摇她肉嘟嘟的手:“我们刚刚说好了,我给你说过了,我俩说好之后就不能反悔。”
太宰治现在戴着墨镜坐在咖啡厅角落里面,中原中也从他那角度应该看不见自己。
太宰治吸了吸冰淇淋红茶,听见那小女孩说:“哥哥,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太宰治差点儿噗的一下喷出来,中原中也则对答如流:“有梦想谁都了不起。”
gаy圈天菜看起来蛮难攻略的,男女都不成,太宰治想,中原中也就没找到过合适的老公么?
中原中也点的冰淇淋包好递出来之后,橙发大男孩儿牵着小女孩拿上粉色冰淇淋又走了,走之前中原中也瞟了一眼太宰治所在的位置,冲他低声说了句“晚上好”。
太宰治盯着中原中也往后轻轻飘起来的发尾和好看的下颌线,也回了一句很轻的“晚上好”。
中原中也拉着小女孩走到有楼梯的地方时又弯腰将她抱起来,往单元楼走。小女孩吃着冰淇淋咿咿呀呀,中原中也则想着其他事儿。
中原中也决定,在太宰治摆正自己的位置之前,暂时不碰他。
4
这晚中原中也在外面玩儿大了,喝到钥匙手机都差点儿弄丢,事实上钥匙的确弄丢了一把,小区大门口的门禁他打不开了,估计是蹦迪的时候甩飞了。他十八岁那年甩飞了无数副耳钉,刚买回来戴上去蹦迪就甩没了,第二天早上被老爹说了几句,从那之后他直接省下买耳饰的钱,不戴了我!
中原中也站在小区门口一边喝醒酒用的维生素饮料一边在手机通讯录里翻号码,老爹不行,老妈更不行,老年人早点睡觉对身体好,还是别麻烦他们二老起来给自己开门了。
喝酒之后他的思维变得更为直接,事实上对他来说确实没什么事儿是他不敢做的,只是看他想不想做而已。
于是太宰治刚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便被电话吵醒,拿起手机一看,中原中也——太宰治撅了撅嘴唇从床上坐起来,这人是午夜寂寞了?大半夜给我打什么电话?
“喂?”太宰治接起来。
中原中也单刀直入:“睡了吗。”
他很想在后面加个后缀,比如宝宝啊,宝贝啊,乖乖啊什么的,不过现在还不行。
“没……没有,怎么了?”太宰治想,这人是要干什么啊?大晚上投怀送抱?
“哦,那太好了,下来给我开个门,我在小区门口。”
太宰治啪的一声挂断,掀开被子又将自己蒙住,继续睡。
一分钟之后太宰治又把被子移开,将电话拨回去:“凭啥?”
中原中也则温柔地、操着微哑的嗓音说:“你不是说想追我吗,下来看看我,乖,我没带钥匙。”
太宰治这个时候才听出来他喝醉了,醒着的时候这小子不敢这么对自己,在公司里看见自己还是一副新人入职老板您好您吃了吗睡得怎么样的表情,很公式,很客套。
中原中也在小区门口看着午夜时不时飞驰而过的车辆,一面抽烟一面等太宰治下来给自己开门,太宰治穿了件白色的睡袍,好不容易走进小区之后,中原中也便将太宰治按在了小区大门旁、摄像头拍不到又被树荫遮了个严严实实的角落里。
“……我就知道你大半夜打电话给我准没好事儿。”
太宰治利用身高优势在他脑袋之上缓缓地说,“你想要?”
中原中也把烟直接摁在大拇指指腹上,暴力灭烟,看得太宰治都疼,不过中原中也早就习惯这么灭了。男孩儿将烟头精准抛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歪着脑袋冲太宰治吐了个烟圈儿:
“不是我想要,是你想要,我考虑考虑满不满足你。”
“……哟。”太宰治总感觉……他气场有点儿过于强了,怪不得找不到老公呢,哪个老公喜欢你这样的老婆啊!
“看来你是行家了,明明才二十二岁。”
太宰治回敬道。中原中也的吊梢三角眼可以杀人,被他瞪一下都能心肺静止。太宰治在夜半路灯之下看着对方的脸,动了动被中原中也压住的手腕:“疼……放开。”
中原中也很快将手放开,还太宰治自由。
“你想被我碰么?”
两个男人同时这么问,太宰治纯粹是拿错了剧本儿且被员工中原中也宠着没认清楚事态,中原中也则是一直在等他自个儿醒悟过来。
中原中也这回是彻底被激怒了,我有底线,触碰我的底线会十分危险。
中原中也在抽烟之前还吃了块儿口香糖,以备不时之需,刚刚抽的烟也是薄荷味儿的,现在应该没有酒味儿了吧?
太宰治的牙齿被他的舌扫荡开、粘膜被搅过来弄过去的时候,又有了不小心把车撞柱子上那天的、头晕目眩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感觉,那个时候只有中原中也在自己身边,现在也是。
太宰治明明就没睡醒,现在更晕了:
“你搞错没啊,你再这样就成不了我老婆了……”
“谁说要当你老婆了?”中原中也低声警告,“你该想想自己会不会被别的男人拐走当老婆。”
太宰治的手,又被对方慢慢覆上,中原中也将他的手腕再次扣在墙面上。
“手指挺长的。”中原中也又给自己点燃一根烟,一面吸一面亲他。
太宰治被他嘴里的香味儿熏到忘我:“对,可以让你……觉得,爽……”
中原中也更生气了,继续使力欺负着他,那晚他俩就这么在夏末晚风里面,在树荫之下酱酱酿酿。
“对,包裹感一定很好。”
中原中也把话破掉又扔了回去,想在上面?不可能。
5
那晚中原中也没做到最后,一是在外面不方便,二是太宰治抱着自己打了个很大的喷嚏,中原中也身上比较热,直接靠上去让总裁取暖,然后再把小猫抱回家——当然是太宰治家,中原中也家里睡着爸妈呢,不太好。
太宰治第二天早上醒来,抱着薄薄的被子看着天花板上的灯眨了眨眼,想了很久昨晚发生了什么。
昨晚什么都没发生,中原中也就摸了会儿,根本没进来。
就当是一场梦醒了很久还是很感动,还是很想被你保护心里的惨痛,在空荡的家里,就只剩我一个人狂欢的Pаrty?就这,中原中也?就没了?你行不行啊!
自从太宰治把车撞坏之后,就稀里马虎坐上了中原中也的车,每天都由中原中也接送,更何况他俩就住一个小区,感情急速升温不是没有道理,每天两个人呆一个车厢里你摸我一下我看你一眼,不得不爱。
中原中也连着两天都有局,男孩儿将自己媳妇儿送到小区门口,对他说:“我跟朋友出去吃个饭,晚上回来。”
太宰治趴在车窗边亲了他一下:“那你早点儿。”
中原中也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把车开了出去,刚走了没一会儿又把车停在路边给太宰治发了条语音。
彼时太宰治刚回家脱衣服洗手,手指头上有水,但他直接点开了语音:
“刚走就又想我小乖了。”
太宰治笑起来,回复他:“谁让你这么急着把我送回家的,切。”
男人本色:为了玩可以不理老婆,老婆刚走就后悔。
中原中也那晚又喝大了,太宰治很合时宜地发信息闹他,小猫一个人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等自己回来的模样,中原中也透过对话框都能看见。
“叫下属太疏离了,叫帅哥有点儿过火,叫朋友有点儿冷漠,晚上好,崽种!”
想我想得受不了了?中原中也在外面玩的时候没空回复信息,但今天破天荒地把两只手都解放出来回复他:
“叫上司太疏离了,叫美人有点儿过火,叫媳妇有点儿冷漠,晚上好,宝贝。”
“那你还不快点儿回来。”
不到十秒钟,太宰治又发过来一条新的:“记得买套。”
中原中也读完这条信息之后,拿上外套顺带拍了拍朋友的肩膀,直接走出了包厢。
你给我等着。
6
又是一个清爽的早晨,太宰治今天心情倍儿好,下床之后洗了个澡开始弄早餐,中原中也则继续躺着休息。
中原中也其实不爱跟人深入交流的一个原因是,自己在这事儿上面特别在乎另一半的感受,年轻人青涩、莽撞又温柔,只要对方皱起一点点眉头,中原中也就会停下来。以前自己还以为自己是不是不行,直到自己遇到太宰治。
太宰治确实很懂怎么哄自己高兴,自然地,他也知道怎么惹怒自己。昨晚中原中也刚开始还没进入重头戏呢,太宰治便说:啊,你的乳×,粉粉的,像樱花的颜色呢?诶,你阳×了?
中原中也红着脸起来去浴室洗了个澡,酝酿了一会儿情绪,回房间一举占领制高点,让太宰治狠狠吃了个下马威。
“老公……我错了……”
直到听到这句话,中原中也才慢慢温柔起来。
中原中也很想继续,但太宰治其实也不太行了,又累又想要——明明比自己大八岁,还像个小猫宝宝一样黏人,好伤脑筋。中原中也最后把手放在他脸上,语气像教导主任似的:年轻人,要懂得节制。太宰治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过了会儿又点头,眼泪都滴出来了,中原中也又心疼又稀罕,最后咬咬牙抱着他去洗了澡,明日再战。
太宰治其实没搞懂自己怎么就拿错剧本儿了,事实上自己的思维逻辑没有任何问题啊?gаy圈天菜中原中也是1?这个自己确实是没想到,不过昨晚自己亲自试过之后觉得,天菜不愧是天菜,确实是挺好的,自己特满意。
在那之后中原中也直接搬进了太宰治的办公室,同吃同睡同住,当然,本司其他员工也不理解为什么一天一套衣服几乎不穿穿过的衣服的太宰治,怎么会换得更勤了——一天换两三套也太吓人了吧!
太宰治听到自己的这条八卦时正在办公室里吃着中原中也亲手做的饭,要说自己为什么拿错剧本,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中原中也太人夫,会做饭会带孩子。成,我为我的刻板印象道歉,代价就是你以后每天给我做饭。
太宰治一边嚼着饭一边说:“我为什么一天换三套衣服?那不应该问问你么?”
中原中也在柜子边整理资料,他俩刚忙活完一轮,蓝眼睛帅哥笑道:“嗯,我会继续努力的。”
太宰治将碗里的一块姜认成了土豆,一口咬下去之后脸色突变差点儿原地去世,中原中也走过去把半指手套摘下来,把手伸了过去:“吐这儿,你别吐我电脑上。”
太宰治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抬头看了自己老公一会儿,好难吃好难吃真的太难吃了,最后还是低头吐在了中原中也手上。
“老公,年轻真好,你说对吧。”
太宰治一边吃着饭一边回忆着刚才中原中也带给自己的美妙体验,笑着又往嘴里塞了口美味便当。
【芥敦】我的非酋男友
序章、初见
中岛敦正了正领带,跟在那群重点班的学生们后面一起上了音乐厅的舞台。从年段第一、劳动标兵到优秀分子,许多人都会在台上露脸儿。把中岛敦丢在全年级的话,成绩还是在最前面那一个阶梯的,不过现在台上站着的三十个优等生里面,他又是走在最后的那个。校长一个一个握了手说了加油鼓劲儿的话,给他们发了奖章,发到中岛敦的时候,站在台上主持的某位主任拿着话筒吼:“高三三十五班!在干什么!”
中岛敦被大嗓门儿主任吓得抖了三五抖,台下散在各处的说话声笑声一下子全停了,坐在观众席最上面的角落的那个班啧了一声。高三三十五班一直很有名,比实验班还有派头,集会的时候闹,运动会的时侯成绩突出展露风采,成绩稳定从不把倒数第一让给别人,通报批评名单里经常有这个班,抽烟化妆讲话的都有。
“从进场开始就一直在讲,一直在笑,你们到底在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你们班最后一排那三个男生,自己注意一下,不要以为你们做什么学校不知道。不点名道姓是给你们面子。”
教导主任带着关西口音的说教劈头盖脸向三十五班同学砸过来,有些女生“嘁”了一阵表达不屑。中岛敦看了一眼三十五班最后一排的那三个男生,他们三个阴着脸看台上的主任,感觉他们并没有在热切交谈,不过还是被点名了。
棕色卷发的男生笑得有点僵硬,橙色小辫儿男生很不耐烦,黑发男孩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三个男生都比较特别,看了一眼就不会忘记,不过中岛敦还是比较在意黑色头发的那位。这也是芥川龙之介第一次给中岛敦留下深刻印象。
太宰治觉得有点烦的是,他们三个一开始都没说话,各自直起背翘个二郎腿把手机放在腿间玩。说话的是坐在前面的女生和其他班的人,而且越聊越大声,他们三个只是刚刚开口聊了几句过段时间去夜场演出的事情,就被抓了。
“安静点,听到了吗?”
主任拿着话筒问。高三三十五班无所畏惧,他们故意把声音拖长,没什么中气地回答:
“听——到——了——”
全场哄笑。中岛敦拿着奖章,那个黑色头发、表情淡漠的男生好像也看了自己一眼,他的制服外套披在身上,衬衫纽扣倒是全部都扣好了。芥川龙之介从进场到现在第一次看向台上,就看到了大眼腿长、笑起来有些腼腆拘谨的中岛敦。
第一章、完了
中原中也大清早的背着书包提着早餐来班上赶化学作业就吃了个闭门羹。村花班长站在门口卷着作业本嗲声嗲气地说“中原中也,不可以带吃的进教学区”,懒得跟这个神经女班长闲扯,他又背着书包原路返回,去楼下院子那儿边吹风边吃早餐。寝室七点十分就得赶人出门,而太宰治每天早上七点九分帅帅地背着书包整理好校服出寝室门,走到院子里看到中原中也边玩手机边吃饭团,才想起来自己也饿了。
芥川龙之介是走读生,家就住在学校对面的小区,太宰治把手机从裤兜里拿出来,看看四周确定没有老师,才拨通芥川的电话。
“喂,芥川君?帮我带碗面条来可以吗?我微信转账给你。”
彼时芥川龙之介正在早餐店门口等老婆婆煮面,每天早上都有人打电话给他让他帮忙带早餐,虽然他不觉得反感,但也不代表提那么多吃的进学校不会被查。太宰治从小带着芥川龙之介一起玩,芥川直到现在还十分敬重他,纵然为难——拜托,芥川龙之介手上已经提了三个塑料袋了——芥川龙之介还是应了一声,把电话挂了。
立原道造,芥川银,太宰治,居然还有森鸥外那位老当家的,今儿早上都打电话来让自己帮忙带早餐。这群神人真是人才,有半夜两点给芥川打电话的,还有半夜三点给芥川打电话的,一般都是管他要游戏账号的。
怎么就那么霉……?简直是非酋。
芥川龙之介思考着,晚上睡觉还是开免打扰模式比较好。
等把这几个人的早餐都弄好提在手上,已经是七点三十了。七点四十晨读开始,福泽谕吉规定七点三十分必须到班,不过芥川龙之介、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都不在意这个。芥川的书包带勒得他肩酸,黑色皮面背包与已经被一点点汗润湿的白色衬衫摩擦,皮革混着柠檬沐浴露的香味,大老远的就被学校门口那个拿着文件夹和笔站着的倒霉蛋闻到了。
中岛敦真的很惨,真的。班会课的时候班主任森鸥外要求小组坐在一起讨论问题,中岛敦和自己组里那些牛头马面坐到一起之后,班上一个爱拿kindle看书的女孩儿把自己的阅读器递过来和他分享漫画。
中岛敦在班上玩得比较好的也就谷崎润一郎,但是谷崎和他并不在一个组——所以没人救救孩子。当时森鸥外问出的那句“谁愿意当风纪委员,任期一周哦”完全被沉浸在黑白漫画世界里的中岛敦屏蔽掉,一个班的人从窗边那一组开始集体摇头,顺着顺着摇过来,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画一个S线直到靠后门的教室角落那一组,也就是中岛敦所在的组。这个组的所有人都不想当风纪委员,于是他们看了看其他望着自己的同学,看了看森鸥外,几秒的沉默之后集体指向中岛敦:
“他!”
中岛敦有点被吓到,他抬起头抱着kindle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再然后,他就成了风纪委员。
真是非酋。
中岛敦拿着纸笔站在校门口看到一个黑发灰眸、耳朵上戴着银色耳钉的男孩儿手里提着四个早餐袋子进来,总觉得这人在哪里见过。不是什么“我好像见过你”的口香糖广告,中岛敦虽然读高二,但偶尔还是会风闻一下高三日美班的奇闻异事。这个皮肤苍白、身形瘦削、目光锐利的男孩儿,应该就是日美班的芥川龙之介。之前表彰大会的时候他也看见过这个人。
“等一下。”中岛敦拿着文件夹走到芥川面前挡住他,“不能带吃的进去。”
这句话对其他学生来说简直是圣旨,但芥川龙之介之前一直都提着早餐进学校,以往保安知道他是高三恶魔班的学生之后都没再说什么,默认他带进来的行为。
芥川龙之介偏头看了一下站在自己左前方挡住自己的中岛敦,根本没正眼瞧他,只在随意一瞟之间认出这个男生的校服是下一届的人穿的。芥川提着早餐绕过他,直接往中岛敦身后的方向走了。高三组团在左边。
“喂——你,不能带进去,你的班级会被扣操行分。”
中岛敦知道芥川龙之介难搞,芥川所在的班级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两个哥也特难搞,他们和高三其他班的一些男生经常在南楼抽烟,也来过高二这边的南楼,和高一的顶楼。南楼不设教室,厕所没人用;高一顶楼的房间大多是社团活动室,每一间都有一个小储物室,俗称小黑屋:情侣约会圣地,学生抽烟窝点。
至于芥川他们是怎么躲过教导主任、年级组长等等大佛圣光照耀的,就不得而知了。
芥川龙之介从来没被风纪委员拦住过,那些人基本上看到他就不说话了,根本懒得管。他站住脚皱着眉毛看中岛敦,嘴角扯起来一些表示不悦。操行分?他们班这个月的操行分好像都扣到负一百多了,再扣点儿也无所谓。
“……不关你的事。”芥川龙之介的嗓子有点咳多了的哑,似乎中气不足。
“摄像头如果拍下来,我们都会被约谈的。”中岛敦像是确认这个人就是传闻中那位芥川龙之介一样,他叫了一声,“芥川。”
芥川龙之介应该从来没看过陌生人那么多眼,这个象牙白色头发、紫金色眼睛的男孩儿也挺瘦的,大眼睛的人只要一皱眉,就会表现出惊恐无措。这个男生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手上的塑料袋已经把手指勒出红痕,他把左手的袋子拿到右手上来提着,手拿过中岛敦手里的中性笔,单手把笔帽打开,然后在迟到违纪人员登记表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与谢野晶子在寝室吹着吹着头,走廊上那个最近新来的嗓门儿又大又没素质的宿管阿姨就开始尖叫了:“熄灯——别吹了!吹头的——该收场了——”
这种中老年女性尖声尖气的催促很让人心烦,而且她们都高三了,从下晚自习到熄灯上床只有四十分钟时间,怎么可能够啊?她们是女生诶。与谢野晶子完全不理会,继续拿电吹风吹头。
“你们吹啊,吹啊,接着给我吹啊!”又是一阵尖叫。
与谢野“啧”了一声,后脑勺还有一小块没有吹干,如果不吹干就上床睡觉的话,第二天早上这块头发就会翘起来,很烦人。她吹着吹着,宿管夺门而入:“让你别吹了,就是你!112室五床,与谢野晶子!”
“……”与谢野晶子瞪了她一眼。不知道这个学校的宿管中心怎么招的人,专招这种吃饱了没事儿干蛮不讲理根本不听学生们解释的女人进来。而且就算你有心解决问题,态度良好细声细气,她们这些宿管也只会用更大的音量尖叫。
所以她总结出两个解决之道:沉默呵,沉默呵,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具体点来说就是,要么就不说话,让宿管自讨没趣,要么比宿管还大声,不停地争,不停地叫。显然这个时候不能采取第一种。
“把吹风机收起来!你信不信我去告你们福泽老师?”
“你告啊!你有没有他电话?没有我可以给你!”
因为吹风机开着,与谢野晶子扯着嗓子对她吼。
“不准再吹了!”“你女儿吹头发你管不管?”“我女儿不关你的事!”“对啊,你又不是我妈,你管我干嘛?”“反正你今天就是不准吹!”
与谢野晶子一米六四,这个宿管顶多一米五,女孩直直凑到宿管面前,把老女人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老子今天就是要吹!”与谢野晶子咬着牙说。
早上第三节课后是早操时间,所有人都必须下去做操,如果有特殊情况就得请假。女生当然可以说自己特殊情况了,而且这个借口让人无法拒绝,一个月七天随意使用,但男生就不一样了。不过太宰治向来爱偷懒,光是想着要人挤着人下楼去操场跟着高级一点儿的英语广场舞音乐舞动青春一会儿,再人挤着人上楼来听无聊到爆炸的语文课,他就觉得人生无望了。
于是他先转战去了高二五楼南楼的男厕所,织田作之助也在里面,烟雾缭绕,混合着漂白剂的味道,很刺鼻。织田作不抽烟,但作为一帮男生里不爱打架出风头话也不多的那位“底层人员”,一般大家伙抽烟的时候他都在。太宰和他玩得最好,走进去看到红发少年之后拍了拍他的肩。
“中原和芥川没和你一起过来吗?”织田作之助在男生们的大声调笑、吞云吐雾中低声问。
“应该马上了。”太宰治用双手把校服外套下摆别到胳膊后面去,双手揣进裤兜里,脚上穿着的驼色磨砂靴子和未干的蓝色地砖嗒嗒地摩擦。“诶,是不是小声点儿比较好?福泽先生应该没有去操场。”
立原道造无所畏惧,梶井基次郎嘿嘿笑起来,随后进来的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没带烟,问他们要了两支。太宰治没点烟,因为总觉得不太对。刚刚下了第三节课之后,福泽谕吉没去操场看同学们做操,而是径直走向了南楼。
虽然他去的是高三的南楼,但不代表他们没事。因为从高三的南楼一直向前走,就可以到高二南楼来。
芥川龙之介有点窝火今儿早上被那个高二的小子堵住不让走的事,毕竟他从没遇到过这种事。而且,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自己的胸前并没有戴名牌。接过烟之后他也没抽,只是有点想喝水。中原中也正巧也不太想抽,把烟塞进裤兜里,随便聊了几句之后,三个人就一起走出了厕所。
“不是,喂……你们不觉得……”太宰治准备告诉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有什么地方不对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下南楼走廊尽头、连着高二北楼和中楼教学区的地方,福泽谕吉正从那头走过来。
“我靠。”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看到福泽谕吉之后同时说。
“真那么准啊……”太宰治喃喃道。
芥川龙之介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确定那个银发的中年男人就是福泽谕吉。
幸好他们三个今天都没抽烟,没染上特别大的味儿。福泽谕吉板着脸看他们三个,最让人头痛的三个孩子来这里干什么,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他们今天抽没抽,他一靠近就闻得出来。
“福泽先生。”太宰治举起手打招呼,其他两个也跟着叫了声好。
福泽谕吉三年前受过伤,在家里养了两年多,出山带班之后就接到了一个棘手的——高三三十五班,日美合作办学班,学生总共加起来不到二十五人,但一个比一个难搞。懵的不懂事的又太懵了,调皮捣蛋的又太调皮了,前者以芥川龙之介为首,后者以太宰治为首。芥川这孩子看起来凶,其实很多东西都还没开窍。太宰是蔫儿淘,悄悄地搞破坏。
……中原中也是最正常的一个,大概。他之所以没下楼,是因为刚刚他找与谢野晶子去办公室谈了会儿。女孩很聪明,知道自己是因为宿管的事情找她,但他俩确实也找不到什么说的。老师其实都很受不了这些宿管,更别说孩子们了。
福泽谕吉点了点头,看了看太宰治的裤兜——鼓出一块矩形——臭小子,又玩手机。福泽再看了看中原中也,那头扎眼的橘色头发还是随便扎了个小辫儿搭在肩膀上,还有几缕盖住了眼睛。
让中原中也干啥都行,他可以一言不发打扫卫生、搬水、抱作业,就是不剪头发。
还有芥川这孩子……福泽谕吉再看了一下芥川龙之介,黑发男孩的眼睛有很强烈的冲撞抵触意味,但仔细一看又好像没有,那种戾气其实只是保护色。两人对视,芥川先别开了头。
“在这里干什么?”
“……”芥川龙之介不知道他要问谁,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抢先答:“做完操了,从那边的楼梯上来。”
做操刚刚结束,陆陆续续有人从他们身后的那个楼梯上来了。福泽谕吉再在他们三个之间来回看了一会,越过他们走了。三个人虽然面上毫无波澜,但心脏还是跳了一会,低头走了一会儿之后太宰治猛地转头,看到福泽谕吉走向了织田作他们待的那个厕所。
“完了!”
第二章、How old are you?
“呼……”
“村上春树陪跑那么多届诺奖的原因,很多人说在于他本身的文学功底和驾驭文字的能力,但其实现在有一种说法是……”
“呼……呼……”
“……喂,太宰……”与谢野晶子拿手肘碰了碰坐在自己右边、拿校服外套盖着头睡了起码半个小时的太宰治。上节课是体育课,太宰治跑去和高一的小孩儿打篮球去了,几句烂梗把人孩子笑个半死,像什么“看,你的神圣之球没有越过死亡生命线”,这种弱智笑话攻击都能让高一的孩子输球,青少年运动水平堪忧啊。
“村上春树的作品比较西化,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欧美’,像单身、鲜少提及自己父母亲人的主人公,小酒馆,爵士乐……”福泽谕吉听到太宰治埋在校服和臂弯下的沉重呼吸之后就拿着讲义走了下来,太宰治个子高,每次趴在桌子上睡觉都像一只大狗狗蜷起来。“这样的风格并不本土。相比较而言,川端康成的作品就很有日本民族的影子……同时还有……”
“太宰治!”与谢野晶子低声吼了一句。
然而太宰治睡得像头死猪,偶像包袱全无。
“还有去年十月份夺得诺奖的石黑一雄……”福泽谕吉在太宰治的课桌边站住,低头把他的衣服掀起来,一本三寸厚的讲义砸在太宰治的头上。
太宰治被敲之后全身抖了一下,然后双手抱头搓了搓,慢慢地把脑袋抬起来,半张脸都是衣袖的纹路,像个刀疤老哥。与谢野晶子看太宰治噘着嘴眯着眼睛的丑样差点笑出来。他俩坐在靠窗那一组的最后一排,真真正正的角落生物,但太宰治总能吸引各科老师的目光。中原中也坐在他们旁边那一组的最后一排,和芥川龙之介同一桌,橘发男孩一只脚踩着地一只脚搭在椅子上,身子往后仰,边翘着椅子边看太宰治出丑。芥川龙之介突然想起来自己在那个男孩表上签了字,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约谈。
“出去洗个脸再回来。”福泽谕吉给太宰治说。全班爆笑。
太宰治吸了吸鼻子,慢慢站起来,弓着背走出教室,去了男厕所。最后一排简直是重灾区:太宰治要么在讲话要么在睡觉,与谢野晶子爱化妆,中原中也不剪头发,芥川龙之介气质阴狠。
与谢野晶子的妆很淡,福泽谕吉也是听女老师说才知道这孩子每天都带妆上课的。
“继续说。石黑一雄的《远山淡影》……”
芥川龙之介的桌子很干净,桌面上只有一本书、一个笔记本和一支按动中性笔,感觉像只旁听一节课的班外人。他总算想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中岛敦了,在不久之前的期中表彰大会上这个高二的男生还上台领过奖。他的本子是摊开的,上面记着几行字。中原中也转头看芥川龙之介的笔记,上面写的是:
“高二十七班,文科A班,中岛敦。”
中岛敦当了三天的风纪委员,除了走马上任第一天遇到了个高三日美班的怪人,其余工作一切顺利,令人心情舒畅。泉镜花读高一,虽然不在重点班,但也考上了平行A班。A班是介于实验班和B班的班级,成绩中上,不会有太大压力,也不会像B班一样被盯得很紧。
中午很热,食堂里有空调,中岛敦在高二组团楼下背着书包等了一会就看到了泉镜花,两个人赶紧走去了三食堂。这个学校每个年级都有一千七八百人,一个年级用一个组团,抢饭之困难可想而知。学校里一共五个食堂,第五食堂在国际部,是正儿八经说英语要出国深造的孩子用的,其他四个就供他们这些还是要复习考大学的人抢。
“三食堂有什么好吃的?”泉镜花刚入学没多久,一般只去二食堂吃小菜。她把书包放在一个空椅子上占位置,再把中岛敦的书包接过来放在自己旁边。
“套餐不错,汉堡、可丽饼、烤菜也很好吃。”中岛敦和泉镜花去排队的时候才回答,他有点走神。
中岛敦的语文老师就是福泽谕吉,今天早上福泽谕吉上完芥川龙之介那个班的课之后就来他们班上课了,福泽谕吉说“抽烟对你们百害而无一利,希望你们为自己和你们的家人斟酌,切勿走上弯路”的时候,他总觉得芥川龙之介出了什么事。
中岛敦排到队之后点了烤肉片、清炒蔬菜和豆腐,双手端着餐盘在人流和一排排座椅之间穿梭时,他光注意自己的猪骨汤洒出来与否,没注意看单手端着一个餐盘、另一只手揣在裤兜里站在自己面前没动的人。他走到芥川龙之介面前都还没意识到,所以一大脚踩在了芥川龙之介的黑色靴子上面。
“啧。”
中岛敦抬头,睁大眼睛正准备说“不好意思,真的对不起”,就对上了三天前自己刚刚上任就遇到的扫把星的灰眸。芥川龙之介把银色耳钉换成了一对迷你的耳环,头稍微偏起来的时候,耳环也跟着晃动。
芥川龙之介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中岛敦,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又好像没有。中岛敦没打算和他打招呼,准备从他旁边的空隙走过去,但芥川又跟着他移动的方向凑了过来,再一次挡住他。
中岛敦有点生气了,他皱着眉抬头看芥川,眼睛眨了几下。“对不起,麻烦让我过去。”
其实高二的孩子大多是不敢惹高三的孩子的,即便年龄差只有一岁,高二和高三也完全是两个世界。敢那么对芥川龙之介的,整个银河系应该只有中岛敦,不过河外星系都没胆儿那么肥的外星小子。意料之外的是芥川龙之介并不生气,可能是因为从来没有人用这种方式闯入自己的世界,留下与别人完全不一样的痕迹。
“我不是说这个。”芥川龙之介说,“表,你交上去了吗?”
“……”中岛敦愣了一会,然后秒懂。“没有交,这个星期五交。”
“把我的名字擦掉。”
“不是你想擦就能擦的,那个表不能改。”中岛敦跟他说话完全不用敬语,虽然芥川龙之介大他点儿。这个黑发男人怎么就那么可怕啊?他简直是天煞孤星,让自己沦为非洲人,那么倒霉。
“那意思是,我不能擦,你能擦?”
芥川龙之介觉得自己问了个无比合理的问题,而且他并没有很凶,但中岛敦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端着餐盘走了。
中岛敦回到座位上之后重重把餐盘往桌子上一放,猪骨汤溅出来一点差点烫到正在埋头吃饭的泉镜花的眼睛。泉镜花吓得抬头,中岛敦连忙给她道歉,但表情仍旧不悦。泉镜花看中岛敦脸色不好,好像谁惹他生气了。
“……神经病。”中岛敦把筷子拿在手里,嘟囔了一句。
他注意到自己对面放了一个黑色皮面的书包,上面有一对对称翻转的龙形状的红蓝花纹,是刺绣工艺,每一块刺绣上面有一个古代大门的拉环。泉镜花咬着筷子问:“你怎么了?”中岛敦往嘴里含了块豆腐,刚刚才说出来“芥川”,芥川龙之介和太宰治就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中岛敦一看,芥川手上多了一个勺子和一双筷子,太宰治吃的是面条。太宰治和中岛敦在今年社团招新大会上认识,太宰作为Be Times乐团社长,把中岛敦招了进来。他看中的是中岛敦架子鼓功底。
“啊,敦君!”太宰治看到对面面如石膏的中岛敦之后招了招手,芥川龙之介听到中岛敦的名字也抬起了头,与坐他正对面的中岛敦尴尬对视。泉镜花是走读生,每天下午坐校车回家,她的固定座位旁边就是芥川龙之介的座位。不过芥川只在要出远门或者去市中心的时候才会坐校车。
“嗨……太宰先生。”中岛敦强迫自己的眼神不要飘,尽管在他看太宰治的时候太宰治旁边那位一直在盯着自己。
“怎么?你们……认识?”太宰治转头问了问芥川龙之介。其实他刚刚在排队买面条的时候就看到芥川堵着中岛敦说了什么,中岛敦好像挺不高兴的,但是没冲他发作,气鼓鼓的像条鼓着腮帮子的鱼。芥川龙之介低着头斜着眼看了看太宰治:
“算吧。”
末了还咳了几声。
“……吃好了吗?”中岛敦把双手放在膝盖上缓缓地搓,他根本不想抬头看芥川龙之介,只好转头问泉镜花。
“我们刚刚开始吃啊?”泉镜花一秒真相。
中岛敦反应过来,他自己其实也只吃了几口。芥川龙之介把自己盘子上放着的那个勺子递过去放在中岛敦盛汤的那个碗里,他刚刚就看到中岛敦的汤碗里没有汤匙,可能他都是抱着碗直接咕咚咕咚喝了。中岛敦看到那个勺子,又露出了那天皱着眉看芥川龙之介的表情,那双眼睛不能说完全无辜无害,但是绿色健康是真的,让人看了特舒服。
太宰治看这两个人的互动,只低叹芥川龙之介终于开窍了。不过,中岛敦肯定不懂,泉镜花更不懂,芥川龙之介自己都不懂,懂的只有自己。
中岛敦没动,过了一会儿,他把芥川塞给他的那个汤匙从碗里拿出来,直接用勺子舀菜舀饭吃。这样很方便。
芥川龙之介看着中岛敦吃,先是想到小孩儿用勺子吃饭吃久了会变傻,再想到那张表的事情。
太宰治和芥川龙之介吃饭很快,以极快速度吃完之后太宰治从校服外套的兜里拿出一包餐巾纸,只有两张了,他自己拿了一张,对半撕开给了泉镜花一半,自己留了一半。芥川龙之介拿了最后一张,对半撕开,手伸出去递给了中岛敦。
中岛敦这才抬起头看芥川龙之介。其实芥川的长相很特别,两缕鬓发发尾的灰白色并不规则蔓延,像被大火漂白,眉毛稀淡,鼻梁两侧阴影与苍白肌肤对比感极强。眼尾并不下垂,所以没有随意慵懒的感觉,薄唇亦是添了果决冷漠的印象。中岛敦把餐巾纸接过去,说了声谢谢。
芥川龙之介没穿校服外套,衬衫白得刺眼,他端着餐盘站起来,侧着身子看中岛敦。“你拿什么谢?”
太宰治站在旁边笑着看,一脸早就参透一切的表情。
“你的签字的事情……我帮你想想办法。”
总不可能不给太宰治和泉镜花面子吧,不然以后更难处了。
中岛敦原本是那么想的,但是在回答他的时候,心里却并不厌恶。餐巾纸的苹果木味道残留在掌心里,连掌纹里都藏着香味。泉镜花第一次看见中岛敦露出这种有点不自然的面部表情,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转眼到了下个星期二,社团活动日。高一高二五点准时放学,可以一直玩到七点的晚自习,高三的学生必须自习到六点,但也有溜出去玩儿的。至于谁溜出去不重要,反正里面肯定有太宰治。
中岛敦和太宰治约好今天去Be Times的社团活动室报道,报道完也差不多该回去上课了。已经从风纪委员一职快乐卸任的中岛敦一身轻松,穿着白衬衫和米色底红色描边的开襟毛衣从高二组团走一条长走廊到高一组团,爬到五楼,推开了活动室的大门。
活动室的正中间有三张桌子排在一起,其他桌子都被推开抵在四周,留出了很大的活动空间。地上铺满电线,也有几个书包软趴趴地靠在桌角。太宰治坐在活动室中间的一张桌子边沿,手里拿着话筒时不时吹一下,讲台上的音响跟着发出“呼”声。与谢野晶子和国木田独步坐在另外两张桌子前面拿着荧光笔和印了什么东西的纸张在交谈,三个人看到有人来了都同时看向门口,只有太宰治认识中岛敦,但其他两个人的目光都很友善。
“与谢野前辈好,国木田前辈好。”中岛敦背着书包走到他们面前笑着打招呼。太宰治之前大概给他介绍过社团核心人物。
但他漏了一个人。
芥川龙之介在小黑屋里整理Be Times与横滨本地商场、Play House、音乐酒吧等等可以演出的地点的合约,这个周末他们会在一家夜场演出。学校当然是不允许的,但是他们的指导老师是森鸥外,也就是那位神奇的老爷子,他根本不在意孩子们过早地社会化,只让他们注意安全。
正当与谢野晶子和中岛敦说到乐团缺鼓手、让中岛敦这个周末也跟着演出时,芥川龙之介把这个周末要用到的合约文件找了出来,出了小黑屋,慢慢地把门带上。中岛敦一看到小黑屋门边那丛黑色头发就意料到自己真他妈是非酋上身,不过拿着文件僵着脸不动了的芥川龙之介也半斤八两。中岛敦去值周管理委员会的同学那里要了张新的表,把芥川的名字毙掉,其他人的名字照抄上去。罪恶啊。
中岛敦:“……”
芥川龙之介:“……”
太宰治:“你俩见过的吧,上周在食堂里。这个是中岛敦。”
说罢,乐团社长指了指高二文科长期排行前三十的好苗子中岛敦,再指了指高三理科跟着其他日美班的人一起霸占成绩榜最后三十名但是数学出奇好的黑旋风芥川龙之介。
“这位是芥川,芥川龙之介。”
中岛敦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How old are you?
怎么老是你?!
你能不能在我眼前消失一个星期?不,五天也行啊!?
“我可以跟着前辈们演出的,其实参加乐团就是怕架子鼓太久不练荒废了。有什么事情直接给我说就可以了。”中岛敦有点困扰地笑了笑。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国木田说:“哦对了,芥川是贝斯手,偶尔也当主唱。”
社团经理国木田独步负责管钱管对外事务,其实是太宰治拉他入伙的,原本他只是临时救急,但发觉这样也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之后,也就一直从高二做到高三了。
“啊……好。”中岛敦与芥川龙之介对视,一秒不到就一起别开头。中岛敦今天背了鼓棒来,他把书包拿下来,把用雪纺布织成的袋子打开,拿出鼓棒来之后在已经摆好了的架子鼓前坐下。太宰治说过今天他可以先打给他们看看。
“太宰。”中原中也刚刚从高三那边过来,橘发少年靠在门框边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五点五十一,“还没到下课时间,福泽在找你。”说完之后,中原中也就去走廊尽头了,应该是去抽烟了。
“与谢野,福泽也说要找你。”没走太远的时候,中原中也喊了一句。
同桌互看一眼,然后与谢野先开口:“你又干了什么?”
太宰治不可思议:“我什么都没有干诶,我能干什么。”罢了抓了把头发,“前几天织田作他们被福泽谕吉抓包了,倒是没上报给学校,不过查到我这儿是早晚的事儿。”全部说完之后他咂了咂嘴。
“那关我什么事啊?”与谢野晶子打开矿泉水喝了几口。
“大概,是英语老师看到你化妆的事情。”芥川龙之介适时补充。他们的英语老师是个告嘴婆。
太宰治和与谢野晶子反应飞快,前者对着窗子理了理那丛鸟窝头,确定自己阳光帅气;后者把折叠镜子从书包里拿出来,拿一张餐巾纸沾了点矿泉水之后猛擦嘴。“太宰,你看看还看得出来吗?”与谢野晶子又用卸妆湿巾擦脸,对着太宰治问。太宰治看了她一眼:“看不出来了!你看看我头发怎么样?”
两个人一边呜哇呜哇叫唤一边收拾书包,甩到背上背着就跑了。国木田独步是理科实验班的学生,时间分配自由、高度自觉,根本没老师管他,但他最近答应了帮几个高一的孩子补习化学,接到电话之后也背着书包走了。
中岛敦坐在架子鼓面前用手擦着鼓棒顶端,一对椭圆小球手感越来越光滑。芥川龙之介也觉得很尴尬,但他找不到理由走。其实想走的话,直接走就行了,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很想走啊。中岛敦拿出手机点开音乐软件,找了首电音,放出来之后准备跟着打鼓,但是不知道手机应该放哪儿,塞裤兜里声音就不清晰了。
芥川龙之介走过来,中岛敦低着头把手机递出去,芥川也没拒绝,直接接过去拿着,靠在桌子边抱着手臂看中岛敦打鼓。曲子名叫《Animals》,芥川龙之介也听过,就看中岛敦如何表现了。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芥川龙之介对中岛敦这位看起来儒雅温柔的高二文科男又有了新认识。芥川看中岛敦睫毛长长的,胳膊和腿都细细的,平常说话也不算大声,长得还算秀气干净,拿起鼓棒简直像变了个人。他的表情像只小老虎,拧着一对细眉在两米多宽的鼓架之间来回地动,汗水顺着仰头的动作溅出来。
当他仰头时,脖颈完全露出来,瞟到那条天鹅似的线和白衬衣下的胸膛时,芥川龙之介偏头把视线移开了。长在衬衣下那一对小巧又明显的锁骨像双翅膀,里面含了点汗液,再看过去就是他牛奶色的上臂。
中岛敦足足打了三十分钟,芥川龙之介并未出声发表任何意见,而敦自己也打入迷了,实在敲不动了才停下。还有那个脸都被热红、喘着气擦汗的样子……
“走了。”芥川龙之介拿了自己的那个黑色书包,只背了左肩,从裤兜里把活动室钥匙拿出来在手上转了几圈。中岛敦把鼓棒装好,长长叹出一口气,也偏头看了看已经走到门口、靠着门框逆着光的芥川龙之介。就这么没了?那我打鼓干啥?
“啊……太宰先生说要看我打鼓……”中岛敦把书包背起来,装好鼓棒丢进去之后也打算走出去,后面转头看到吉他和话筒的电线没拔,就走过去把插头拔了。
芥川龙之介拿手拽着门锁,先看了看自己的黑色靴子,再看中岛敦。中岛敦走出教室门时瞟了他一眼,然后又不看了,两个人一起走回各自的组团。中岛敦的教室在四楼,芥川龙之介的也在四楼,后者可以从高二组团四楼路过行政楼直接走回班上。
“哇……彩虹诶!”
“是彩虹啊——”
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沉默着走,不过走到高二组团之后一团一团涌出来聚在走廊上拍照的女生们的叫喊声可以缓解这种尴尬。长长的走廊走得特困难,跑出来看彩虹的人越来越多,其实真没啥好看的,最近雨多,不过少女们喜欢用手做出相框的样子把彩虹框进去,说是对着彩虹许愿之后可以成真。不过大多数人是纯凑热闹,看了一眼就“切”着回去了。
因为人多,这个学校的可煽动性极强——只要站在自己班门口走廊上吼一声“我爱你,年级组长”,四面包围、中间挖空的大楼设计就充分发挥了它的功用,不出一分钟,一二三四五楼的洪水猛兽都会从自己的班上冲出来跑到走廊上鼓掌呐喊。上个月天台上不知道怎么出现了一只猴子,那只猴子沿着栏杆行走,高难度动作完全没压力,一堆人拿手机出来照相录像,太宰治当时看到那只猴子差点笑倒在地上。
中岛敦被拿着单反后退的一个男生撞到,一下子倒在芥川肩上,单反男道歉之后就转过身继续拍彩虹了。中岛敦又踩了芥川龙之介一大脚,而且还是同一双鞋。芥川龙之介没想到他那么重,痛得他倒抽一口凉气,手往前伸把住中岛敦的身子却没有推开他。
中岛敦把两个人分开,对上那张冷脸:“谢谢你……小镜花给我说她也想拍彩虹,我……给她拍一张发过去。”
像溶洞角落钟乳石一样前前后后堵在一起的学生里好不容易撕开一小条缝儿,中岛敦把书包背到前面来,从裤兜里把手机拿出来横着,拿手指在屏幕上拨弄几下,放大之后对准彩虹。芥川龙之介被他晾在一边儿之后还有点儿懵,当然,像刚才一样,直接走就完事儿了,但他不是很想走。
芥川龙之介没有站直身子,他稍微歪着腰站,重心放在左腿上,左肩上的书包变得更重。他拿右手磨了磨下巴,嘴巴微张一点点,有点影视剧里坐在牌桌一角打量女主角的西装男人的样子,他挑了挑眉看着中岛敦垫着脚抬高手、睁大眼睛眨巴眨巴拍照的小样儿,居然觉得还有点儿好玩儿。也不知道太宰治怎么想的,就那么把新社员丢给他然后自己跑了。
黑发少年走到中岛敦身后,左手绕过他的腰握住栏杆,右手也伸向了中岛敦的手机,差一点就和他的手握在一起了。芥川龙之介把头凑近手机屏幕,半边身子压住中岛敦的,两个人的鬓发撞在一起擦了几下,分开又继续撞,而芥川龙之介的头靠到中岛敦的脑袋旁边的时候,后者的背都僵了。芥川拿手在屏幕上划了几下,把滤镜跳出来,选鲜冷调,再调了一下角度。
“小姑娘的话,应该喜欢这个样子的彩虹。”
芥川龙之介完全不介意对方把自己丢在一边儿给一个小姑娘拍彩虹,他知道中岛敦是为了逃避尴尬,不过既然他那么在意,自己也不觉得气恼。他的下巴差一点就碰到中岛敦的脸了,而中岛敦则感觉他在说话的时候亲到了自己的头发,中岛敦想把手机放下来,但芥川把手机抬起来,把彩虹框在正中央,在人挤人、手抖的情况下果断按快门,一张照片出来了。
“谢谢你。”
中岛敦把手机收回来,在芥川龙之介用臂弯做成的包围圈里转过身面对他,瘪着嘴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再把头低下去。从芥川龙之介这个角度看,那两块长睫毛很浓密。两个人像亲密无间的朋友或者……情侣一样,在一堆兴奋大叫着拍彩虹的小姑娘里特别扎眼。
芥川龙之介像那天在食堂里一样,歪着头看他。
“我觉得,再拍几张比较好,刚刚那张好像花了。”
第三章、你可以牵
这天晚自习是生态课老师来值班,高三三十五班的学生除了福泽谕吉天不怕地不怕,所以完全不care是谁来守晚自习,该换位置的换位置,该讲话的讲话,该吃的吃该笑的笑。说话声音不算特别大,但像蚊子嗡嗡一样永不停息,坐在讲台上那位在五月天儿里用白色棉袜套船形薄底皮鞋的女老师忍无可忍,第一个逮的就是正和太宰治谈着周末演出事情的芥川龙之介。
芥川和与谢野换了位置,中原中也和与谢野晶子也正拿书半遮着聊,聊开心了还笑了一会。太宰治在和芥川龙之介商量收入分配的事情,那家夜场给了他十万,他们现在在正儿八经算着账呢,生态老师急匆匆跑下来指着还戴着耳环的芥川龙之介:
“福泽老师准你打耳洞了?”
“……”芥川龙之介把笔停下,慢慢抬头,一双灰眸狠厉揶揄,“需要他准吗?”
太宰治背对着女老师,他对芥川笑着挑眉,意思是让他悠着点儿。与谢野晶子和中原中也在女老师背后歪着身子看芥川龙之介,也带着笑。全班安静,也有人偷笑。
女老师气得脸都红了:“你们班的班风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这跟班风有个卵的关系啊?”
有几个大胆的女生小声接嘴。接着又是一阵笑声。
“我知道你,芥川龙之介,你的位置不在这里。”太宰治为了芥川方便回他本来的位置坐到了里面去,芥川挨着过道坐,腿也搁外面儿,翘了个二郎腿。“你们班的学生是这么坐的吗?还可以翘腿坐吗?”
全班爆笑,这个年纪的孩子当然无法理解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生的人究竟有多守旧教条。
太宰治用胳膊肘碰了碰芥川龙之介,因为芥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芥川龙之介把搭在左腿上的右腿慢慢放下来,黑色靴子放下地之后发出重重一声“咔”,像在表达他的愤怒。他把腿收回桌子底下,中原中也和与谢野晶子知道他要发作了,因为芥川突然与老师对视,而且还眼带笑意,虽然是挑衅不屑。
“抱歉,老师,我一直都那么坐,我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回你的座位上去!”
生态老师指着芥川龙之介大声尖叫起来,全班又一下子安静了,也有人咂嘴。中岛敦今天去福泽谕吉办公室抱作业,路过高三三十五班的时候听到女教师高声尖叫,于是边走边偏头往蓝色玻璃里面望了望。看到那个女老师骂的是芥川龙之介,他就停了下来,跟着这个班里其他人一起看黑发少年如何表现。
“这就是我的座位。”芥川龙之介用中性笔笔帽点了点太宰治的课桌。
“你的同桌是谁?”老师问。
“……”太宰治与芥川龙之介短暂对视,然后抛给中原中也一个戏谑的眼神,举起手说,“我,中原中也。”
“那与谢野晶子在哪里?”
“这里。”与谢野晶子举手。
“太宰治是谁?”
“……我。”中原中也狠狠瞪了太宰治一眼,跟着其他三个人演。
这位中年女教师被几个孩子绕晕了,全班同学的笑声又使她恼羞成怒,她再一次指着芥川龙之介叫道:“出去站一节课!”
芥川龙之介动了动嘴唇,压着眉毛慢慢站起来,看这个女老师一眼,然后慢慢地从最后一排走向教室前门。他走得很慢,像是故意的,太宰治已经注意到中岛敦站在班门口往里面看了,一下子没憋住笑了出来。
“走快点,别浪费大家时间!”
芥川龙之介慢慢转头:“我没说我不出去。”
“站一晚上!”女老师开始咆哮。
中岛敦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个班的人真的太淘了吧?芥川龙之介在走廊上站一个晚上?第二天还能走路吗?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等反应过来,穿着高二学生校服的他直接打开三十五班班门冲了进来,与已经走到门口准备开门出去的芥川龙之介撞在一起——应该说,是中岛敦撞了他满怀,他的白发还顶到了芥川的耳环。中原中也、与谢野晶子和太宰治同时笑了出来。
其实那天中原中也在社团活动室门口给太宰和与谢野说福泽谕吉找他们这事儿压根不存在,福泽谕吉那天中午就走了,下午在市教育局有个会要开。他是看到芥川龙之介的笔记本上记了中岛敦的班级名字之后察觉不对劲的,说的土一点儿,他觉得芥川和中岛敦看对眼了。
而太宰治和与谢野晶子马不停蹄赶回班上发现被摆了一道之后就发现了事件真相,把一个新社员丢给芥川龙之介肯定会有许多故事,而且据太宰治推测,他俩在坐在对面吃饭之前,就已经发生了一点故事。
“你来干什么?”芥川龙之介把他轻轻推开问道。班上不少人闹了起来,奇怪门口这个外套领子上的白色杠子只有两条的男生是谁。
“我……抱作业。”中岛敦看着他说。
芥川转头看了看讲台,上面什么都没有。“抱作业?”
“干什么,快点出去!”生态老师再一次催促。
芥川把中岛敦的身子转了个方向,把他推出去,然后啪的一声把教室门关上了。中岛敦被他推向福泽谕吉办公室所在的那条走廊,隔着三十五班蓝色玻璃看向班内,班上的人有看中岛敦的,有交头接耳的,有看芥川龙之介的。芥川龙之介没出教室,而是原路折回,映在中岛敦眼睛里最后的影像是芥川走回女老师面前站住之后说了什么,然后他们全班开始鼓掌的样子。
这个女老师上课不讲重点,特别爱乱发脾气,也特爱打小报告,还曾经把班上一个女生吼哭过。这种老师当然是所有人都见不惯的了。芥川原本对她毫无感觉,生态课只要求他们在期末上交一整个小组的PPT、文稿和视频作业,所以其实不用听课,也不用和老师接触。但今天晚上这位七零后神奇女教师是真的把他惹烦了,他当时走回去对她说的话是:
“小声点,不要浪费其他同学时间。”
中岛敦在演出前一天晚上到学校对面的小区里试听数学课,因为是学区房,这个小区里补课机构和一对一家教特别多。老师是太宰治推荐的,高二文科学霸在今天下午练鼓的时候随口说了句“数学好像往下滑了点儿”,太宰治就拿了个电话号码给中岛敦,说这个补习班老师经验丰富,就住在学校对面小区里,如果有空可以去试听。
十六岁少年背着灰色PUMA双肩包在小区门口踱步,发顶那一圈儿短一些的头发被初夏夜风轻轻吹起来,校服裤子已经有点皱了,虽然才晚上九点过,但已经有点困了。他打算回家洗个澡就睡觉。
“B区十栋二单元五楼四号房……”中岛敦皱着眉在路灯底下看手机上太宰治发过来的地址,他是第一次来这个小区,吃的东西挺多的,他现在也来不及吃,他要急着去看看数学老师的补习班开在哪儿了。
“哪儿啊……”中岛敦轻轻喃了一会儿。
芥川龙之介正好下楼到小区门口的自动贩卖机那儿用硬币买无糖可乐,一开始两个人都没注意到离自己不到一拳远的人就是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反常地在意但又找不出理由的主,特别是中岛敦——怎么又是你——芥川龙之介晚他一步蹦出这个想法。那天晚上之后中岛敦从同学那里听说了高三日美班学生把一个教生态文明的老师气哭的事情,想都不用想这个把老师气哭的神人是谁了,最好笑的是同学们的转述:“高三日美班的人说,看那个老师用脏兮兮的白色袜子配皮鞋的样子,就觉得一点儿都不生态,一点儿都不文明。”
两个人一个把灌装可乐拉环拉开把饮料凑在嘴边,一个拿着手机懵然睁大眼睛看对方,隔了几秒之后,还是芥川龙之介开的口:
“来这里干什么?”
“试听数学课。”中岛敦现在已经差不多可以和他正常对话了,但心里还是觉得奇怪。
芥川龙之介觉得对话无法再继续,他转身准备回家的时候,中岛敦在后面叫住他:
“诶,芥川!我问一下,你知道这个地址怎么走吗……”
芥川龙之介走回去把中岛敦举起来放到自己眼边的手机拿起来看了看。男孩眯了眯眼睛,怀疑自己眼花了,再看一遍——B区十栋二单元五楼四号房——
这是他自己家。
“……这地址,谁给你的?”芥川龙之介抓住中岛敦的手腕,两个人贴得更近。
“太宰先生。”中岛敦说。
“……”芥川龙之介咬牙点头,不知道太宰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总不可能带中岛敦回家吧……他拿出手机点开LINE,找到太宰治之后给他发过去一句“现在要怎么处理”,本来想放着不管、转身回家的,不过晚上降温之后还是挺凉的,中岛敦只穿了校裤和白色T恤,一个人慢慢地找不知道要找到多久。
“你是不是找不到?”
“嗯。”点了两下头。
“……”芥川龙之介想都没想就说,“走吧,我带你找。”
芥川龙之介打算和他在小区里逛逛,就当那个地址是别人家。当然不可能对直对路就把中岛敦带去自己家,虽然爸妈常年在国外科研,但他真没带谁回家玩儿过,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没进去过,女生更不可能,而中岛敦会不会再一次在自己毫无防备下成为第一个——他想到这里,发现太宰治是想暗示自己,一下子觉得有点冒火,因为他自己都不懂这种心情是什么。
中岛敦跟在芥川龙之介后面背着书包走,书包里几大本数学参考书和习题集,还有一个铁文具盒,重得要死。芥川发现他好像累了,但也不好说“把书包给我吧”,他从来没干过帮别人背书包的事情。中岛敦走得快累死了,但不知道那户人家到底在哪儿,这个人又要怎么带路。两人各怀心事,慢慢地在只亮了路灯的小路上走。不时有车开进来,驾驶员开起大灯的时候,中岛敦会拿手臂挡住眼睛。
芥川一直在等太宰治回复,但太宰治指不定又在哪儿蹦着迪邂逅美丽爱情,根本没看手机。最后他们都在这个大小区里转了好几圈,太宰治还是没回。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在一栋楼的门口停下,坐在同一张长椅上。
芥川龙之介的可乐喝完了,中岛敦也把书包拿了下来放在旁边。芥川想起来乐团主唱的事情,对中岛敦说:
“明天的演出,太宰先生不一定能唱歌,我们可能会替他。”
“曲子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吗?我们怎么练?”中岛敦转头,两个人互相看。
“他经常在上场之前决定自己上还是不上,所以我们基本上都当过主唱。”
“临时决定?为什么?”
“因为他可能前天晚上喝醉了,唱不出来。”
中岛敦突然想起来这个社团的名字也可以译作及时行乐,海报宣传标语是“蓬莱仙境太过飘渺,俗世人间正合我意,人生苦短,何不及时行乐”,照这么看,行事风格确实是很随意很乐观了。这标语估计也是太宰治在交社团申请书时随便想的。
“……”
“你呢?”
“我什么?”
“你,唱歌怎么样?”
“……一般般吧。”中岛敦平常会跟着曲子哼一哼,但不像太宰治那样在唱歌软件上定期更新作品。
“给我听一下。”
“啊?”
“……”芥川龙之介看了看眼前的绿化带、松树林,再看了看这位好像不太懂自己在说什么的小糊涂,“你唱给我听。”
“……真的?”
“嗯。”
中岛敦本来想好好唱的,但是芥川龙之介在旁边听着,而且只有他一个人听,让他觉得很不自然很别扭。这么一尴尬,他脑子里那些正常的歌全没了,新垣结衣、RADWIMPS、蘑菇帝国什么的都忘了,连生日快乐歌都忘了,剩下的只有:
“寂寞不是代表我的错,分手不是唯一的结果。”“既然你并没有犯错,为什么还要不理我,我每天都这么的难过,到底我做错了什么。”“燃烧我的卡路里!”“你的bad boy是装的,你怎么可能把到那个bad girl?”“讲真的会不会是我被鬼迷心窍了,敷衍了太多我怎么不难过?”
最灵魂暴击的是:“轻轻贴近你的耳朵,撒浪嘿哟……”
芥川龙之介在这一刻实在是无法忍受,他刚刚准备问“你们班平常就听这个吗”,从二楼还是三楼倒下来一盆水:
“我靠,让不让人看电视了?!”
这盆水正对中岛敦的脑袋,芥川龙之介听到水声和骂声之后拉着中岛敦起来,两个人只是裤腿挨了点儿水花,中岛敦在起身之前把自己的书包也带了起来,所以没有任何损失。芥川龙之介抬头看那扇关上的玻璃门,灰色眸子仿佛有针刺,他盯着那户人家默默看了一会,记住大概位置,然后转身走了。中岛敦把书包背上,余惊未定。这确实不怪他,也不知道自己班上那些人怎么想的,整天放的就是这些土味网红歌。
“我们是为了你的幸福,芥川君。”
芥川龙之介打开手机,太宰治是那么回复的。
他转身,中岛敦现在愿意看自己了,高二男孩儿规规矩矩背着双肩膀睁着那双大眼睛像在等芥川说话。芥川龙之介吸了口气,问:
“……中岛敦,你在试听之前没有打个电话问一下那个老师是否有空吗?”
中岛敦把这茬儿忘了,而他一直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他一直以为自己足够机灵足够强,但在芥川龙之介眼里他憨得可以。“我没有打,但是太宰先生给我说他帮我事先打过招呼了。”
“……”
芥川龙之介数学不错,成绩放在实验班里也排得上前五,太宰治这招真够狠的。芥川像确认了什么一样:
“你打过去。”
中岛敦把太宰治发过来的号码长按,点拨号选项,隔了几秒钟之后,自己对面这个人的手机响了起来。手机铃声是《Animals》。
“……”
“太宰先生骗我?!”
“……芥川,你怎么不早点说啊?”
中岛敦拨太宰治的电话,不过当然了,根本没人接。
芥川无语。他如果说出来,不就全都点破了吗?芥川龙之介看他拿着手机一直在给太宰治发消息询问的着急样儿,觉得太宰治真是毒,这个时间好学生应该在家里戴着耳机听英语听力吃冰淇淋呢,在这小区里绕了那么久,浪费他时间了。芥川双手揣兜:
“这个地址……住着的人,也可以帮你补数学。”
中岛敦抬起头来,一脸不可置信:“你数学好?”
“不像?”芥川龙之介皱眉。
“不,我还以为……”“日美班的人都不学,对吧。”
芥川龙之介把他送到小区门口,中岛敦走在他前面,背对着他准备走出去的时候,他把中岛敦的手牵住拉过来,说,“我们只是比平行班和实验班的学生有更多选择权而已。而你们,在学校里或许根本没得选。其实选择是自己做的,嘴上答应是一回事,手上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中岛敦没甩开他的手,也回握了一下,然后点了几下头。芥川应该是在向他委婉地解释那天他把中岛敦半温柔半威吓地推出教室的事,日美班的孩子大多是家庭条件优越的,他们可以努力拼搏考大学,也可以拿了钱出国,家教不算严,理想不算远大,自觉性不算太强。所以比起那些需要每天跑办公室问老师题目跑书吧看书学习的孩子来说,他们要更自由,生活更为多彩,不怕老师给自己穿小鞋,毕竟他们不必在老师那里索取什么。
所以也有老师骂他们,既然不学,为何要来学校里给老师丢脸添堵。当然,说完这话之后,三十五班的人就没给这些老师好脸看过。
没人想给自己的十七八岁留遗憾,所以他们才会想做就做吧。不管是在蓬头垢面窝在房间里刷题的,还是一放学就出去玩的,把自己脑海里想象出来的自己未来的样子搬到现实中来,去实现它,才是最快乐的。
一个小时后,芥川龙之介用那天被女老师赶出教室时慢悠悠沉甸甸的步子走上某栋居民楼的三楼,敲开一户人家的门之后,刚刚冲完凉头发还在滴水的男孩对过来开门的小老头儿说:
“刚刚,是不是你泼的水?”
比较暖心的是,太宰治昨儿晚上没喝醉,嗓子也没坏,他的主要目的是撮合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虽然招数真的太损。不过芥川龙之介想,能上当的应该也就中岛敦一人儿了。国木田独步被太宰治骗了太多次,最后发动狼来了效应,太宰治说什么他都不信。星期六晚上七点准时开始演出,因为时间场合问题,他们都打扮得不像学生。太宰治穿一件黑色长款皮衣、一条两条裤腿的大腿到小腿都破了三十公分的洞的牛仔裤,站在一楼众多酒桌的正中间那个木台上对着直立麦克风唱起来。
芥川龙之介在太宰治背后弹贝斯,中岛敦的鼓挨着芥川,两个人都快被摆在台子最后的音响震聋了,不过气氛确实不错。国木田独步在不远处正对着歌台,翘着腿抱着手臂坐在沙发上和与谢野晶子聊她上去钢琴弹唱的事情。夜场里只开了霓虹灯,自拍的时候一会脸上没光,一会又有蓝光绿光闪过,照出来特吓人。扎了个小丸子、下面的头发披起来的与谢野晶子拿着手机看了下自己没开美颜的自拍,光线太暗的情况下怎么照那张脸都是颗粒,可能这也算磨皮了,拿砂纸磨的。
“我的身家还在不断飞涨嘻嘻嘻,我可不想谈恋爱只想找乐子嘻嘻嘻,我看见车外的瓜皮们都在看这呢嘻嘻嘻,车子都停下来了轮子都还在转。Yeah——”
太宰治唱的这首英文歌特皮,一曲毕,中岛敦在他身后继续打鼓,延长高潮感,芥川龙之介低着头扒拉了几下贝斯,完美收尾。这不是Be Times第一次来这家夜场演出,不少熟客刚刚还请太宰治过去喝酒,太宰跟着过去“哥哥”“姐姐”的客气了几句,喝了几杯就下来唱歌了。再加上太宰治长得帅,唱得好听,全场掌声轰鸣。
与谢野晶子穿的是白色的一字领连衣裙,她上台之后钢琴也用机器升了上来,她坐下来弹了一首歌的前奏,然后转头看向观众,边看边唱。与谢野晶子和太宰治是最佳拍档,从高一起一直同桌到现在,其他小姑娘和他坐都是为了勾搭他,而与谢野晶子完全把他当兄弟。高二的时候与谢野晶子路过篮球场,太宰治把书包丢给她让她提回教室,顺便让她帮忙买水。与谢野晶子怼了他几句,但还是帮忙买了,旁边看太宰治打篮球的女生都很不爽。
一晃就是两年多,他们也要毕业了。
“我一点都不难过,又不是有多深刻,我还不是照样地活,反正我已经得到了……我根本不会记得,又不是有多快乐,不过是彼此寂寞的一次放纵……”
这首歌已经出了七年了,歌词还有点迷之非主流,但与谢野晶子嗓音很好,下面好多人还以为是原唱穷到跑来驻唱了。他去卡座里拿了杯酒过来喝,跟着大家一起给与谢野晶子鼓掌。
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坐在沙发里,挨得很近。中岛敦把双腿岔开一点,双手拿着手机放在腿间空隙里玩,芥川龙之介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一只手搭在腿上,看中岛敦玩手机。中岛敦几乎一抬头就能碰到他的嘴唇。
“我一点都不难过,又不是有多深刻……”
“警察,全部停下!查身份证!”
与谢野晶子循环高潮部分时大家伙都听入迷了,突然一堆警察叫喊着走了进来,门口工作人员全都吓傻了。灯光全灭之后,普通的照明灯亮了起来,音乐声全部都停了,被话筒放大的钢琴残音越来越弱似是没有底气。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对视一眼,发现一件事情——
他俩还没成年。
所以绝对不可以出示身份证,会被带去派出所的!可能那些警察还要打电话给班主任和家长。
这个学校有两句话是那么说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师打电话。打给谁,都不怕,就怕打给我老爸。
芥川龙之介站了起来,中岛敦也跟着站,两个人默契地退到人群中间去。太宰治也在瞄他俩,找到一黑一白两个男孩之后他低声在芥川耳边说了什么,中岛敦看他俩熟络自然的动作,心里有点不舒服。
芥川转身拉住中岛敦的手就跑到了后台,在窄小堆着扫除工具和啤酒瓶的走廊里穿梭,穿过烟酒味呛鼻的厕所之后就是后门,他俩打开门跑了出去。中岛敦和他牵着手,芥川龙之介跑在前面,速度极快,中岛敦跑步也不差,但牵着手总归不方便。中岛敦看了看自己前面那颗黑色脑袋,再看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还是没舍得放开。
与谢野晶子很冒火,这家夜场虽然出名,但是黄赌毒绝对不沾,森鸥外放心他们来这里演出也是有原因的。这些警察一个二个大吼大叫,动不动就查证,搞得好像这里是鸡窝窑子似的。最关键的是,她那首歌练了那么久,在最后关头给她打断了?这也太倒霉了吧。
低胸短裙姐妹们、杀马特兄弟们都拿出身份证等警察一个一个检查,站在与谢野晶子旁边的太宰治都已经把手伸进外套内袋里准备掏身份证了,但她看到一个警察趁机在一个打扮清凉一点的女生屁股上摸了一把,于是她说:
“警官,我想去一下厕所。”
太宰治猛地抬头看这个神奇女人,我靠,与谢野,你太牛逼了吧——
“不准去,检查完再去。”猥琐男警官说。被咸猪手的女生又急又气,但是一般这种情况下大多数女生都会选择忍气吞声,不过她们越是忍,这些草包男人就越爱。男人就是爱婊,而女人喜欢鉴婊,也会阻止女同胞们被婊,哪怕这些女同胞本身就有点婊。这就是淳淳同胞心,浓浓女生情——太宰治抽着嘴角想。
“警官,我有人权的。你检查你的,我把身份证给你就行了,我现在很急,需要用洗手间。”
这一句话掷地有声,与谢野晶子抱着手臂说出来,声音不大,不胡搅蛮缠不聒噪烦人,身后一群女生鼓起掌来。幕后老板一直在三楼小阁楼里喝酒,听到躁动和死一般的寂静之后就知道肯定又是那些白痴来了,他整理好西装下楼,走到一楼人群聚集的地方。
中原中也是这个时候进的夜场,他本来今天也要参加演出,但尾崎红叶和他打电话打到现在,他就来晚了。他一进门就看见森鸥外老爷子穿着紫罗兰色西装五件套从螺旋楼梯上下来,边走还边用双手扯了扯衣领,名表从袖口里露出来。
“抱歉抱歉,身份证我们已经查过了。”
森鸥外笑容满面,双手交握搓了搓,做出很客气的样子。其实这些人压根儿不是什么警察,只是这片商业街的保安,每天喝得醉醺醺就开始动歪脑筋,假装自己是查身份证的阿sir。森鸥外一开始不打算管,但事不过三,他这家夜场是正当营业,全面禁烟,毒品假酒什么的都没有,凭什么查我?更何况芥川龙之介不是傻子,只要有不对,尚未成年的男孩自己会从后门溜走,工作人员全部给他开绿色通道。
不过好像芥川君最近身边多了个白头发的男孩儿……不知道是玩得好还是其他的什么……
森鸥外把前台经理叫过来:“来,小吉,给阿sir说一下你今天晚上营业之前查了多少人的身份证。不对的话我们立马调监控录像。”
“可以上厕所了吗?”
与谢野晶子穿的是长裙,那群老色鬼不可能打主意到她身上来。森鸥外一句“当然可以”下来,一群女孩子全部涌进洗手间把裙子的腰往下拉,保护好自己。
这出闹剧进行的过程中,芥川龙之介才给中岛敦解释清楚森鸥外除了在学校里当数学老师之外,名下还有不少产业,那家夜场只是其中一家。真牛逼,不过他们学校也有开黑网吧的老师,每次学生们出去上网都说“我要去那个老师那里补课了”。
“那你,还有太宰先生,中也先生……和森老师是什么关系?”
森鸥外教中岛敦他们班数学的时候总是笑着,很绅士。
“家里长辈与森先生玩得很熟,他们两个也是,他是看着我们长大的。”
“哦……”没话题了,中岛敦想到什么,继续问,“那几个保安该怎么处理呢?”
“……商业街物管会找他们的。”
中岛敦其实想问的是,既然那群人不是真警察,那他俩干嘛要跑?自己先前是不知道的,但芥川龙之介知道啊,那他都知道了怎么又不说?像上次带自己在小区里转悠那么久一样,他到底在想什么……
芥川龙之介在想什么,其实中岛敦是知道的。他高一的时候就听说过高二三十五班那位姓芥川的男生不好惹的事情,但芥川龙之介对自己一直很好。
“可以放开了吧……?”中岛敦被芥川龙之介牵住,在桥上慢慢走。河水很干净,夏夜河风则更为清爽冰凉,中岛敦的背被激起一层小疙瘩,但芥川龙之介温热的手掌心可以传热。
“……”
芥川龙之介转头看他,这个像只小老虎的男孩儿好像是喜欢自己的,又好像想躲着自己,如果放手的话,还真怕把他弄丢了。那双金色的大眼睛还糅了点深紫,越看越好看,嘴唇不算薄,也没有肉肉的感觉,厚度正好,如果咬上去的话……
“我没有用力,你随时可以放开。”
喜欢芥川龙之介的女生多了,每年情人节都能收到一堆手工巧克力,不过他都是一拿到便送给其他男生,说随便吃没关系。太宰说他还是太懵了,又闷又硬,根本不开窍。大概是这样吧,不过心里偶尔还是会期待一下的,特别是他那天抬了四碗面进学校被中岛敦堵住之后。
“……”中岛敦其实意识到了自己也一直紧紧牵着他,而且还是十指相扣的,他低头看了看芥川龙之介和自己握在一起的手,再看他本人。
“放开之后……还可以再牵……吗?”
十六岁男孩看着芥川龙之介的眼睛认真问。
芥川龙之介再怎么没开窍,也不可能听不懂。
中岛敦胆子不算太小,这个时候更是不能怂,更何况他今天喝了不少,说出来就不会后悔了——芥川他,就要毕业了……
不能说特别早熟也不能说晚熟的黑发少年听到这句话之后又挑了挑眉,头也是歪着的,他看中岛敦的眼神似是礼貌无意、没有任何别的想法的,但对视久了又觉得有戏谑玩味之感。好家伙,不行啊,太有男人味了吧……中岛敦准备拔腿就跑,心里只蹦出来“爸爸妈妈我要回家”,但芥川龙之介抱着他的腰不准他后退,舌头伸出来在唇角舔了舔,然后一口亲了上去。
“唔!唔……呜呜嗯……嗯啊……”
中岛敦也没交过女朋友,据说是因为太直男。女生坐到他旁边说“中岛同学,我还是不会做这道题”,他礼貌地答“我给你写的便签上有详解,你看那个就可以了,时间太长了我也记不得这道题了,对不起哈”,而且中岛敦本人至今不明白之后那个女生怎么就不理自己了。芥川龙之介觉得他不傻,又觉得他懵懵的也不错,只要自己在他身边就好,他做他自己,自己就会觉得不错。
芥川抱着他的腰吻,舌头舔到中岛敦牙齿的时候小家伙把背往后仰,像要结束这个吻。他不悦,如刚刚想的那样咬了咬中岛敦的唇,然后把一只手往上移动,五指分开抚摸他的背,发现中岛敦背部与肩部线条都不错之后,他抱着中岛敦的后脑勺,偏着头继续亲。中岛敦脑子里挺乱的,但又有个角落给自己说“这不就是你希望的吗”。
……啊,好像是挺不错的。
喜欢就说吧,反正……今生也是第一次。而且都是男生,不需要什么扭捏迂回的套路,简单直接还好点。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行人车辆还是挺多的,毕竟还在商业街区之内。惊世骇俗的男男接吻被不少人目击,不过路人们都很尊重他们,没人拍照,从桥上过路的时候都自动绕开,给他俩一个隔离区。
中岛敦发出几声马上要打人的呜呜,芥川龙之介吸了几下他的舌,继续吻。脸挨得太近不方便看表情,中岛敦在吻的时候一只手搭在芥川肩上,一只手在他衬衫前襟慢慢地滑,最后轻揪住一块,芥川吻得越凶越狠他揪得越用力。中岛敦悄悄睁开眼看对方,芥川一直闭着眼,睫毛被街灯镀边像涂了金粉。
一吻毕,芥川放开他,睁眼那一刻中岛敦立马把眼睛闭上了。芥川龙之介知道他一直在偷看自己,不过无所谓,他乱揉了会对方的头发:
“你可以牵。”
中岛敦的眼睛一直在看下面,他把自己这段时间一直梗在心里的一个事儿说了出来:“你……是不是要出国?”
对面的黑发少年点了点头。他继续问:“多久走?”
“明年一月。”芥川龙之介知道他在意,少见地把其他信息都说了出来,“去美国,学校放假的时候就回日本。回来的时候,你还在上学。”
“……”
亲也亲了,关系也确定了,但异国恋难度也太大了。中岛敦在最苦的高三时光里见不到芥川,可能会很煎熬。
“如果……我要给你打电话的话……”中岛敦抬头看他。
芥川龙之介没想过怎么说才能让另一半开心,但如若真的找到自己想疼爱的人,有些话自然就出口了:“我都可以接。”
“如果你说想我的话。”
芥川龙之介把嗓音压到最低,在他耳边说。中岛敦耳廓上的灰白色细小绒毛都站起来了,中岛敦抖了一下之后把芥川龙之介的脸捧住,在他左脸亲了一下,又在右脸亲了一下。芥川龙之介紧了紧那张脸,准备再吻上去,但中岛敦一溜烟儿跑了,说要回去帮太宰先生他们忙,演出还没结束。
芥川和中岛敦回到夜场之后演出继续了,与谢野晶子把那首《我一点都不难过》又唱了一遍,还跟着大家伙一起蹦了会儿养生迪。不喝酒,纯跳舞,还可以锻炼身体。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进去的时候是牵着手的,也不知道是谁先牵的谁,总之没有撒手的意思。太宰治、中原中也和与谢野晶子看到之后又笑了,真好,只要两个人都有这个心那我们就搭把手,成人之美成人之美!
“我给你们说……”太宰治拿着酒杯给围坐在酒桌边的Be Times成员说,“敦君可能不知道高三的人是怎么求学校给假期的,与谢野,你给介绍介绍。”
与谢野晶子一听这个就拿手背挡住嘴笑,芥川龙之介背靠沙发背,翘着二郎腿晃着手里那杯酒,他肚子不太舒服,可能不会再喝了。他的另一只手和中岛敦的紧紧扣在一起,与谢野和中岛敦说话不方便,中间隔着个芥川,中岛敦也得把小脑袋歪着。与谢野晶子说:
“就是你们所有人都放假了之后,我们高三的还在补课,很煎熬啊,那两个星期全部都是连堂课,一大串语文或者一大串数学,根本没人受得了。然后太宰有一天下午走到外面走廊上吹风,对面有个文科班出来了几个女生喊了几句‘我好想回家呀’,太宰就来劲儿了,也对着她们喊‘我也好想回家呀’。”
全桌爆笑。中原中也接着说:“然后这人就一直在和那群姑娘比谁吼得大声,‘我想回家,我想放假,我想我的爸爸妈妈’都搞出来了,最后整个高三组团都出来鼓掌呐喊,集体大喊‘我要回家’。”
中岛敦问:“然后你们就放假了吗?”
“放了。”芥川龙之介边说边把酒杯搁在桌子上,把他的头圈到怀里,拿手指头挑了挑他的下巴。太宰治和与谢野晶子看他们俩这样,啧啧啧了一会儿,中岛敦拿两只手抱着芥川的胳膊,转了转眼珠,拿他的手把自己的嘴也遮住,其实是想偷笑:
“怪不得,假期的时候我的Twitter主页全是太宰先生的表情包,好像是你们去年出CD的时候他拍的写真,上面写的字是‘人在教室坐,假期天上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干的?谁做的我的表情包?”太宰治开得起玩笑,不过这个他确实没料到,低年级的小孩儿们都开始把他当成锦鲤了?
中岛敦今天喝得有点多了,从夜场走出去吹半夜一两点的冷风的时候脑仁疼,身子不稳,他把脑袋靠在芥川龙之介肩上,靠了一会觉得自己可以走路了,就在街边拦了辆计程车。芥川龙之介走在他后面,他发觉中岛敦其实根本说不清楚自己家在哪儿,估计是喝飘了。
芥川龙之介坐上这辆拦好的计程车之后把中岛敦塞进后座,给司机报了自己家的地址。中岛敦完全睡着了,芥川龙之介把他安顿在客房睡着,站在床边看了一会觉得就那么把他留在客房也太不符合常理了,但是把他抱回自己的床上又有点下不去手。幸好中岛敦身上干净,夜场里禁烟,他的衣服也不臭,柠檬洗衣液的味道还挺香的。如果他必须得换衣服,芥川把他脱光之后,那可能就是一夜笙歌了。
那晚芥川在客房和中岛敦挤在一张床上睡,入睡之前他撑着脑袋看了看睡着了特寒碜的十六岁男孩儿的脸,中岛敦睡着睡着还会轻轻打呼,吸气到极致之后一下子瘪下去似的安静了会,然后咂了几下嘴。他知道中岛敦很喜欢自己,这一刻他也意识到自己也真的很爱对方。其实应该做些什么,但也不心急这一会。中岛敦的出现并非晚了,而是正好合适。自己明年出国,若有个心心念念的人在国内,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也有了点盼头吧。
应该说,中岛敦什么时候出现都不算晚,只要在自己身边的人是他就行了。
芥川龙之介看着看着发觉自己嘴角有点带笑,他也早就困了,在睡着之前,他用手抚了抚中岛敦合上的眼,低下头亲了一下。
第四章、我知道你的好
某天下午放学后,高二组团四楼书吧,一个白发少年和一个黑发少年争得面红耳赤。不少从食堂提了晚饭回来的人回头看他俩,但完全沉浸在学术讨论中的两个人不在意这些,其实他俩都饿了,但不吵出个结果来是不可能去吃饭的。
中岛敦数学月考选择题最后一题完全靠蒙,因为确实很难,能做出来的并不多,据芥川龙之介所知,高二文科数学大佬只存在于实验班。芥川龙之介让他在草稿纸上画坐标系、椭圆和双曲线,但中岛敦画出来的图就是和标准答案上的有出入,怎么看怎么别扭,直线穿过椭圆的样子则更奇怪。中岛敦画了又擦,擦了又画,最后芥川龙之介把他的自动铅笔和塑料直尺夺过来,自己帮他画了一幅。
中岛敦看他埋下去认真画图的脑袋,和那两条细长的白色胳膊,分了点儿心,芥川龙之介六点下了自习就过来找自己了,饭也没吃。芥川龙之介对中岛敦数学成绩下降这个事情很严肃,他在意的不是“怎么下降了”,而是“文科数学那么简单,怎么还会下降”,中岛敦理解他的原意之后非常无语。不过芥川对这个事还是足够上心,也演绎太宰治给他的电话地址的内涵,开始给他补习。
“还有……我问你一下,这个英语题。”中岛敦在弄完数学之后想约他吃饭,但是话到嘴边变成了英语卷子的错题。他本来没必要去管那个错题的,明天老师会讲,但还是说了出来。
这次月考中英语考了全班第一,但是对不规则动词云里雾里的中岛敦拿着笔在空中摆弄双手,和芥川龙之介一起看着卷子上的语法填空。他在语法填空这里错了一个题,选择题满分,作文满分。“我想问的是,既然hear这个单词的过去式和过去分词是heard和heard,那bear的过去式和过去分词为什么不能是beard和beard?”
芥川龙之介觉得他的语法真的很恼火,也不知道怎么会考全班第一,说不定是靠语感做的题?一直做到高二?这是多么强大的语感?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它们……总之就是很像啊,你不觉得吗?bear和hear,怎么看都是一个套路。”
中岛敦还认认真真在卷子空白处把两个词写出来,在下面画了几条横线。芥川龙之介把头转向一边啧了一声。
“这个bear是不是不规则动词?”芥川龙之介指着卷子上打的那个叉说。
“是。”
“那不就对了?”
“……到底是为什么啊?hear和bear的词根不都一样的吗,ear!那为什么过去式和过去分词不一样?”
“都说了这是不规则动词,不规则!既然不规则,为什么要去想它俩的共通之处?”芥川龙之介还真没因为学习上的事对一个人那么无语,中岛敦总能在奇怪的地方钻牛角尖,那股子轴劲儿怎么都拧不回来。
“……中岛敦,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到底是怎么考的一百四十几分?”
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侧着身子在拿来供学生们读书写字的长椅上对视,他们都把胳膊肘搭在桌上,两对眼睛互瞪。中岛敦还是搞不懂,不规则动词是他的死穴,他初中的时候因为写”He speaked English well”被老师罚抄speak的过去式一百遍,但抄了还是不会。
“不知道。”可能是芥川龙之介声音有点大了,中岛敦也表现出了不悦。他皱着那张小脸,嘴巴有点撅起来,虽然不易察觉,但芥川看得出来。
“……”芥川龙之介知道他不开心了,不过中岛敦绝对不会向自己撒娇投巧获取关注或者自我所需,他还是个老刚哥。芥川捏了捏他的脸:
“想吃什么?”
中岛敦揉了揉胃,好像都饿疼了:“你想吃什么?”
然后两个人一起说:“都行。”
这周三下午五点,音乐厅里举办“社团之夜”活动,简称社夜。Be Times也接到了社团联合会的邀请,但是一个乐团里没人想得出来到底要上去唱什么。直到演出前一天,与谢野晶子才把四张歌词丢给了太宰治、中原中也、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让他们四个一起上。四个人面色凝重,研究了大半天,觉得这歌可唱,但是唱得不好立马成车祸现场,完全无法补救。
因为这是首RAP,只要他们唱出来的感觉不对,立马整段垮掉。
芥川龙之介坐在后台椅子上看歌词,他的部分已经被中岛敦用蓝色荧光笔画出来了。中岛敦站在他的椅子后面,一只手拿歌词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中原中也可能是被熟人叫走了,到现在没个人影儿。模特社这段时间一直加紧排练,现在社里个子高挑的男女学生在台上走秀,社长给他们每一个人都设计了衣服。
“所以太宰先生为什么会进模特社……”
中岛敦抽着嘴角吐槽。台上的太宰治走在其他个子比他还高点的男生前面,穿着一件白色长衫,表情像走错了片场。台上的俊男美女表情很自然很到位,但太宰治笑得迷之别扭。
“芥川。”中岛敦凑在芥川龙之介耳边叫他。芥川把头对着他,挺直背挨近他,中岛敦继续悄悄地给他说:
“你觉不觉得太宰先生很像《摔跤吧,爸爸》里的那个爸爸?”
“……”
到他们四个上场之后,中原中也把双手揣在酒红色棒球衫的衣兜里回来了,一头橘发用手随便梳上去扎了个高马尾,头上戴了个棒球帽。他嚼着口香糖,发现好像到自个儿了也不慌神,找到垃圾桶才吐出来。中原中也从社团管理委员会的工作人员那里拿了三个话筒,自己留一个,然后给了他们两个一人发了一个。
“紧张么?小学霸。”中原中也对中岛敦笑了。
芥川龙之介转身跟着中原中也一起看中岛敦,说不紧张那是假的,去年社夜中岛敦坐在观众席看完全程,看到那些完全不怯场的女生上去演戏他觉得还是蛮厉害的。不过没想到今年就轮到自个儿了,机会真是无处不在,遇到芥川龙之介之后,奇遇记就更多了。
“练多了就不会怕了。”
芥川龙之介在中岛敦旁边说了这句之后就上台了,中岛敦走在最后一个。因为走秀的下一个节目就是Be Times的说唱,所以太宰治留在了台上和主持人唠嗑。三个人一起上去之后,太宰治维持主唱兼社长优良的心理素质和大气的台风,对台下五千多名观众说:
“你们认识我后面这个吗?他。”说罢,太宰治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芥川龙之介。下面有人认出了乐团的贝斯手,大声叫“认识”,太宰治笑着再指了指中岛敦:“还有这位,我们的新成员,今天我们都会开嗓哦,你们上次听中也唱歌应该是一年半前的事了吧。”
乐团刚刚设立的时候,是太宰治经常露脸儿给大家留下印象。而一年半前的社夜上,中原中也因为太宰治感冒了临时救场,唱了首自己写的摇滚。从此,Be Times一举成名。
中岛敦换上了大T恤黑色阔腿裤,这身行头他不常穿,也是太宰治让他有多嘻哈就穿多嘻哈的。芥川龙之介一身黑色风衣,白色衬衫上系着领巾,下面也是黑裤黑鞋,一身混混头目打扮。
开头的是太宰治,前奏响起之后他跟着“Eh”了几声,然后唱前面几句:
“我想在跑车里,想要一辆法拉利。想要钱,人民币,一切的一切都得靠你自己——”
不少人一听到开头就开始叫好鼓掌,而且社夜这天是学生们的狂欢,很少有老师参加,校领导更是不会过来,太宰治的发音也比较还原,反响很不错。与谢野晶子坐在观众席靠前的位置,拿着手机边笑边拍,她知道太宰治肯定能行,但如果不给他点儿任务,指不定要怎么偷懒。第二段是中原中也的,气场强大的男孩儿完全不care,双手在空中甩了几下:
“我外婆都告诉我说这一条真理,因为爹地妈咪除了生命没东西给你,看我快乐地演着我说哈利路亚,爸爸妈妈我会红的红得像朵红花。”
中原中也把话筒放了下来,台下的人以为他的PART完了,但他笑着又把话筒凑到嘴边,继续:“我发誓要做老大,慢慢地学着做老大,才发现做到了老大,原来那我就是老大。”
第三个是芥川龙之介,这首歌只有一分多钟,刚刚两个人的部分像做梦一样一下子就过去了,站在芥川旁边的中岛敦完全想象不出自己男朋友唱起RAP来是什么样子,但芥川和前面两位一样,无比自然。
“老大就是最有气场,老大就是风流倜傥,老大会给你重赏,老大成为了你我的梦想。”
芥川龙之介声线偏低,没前面两个人开阔,不过很好听。
中岛敦在旁边自个儿开了情侣滤镜。下面是中岛敦的PART,台词最敏感的也在这个部分。好好学生、高二小年轻前段时间还在班上跟着大家伙看肥皂剧,现在就跟着日美班酷盖们一起Hip-Pop了,他们班上的人也觉得难以置信,中岛敦刚刚上台就开始为他友情打CALL了。
“中岛——你太帅了——COOL——”
台下某个位置坐的是高二十七班,他们都在为中岛敦呐喊。
“老大说别老大不小做着老大梦,想当年老大就靠大脑买了第一台大众。”中岛敦的声音些微颤抖,而且比前面三个温柔得多,他一开始是在找感觉,找到那种嘻哈感之后,就很容易上手。“看我在Bounce得不像样子,对,如果我是老大会有巴黎的MODEL陪着睡。”
“陪着睡”这个字眼一出,全场第二次高潮。中岛敦倒是比较在意芥川龙之介的反应,不过后者仍旧波澜不惊。
中岛敦顺利结束自己的PART之后,四个人合起来唱了最后一句:
“问你飞不飞,做大哥的滋味美不美?你笑眯眯笑眯眯的还捂着嘴。”
“Ohhhhhh————”
全场沸腾,太宰治自个儿都觉得模特社给买的这套衣服特别像摔跤吧爸爸,但穿着很凉快,他那张帅脸滴着汗,笑着找到与谢野晶子的镜头之后,他用唇语对与谢野晶子说:“这个角度可以拍出我的男人味。”芥川龙之介已经和中岛敦下台了,中原中也也被叫走去聊天儿了,太宰治还站在台上拍照。
当每一米水面在不断变化时,人也能意识到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永恒。变化自然是绝对的,人心会不会变,这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但是想得太多没有用,多说无益,中岛敦只想在自己可以触及的时空里用耐心的相守陪伴证明自己爱芥川龙之介,而且每天会更爱他一些。人最美好的时光应该就是求学的少时了,毕竟不用担心什么,每日认真读书、与同学朋友交好便是,现在的学生很幸福。
是旅游也好,写作也罢,或者找份兼职、做做家教……没有谁不想在十八岁的暑假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中岛敦知道芥川有很好的资源,既然可以出国深造当然要出去,只要不留遗憾就好。
是的,不留遗憾就好……
但是……
今儿个是开心日子,高三三十五班在学校对面那个小区的大酒楼里包了宴会厅聚餐。其实厅里还有别班的学生,但是日美班名声在外,嗨起来又可以带动全场气氛,一桌子的菜压根儿没怎么吃,才吃了十几分钟,太宰治和与谢野晶子就被拉上台唱歌了。
芥川龙之介今天本来是和中岛敦在外面玩的,临时通知要聚餐,黑发少年就带着小男朋友去了酒楼。进冷气很足的宴会厅时,他俩那身黑色的情侣T恤夺走众人眼球,两个人站在一起正好可以合成一幅小人牵气球的漫画。他俩刚刚从电玩城出来,中岛敦想夹神奇宝贝的毛绒挂件,说是可以送给泉镜花,芥川龙之介的脸有点黑,高二文科大神察觉他不开心,就说不夹了。
不过最后芥川看他真的很想玩,就给他买了两百个币让他夹。中岛敦只夹起来两个,一个给泉镜花一个给芥川龙之介,芥川看他压根儿没给自己打算,就把剩下的币用完了,给他夹了一堆神奇宝贝毛绒玩具,还有奥特曼。他俩现在手里全是娃娃,那一条长长的线串着像是要挂灯笼,他俩转悠很久才找到了一个空桌子把它们全部放好。
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坐在正对舞台的那一桌,芥川早就吃好了,太油腻太辛辣的东西他不爱,但中岛敦从不挑嘴,什么都吃,从上桌到现在嘴巴就没停过。太宰治给这桌每人发了一罐啤酒,都是在楼下超市买的乐堡,乐堡是普普通通的清淡货,但芥川和敦都有点昏了。
“芥川,都这个时候了,开开你那金嗓。”中原中也的座位在芥川龙之介的旁边,橘发少年伸出胳膊搂住芥川的脖子,调侃里还有点暗指什么的意味。大家都知道芥川要出国了,中岛敦不开心是肯定的,大家都想让这位石头脑袋开开窍、唱歌哄哄小男朋友。
芥川龙之介极少开嗓,上次在社团之夜唱歌一是社团内部希望快要毕业的高三生们最后唱一次、留点回忆,二是中岛敦也在他不好推辞,这次他没上台的打算。中岛敦其实挺想听他唱的,这一桌菜都差不多没了,自己的盘子里全是芥川给自己夹的龙虾,也有不少人已经吃好了回家了,现在在场的基本上都是熟人。
“唱一个嘛,芥川。”
“芥川……”
说实在的,要不是芥川谈了个男朋友,没人会这样开他玩笑。毕竟他以前一直都是冷硬不易亲近的样子,能让顽石点头的只有中岛敦。
太宰治拿着话筒下台,看到芥川龙之介板着脸,但中岛敦在旁边侧着身子看他,眼神明明是期待的,那张小脸还真是挺帅,怪不得芥川君那么喜欢……太宰挑眉,看到芥川龙之介把头转过去,对上中岛敦的眸子,再把头转了回来。
“我唱。”芥川龙之介对中岛敦说。后者咬着筷子也挑了挑眉毛,和太宰治相视笑了起来。
芥川龙之介拿了话筒去了后台点歌,音响声音正好,大到能让人沉浸的程度,但不会让人觉得心脏难受。中岛敦把眼前那罐啤酒再拿起来喝了点,红着眼眶、眼睛张闭迟钝地看舞台上那个坐在高脚凳上的男生。芥川龙之介点的是首摇滚情歌,中岛敦之前听说Be Times的前身是太宰治、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组成的一支摇滚乐队,后面太宰想在学校里玩儿音乐,就填了个申请书上去过审,居然还真的过了。
一开始Be Times这个名字他们不知道怎么翻译,太宰治还想出了“过了这个村儿就没这个店了”这种名字,最后是他和与谢野晶子在课上用超市里买的全市最低价练习本偷偷打草稿想出来的。
“我知道你现在的想法,而你却看不出我的感受。”
其实高三三十五班的人都门儿清,知道芥川龙之介把这首歌唱给谁听,能让他心甘情愿开金嗓的这世界上可能也就只有一个人了。与谢野晶子也坐在中岛敦他们那一桌,她和太宰治笑得戏谑又有点迷之慈祥,拿了张餐巾纸给低下头捂着嘴巴的中岛敦。中岛敦喝得有点多了,想吐,其实芥川龙之介唱的前半段他都没怎么听,但是肯定不可能直说。
他喝了点温橙汁儿,好点之后抬头看芥川龙之介,后者坐在高脚凳上,一条腿搭在凳子腿儿上一条腿向前伸直,没拿话筒的那只手在打着响指,脸上还是淡漠的表情,但眼睛一直在看中岛敦。
“你爱不爱我,我不知该说些什么,你爱不爱我,撕掉虚伪也许我会好过。”
中岛敦的眼眶红了一圈儿,眼泪都积到眼睫毛根儿那儿了,太宰治和与谢野晶子把一整包新开的纸餐巾推过去,中岛敦的眼泪就滴在了纸上,于宴会厅水晶吊灯底下慢慢暗下去晕散,然后第二滴又掉了下来。其实很想陪在他身边,有什么事情自己也在,人生地不熟的也太不安全了……
中岛敦没哭,但是眼泪一直掉,他擦干净,听了几句之后继续擦。芥川龙之介唱完之后还坐在凳子上看他,其他在场的人也没说话,都看着他。
“我觉得……”
中岛敦抬头看了一圈自己的这些学长学姐,大家都是有趣的灵魂,在学校就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事情,和年龄差不多的孩子在一起生活学习是最快乐的。他的吐息都是颤抖的,芥川龙之介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把他弄哭了,但中岛敦脸上的眼泪还没干,讲述起来也很磕巴。他边吸鼻子边在已经没多少人的宴会厅里,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
“芥川龙之介,你很好,你真的很好。我刚刚进高一的时候就听说了你的事情,很多不好的传闻,或者……你的一些好笑的事情。比如说,你高二的时候在男厕所抽烟,年级组长去敲你的门,你不认识他……”
这件事情当年传遍了整个学校,现在提到太宰治他们都会笑死。中岛敦说着说着就笑了出来,然后大家全都开始笑。
“我记得我同学他们说的是,他敲你的门,你说谁啊,他说开门我是老师,你说你蒙谁啊,他继续敲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别说了……”在场的高三学生当时把芥川龙之介传成神话,隔着层厕所门就可以拿年级组长开涮,但是芥川龙之介那个时候确实不知道那个人是年级组长。
中岛敦憋笑:“然后你们年级组长说,同学,快开门,我是你们的年级组长……”
下面的故事就可以不用说了,所有人的笑声盖过了中岛敦的话音。当时芥川龙之介一直没开门,只说了一句“你到底哄谁啊”。之后他被约谈,太宰治叫他千万不要承认,不过后面校方拿出了监控摄像头记录下来的证据给芥川龙之介看,他在进男厕之前从裤兜里把烟摸了出来。
太宰治又教他,当你觉得自己其实没什么错或者你的罪恶感其实很轻但是你必须道歉的时候,也别说对不起,要说不好意思。对不起听上去就低落内疚,不好意思有看在对方面子上随便说说的感觉。不过千万别为自己解释,尤其是对着和我们隔了不知道多少代沟的中年男人女人,解释等于掩饰,掩饰等于讲故事,讲故事等于狡辩。所以我们要一上去就说不好意思,不要加多余的字,也别一直说“我真的没有,你听我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
等所有人把这件承包了一个学期笑点的事情笑完,中岛敦看了看已经放下话筒走下来,站到自己面前的芥川龙之介。中岛敦坐在板凳上,双手把他的拉过来,两个人牵在一起。
“其实我觉得很不公平,因为真的有很多人对你的评价不好,给你贴了很多很多标签。虽然我不能具体说出这些人是谁,有多少人这么说,但如果流言是这样,大众印象是这样,这样的评价还可以一直延续下去,下一届,下下一届……有说你凶的,有说你打架斗殴、顶撞老师的……”
不让对方受任何伤害,保护对方,才是一个好男人该做的吧。太宰治和与谢野晶子对视,用唇语说了句“真行诶”,然后继续听。
“我觉得不公平的是……”中岛敦一吸气肩膀就会跟着抖,还有很多眼泪没流出来,“我觉得不公平的是,他们不在你的身边,没有和你相处,所以很多人也只是道听途说。他们不像我,我一直在你身边,慢慢地了解你,知道你其实很可爱。我知道你的好,知道你有很多优点,你的好只有我知道……当然了,也有不好的地方,也有不讨人喜欢的地方,这个根本没办法强求别人不去做文章,但是……”
“但是我希望你能更受欢迎,不是女生都来喜欢你的那种受欢迎……”
“我希望别人可以对你不要误解下去。”
芥川龙之介和他的情侣T恤和他俩牵在一起的手,已经明示了他俩的关系,以及一方在另一方心里的分量。周围全是掌声,也有女孩子听哭了,芥川把他的脸擦了几下,看他的眼神还是波澜不惊,但太宰治发现芥川龙之介皱眉了,不是倒八字的锋芒锐利,而是正八字的心疼心软。虽然只是一点点,但芥川龙之介的心声,他的爱,他的柔软,他在所有人都以为不会有人走进去的青春里遇到的新色彩,都暴露了。
遇到对方之后他们变得特别倒霉,因为他们把积攒的好运用来遇见对方了。
芥川龙之介还是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哭,他听说太宰治哄女生都是先打电话哄,然后送礼物哄,再不济就冲到对方面前吻一通。现在前面两个都做不成,于是芥川弯下腰,吻了上去。
“我靠——芥川龙之介——”
众人惊呼。
宴席散了,芥川龙之介送中岛敦回家,还直接送到家门口。中岛敦头昏,在席间说的那篇告白小短文耗尽了他所有的才思智慧,现在他连自己和芥川龙之介夹的那些娃娃都抱不稳。放好娃娃之后中岛敦送芥川龙之介到家门口,因为酒精也有点儿神经冲动的黑发少年把他压在门框上,手撑在他的脑袋旁边,两个人吻得涌浪激涛热血澎湃、火闪雷轰烧心燎肺,干柴只差最后一个小火星儿就点燃。中岛敦在两个男人本能地采取下一步措施之前停住,其实他也想过这方面的事,但还是说:
“时候不早了,回去睡吧。”
芥川龙之介觉得现在这个时候可做,可不做,但是如果自己在出国之前和他到了最后一步,两个人的羁绊可能会越来越深。他紧了紧喉口,咬咬中岛敦的唇,把门关上下楼。太宰治他们又转场了,吃夜宵的地方就在中岛敦家小区门口的夜市街。芥川龙之介一进去,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就看着他笑。
“一脸遗憾的样子啊。”中原中也其实想说的词是欲求不满,但总感觉当着与谢野晶子的面说不太好。而与谢野晶子看着中原中也的嘴型,知道他临时改了口,觉得更好笑,直接含着一口还没完全吃进去的面笑了。
“……什么意思?”国木田独步问。
“你会知道的,单纯的国木田君。”太宰治拿着酒杯,给芥川添了点,递过去。“不过芥川君啊,现在这样的事情很正常了,只要出手,心也跑不掉了,两个人都是。”
芥川龙之介没放书包,他坐在其他人给他留的空座位上,手掌心反复摸着下巴新生的胡渣。他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明明还没有出手,但是他已经走不出去了。
十秒钟之后,芥川龙之介背着书包出了大排档,身后又是掌声与欢呼。他到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在收银台扫码付款的时候看到收银机旁边有一个摆着冈本的塑料货架,他挑了盒最大号的,一起付了钱。
再次来到中岛敦家门口的时候他提了个塑料袋,刚刚在楼下站着把那瓶水全部喝完了,但是从气管一直向下连接到自己下腹的燥热渴望无法熄灭,他知道这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敲了三下门之后,刚刚洗完澡擦着头发、下面只围了条白色浴巾的中岛敦就开门了。中岛敦的父母也出差了,他从猫眼看到来人就没设防。
设防,普通含义是防火防盗,但这种设防在现在是无用的。他这个样子开门,完全就是给自己断了所有后路,根本没任何戒心。芥川龙之介也不跟他多客气,提着那盒装着为他俩的美好性生活保驾护航的东西,几步向前走进屋,抓住中岛敦就吻,脚轻轻向后一踢把门关上。
芥川龙之介提起一个棉枕立在床头,软质物体又滑下来一点,像他 没有直直坐起来的身体。他拿这个枕头垫着自己的背,一直重复向上顶 腰又沉下去的动作,直到背被枕套摩擦到灼烧着疼。中岛敦骑坐在他腿 间,双手扶住向两边分得大开的细白双腿,指尖用力陷进软肉里到泛白。
中岛敦的腰完全顶起,背腰折出高一舞蹈课时那些做基本功的女生都没办法弯出来的诱人曲线,像千年一遇的美丽形体,引人动容。中岛敦胸 前两颗红豆已经肿起来了,一颗是生理反应,一颗是芥川啃的。
“啊……芥川……啊啊……嗯嗯唔……”
芥川龙之介环住他的腰不让他退缩,被体液包裹润滑着的硬物在狭 窄又似乎永无尽头的秘穴里不断前进,全部进入之后狠狠一戳,然后再 退出。中岛敦怕这种对方一点一点刺破贯穿自己身体的压迫感刺激感, 但舒服这一点不可否认。冈本的质量全球男同胞们有目共睹,超薄质地 超韧材料,使用体验舒爽火热。
“嗯……”
芥川龙之介完全零经验,没有成年男人的超强定力和高超技巧,他保持这个进得很深的姿势抽插,中岛敦的臀一下下拍在自己腿上,到最 后自己已经对这种痒麻感麻木。他坐起来,把中岛敦吓了一跳,流着些 许汗珠的苍白面孔对上中岛敦潮红不散的哭泣脸庞,两双眼睛里全是隐 隐涌动的欢爱欲望。他转了个身把中岛敦压在床上,拿被子垫住他的腰,一边吻他一边插他。
“啊……啊啊……嗯嗯……呜呜、芥川……龙之介……”中岛敦先是抱着他的脖子和他接吻,但芥川龙之介的速度真不是盖的,他平常看 起来闷闷的,但发作起来……好可怕……最后中岛敦被他恐怖的速度折 服,拿手从他的腋下穿过,抱住他的肩膊,小脑袋埋在他的胸膛下,一边呻吟一边享受被抽插的快感。
“太、你太……啊快……”
芥川龙之介看着他被自己弄乱了的白发,拿手去帮他梳,理整齐之 后又被自己身下越来越快的动作折腾乱了。中岛敦蹙着细细的眉叫,脸 上流的不知道是汗还是眼泪,嘴唇已经被他亲肿,但也没喊停。中岛敦 想逃,慢慢地挪着好让对方进得浅一点,他挪一寸芥川就跟着挪一丈,完全没有减少插入的深度,一边干一边转,后面两个人夹着一床被子掉 到了床下去。
芥川的阳具从他体内滑出,突袭的内外温差让他有些难受,他把被子扯下来垫着中岛敦的身子,深呼吸忍耐这种酷刑。中岛敦发觉他好像 不舒服,喘着气意识到他应该是被凉到了,坐起来帮他把那个已经存了 点货在储精囊里的避孕套拿了下来,丢在了地上。
芥川在开着灯的房间里挑眉。这是用身体给自己取暖的意思吗?
中岛敦毫不胆怯,红着脸皱着眉看对方几眼,但芥川也没觉得这有 什么不好,有些挑逗地动了动唇角。芥川龙之介把他压回地上,扶着胀 硬得难受的阳物挺进去,狂猛地抽插。
“啊……不行了……”
中岛敦知道芥川龙之介也在想出国的事,他们都舍不得,但是还没 有直接与对方谈过这个事情。芥川龙之介把所有对未知虚无的不安、对 孤独的预知和对中岛敦的爱捣碎搅拌泡成水饮进心底,又全部藉由身体流露出来。全部进入之后芥川在里面狠狠抽动,搅动他的穴肉,摩擦他最敏感的地方,用身体告诉他自己有多渴望。中岛敦攀着他的肩膀高潮, 内部激烈颤抖着,似是向芥川透露他也已经变得疯狂。
芥川龙之介把他抱回床上,除了一个枕头别无他物的床面十分清爽 省事儿,适合自由干放肆干。他俩什么都没穿,刚开始把中岛敦的浴巾 解下来发现他根本没穿内裤之后,芥川便放下了所有的顾虑和矜持。中 岛敦看他眼神都变了,就知道自己今天晚上完了。芥川龙之介换了个自己躺在床上、中岛敦背对自己坐在胯间,自己斜着向上插的姿势,之后 又把他放侧卧在床上,抬起他的腿从后面顶入。
其实芥川没有事先准备什么,高三三十五班除了一个大的有老师的 班群,还有一个没有加老师进来每天满嘴跑火车的学生群,更有一个专门发耳环口红网购链接的女生群和一个专门开黑和分享AV种子的男生 群。男生们发五分钟小视频,芥川龙之介却从来都不点开,因为确实没 什么兴趣。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中岛敦光裸上半身站在自己面前,或者 当自己第一次吻他,第一次用胳膊揽过他的腰,心底就已经有一种自己 都没意识到的欲望揭开封印符咒飘出来了。根本不需要看浚泽萝拉长知 识,只要他在,芥川龙之介就可以。
比如他被插到自己那根东西二分之一的深度时会绷不住叫出来,全 部进去之后他就会一直收缩,比如他右边的乳首更敏感,边吸边爱抚的 时候自己的手可以顺势包住他的两瓣臀,比如他的那里韧性和紧度都很 不错,如果自己边冲边吻,那里会抖得更厉害……
而且……好湿……
中岛敦被他重重压住,最后冲刺的这段堕落时光里,自己几乎失去 所有意识,耳朵甚至没注意听自己是怎么叫的,只知道嘴巴就没合上过, 好像所有的呻吟、哭叫全部连在了一起。芥川龙之介在快射精的时候准 备拔出来,但中岛敦刚刚就知道突然拔出去体外射精会让他很难受,就 摇着头,把眼泪都摇了出来。
“不要……不要出去……”
芥川龙之介犹豫了一会,考虑到射到深处熟他腹痛,他插进一半, 在他细细呜咽之中快速抽插,射在了较浅较开阔的地方,一些精液顺着 缝隙倒流出来。还硬着,但要想继续的话最好还是退出来清理一下,手 已经碰到了床头柜的餐巾纸盒子,但中岛敦继续在他身下摇头。
“唔……嗯嗯……芥川……”
芥川没料到他会那么直接,那根东西就着刚射进去的白浊又一次动 起来。中岛敦被他做得嗓子都哑了,他抱着芥川龙之介被汗全部打湿的背, 在手感极好的肌肉上摸了摸,芥川掐了把他的腰,疼得他里面紧了一下,而芥川被他夹出一声低吟。
“啊……太深了……”
中岛敦偏着头喘,芥川龙之介低下脖子,两个人的脸在一起贴了会, 中岛敦迷迷糊糊拿脸蹭了蹭他,他也拿鼻尖在中岛敦脸上滑着。蒸出来 带着不同香气的体味慢慢融在一起,冲淡了不停涌出来的情动交合的黏 腥味。芥川龙之介在他嘴角吻,感觉他好像又要哭了。
“难受吗? ”
“不……唔……不难受……”
“那哭什么……? ”芥川龙之介以为自己问了个很正常的问题,“不 舒服么? ”
“舒服……啊……好舒服……”
真是耿直。
第五章、不用谢了
高三三十五班毕业宴的第二天是星期一,中岛敦还得去学校,早晨 他发现自己像被裹尸一样包着一床空调被,上半身严严实实,腿却露在 了外面,冷得他鼻子都堵了。他只睡了一会儿,累到无法动,想张嘴说 话都发不出声音,芥川龙之介起床穿好衣月艮出门时,他都没打声招呼。
中岛敦慢慢起床洗漱,背着书包去了学校,周围同学看他头发有被 刻意整理但还是毛毛的,一脸没睡醒的样子,脸还有点红,以为他生病了。
中岛敦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时连书包都不想放下来,他坐在凳子上问自己 的同桌谷崎润一郎:“有没有吃的啊?可以给我点吗? ”
“啊,还有一个煮鸡蛋,要吗? ”橙发少年把抽屉里用小塑料袋包 起来的鸡蛋拿了出来。中岛敦道谢之后接过去,准备剥鸡蛋,而口袋里 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昨晚把他折腾成这个样子的那位酷哥发来的消息。
在哪里——没标点,一句陈述语。中岛敦回了个“在教室”,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往窗外看了看确认没有老师领导拍照抓现行,他又想起 来自己得问问芥川龙之介跑哪儿去了,再把手伸进口袋里摸到手机。
抬头这个动作对于他来说都可以累死人,所以当芥川龙之介背着那个黑色 的皮面刺绣书包从他们班外的走廊走过,从后门走到前门,再从前门进班时,中岛敦一点反应都没有。累到根本无法摆出另外的表情的中岛敦和也没什么表情的芥川对视,直到芥川把手上麦当劳的包装袋往他桌子上重重一放,他才反应过来芥川给自己送早餐来了。
中岛敦把手慢慢抬起来扒拉了几下袋子,看了眼里面的热咖啡、三 明治和薯饼。高二十七班其他人差不多都知道芥川和他的关系了,有些 是自己看出来的,有些是八卦的时候听来的,在高三日美班的黑犬提着 早餐进来的那一刻,很多人都起哄起来。
“Woohoo——”
中岛敦僵硬地转头看芥川龙之介,黑发少年知道自己昨晚有点狠了, 做完之后就抱着他的脑袋,在他已经半梦半醒的时候说了句“抱歉,没控制住”,但中岛敦好像没听见。芥川把塑料袋里的几样东西都拿出来, 在中岛敦面前摆好。
“你……吃什么? ”中岛敦问。
“跟你一样。”芥川动了动另一只提了塑料袋的手。中岛敦想拿点 小礼物塞给他,但是自己这里除了书还是书,他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鸡蛋, 想拿给芥川吃。“谢谢你。”
“你拿什么谢? ”
和那天在食堂里一样的问句,以前听起来还有些跋扈,现在完全 是……恋人之间的互动了。其他学生大清早的就开始鼓掌叫好,还有女 生尖叫。中岛敦还没想出来如何应答,芥川就把空了的塑料袋揉成一团 攥在手里,低下头在中岛敦埋下去疲惫又有点小开心的脸上亲了一下。 轻轻的“啾”,让高二十七班再一次沸腾。对面有一个爱看热闹的班直 接冲了出来往十七班这边看。
“不用谢了。”芥川龙之介也没等他回答,直接走出了教室,留得 满室喧哗。中岛敦把吸管插进咖啡喝了几口,还是低着头,但心跳是刹 不住车的。
在那之后,芥川龙之介在高二十七班乃至整个高二有了个外号:早餐哥。他俩认识就是因为早餐,到现在还是有芥川带的早餐吃,中岛敦 每天早上都会被同学调侃“你家早餐哥今儿早上怎么没来啊,不是毕业了吗,时间那么多”,搞得他哭笑不得。
中岛敦裹着一条浅灰色的围巾、穿着件短款棉衣在机场大厅跑,转 了几个圈都找不到自己要找的人。太宰治、与谢野晶子、中原中也和国 木田独步站在二楼咖啡吧门口,一个人捧着杯热奶盖咖啡,双手搭在栏 杆上看他找芥川龙之介。今天中岛敦来晚了,他们早就和芥川告了别, 打算给他俩留足够多的时间。
离芥川离开的日子越近,这俩人感情越好。前段时间梶井基次郎面 露尬色地举着自己的手机给太宰治和与谢野晶子看,中原中也正巧路过 瞟了一眼,那是梶井基次郎某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在学校人工湖给摄影社 拍照片时,误打误撞录的一段激情视频。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在湖边抱 在一起吻,那忘情的样子梶井基次郎现在都忘不了,就是男男激吻让他 一时半会有点吃不消。
中岛敦在大厅里找了一会,没注意有人拉着行李箱站在了自己身后。 芥川龙之介穿着黑色的立领风衣,双手揣在衣兜里,看自己的男朋友根 本没转头的意思,他咳了两声,中岛敦听到了才慢慢转头,表情和在毕业宴上给他表白的时候一模一样。
芥川抱着他,两个人相拥一会之后好像都忍不住了,对视几秒钟就一起吻了上去。先是亲了一下嘴之后立马分开,中岛敦看了看周围,根 本没人注意这里,又在芥川龙之介的两边脸颊上各亲了一下,之后继续 接吻。其实这段时间他俩亲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另外……做那种事情的 频率从一周一次变成了一周三四次,到最近这半个月已经是每天都会做。芥川龙之介战绩斐然,中岛敦应战能力不断增强,两个人互相折磨 又互相满足,同时深爱着对方带给自己的愉悦。
芥川龙之介常年一个人在家,把中岛敦叫来在家里看电视吃火锅, 看着看着吃着吃着就会到床上去;中岛敦前段时间陪刚刚拿到驾照的芥 川开车,日美班老铁把爸妈给他买的新车开到郊区防护林里,第一次开 车上路就和男朋友在车里干了点别的;中岛敦期末考大捷,吃了东西之 后他们也会去酒店开房,在前台拿房卡的时候中岛敦“呃” 了几声不好开口,芥川面不改色说了句“大床房,谢谢” 。
只要自己转身,就会发现他在后面看着自己。爱情如若使人盲目, 大概也是因为对方让自己的现在太过幸福,耽于爱恋直至忘了去思考将
来。芥川龙之介一直在尽己所能地给他爱,让他得到的越来越多,而他 也一直在为芥川付出关心爱护,两个人都在慷慨给予,又幸福地获取。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正式升级为异国恋,虽然很难撑过去,但一旦撑过去, 两个人就能真的连在一起,空间上可以分离,心上却不能再分开。
这次是中岛敦先分开的,他看着芥川龙之介也透亮粉红的嘴唇,说 了句“那我走了”。跟他见面越开心,分开就越难越伤心,这是个正比 例关系……如果再不走的话,可能会没办法跟他道别。他转过身走了没几步,芥川龙之介就走到他后面把他拉回来翻了个面,抱着继续亲。
两个人最后又拥吻了很久,好几次中岛敦想走了又被芥川龙之介拉 回来继续,搞得像粉丝在演唱会上让爱豆安可一样,反反复复折腾四五次。
太宰治和与谢野晶子同时在二楼咂嘴:“这以后出国了咋整,嘴得多痒啊。”
“让中岛敦去做个唇模给芥川寄过去? ”中原中也喝了口咖啡。下 面大厅里抱着亲的那两个人迟迟没有停下。
中岛敦拿手环住芥川龙之介的肩,抱着之后才发觉还算宽的,芥川 龙之介知道,其实中岛敦说要走也是他舍不得自己的表现。如果一直磨 叽着不走,可能就真的不愿意分开了。中岛敦把脑袋低下去靠在芥川的 左肩,芥川也抱着他的腰,看着落地窗之外蓝色天空中划出的云线,还 有点出神的时候,突然听到中岛敦第一次给自己表白: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我也是。”
芥川龙之介很模糊地回了一句,在中岛敦听到并反应过来之前再一 次吻了他。
“我爱你。”
【中太】谁说我结不了婚?!
-十五岁-
“啧……”中原中也昨晚熬了个通宵,现在正是昏天黑地补觉时间,遮光窗帘一拉、加湿器一开、台灯一关、被子一铺就开始爆睡,下午五点的时候太宰治具有人道主义精神地打了个电话进来,怕他睡死过去。太宰曾经铺开报纸一本正经告诉自己:我给你说国外就有一男的喝了酒然后回家爆睡,就那么睡呀睡呀没人理他,然后他就,睡死了。
我可没那么容易死,你内涵谁呢你?中原中也当时就瞪了太宰治一会儿,但太宰会在这个点打电话来属实奇怪,他俩是互相都有对方电话号码但基本躺列从来不联络的。“干嘛?”
脏橙色短发的少年从低矮软床上坐起来,摸着正好将整个后脑勺填满的短发发尾,手指上沾了洗发水儿的味道,柠檬薄荷的。他的声音有点儿虚,刚睡醒之后还得咳嗽两声:“打电话给我干嘛?”
“喂,中也?下来吃饭。”太宰治身后有汽车开过,他玩着手里的羊毛毡,“快点。”
“我不吃。”中原中也就势挂断电话,太宰治又补了几句:“诶……你别挂,今天没人陪我玩。”
没人陪你玩就来找我了?你怎么知道我就有空陪你玩呢?
“没人陪你玩,才想着来找我?我优先级那么低?”
中原中也总算是睡足了十个小时,最近为了实地训练他跟太宰治每天起得比鸡还早睡得比狗还晚,当然体术课太宰治是天天偷懒的,老师都说再这样下去你就成港黑体术垫底了哦小笨笨,太宰治说没关系我可以用笔试分来抵。嚯,夺笋呐!中原中也堂堂课都出席,偶尔不想去就直接关机在家里睡觉,老师看到橙发少年把手揣外套兜里过来的时候也不会多说什么。他俩被点名叫起来的时候,太宰治发动伸展四肢技能,原本缩在课桌旁无精打采,完全站起来挺直背之后又会把老师吓一跳,还要往后退几步:你这小孩儿怎么那么高啊?
中原中也则是继续双手揣兜站起来,一双沉静漂亮的蓝色眼睛盯着对方看,老师说什么他都不为所动。不要跟女人讲道理,十五岁的中原中也早就知道这一点了,女的喜欢翻旧账喜欢乱发脾气,你就站着等老师骂完再坐下就行。中原中也很少被叫起来骂,但每次站起来太宰治都喜欢偷笑,嘿嘿嘿地盯着自己男朋友看,好帅啊。
“这不是翻遍通讯录才想起来黑名单里有你吗,嘿嘿。”
太宰治吃着橙子味儿棒棒糖笑嘻嘻站中原中也小区楼下说。
他总把但凡颜色有点儿沾边的棒棒糖当成中原中也的脑袋和身子,你别说这男的还真有点儿像棒棒糖,太宰治经常吃着吃着就仰头开始笑,中原中也在他旁边一边听课一边咂嘴:你笑什么你笑?
中原中也换好衣服穿上鞋下楼,其实他确实是有点儿饿,不然可能还真就起不来床了。中原中也在楼下绕了一圈儿,高楼之下狂风暴起,他的头发完全糊在了脸上,少年继续眯着眼睛找太宰治。
太宰治在自己家对面儿童乐园的充气城堡里冲自己招手。中原中也那一瞬间就抬手把额头眼睛都捂住了,一楼超市阿姨都看过来了,街上行人也都在盯着中原中也看。
“中——也——”
儿童乐园东北角用四个红色大字写着“魔法城堡”,传说中魔法的城堡守护每个魏微笑?中原中也真不知道太宰治在想什么,要是能知道他在想什么的话估计现在中原中也自己都跟着进去蹦蹦跳跳了。太宰治把西装外套披在肩膀上,两条胳膊搭在城堡边沿,小脸朝下看着慢慢走过来一半嫌弃一半觉得有点儿好笑的中原中也:“你来啦。”
中原中也动了动喉结:“你才三岁啊?”
太宰治今天确实是无聊了,翻遍通讯录都找不到人出来玩,要么就在忙要么就谈恋爱去了。不跟我出来玩损失一个亿,你们给我记着。“我太无聊了嘛。”
中原中也看了看周围,已经有人发现他们是情侣了,一直在偷看他俩,顺带捂着嘴激动地说悄悄话的那种。橙发少年笑着伸舌舔了舔牙齿:“那我在这儿坐着等你?”
然后中原中也真就在儿童乐园长椅上吃着棉花糖等太宰治把一个小时蹦完,你丫真能蹦——中原中也想,体术课立马软下来像一滩史莱姆,说老师我肚子疼我牙疼我神经疼我手疼反正我就是不舒服,现在又跟着一群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抢滑梯一起骑马。
太宰治扑进海洋球里抱着一个小男孩儿一起笑的时候,中原中也在外面也跟着笑了出来。
你不是三岁,你只有三个月。
太宰治玩出来之后中原中也递给他一杯奶茶,两个人走在去吃饭的路上,太宰治在中原中也身后两米的地方一直吸着腮帮子吃珍珠,中原中也走了一会儿才发现没动静了,转头才看见太宰治吸得很痛苦,他也就在吸珍珠的时候会这么狰狞了。
“这颗吸不上来。”太宰治指着管子里那一坨黑漆漆的东西。
中原中也伸出手,太宰治就将喝了一半的半糖芋圆奶茶递了出去,中原中也其实不太爱喝这些东西,太甜了,而且越喝越渴,但太宰治每次路过都会买一杯,排多久的队都要买,久而久之自己连他喜欢喝哪些、各加多少糖都记住了。
中原中也把管子凑到自己嘴边,含进去轻轻嘬了一下,将珍珠吸到管口,再把杯子递回去。
太宰治低着头继续喝,总算把珍珠吃进嘴里了。
那晚他俩在外面大排档随便点了些吃的,太宰治正在跟中原中也讲自己新读的一本推理小说的剧情,骂着骂着才发现这本书是中原中也还比较喜欢的作者写的,啊这就很尴尬了,太宰治一只手捏着一根筷子正支支吾吾的时候一只大金毛冲了过来。
“啊谁家的狗不栓狗绳——!”
太宰治最厌恶的东西除了坐自己对面这男的估计就只有狗了,但其实冲中原中也自己的爱和厌烦是交织着来的,让人上头,比宿醉还上头。中原中也面前的桌面差点儿被太宰治掀翻起来,两个少年在大金毛勇猛憨态的飞扑之下往后退了几步,太宰治伸出一对儿缠着绷带的手腕绕到中原中也脖子之后死死勒住,整个人跳到中原中也身上挂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没了——”太宰治大叫。
“唔……喂,你想把我压死?”
中原中也一手揽过太宰治的膝弯一手抱着他的腰,后面发现小屁屁是最好的着力点,橙发少年抱着闭上眼躲狗的太宰治,“行了别叫了。”
金毛被随后赶到的老头老太太赶紧拉住,两老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实在是对不起啊。”
中原中也抱着看似三岁实则三个月的小甜豆跟老人家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太宰治是真的怕狗,之前老师牵了条大狼狗来勘测现场气味残余,太宰治那天意外地很听话很乖,跟在自己后面陪自己上厕所吃饭洗手抽烟,还要拉勾一般牵着自己小指,跟自己贴在一起走,自己走得快了他还要撅着嘴唇不高兴,说你走那么急干什么就不能陪陪我吗?
中原中也那天被他迷得不行,晚上将他摁在自己那张深灰色的大床上把他缠满绷带的腿当成丝袜麻豆重金贴心服务来玩来享受的时候,太宰治才说:“啊?因为我最不喜欢狗了,狗最讨厌了,把你推前面去比较安全。”
你找死。中原中也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对着老公就是要乖,不乖就把你收拾到乖,收拾到只能点头说我喜欢你我爱你为止。
太宰治还往中原中也怀里缩了点儿,手臂也收得更紧了,两个男孩子脸颊相贴,太宰治深呼吸好几次才缓过来。
该不会是有什么童年阴影吧这家伙……中原中也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太宰治汗湿的额头,不会发烧吧?拥有惊人臂力的少年倒是无所谓大个子的太宰治的重量,事实上他足够纤瘦了,特别是腿,好玩,能玩一年。
那晚太宰治跟他散着散着步就在路灯下贴在了一块儿,贴着贴着抱着抱着亲着亲着就上楼了。
一同钻进被窝里之后中原中也照例用手指勾起绷带边沿将褪未褪,绕在指间来回地拨,慢慢地玩,太宰治在办正事儿之前把自己外套口袋里的羊毛毡拿了出来,攥在手心里,然后“锵锵锵”地亮出来送给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看着这团肥啾,太宰治做了个橙色和棕色相间、小肚子白白的鸟,怪不得前几天上课的时候手指上贴了张创可贴。
中原中也看着这个小小的礼物,再看着太宰治这个大大的礼物,一直没说话,甚至没笑。太宰治一开始还弯着眼尾撒娇,后面慢慢把脸拉了下来,跟中原中也对着干:“你干嘛。”
橙发少年这个时候才没忍住破功,薅了薅太宰治那头卷毛儿,笑着抱住他钻进被子里:
“你真的只有三个月大啊,太宰。”
-十八岁-
中原中也今天忙到没时间看手机,唯一的休息时间都拿来一面吃饭一面腾出一只手回复太宰治的消息了。
“你还没结束吗?”“没有。”“现在还没有结束吗?已经又过了一个小时了。”“还没有,宝宝。”
“你怎么还没来啊。”“太宰,你该不会一直蹲在医院门口不进去吧?”
中原中也感觉他是真的怕拔牙,三岁宝宝吗你是?最后中原中也差点儿笑喷蟹汁,在手机上对宝宝说:“乖,你先去,我一会儿就过来,二十分钟。”
最近太宰治的脸有点儿肿,一开始还以为是上火口腔溃疡呢,太宰治一开始还振振有词:我俩接吻多了,是你传染给我的!中原中也已经被杠麻了,这都行?这怎么传染啊,我又不上火!
后来太宰治忍不了疼就给中原中也说要去拔牙,橙发男人帮他安排了笑气和局麻,让太宰治先过去。毕竟他对疼痛这事儿很敏感很抗拒,中原中也花了三四万给他安排了个金牌医生,免得他回来之后连饭都不想吃。
“智齿可太讨厌了。”太宰治窝在椅子里噘着嘴,双下巴都被他弄出来了,诊疗室里有一面很大的镜子,他看到自己的双下巴之后又赶紧把脸抬了起来,不管怎样脸不能输。
太宰治坐在软椅上,医生戴上口罩将灯调整到合适的位置:“乖,不疼的太宰大人,别紧张啊,把嘴张开。”
“诶等会儿,就算打了还是会疼的吧?”十八岁的太宰治脸上还有未消下去的婴儿肥软肉,中原中也经常掐经常捏,抱着宝宝的脑袋就是一通猛rua,太宰治吐了吐舌头笑起来,“拔的时候会疼么?”
“拔的时候当然不会了,已经局麻了,还给你吸了笑气。”
医生接到的指示是“不要让他疼”,中原中也亲自打电话过来叮嘱的,然而麻醉消下去之后你还是会疼的,到那个时候就让中原大人抱着你安慰你吧。
太宰治在冰冷钳子探进口腔之后又卷起舌头说:“诶你等会儿,你数到10再拔,别骗我,别数到3就急着拔!啊——!!!”
中原中也来的时候大工程早就结束了,他当然不知道这间诊疗室二十分钟前刮起的是什么飓风,太宰治又怕疼又怕痒还觉得钳子太冰了,吸笑气吸多了还开始笑,扭着手臂说啊你别碰我好痒痒,一群医生被太宰治逗得直不起腰来。世界上只有胃疼和牙疼是无法忍耐的,牙疼的时候连头发都在疼,头皮都疼!太宰治躺在椅子上张着嘴,两根黄色管子在他嘴里盘着,他一见中原中也进门就开始笑:
“哈哈,你还知道过来啊。”
中原中也搬了张椅子坐到他身边,用手抚了抚他汗湿的额头:“我给你说了二十分钟,不过结束了就行。”
“不行……我现在已经开始疼了,有一种被剜下一块肉的感觉你懂吗,但是这种疼痛又不是很清晰……”太宰治像喝醉了一样,伸出两根手指开始跟中原中也比划,“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拔智齿啊,这不公平。”
“我又不疼。”中原中也跟身后的医生一起笑,“我每半年做一次体检,我的牙没任何问题。”
太宰治躺在椅子上玩了会儿手机之后突然又开始笑,笑到打嗝,中原中也转头问医生:“他没病吧?”
“吸笑气就这样,你等他多笑会儿吧。”医生把手套和口罩摘了下来,将房门关上,留他俩共处一室。
“我给你说个笑话哈哈哈哈……中也哈哈哈哈哈……我给你说太好笑了哈哈哈哈哈……”
中原中也撑着脸看着笑到捂着肚子抬起腿在空中乱蹬的三个月小孩儿:“哪儿有还没开始讲自己就开始笑的。”
“就,一天大象上完厕所发现没带纸,就问旁边的小白兔,诶,你没事儿吧,小白兔说啊我没事儿啊,然后大象就把小白兔当纸擦了一次。第二天大象吃完饭发现自己又没带纸,就问旁边的小刺猬,诶,你没事儿吧,没事儿借我用用,小刺猬就说我就是昨天那小白兔!”
太宰治憋到好不容易说完才开始爆笑,笑到肚子痛,“哎哟不行了,这笑气什么时候过去啊……中也,肚子痛……痛……”
中原中也一开始还觉得挺好笑的,正准备跟着一起笑的时候又撇了撇嘴,将手伸过去给他揉肚肚:“好了。”
你如果一脸严肃地给我讲笑话,我可能还觉得好笑,你现在这样,我觉得还是你本人更好笑一点。
太宰治被中原中也抱着休息了会儿,然后突然又笑起来,嘴巴里的管子还没拔,口水都滴下来了。中原中也把半指手套摘下来,用手指抹了抹他的下巴和嘴唇:“天,你怎么会笑成这样。”
猫猫扶着老公的肩膀说:“我也不知道……哈哈哈哈哈哈……然后第三天,大象在河里洗澡,洗着洗着看到水黄了,一抬头就看见小兔子走过来说,哟,你也来洗澡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中原中也这回是真的笑了,揪起太宰治右脸一小块儿肉一边掐一边笑:“噗……”
“哎哟喂,疼。”太宰治说,“你看你也笑了吧……是不是很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中原中也按了按墙上的铃,把医生叫过来取麻药:“麻烦进来一下,把他管子撤了。”
这人没救了。那晚太宰治走了会儿就说走不动肚子痛牙痛哪里都痛,中原中也这次相信他是真的痛了,把人背上慢慢走回家。
“中也。”太宰治在男朋友背上低声喃喃,咬了咬他的耳廓,“要是时间就停在这里不要再往前走就好了。”
中原中也当时权当他在撒娇,因为自己很少背他,但每次出事儿自己都在他身边:“你想得倒挺美。”
-二十岁-
太宰治走得悄无声息但又理所当然,在得知具体且真实的情报之后中原中也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自己会为了效忠于港黑而有选择地忽视一些东西,你来我往讲究行规人情,这也意味着自己会放弃一些什么,比如太宰治在外面玩闹的时候所窥见的天光,他所见到的光明温暖。
不过确实是太突然了,明明前一天才刚刚在大楼之下分手,说那我今天就不回家了哦,自己掀开他的刘海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就连身边的人都说,倒也不是愤怒或者疑惑,只是觉得太突然了,中原中也自己都想不到,毕竟他们曾经那么好。
对他俩来说,一个是明朗地活着,觉得坏不坏还是看立场,一个一面消耗着自己一面学着把自己填补完整,毕竟从没学到过“你要怎么活下去”的相关知识,太宰治只能自己出去找答案了。
他俩的爱情像夏天像碳酸,一不留神就消散了,中原中也还能明确地感受到自己爱着他,依旧爱着他,爱了五年,或许以后还会有许许多多个五年。中原中也会说他不切实际,太宰治会说他挺俗,中原中也夹着烟一个人走在街上,路过戴着墨镜牵着手奔跑打闹的情侣,路过和睦的一家人,路过古着店,似乎也只是在旁观原本也可以属于自己和太宰治两个人的、恣意快乐的人生。
他今天特意让手下都离开,想一个人出来走走。他要是想找太宰治,掘地三尺都能把人挖出来,只是他现在没什么特别想找到他的欲望。太宰治不希望被任何人找到,自然也不会露出任何马脚,自己要真想与他博弈,劳神又伤心。
我知道你想出去,我给你空间给你时间,但你要知道,玩够了你还得回来。
中原中也曾与他短暂地见过一面,在阴暗狭窄的小酒馆里,男人双手撑在吧台上,将太宰治圈在自己怀里说道。
太宰治则笑着说:咦惹,抓得到我的话你就来试试看啊。
下雨了,中原中也先是迎着雨继续往前走,待到雨大到睁开眼睛已经看不清前路的时候再在一栋红砖建筑前站定,仰头看了看灰黄色的云彩。他将自己与外界隔绝开,用一层黑红的屏障挡住雨水。
烟还没灭,中原中也的发尾开始滴水,顺着黑色西装往下滑。男人苦笑着抖了抖烟,等雨停。
-二十二岁-
中原中也没一脚崩开房门已经算是给面子了,事实上自从相恋以来,他从不在外做伤太宰治面子、折损他俩形象的事儿。橙发男人慢慢打开房门,把门推到底压在墙上,黑色帽子挡住半张脸,太宰治回头看门口的时候也只能看到他的侧颜。
两年未见,中原中也越来越成熟了,各方面都是。
“出来。”
就那么两个字,没了。中原中也冲太宰治勾了勾手指便出门走了,太宰治对面的女孩子还呆愣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以为这是太宰先生的好朋友。太宰治脸上划过一丝厌烦,但又很快被在意所抹去、全然盖过,这女孩子跟自己在侦探社认识,她陪朋友过来报案,在那之后他俩便开始私下联络了。
“太宰先生……”女孩子伸出手拉了太宰治的衣袖一把,太宰治的沙色风衣被无数女人拽过,从下摆到腰带再到袖管甚至是衣襟,要么就被拿来擦眼泪,但太宰治好像没真的为了任何一个人动容过。
太宰治跟着出门之后花了好大劲儿才跟上中原中也极快的步伐,男人生气的时候会走得很快,不知道是不是异能加成,等太宰治伸手碰了一下中原中也的胳膊,两个人才慢下来。
“你走慢点儿成么。”太宰治弯着腰轻轻地喘。
中原中也其实多少能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之前一直任由他做他想做的事儿是因为自己知道他心里有自己,他们还相爱着,他在做什么、最近过得怎么样,自己如果想知道,也不是打探不到。所以自然地,太宰治有小动作的时候自己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了。
中原中也是直接揪着太宰治衣领把他扔进自己车里的,两年了,中原中也又换了辆新车来开,德国那边的新款,现在日本国内还买不到。太宰治陷进沙发座椅里面,他车上飘着草木香味儿,跟十八岁时不一样。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找你吗。”中原中也直接往家开,一路狂飙在马路上刮出刺耳的摩擦声,太宰治感觉车都快被他开散架了,这男人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生气啊?
“因为中也知道我还喜欢……”“是么?”
中原中也立刻反问,然后抬眼看着后视镜里太宰治那张小小的、精致的脸,太宰治彻底脱去稚气和软糯,现在已经跟自己一样了,眉眼间都是思索着什么然后思考对策的味道,成年人的味道。男人把话甩回去:“现在我确实不知道了。”
“我之前给你说过了,你想在外面干嘛随便你,我懒得管,你自己的人生你自己浪费自己修补,那都是你自己的事儿。”
“但是别碰我的底线,你自己知道的。”
中原中也跟他通过一面窄小的后视镜对视,前者的蓝色眼睛里满是失望和痛,太宰治还有点儿发懵,怎么会这么生气啊到底?
中原中也咬着牙飚回家,成年之后他需要面对更多糟烂混乱的事儿,有工作有社交有生活上的,但他总是可以化险为夷、还自己一份平静惬意,一个人在家里用唱片机听歌、打开酒慢慢享用。太宰治是他心里唯一一个疙瘩,不疼,但就是这么堵在胸口,偶尔碰到还觉得酸涩发苦。太宰治也是被他按倒之后才想起来男人暴怒是什么场景的,以前中原中也不是没大发过脾气,但基本上都是因为心疼自己不吃饭或者受伤,再或者两个人大吵一架,太宰治冲进大雨里说你爱管不管,中原中也又跟着一起奔向大雨,把他拉回来说你别跟我胡闹。中原中也的温柔和暴躁一点儿都不冲突,反而就是因为这样,自己才更喜欢他了。
太宰治主动将窗棂推开,一道强劲疯狂的风就这么直直地冲进房中,将室内陈设摆件全部掀到在地,瞬间狼藉一片。伴随着暴风一起来的还有雷雨,震动着、咆哮着泼洒在太宰治身上,好像连补救都没有意义了,从自己打开窗户那一刻,结局就只有被中原中也弄得乱七八糟,别无选择。窗口的竹林哗啦啦地晃动,被雨水沾湿的竹叶不停地往下垂,直到雨水完全蔓延开来,地面已经无处下脚。风几乎将四面墙的小小室内摧毁,停下来那一刻太宰治已经快昏过去了,中原中也红着眼关上窗,起身出了门。
“中也……”太宰治拽过被子盖住自己,伸出胳膊去抓,但自己的声音太小了,中原中也好像根本听不到,“中也。”
中原中也很久没冲太宰治发那么大的火了,而且最后以这种方式来发作,太宰治自己都有点儿不知所措:自己确实总在中原中也雷区蹦迪,但没有哪次是比这次还严重的,平常互相嘴几句都算小事儿,这次中原中也是真的不高兴了,特别特别不高兴。
中原中也坐在床头的长椅上,点燃一根烟开始回复消息。他没拨下静音键,手指在键盘上游走的时候iOS系统输入法的按键音哒哒哒地响起来,太宰治抬起眼皮想看看他在跟谁聊天,这么晚了你在跟谁聊天?
没过多久中原中也的手机便收到回信,叮咚一声,这个时候男人才把静音模式打开。中原中也深深地吸气,继续抽烟打字。
“你吃饱了吗?”太宰治慢慢地、含糊不清地问他,声音都软了下来,“你差点儿把我折腾死。”
中原中也侧过头看了太宰治一会儿,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然后又转回去继续打字。
太宰治又问:“你是想跟我分手吗?”
“偷吃的事儿你先跟我解释清楚,我觉得不止一次。”中原中也把烟灰抖掉,重新塞回嘴里。
“……”
太宰治又一次深信:他们一点儿都合不来。自己这人不擅长拒绝他人的好意,女人哭着说我好爱你,自己既不能让她们伤心,也没办法真正让她们幸福,好像每一次都是这样。中原中也处理这方面的事儿在行,他游离在令人着迷又想入非非与抓不住他只能看着他的背影继续喜欢他之间,倒是说不清他俩谁更招女人喜欢一点。中原中也尽管迷人,却一直没做过什么真的对不起自己的事儿,偷吃没有,暧昧或许有,但很快又抽身。太宰治知道。
“……她一直苦苦哀求我陪她,我不好拒绝。”太宰治把脸蒙进被子里,好痛,中原中也弄得自己好痛,“我不喜欢她。”
“这是第几次?”“第一次。”
“说实话。”“……”
太宰治那晚便不再说话,中原中也抽完两根烟之后把手机放回床头柜、进浴室洗澡去了,太宰治拿起来解锁,密码还是十八岁时用的那个。你吃醋就不能温柔点儿吃吗,太宰治那晚直接趴着睡,中原中也洗完澡回来之后还在太宰治两条腿儿上面鼓起来软圆的那块儿捏了几下子。
后面觉得不够,又把早就睡着了开始慢慢打呼的太宰治从被子里挖出来,继续亲。太宰治在睡梦中动了动,但是没把自己推开。
也分不清是谁更想对方多点。
-二十二岁-
太宰治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在中原中也家住了下来,像以前一样,中原中也每天下班回家的时候太宰治基本上都已经在沙发上躺着看电视了,而且都是一条腿耷拉下来拿着遥控器就这么睡着了的。
中原中也自那晚之后就不怎么跟太宰治讲话了,太宰治第一次觉得跟中原中也面对面坐着吃饭是一件那么尴尬的事儿,因为中原中也只顾着埋头吃,安安静静,自己问他什么他就答,不问他就不说话了。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说话?”太宰治会笑着问他,“不想理我?”
中原中也仰着头将杯中红酒干尽,然后说:“没,只是忙。”
后来太宰治又稀里糊涂搞坏身子发烧了,起因是在外面吃东西闹肚子加喝酒喝感冒了,整个人差点儿直接摔进水沟里捞不上来,中岛敦花好大力气把他拖回侦探社医务室,几个人一起把他抬上床让他好好休息。
中原中也先是打电话给太宰治问自己要不要过来接他下班,太宰治不接电话,男人又只好把电话往侦探社座机上打。中原中也像瞬移一样直接推开侦探社大门,国木田独步正在安静办公,橙发男人推开医务室的门找到睡在床上整个人掖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的太宰治,与谢野晶子正在他旁边看体温计。
中原中也把体温计拿了过来看了看数值。
太宰治睡到口干舌燥,艰难又疲惫地睁开眼,撕开一条缝儿看了看周遭,先是一身工作服的与谢野晶子,然后是一件儿自己熟到不能更熟悉的黑色风衣。
中原中也?
太宰治慢慢把双眼完全睁开,但是他自己也想不到迎接自己的会是中原中也用手套捂住脸跟与谢野低声交谈的场景,他俩应该说了很久,很认真地在聊天儿,像颁奖典礼上为了避嫌隔一个座位都要巴拉巴拉一直说的男女演员。
太宰治又慢慢把眼睛闭上了,我没醒,我真没醒。
太宰治又在床上软绵绵呆了半个小时,等中原中也出医务室了才爬起来,彼时谷崎兄妹正在聊去迪士尼玩的事儿。中岛敦在一旁说:“下周周末可以去,我查了一下,车票好像减价诶。”
“真的吗,啊太好了!”谷崎直美抱着哥哥的脖子一晃一晃,谷崎润一郎慢慢笑起来。
中原中也坐在太宰治的办公椅上玩太宰治的便签纸和钢笔,太宰治走出来之后男人回头看了他一下,笑容慢慢敛了回去。
“你想去迪士尼吗?”中原中也问。
“……”我们还有机会可以一起去吗?太宰治腹诽,你都快跟我分手了。“可以啊,想去。”
“那等你病好了去吧。”
中原中也拿上外套,牵着太宰治下楼。
他俩上车之后天又开始下大雨,跟中原中也两年前一个人在街上散步的时候遇到的那场差不多,只是太宰治不知道他曾抽着烟淋雨。太宰治在车上咳了几声,问他:“你是不是想分手啊?”
没等到答复,太宰治又问:“我们最近为什么不做?”
“上回你一直说疼,等你多休息会儿。”中原中也一边开车一边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我不知道跟你说什么。”
中原中也感觉其实自己应该是有很多话可以说的,但见到太宰治、跟他又一次同床共枕之后,自己反而失语,倒是太宰治觉得这一切都不自然了。中原中也还没原谅自己——太宰治想,从不告而别、直接叛逃,再到不闻不问,最后是阔别已久之后的偷吃未遂。中原中也一直在失望,失望久了之后一下子将爱全部收回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离开自己最喜欢的人之后才发现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美女帅哥。
中原中也转过头看了他一会儿,手指在方向盘上摩挲,沉默许久才说:“你想分是吧。”
“你想走就走你的。”中原中也已经不想再争辩什么了。
“……”太宰治摸着安全带,跟中原中也一起直视着被大雨浇灌到看不清的前方,很黑,街景一下子黯淡下来。“你在前面那个路口放我下车。”
“又要去喝酒?”中原中也转头,“你别逼我揍你。”
“你别闹。”中原中也伸手抓住太宰治的手腕,“发着烧说什么呢?”
“我没在闹。”太宰治说,“你好让我伤脑筋啊,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是平常说得还不够多吗。”
到了十字路口太宰治又喊中原中也停车,男人把车停在路边闪起车灯,太宰治去开车锁,打不开,试了好几次都打不开。中原中也一直锁着门,而且没有要打开的意思,太宰治直接爬过去越过他,按下车锁键,这回可以打开了。
“带伞,没伞别出去。”
这是中原中也说的最后一句话。
太宰治在准备下车之前又在薅了把雨伞,打着伞走进漆黑的雨夜之中。他刚下车就听到中原中也的手机响了,然后是一个人慢吞吞撒娇的话语:
“中也……你怎么还不回来啊,你干嘛去了,你给我带杯奶茶上来。”
太宰治的背跳痛了一下,然后他才想起来这是自己十五岁的时候跟他说的话,中原中也把他俩的电话录了音,然后把音频做成了起床铃声,中原中也当时给自己说的是:你太烦了,听到就想从床上蹦起来把声音关掉,我承诺就算我成了植物人,你在我旁边烦我我就能创造医学奇迹起来揍你。当时太宰治得了便宜还继续在他面前卖乖:哼反正你还不是弄成铃声了,真那么烦我还录音呢,你癖好还挺特别啊,喜欢我就直说嘛。
从十五岁到二十二岁,七年,中原中也居然还在用这个铃声。
那晚太宰治回了侦探社宿舍睡觉,刚躺下没多久中岛敦便来敲门,塞给自己一堆药:“这些都要记得吃,中也先生特意嘱咐的,说你要是不吃他就把你扛回家了,让你自己想清楚。”
太宰治还以为中原中也直接上来找自己了,一开门又是中原中也死亡命令,你拽什么你拽,你很牛吗你?太宰治只能撇着嘴把这堆药一划拉揽到自己怀里。
把药放回桌子上之后太宰治又躺回被子里面,可怕男人像是在偷看自己一般,太宰治刚躺回去手机又响了。中原中也没有标点的信息发过来:
“吃药”
太宰治又把被子掀开,直接走到玄关咔啦一声将房门打开,中原中也果然站在外面。
“你怎么来了?”太宰治有点儿难受,还有点儿委屈,别的女生犯错了会撒娇会服软会示弱,但中原中也知道,自己对象是太宰治,不可能的。
“来看看你是不是真的不要命了。”
“还管我干嘛,你不是想分手吗。”太宰治穿着睡衣打赤脚站在地板上,中原中也一捞就将他抱起来:“我可没这么说过。”
“你又不理我,我跟你回去干嘛,跟你回去没人陪我说话,难道我对着墙对着镜子练习对话?”太宰治又被他抱回房间,男人一件一件衣服往太宰治身上套,“还是说你在外面有人了,话都在外面说完了?”
中原中也直接把衬衫往他头上套,等太宰治的小脸露出来之后,蓝眼睛帅哥扣着他后脑勺狠狠来了一口:“你可别冤枉正经人。”
“你最近是在跟谁发消息?”“同事。”“哪个同事大晚上跟你聊天儿啊。”
中原中也又把他抱上车,把车开回家:“弃暗投明久了连原来职业习惯都记不得了?我们以前什么时候能晚上十二点之前下班?”
折腾大半天又坐回副驾驶座上,太宰治没忍住闭着眼睛偷笑起来:
“老公,亲我。”
中原中也又把车停到某个路口边,在渐弱的雨中、微凉的车厢之内吻他,两个人慢慢晃着脑袋亲了很久。好不容易分开,中原中也又把车子发动,还是得快点儿回家。
“老公,你真大。”
太宰治盯着中原中也裤子那块儿,幽幽地说。再然后,某条大路上就有这么一辆高底盘越野车猛地往旁边儿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发生事故了。
“你就不能等回家了再叭叭是么?”中原中也已经没心情好好停车了,“你先把你嘴巴留着吧,一会儿回家不会让你停嘴的。”
“你想什么呢,我是说你手好大,刚刚抱我下楼的时候感觉到的。”
太宰治眨着眼睛一通胡说,“你自己想歪了。”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太宰治又开始点火:“啊,你刚刚说什么?不让我停嘴?但是我生病了,你确定?难道不是你服侍我么?你先留着你的嘴吧,一会儿我要用。”
中原中也:“闭嘴!太宰治!”
-二十二岁-
中原中也站在山脚下往上看:“太宰治,你给我下来!”
“……”太宰治坐在山顶看风景,其实他是想来看日出的,他一口气设置了三十几个闹钟,愣是没起来,最后倒是把中原中也气醒了,男人直接将他手机关机然后起床洗澡穿衣服,太宰治则继续睡,睡得像头小猪。没办法,只能来看日落了。“我又不跳下去,你担心什么。”
“你到底想干嘛啊你?”
上回太宰治把中原中也拐去了酒店,先是吃饭,后面直接将男朋友带去楼上已经开好的房间里面,完全主动地将中原中也办了,中原中也一边躺床上被他坐一边问:“你到底想干嘛……老婆。”
太宰治则说了一句中原中也怎么都想不到的话,不是不敢奢望的那种想,是中原中也确实没考虑过的那种想。尽管确实是深爱着,自己却好像一直忽略了这件事儿。
中原中也知道了,太宰治是在气自己不答应他。
“你先下来成么,你这样我们怎么结婚?”
“我不下去。”
“你是想让我在这儿求婚?”
“你有没有搞错啊,是我先求的婚!”
最后中原中也用异能慢慢悬空把人直接攀到山顶,抱到太宰治那一刻异能便自动解除掉,太宰治被中原中也用蛮力扛下了山。
“你又不说到底结不结。”
“我说过不结吗?”中原中也说,
“你知不知道我结婚是要往上报备的,真忘了以前自己干的是哪行啊?BOSS不批准我怎么娶你?”
-婚后-
太宰治伸出右手:“来,剪刀石头布,谁输谁打扫。”
中原中也掀开眼皮瞪了他一下,两个人同时出手,中原中也是石头,太宰治是剪刀。
太宰治立刻变卦,把剪刀换成布。他用这一招逃过了一周的打扫,一开始中原中也懒得理他、全都自己做了,现在中原中也忍不下去了。
“你丫幼不幼稚啊?”中原中也说,“就你了,别给我抵赖。”
婚后生活跟平常没有区别,不过多少还是有点儿区别的,比如在床上呆的时间更长了。太宰治最近越来越黏自己了,中原中也每次抱着他给他擦头发,他都要搂着自己的腰不放手,自己起来把毛巾扔洗衣篮里他都要撅着嘴唇问“老公去哪里了”,自己只能赶紧躺回去再把他抱在怀里。完事儿之后中原中也一边抽烟一边想太宰治方才的情话,想着想着就开始笑,然后学给太宰治听:
“老公我爱你,老公好棒。”
玩过头了之后,太宰治冲去浴室清洗的时候,中原中也会在旁边说:“……这可真是,水漫金山。”
太宰治拿起喷头就对着中原中也狂冲:“你能不能闭嘴啊——?!”
再然后太宰治已经免疫了,趴在床上对中原中也说:“反正都是你的错,还不快过来给我揉揉。”
太宰治拿着洁具走到玄关开始默默扫地,他穿得很清凉,弓着背扫着扫着就又被老公抱回了房间。
“你干什么?我就打扫一下你都忍不住?喂——啊,中原中也——!”
【千凯】祝你好孕
“给老公怀孕好不好?”
“呜……!不好——”
易烊千玺用手背揩了一把额头,王俊凯大哭着抱住自己黏上来的泪水、唾液和其他不明液体糊了满手都是,但现在已经不是避嫌、绝不吃对方吃过的东西的时候了。少爷掀开自己给他买的白色风衣,微微隆起的下腹柔软白嫩,易烊千玺忍不住心疼——毕竟男人怎么可能怀孕呢,只是假孕。
不知道王俊凯是因为自己总在他耳边问“给老公怀孕好不好”而产生极度恐惧与排斥,还是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有在期待?爱一个人就想跟他结合、生儿育女、一辈子在一起,王俊凯是这么想的吧?
“你究竟是因为害怕到极点……才变成现在这样,还是真的被我操怀孕了?”
易烊千玺的嗓音本就低沉,磁性冰冷激得王俊凯后背起了一层鸟肌,现在又因为情欲蒙上嘶哑,王俊凯哭着睁开眼,泪水便从眼眶中溢出滑落进脖子里。“你真他妈浪。”
易烊千玺从不讲脏话,对谁都很有礼貌很温柔,他所有的暴虐、可怖的情欲和性爱技巧与骚浪恣意得只知道往自己体内捅的样子,只有在床上才会完全暴露出来。
正宗衣冠禽兽。
王俊凯摇了摇头,更大滴的珠子便甩出来溅在易烊千玺脸上,男人见不得他哭,他只要一哭自己心都会剧烈震颤着烧痛,易烊千玺双手捧着他的小脸吻上去,将他的小舌带出来裹着吸吮,插入王俊凯体内深处的阴茎慢慢地勃动,更为胀大粗实。王俊凯感觉到他又变大了,皱着眉呜咽呻吟了一阵,自己当初刚被易烊千玺夺处、还在适应他的大东西那段时间就苦他尺寸久矣,每次做完都要跪趴在床上骂他一天到晚没个正形,精虫上脑……被操多了之后手指甚至可以轻易塞进松软黏腻的后穴,王俊凯抖着腰哭,觉得自己被玩坏了,易烊千玺却说:怕什么,我又不嫌弃你,你不会松的,操一辈子都不会松。
即便是现在,王俊凯的下体和大腿内侧都在酸软发热,太烫了……
“太大了……不要了……你这只公狗、不要再大了……”
“你骂我什么?”“……唔……老公不要插了……插到点了……”
“你真善变哦,小妖精。”
易烊千玺冷哼一声,被王俊凯骤然缩紧夹住自己器物的软穴吸到低吼,“啊……老婆,乖……放松点……”
自从假孕现象被两个人察觉之后,王俊凯的下体随时随地都是湿润柔滑的,一身正气说一不二的警察私底下是个极其渴望跟帅哥sex的gay,这已经足够勾起易烊千玺的兴味,初夜那次自己剥掉王俊凯的衣服,王俊凯操起床头柜的泥塑准备跟自己干仗,自己扑倒他将手指插入,随后一根一根塞进去,光是三根手指便将他肏干出水,一股一股喷出来的时候自己还以为他失禁了,后面才反应过来是喷吹。明明就很正经,在这方面却又意外地饥渴淫荡,少爷当然十分受用,也会在做爱的时候用这个事情来臊他。少爷将警察调教得只对自己完全敞开,自己从外面玩回来就能看到警察在地毯上鸭子坐,红着眼睛盯着自己看,大眼瞪自己一下眼泪就簌簌滑落,好像是在责怪自己把他扔家里大半天不回来。
王俊凯已经回不去了,尽管他仍然坚持着要回去,为了职责,处于理智——但已经回不到从前了。白纸染成黑色之后,内芯都被渗透完全,再也漂不回去了。
皮肤也变得越来越好了,一点瑕疵都没有,像小孩子一样……特别是脸,原本是英气朝气蓬勃的年轻帅哥,现在越来越美越来越勾人,穿着长款衣物在桌边坐着时俨然一副待产妈妈温柔的模样。王俊凯只要将那对桃花眼一挑,易烊千玺就知道他想做、想要自己、想被自己射多多的东西进去;双颊的粉晕在大卧室的昏暗灯光之下可爱到不行,易烊千玺没有别的精力与功夫去注意其他事情了,眼里只有王俊凯。王俊凯纤瘦修长的身子总是被自己翻折,便于使用各式各样的新奇体位,睡觉的时候都要摸着他的腰。
王俊凯现在只要看到自己走过来就会起反应,自己西装五件套他会说老公好帅,自己刚洗完澡只围着浴巾他会用色猫咪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想吃自己,眼睛都在闪闪发光。这就是易烊千玺的终极目的,但同时,自己也在被他折磨,因他沉迷不已,自己原本不是一个满脑子只想着操逼的男人,但跟他待在宅子里那么久,两个人每天除了操穴就是依偎在一起玩耍,对视一下触电了便会接吻、拥抱,然后继续做爱。在家里不论干什么事情,只要来感觉了就可以把他圈住然后插进去,两个人在大宅的各个角落都做了个遍,两个人的精液喷射在墙上的时候易烊千玺的眼珠子都变得血红,爆到极点的施虐欲与破坏欲差点让他彻底发疯。
少当家回忆了一下自己究竟是怎么跟这个年轻警察搞到一起去、甚至把他肚子搞大的,王俊凯作为新人刑警年轻气盛,一腔孤勇拿着手枪追捕自己,最后跟着自己上了同一架小型直升机,扭打过程中枪被飓风刮走了去,他人也被自己掳回了家。警局上下几乎疯掉,在城市之中地毯式搜索王俊凯的踪迹,但这栋大宅子就是自己为了躲避追捕、与世隔绝才建的,喝个水都要下六层楼然后跑着去厨房接,只要断掉通讯设备和交通工具,王俊凯根本不可能回到市内。
即便是这样,你还是爱上了我吧,王俊凯。
易烊千玺将王俊凯的白色长款风衣褪下,王俊凯很白很美,穿着它便是自己这座孤独城堡之中的公主,被遗弃之后无所适从、只能与主人一起迷乱地共舞。王俊凯被剥到光裸之后一手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腹,另一只手摸上易烊千玺的脸,微眯着双眸舔着嘴唇,好像还没吃够一般。易烊千玺看着这只又乖又骚的猫在自己胯下承欢放纵、还怎么喂都喂不饱的样子,一股火慢慢地冲上头脑,做爱的时候血都往下涌,王俊凯却总是做着做着又让自己更上头。男人按着王俊凯的肩膀插得更深,狠狠擦过穴道之中王俊凯的腺点,新的蜜液便又一次将深穴打湿,淋在勃大阴茎的柱头之上。易烊千玺因为灭顶的快感而痛苦扭曲的脸让王俊凯由心底生出快意,男人低吟着抽插,带出更多白浆,两个人的毛丛、阴茎根部的两颗软球甚至是股缝之间,沾满了白腻的浊液。究竟是谁软禁了谁,谁践踏了谁,还说不一定。
“啊……插我……老公……”
称呼一直在变,从一开始的纨绔子弟、罪犯到易公子再到现在的老公,王俊凯对自己的感情越来越深,只有两个人的家里,他淫荡放肆的模样也只有易烊千玺一个人独享。易烊千玺修长的手指覆上王俊凯的小腹,在上面揉捏,短暂的停顿之后风卷残云像是要将王俊凯拆吃入腹般的暴操一次次击中脆弱润烫的小穴,王俊凯被插到尖叫,尖细沙哑的、湿润魅惑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出是自己,仿佛某个被公子灌了酒带回家玩的女人。
“老公啊啊啊……不要……大鸡巴太粗了……呜……你好大……牛奶、好多……好硬……”
易烊千玺摸着他完全勃起、因为抽插将他往上顶的动作而跳动的阴茎,手掌盖在龟头之上慢慢摩挲抚弄几下,王俊凯便咬着自己肩膀射了出来,完全不出意料。王俊凯闭上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易烊千玺掐了掐他的脸:
“老婆……你叫得好骚……再这样,我就不让你睡觉了。”
“……唔?”王俊凯被易烊千玺含着嘴唇亲吻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亏大了,他呜咽着撒娇,“不要……今晚不睡了、不睡了……不准你拔出去。”
易烊千玺忍不住想,自己会不会被又软又媚、身子也滑嫩白皙的老婆榨干在床上,但事实证明不会,自己只会越来越兴奋,越来越想操他,不管多少次都可以硬起来。
“喜欢老公大鸡巴插你吗?”
易烊千玺发起最后一轮猛烈攻击,王俊凯的尖叫声越来越高连成一片:“喜欢……喜欢你用大鸡巴插我……”
“插死我吧……操我——”
几乎被痛苦又愉悦的爱痛击到失语,易烊千玺紧紧搂住王俊凯的身体,两个人抱在一起剧烈地痉挛颤抖,易烊千玺的精液和因为再一次高潮喷出来的水在王俊凯穴道之中洗刷着内壁。王俊凯轻轻弹着腰,裹着男人的器物又高潮了一次。
“唔……”王俊凯摸着自己的肚子,“你说,会不会越来越大……”
“我射得越多肚子越大?”易烊千玺将自己拔出来,王俊凯用手攥住易烊千玺被自己喷出来的东西溅得湿漉漉的根部,捏住他的软球不让他动。“唔……别掐,掐断了就操不了你了。”
王俊凯用拇指和食指圈住龟头之下的软沟,上下撸动,将剩余的白液打出来,黏在自己的“孕肚”之上。虽说不是真的怀孕,但王俊凯自己每天早上起来,回忆着昨晚旖旎色情的画面,都觉得自己就是被易烊千玺搞大了肚子,现在他还射那么多进来,自己真的会有肚子会越来越大的错觉。
“怎么,还没吃饱么。”易烊千玺挑了挑眉,因为激烈的情爱而蓬乱的卷发被王俊凯揉着,王俊凯用另一只手抓住男人的阳具,往自己湿软水滑的入口塞。
易烊千玺又触到他温暖的穴口,实在是太舒服了,男人明明都要糙一些,王俊凯一直是深柜,易烊千玺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都有在为未来的性爱做着准备,为当时还未谋面的另一半做着准备。易烊千玺想到王俊凯为了恋爱那么枯那么渴望,一下子就吃醋了,脱开他的衣服欺身压上去时发现他竟像女人一样白嫩,操起来让自己特别舒服……在盯上王俊凯之前,他可从没想过男人居然也可以那么好操。
“想喝牛奶……”
王俊凯起初还不适、扭捏、抵触,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杀父仇人,现在却毫不犹豫,甚至跟自己一起说脏话,发骚发浪,“又想喝了……”
易烊千玺扶着器物顶开他的小嘴,慢慢插了进去:
“好好舔,舔不舒服老公就不给你喝了。”
温柔慵懒的低音。
王俊凯摇着头抗议:“什么意思……我舔不好你就不射给我了吗……不行,那可不行。你要射给我的……你不是对我最好了吗,不是最喜欢我了吗……”
“就像我爱你一样……”
黑到化不开的深夜,他们冲破蛛丝网格,往更深的罪恶之中走去。
易烊千玺摸着王俊凯腰间衬衫下摆之内,那节细而软的腰肢,手指顺着腰侧往上抚摸,指尖触碰到他绵软、重量不小的胸脯,因为假孕慢慢胀大的乳房总是会在他们面对面做爱时挡在他们之间,为了惩罚王俊凯,易烊千玺只能吸吮着双乳,用牙齿轻磨最敏感的乳尖,仅仅只是刺激那么一小下,奶汁便可以顺着粉肉的缝隙之中缓缓溢出。易烊千玺躺在床上,腰间的皮带与西装裤松开,王俊凯不久之前才扶住自己完全勃起的东西自己坐了上去,起因则是:自己在晚餐的时候故意逗他,说宝贝今天晚上不做了,我有点累,王俊凯一听“不做了”嘴角都僵住了。
再然后,洗完澡刚准备上床的自己就被王俊凯扑倒了。
“你怎么那么可爱……我刚说不做,你就呜呜哭,你别哭了……”
“呜……”王俊凯的文胸肩带顺着手臂滑下,堪堪挂在肘窝处,易烊千玺给他买的这身水手服很纯,个高腿长的王俊凯穿着在家里回廊、花园等等地方走动,易烊千玺还给他拍了很多照片。但这种时候,这身衣服完全就可以当成情趣服来用了——王俊凯隆起的小腹将水手服上衣下摆往上撑,易烊千玺摸着他的腰和肚子,将深插在他身体里的阳器往里顶,几乎插到最深处。下裙的裙摆被易烊千玺撩起来,王俊凯早就没有穿内裤的习惯了,易烊千玺可以随便玩弄他全身上下最敏感的地方。
易烊千玺用手将他的上衣往上卷,直到将光裸的上半身完全露出来,男人将手放在王俊凯乳沟处将文胸中间的纽扣解开,一对饱满奶白色的胸像倾倒出来一样弹出来,易烊千玺的脸都被胸埋住。他伸出舌头,两座玉峰挺立之间的深深沟壑之中,男人吸吮舔舐的水声嘶溜嘶溜地响起来。王俊凯用手按住易烊千玺的腹肌,一下一下地往下坐:
“啊!嗯嗯……啊不要……不要吸了……”
“是不是不行了?”易烊千玺粗喘着,“上面和下面都在被玩……受不了了?想去了吗?”
易烊千玺刚说完就听到王俊凯一声惊叫,然后王俊凯就死死咬住了嘴唇不再说话,哭到发不出声,两个人相连着的部位又被淫液淹没,易烊千玺的口中还含着他的乳珠轻舔,感觉到口腔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流之后,男人怔愣着看向王俊凯委屈羞耻但又沉溺在快感之中的脸:
“你……”
王俊凯按住易烊千玺的嘴:“闭嘴——!”
男人深深地、慢慢地露出坏笑,在床下时他笑出梨涡很乖,在床上时他要是笑了,就证明王俊凯会被他变本加厉地欺负。易烊千玺坐起来将王俊凯反扑压在床上,原本还说自己累,看到老婆这副样子状态瞬间又加满了,没谁能忍住,根本忍不住。
“唔!”
靛蓝色格裙之下的长腿被易烊千玺掰起来,腰肢往前重重一挺,阳具猛地插入,王俊凯的甬道被他狠狠塞满,从里到外严丝合缝的胀满感……易烊千玺用手撑着床铺深而快地抽插起来,王俊凯的乳尖慢慢往外射出液体,大事不妙——易烊千玺总觉得自己像变态,av里蹂躏女主的那种,但自己也没有办法,王俊凯确确实实出奶了,假孕之后的确是会这样,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还隐隐期待着。
“好骚。”易烊千玺的声音轻柔到不行,身下的动作却又狠绝,一次一次都带着力道,“被插一下奶就喷出来一次,操得越狠喷得越高,只要是……能流水的地方,都在往外流水,老婆……你好棒……”
“你别说了,求求你,你不要说了……”
王俊凯听着自己穴道之中被易烊千玺的大东西捣弄出来的水声,咕噗咕噗的,像是在搅拌什么粘乎乎的东西,乳白色的奶汁被易烊千玺用口唇接住喝了下去,王俊凯哭着将脑袋往后仰,“你不要这样……”
再这样下去,我就真的回不去了,我没办法离开你,没办法正常工作,我只能在这栋永远走不出去的大房子里跟你在一起了。
易烊千玺的脸颊都沾上了白色的液滴,男人伸出舌头舔了一圈,低头吻上王俊凯的嘴唇:“唔……嗯嗯、唔……”
“啊、好哥哥……哥哥……好大……插我……”
王俊凯完全溺死在情欲之中的脸几乎是杰作,易烊千玺想,为什么会有人又纯又欲呢,为什么他会那么迷人——王俊凯在被男人按着插了几十下之后到了高潮,年轻刑警几乎崩溃大哭,上下一齐往外流水让他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会被易烊千玺弄死在床上。
“呜……到了、到了,啊——”
易烊千玺享受着他高潮之后紧致的包裹,手指抚上他的脸,轻到几乎没有压感,王俊凯没有看错,易烊千玺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与无奈。“老婆……”
“你是不是,离不开我了?”
“是你离不开我,笨蛋……”
王俊凯嘴硬了一下,以此来掩盖自己的堕落与不堪,“如果今晚,说不做的是我,现在你可能都要疯了……”
“没有如果。”易烊千玺刚刚的低落好像没有存在过,王俊凯看得出来他也在伪装,他一直在伪装,以为游刃有余的表面可以迷惑人心,其实易烊千玺早就坠入了。
易烊千玺坏笑着继续新一轮的抽插:“你怎么可能舍得我这根东西呢?嗯……明明你,睡觉都要让我插着睡……”
“老公……啊好舒服……好爽、喜欢……好喜欢老公用大鸡巴插我……”
易烊千玺听着他毫无节制的淫语,咬着牙说:“今晚插着睡吧,把你……塞得满满的……嗯……”
“不要拔出去……”
王俊凯抓住他的手,感受易烊千玺在自己体内射出精液时的快感,每一次被易烊千玺中出,王俊凯都要揉揉自己小肚子,易烊千玺明明知道他不想让自己出去,却还是恶质地将阴茎撤了出来,白色的黏稠从裂缝之中流出,缓缓滴落在床上。
“还想被插么?”
易烊千玺抬起他的下巴吻上去,好像末日之前最后的贪欢,他们尽力地感受彼此,藉由身体,“求我。”
“求你……老公……进来、再进来……给老公怀孕……”
易烊千玺那晚把床单都整报废了,王俊凯被他操出淫液和奶汁,上下同时被激出液体,男人却毫不介意地将他们都舔干净。
易烊千玺在洗漱台前打开电动剃须刀,用另一只手将镜子上的水雾擦干净,开始刮胡子。
王俊凯被救援队营救出去,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易烊千玺走入地下室的密道藏身,逃过了追捕。
临走之前半个小时,王俊凯还在床上跟易烊千玺翻云覆雨,两个人最后一次同时高潮之后,易烊千玺枕在他耳边说:
回去之后别忘了穿内裤,刑、警、先、生。
易烊千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放他走,王俊凯一直都煎熬着,正如自己一样,或许这就是爱恋,连结合都是带着苦痛心事,又痛又快乐,即便死了都无所谓。
电视上的王俊凯接受着媒体采访,作为深入虎穴几乎一年的年轻刑警,他被授予荣誉与奖章。假孕现象消退之后的王俊凯十分清瘦,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易烊千玺伸手在空中划了一道,电视就自动关上了。
长而深的、幽暗的回廊响起跑步声,易烊千玺拿着新毛巾在头上擦拭,将水珠吸干,他围着浴巾走出来,看见的却是气喘吁吁的王俊凯。
王俊凯穿着自己给他买的那身白色风衣,又回到了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古堡之中。
“你回来干什么?”易烊千玺把毛巾丢在脚边。
“……”
王俊凯一听他说话就开始哭,他发现自己真的回不去了,不仅仅是因为爱情茶不思饭不想,每到本该与易烊千玺颠鸾倒凤的夜晚,自己就更为寂寞难耐。为了自由,他们本就可以牺牲一切。
王俊凯颤抖着双唇:“……老公、我想你……”
易烊千玺故意板着脸,掐着他的下巴:“哪里想我?上面?还是下面?”
听到男人的挑逗之后,下体本能地开始泌出水来。王俊凯颤抖着双腿:
“都想……想得不得了,要死了……”
王俊凯用手熟练地解开易烊千玺的浴巾,手指向他半勃的性器探去。
易烊千玺在插进去之前将他抱起来扔在了床上:
“这回我不会让你假孕了。”“……唔……?”
王俊凯含着易烊千玺的嘴唇享受他的爱抚,易烊千玺摸着他早就平坦下去的小腹:
“我会让你真的怀上我的孩子。”
【千凯】新二十四笑男友
我的宝贝 宝贝 给你一点甜甜 让你今夜都好眠
0
“诶,原来你们经常吵架啊?”
杨紫好像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瓜,事实上这的确算是惊天大瓜,她平常跟乔欣聊天都会提到好多好多八卦,圈内这种关系也不算少见了,不过这一对的确是秘密中的秘密,千万不能走漏风声的那种,走漏风声的话,地球要爆炸,宇宙要重启,微博要清洗。
据她所知添福宝里三个小孩儿可都是根正苗红乖乖少年,易烊千玺还是大张伟思想品德老师呢,大老师亲口说:易烊千玺台上台下都特别礼貌,教我做人了。王俊凯跟易烊千玺都是温柔男孩儿,怎么可能天天吵架?杨紫在店里说完这句话之后压低了声音,葡萄一样又黑又大的亮亮的眼睛环视一圈店面,稀稀疏疏的客人各自交谈着喝着吃着,根本没看他俩。在国外就是好,小猴紫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当然吵了,怎么不吵。有一次他从片场飞回北京,只有三天假期,我们一起吃宵夜,就锅底的问题都可以吵起架来。”
王俊凯说到这里又好像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那次易烊千玺已经很累很累了,还硬撑着拿了外套出来陪自己吃饭,如果是平常,千玺会随便惯着自己的喜好习惯小脾气,而那天他累到笑容都摆不出来,自己还跟他你一句我一句地顶,于是就吵起架来了。
“吃自嗨锅……?”杨紫看王俊凯背靠椅子,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手指插进刘海里面梳了几下,好像有点儿不高兴了,于是话锋一转,
“因为你们都想让对方吃最好的味道呀。”
姐,要说善解人意,肯定没人说你不行。王俊凯感叹。
“后来你们是怎么解决的?”杨紫又问。
“一个人吃一锅。”王俊凯说着说着自己笑出来,都是男孩儿,又是见缝插针发挥精力说硬就硬、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米饭堆得像小山包的年纪,两个人各自吃一锅倒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只是不可以面对面吃了。“他要不辣的,我要辣的。”
“我还以为你们最后达成一致都吃辣的呢。”
“他那段时间有点感冒,还跑去买星冰乐喝,嗓子就哑了,我把人骂了一顿,不准他吃辣的。”
王俊凯秀恩爱于无形,普普通通平平淡淡回忆出来自己跟男朋友之间点点滴滴,搞得杨紫挠了挠后脑:“得,打住,别说了。”
“那你现在在烦恼什么呢?嗯?”紫妹用手肘撑在桌面上,下巴尖儿搁在手背上,望着王俊凯问。
“我在想啊,姐。”王俊凯手指头摸了摸下巴,盘算着,“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跟他那么多年也不容易,一起走过来了,什么事情两个人相互扶持,他不开窍的我给他愣是整通了,他不懂的我给他讲懂了,最后我们分手了的话……那他不是会变得更帅更讨人喜欢吗?我教他那么多,他都学会了,然后拿我教的东西去对别的女孩儿好?”
杨紫懵了好一会儿,王俊凯居然会想到这一步吗?“呃,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你别放他走不就行了,他人不也挺好的吗。”杨紫递给王俊凯一个“宁想得太多了”的眼神。
“也对,但是就我俩现在吵架的频率,我觉得要么就我先走,要么就他先走了。他也不是不爱我,也不是对我不好吧,就是有的时候有点儿懵,不知道该怎么做,该怎么对我好……你懂的吧?”
“懂懂懂。”杨紫点头,催他继续说。“你俩吵架谁先道歉?”
“一般都是他。他认错态度特好,有的时候我还没发现他做错了什么事情,他立马就认错了,速度特别快,都给我整蒙了。”
王俊凯露出可爱的虎牙笑,桃花眼弯弯含情,水灵灵的。杨紫没忍住也跟着笑了,嗐,我还以为多大事儿呢,这不是挺可爱挺好的吗!
王俊凯总觉得一段感情里是没有对错的,我愿意为你付出是因为我爱你,因为爱才不计代价,如果我不爱了,也不会后悔曾经沉迷过,但是有一说一,如果我不喜欢你了,老子帮你买瓶水扫码花了两块五都觉得心里堵得慌。易烊千玺值得自己付出,自己心甘情愿。
从国外回来之后某天午夜两个人一起去便利店买水,说来是巧,还真的是易烊千玺扫码付的钱。王俊凯站在阶梯上跟易烊千玺嘻嘻哈哈,他想起那天跟杨紫聊的天儿,随口问了一句:
“诶,你说,如果以后我们分开了,你岂不是很会讨女孩子开心?”
易烊千玺当时就懵了。他这话什么意思?随口一说还是意有所指?夸我还是损我?说我温柔讨他欢心,还是说我花心大萝卜?讨厌我厌倦我?易烊千玺大脑里急速风暴,刮过九九八十一个可能性,方差分析回归方程飞速划过,老师,这题真的超纲了。
要说大佬本人也不容易,谈个恋爱已经快形成经典条件反射了,易烊千玺从今天起变成王俊凯PTSD患者,王俊凯的所有情绪他都在乎。
他没搞懂王俊凯到底想说什么。以前刚刚在一起的时候自己还没习惯,总用当年还把王俊凯当大哥哥的相处方式来对待他,但哥哥跟男朋友始终是不一样的,哥哥可以义薄云天朋友一生一起走,男朋友要宠要疼要哄,两者完全不一样。易烊千玺把脑袋上罩着的红色卫衣帽子慢慢摘下来,洗了干了之后蓬松的刘海有点乱,王俊凯忍不住伸手把他理了一下,窄双眼皮慢慢收紧的双眸盯着台阶之上笑容也慢慢凝固住的王俊凯,易烊千玺的表情甚至有点儿凶:
“你不要我了?”
……?我靠,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王俊凯一下子被弟弟逗笑了,易烊千玺怎么就当真了呢?当哥哥的立马下楼梯,两只胳膊套在宽大卫衣里面,袖子像蝙蝠一样伸出来搂住易烊千玺的肩膀,王俊凯把小脑袋搁在他肩膀上,嘴唇圈起来亲了他的脸一下。
“你也太可爱了吧!我开玩笑的。”
易烊千玺原本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了,谁知道王俊凯哪句话有潜台词哪句话没有?给爷整蒙了,易烊图图在心里顺了顺气,胳膊也伸出去揽住男朋友的细腰,轻轻摩挲。
“那你这玩笑可开得有点儿大了,宝儿。”
易烊千玺的声音压得低了些,本来就是纯金炮打优质低音,现在更是酥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王俊凯一下子把他推开准备往上跑,易烊千玺硬把人拉回来拽进怀里埋在嘴唇上猛亲了一大口。
“呜……”王俊凯跟他有一段时间只要一见面就亲,有一次倒在沙发上抱着亲了三个小时愣是没起来过,易烊千玺脾气不坏,自己也乐于享受,没人喊停没人觉得不对劲。王俊凯后面觉得太腻歪了不太好,因为如果太腻歪了,只要分开就特别特别舍不得,出门参加个活动晚上就回来都要犹犹豫豫好久,抱在一起啃好几轮才撒手。易烊千玺把人放开之后,伸出右手大拇指在王俊凯唇边揩了一下,将津液擦掉。
“今天你不准回我家。”王俊凯故意招他。
“……?”易烊千玺一只手提着便利袋的塑料袋一只手拿着一串钥匙,又懵了,
“这是我家诶?”
两个人一个穿蓝色卫衣一个穿红色卫衣,一个站在台阶上面一个站在台阶下面,易烊千玺好看的下颌线条在路灯下若隐若现,王俊凯把他手里的钥匙直接拿过来,然后伸出长长的腿踢了空气一脚:
“钥匙给我,你走。”
“你想干嘛?”易烊千玺一下子笑出来,梨涡特别好看。
“跟你待在一起就会出事……”王俊凯也笑着躲他,易烊千玺长手一捞挠了一把王俊凯的腋下,他身上哪儿有痒痒肉自己都知道。易烊千玺又把人带过来亲,最后一边拎着袋子回家一边把人抱在怀里,王俊凯分开双腿盘住他的腰,易烊千玺抱着大孩子回家。
“我不干嘛,我能干嘛啊。”易烊千玺说,“倒是你,你想让我干嘛?”
“我请你上去‘做做’呢,千爷。”
谐音梗是要扣钱的——易烊千玺想起这个梗,请我上去做做?做什么?
“做什么?”
易烊千玺掏出钥匙开门,买的那一大袋子东西先往下放搁在脚边,把怀里的人轻轻放下来之后又用手一压把王俊凯压在门板上,在没开灯黑漆漆的玄关上下其手,嘴唇也袭上去。
“唔……做好玩的事。”王俊凯把手搭在男朋友腹肌上慢慢往下摸,缓缓闭上了眼睛。
1
“累吗?”
助理姐姐笑着扭开一瓶矿泉水的盖子递给王俊凯,王俊凯仰起头喝了好几大口,刚刚收工回来吃午饭,累得不想动,还出了不少汗,一会儿吃完饭得抓紧时间洗个澡。
“累,需要吃点东西补充快乐能量。”王俊凯把塑料筷子拿出来,打开自己那份盒饭的盖子。他只要开工就没一点空看手机,易烊千玺也如此,只要两个人都出去工作,一直聚少离多,他说早安的时候自己还没睡,要么就还没醒,自己得闲了他又一直在忙。王俊凯一边往嘴里小口小口扒拉米饭一边把手机拿出来检查未读消息,心想易烊千玺你要是一条消息不给我发你就真不够意思。拿出手机一看,微信二十几条消息折叠,展开之后五条都是易烊千玺发的,嗯,还不错。
再一看,都是语音消息。
王俊凯学聪明了,虽然他俩关系并不是只有他俩知道,身边关系最密切最信任的工作人员还是知晓的,但他可不想在午休时间公然外放男朋友的语音。易烊千玺的话是说给自己一个人听的。
王俊凯把手指插进在沙发缝隙里摸了好久找到了自己耳机,拿出来戴上,然后点开易烊千玺的第一条语音。
距离易烊千玺发消息过来不到三分钟,应该也是刚刚收工,这个时候赶紧听赶紧回,说不定还能赶在午休结束之前跟易烊千玺多聊一会儿。
“呃,我最近在组里听大家唱二十一世纪初经典华语情歌听多了,也会唱了,我唱给你听听。”
王俊凯听易烊千玺悠悠的京腔就乐呵,易烊千玺的声音太好听了,像青柠味儿薄荷糖似的,一听就来精神,一个早上的疲惫一扫而光。
王俊凯用手指点开易烊千玺的第二条语音:
“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
易烊千玺应该有私底下自己练习唱歌,王俊凯知道他一向不是得过且过的个性。
第三条语音当然就是顺着唱下去了,易烊千玺应该在户外,还有沙沙的声音,好像树叶笑到发颤:
“在我脑海里,你的身影,挥散不去。”
王俊凯听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助理在王俊凯旁边玩手机都被他突然笑出来的一声给吓着了,干啥啊突然就笑?又看王俊凯戴着耳机盯着手机屏幕傻乐,小虎牙露出来笑得特好看,助理秒懂,低头继续玩手机。
“握你的双手感觉你的温柔,真的有点透不过气,你的天真,我想珍惜,看到你受委屈我会伤心,唔哦哦……”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不敢让自己靠得太近,怕我没什么能够给你,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易烊千玺声音很低,王俊凯猜他可能是悄悄蹲在哪个小角落一边抠帆布鞋鞋带一边唱的,“唔哦哦”的那串声音出来的时候王俊凯半边身子又麻了。拿他没辙——但是等会儿,你选这首歌啥意思?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不敢让自己靠得太近?
王俊凯又想逗他玩儿了,把筷子插进饭里,双手打字:
“你说什么呐。”
王俊凯助理立马提醒:“诶,别把筷子直直插进饭里,不吉利,你祭祖呢?”
王俊凯反应慢半拍,慢慢抬起头看了一眼助理,然后“哦”地点了点头,把筷子拔出来继续扒饭吃。
易烊千玺在另一头休息室里也是一边吃午餐一边等王俊凯回消息,屏幕上方好不容易出现一句“对方正在输入…”的时候易烊千玺的眼睛开始亮小星星,看到王俊凯回复的内容之后小脑袋瓜又飞速转动,反应过来王俊凯是什么意思。
那还能咋整,再唱一首呗。易烊千玺一下子想不起来要唱什么了,从一生热爱回头太难苦往心里藏到都是你的错请你爱上我,全是怀旧金曲,说得直白点儿就是土歌。易烊千玺按住发送语音键,张口就来:
“一个一个梦飞出了天窗。”
胖虎在易烊千玺旁边一头问号:“干嘛?”
易烊千玺也才反应过来这是我自己的歌!王俊凯老梗经典重现,抱着头埋进桌子里:莫放老子的歌——易烊千玺赶紧点撤回,但是王俊凯又发来一句:
“?您有事儿吗?”
易烊千玺又继续唱:“千万不要说天长地久,免得你觉得我不切实际。想多么简单就多么简单,是妈妈告诉我的哲理。”
胖虎知道易烊千玺忙着谈恋爱呢,但是你唱这个歌岂不是句句踩雷?胖虎在易烊千玺身后叫了声:“好家伙,你等着花半天时间哄他吧。”
?
???
……
!!!
易烊图图又发现自己精准踩雷,这次就不撤回了,他直接双手快速打字:“宝贝儿快午休吧,下午还要开工不是吗。”
王俊凯觉得他傻到姥姥家了,瞎搞一通就跑?王俊凯回复他:“不成,你给我来一首《咱当兵的人》。”
易烊千玺对《咱当兵的人》的全部记忆跟其他广大人民群众一样,只有一句“有啥不一样啊啊啊啊啊啊”,还要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相勾连那般的颤音,自己咋颤得出来?
“咳。”易烊千玺清嗓子,他本来是窝在沙发里坐的,因为任务越来越艰巨,他决定坐起来,像打游戏时遇到比想象中更强的对手一样背往前倾。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易烊千玺自己都唱不下去了,手机一丢跟胖虎笑得差点儿从沙发上翻下去。王俊凯在自己的休息室里憋笑到差点原地去世告别这美丽人间,好的,还成,王俊凯回他:
“哟,嗓子真好,那我再来一首《一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于是乎,在这个来之不易的午休时间,易烊千玺为了哄他睡觉从王菲的《一个容易受伤的女人》唱到范晓萱的《健康歌》,林林总总杂七杂八,涵盖八十年代宝丽金金曲到2019年10月新歌速递海量华语歌曲,活脱脱中华曲库!整挺好,牛逼!王俊凯吃完饭之后还没来得及冲澡就慢慢往下倒在沙发上眯瞪,耳机里自动往下播放易烊千玺唱的歌,易烊千玺唱到“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的时候,王俊凯正好入睡。
易烊千玺看王俊凯超过五分钟不回复自己就知道终于哄着了,但是自己喉咙也快冒烟了,赶紧起来接杯水润润喉。
“累死我了,我这个中午干嘛了?”
“谈恋爱啊,这还用问吗?”胖虎用指甲剪磨刚刚剪好的指甲。
那天下午易烊千玺和王俊凯各自开工,王俊凯听了男朋友的语音心情倍儿好,还睡了午觉,下午精神头足,易烊千玺困癫了,又懵嗓子又累,心想我干嘛唱那么多首,当初一首摇篮曲把他哄睡着不就成了吗?易烊千玺在片场等化妆师给自己补妆、粉扑拍在脸上的间隙偷笑,王俊凯估计也在偷着乐呢。
2
又是一天接近午夜,王俊凯总算收工回宿舍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每天都累得不行,但只要拿出手机补充一点易烊图图爱情能量,自己就会好很多,沮丧、对自己的怀疑和严格要求和身边人的安慰带来的矛盾感也会减轻许多,像总算从空气污浊的考室里面冲出去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一样畅快。谈恋爱好快乐——王俊凯想,易烊千玺一直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让自己不再孤单,也不再惶恐。
王俊凯刚准备进洗手间洗脸就感觉裤兜里的手机在震动,拿出来之后看到是易烊千玺给自己发表情包,解锁一看,易烊千玺连发了四五个流泪猫猫头,猫猫窝在被子里抱着轻松熊哭的,猫猫被大刀威胁哭的,猫猫女体盛的,猫猫被放在锡纸上准备炭烤的……还有猫猫恰柠檬的。王俊凯心想宁有事儿吗?干啥啊这是?易烊千玺下一句话又妥妥在王俊凯午夜时分既蠢蠢欲动又不安的心上开了一枪,晚上是最冲动的,不能在晚上做任何重要的决定,但是激情在天亮那一刻也随着夜色死去,享乐要趁早。
王俊凯看到易烊千玺给自己发了句,老婆。
下一句是,我想你了。
王俊凯想起他俩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是大概两年前,易烊千玺还没满17岁的时候。易烊千玺在那个时候已经越来越有男人味儿了,越长越帅越来越优秀,自己作为大哥也很开心。易烊千玺身上的气质很妙,又奶又可爱又认真,但同时又带着性张力,自己也是在夏夜被他逼到墙角问,今晚要不要一起睡,我有话跟你说的。
自己当时还以为易烊千玺心中郁闷想找自己谈心,那天晚上就被他亲了,但自己并不厌烦。
在那之后,一直到现在,自己就成易烊千玺老婆了。王俊凯觉得自己在感情里恐怕算是比较被动的那一方,从表白、约会都是易烊千玺操心比较多,自己也一直被他宠着,自己有的时候也想,自己何德何能,让那么多人都对自己那么好?
易烊千玺却说,因为你也对我很好,让我忍不住一次一次地,被你吸引过去。
王俊凯想到这里,在空无一人滴滴答答滴水的洗手间哭出来,桃花猫猫眼红了一半,他咬着嘴唇抹眼泪,然后回复他:“唔。”
手指上全是水,触控不好,王俊凯直接把手往衣服上抹,把水擦干净。如果易烊千玺在,易烊千玺的卫衣帽子、衣领、衬衫下摆甚至裤子就是自己的擦手毛巾。
“老婆。”易烊千玺继续在另一头那么叫他,打字当然不满足了,迫不及待想发语音,“我今天很想你。”
王俊凯忍不住了,憋不住了,真的想了,为啥我要开工,为啥我要出差,出差一定是某个仇恋仇前任的单身贵族发明的,出尼玛的差呢,我想在家吃薯片,想在家跟他待在一起!
“老公我也想你。”
王俊凯连空格或者标点符号都没打,迫不及待一句话就发过去了。彼时易烊千玺已经把车开到王俊凯酒店楼下了,他本来想直接上去找王俊凯,但如果王俊凯身边有许多不熟悉的工作人员,自己直接上去只会添麻烦。易烊千玺看到他叫自己老公就开始心痒痒,平常在家里刚睡醒迷迷糊糊让自己帮他拿衣服拿鞋子挤牙膏的时候,各自在外面工作小半个月、小别胜新婚终于见面干柴烈火点燃的时候,聊微信聊着聊着越来越暧昧最后甚至搞起黄色来的时候,都是如此,心像被小猫挠了一下一样,痒得发疼,想拉着王俊凯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上摸,然后问他,疼死了,你打算怎么办?怎么补偿我?
易烊千玺发了个定位给他,然后问:你想喝什么?我去买。
王俊凯一看定位,哟这不就在我楼下吗!妙极,快哉!王俊凯立马来劲儿了,今天拍摄了一天,想下楼买吃的都没时间,也根本没时间吃,王俊凯立马速打:
“想喝多肉葡萄,轻芝士的,加一块钱的那种,你不要点错了,你也给自己点一杯吧,奥利奥波波冰,好喝,就是太甜了,甜得胸疼的那种,你自己选一下甜度。还想吃蜂蜜黄油味的呀土豆,想吃雪糍。”
易烊千玺一看他那么快打出一段话来,心想是吃的重要还是我重要?易烊千玺把车熄火停在路边,好看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打字:“你当我跑腿儿小哥呢?”
然后自问自答:“是的,我就是小凯的骑手。”
王俊凯回复:“孺子可教也。”
易烊千玺继续勾起唇角笑,笑得梨涡都出来了,在手机上下了单之后,他下车锁门走进便利店给他买零食儿,低头继续发信息:“你怎么知道我骑什么?”
王俊凯差点儿就一下子把手机甩出去了,头皮都被他撩得发炸:“靠,你甭上来了!”
易烊千玺的确是王俊凯的骑手,白天在外面帮王俊凯买吃的,晚上骑在王俊凯身上驰骋。王俊凯掬了一捧水洒在脸上,但还是很烫很红,水很快就被脸蛋蒸干了。在房间里不安踱步的时候他又想起来,易烊千玺最喜欢的体位就是后入式,自己趴在床上,双腿分开让私处可以在他面前露出来,他就那么压在自己身上,腿也把自己的腿缠住,在自己身上下压上提,动个几十一百下大气儿都不带喘一下。不过还是有好处的,易烊千玺的胸肌和腹肌手感特好,那个时候易烊千玺完全贴着自己,自己可以用肌肤感受他,做完之后还可以摸着他的胸肌腹肌睡觉。
小猫越想就越心慌慌,最后易烊千玺上来敲门,五根手指头曲起来放在门板上轮敲的那种,不紧不慢地逗猫。小猫立马打开门,易烊千玺提着两大袋子东西上来,刚准备脱外套进来坐坐,一抬眼看到王俊凯湿漉漉的眼睛,就知道他肯定又自己想色色的事情了。
“唔……”
易烊千玺还没开口问“嘛呢”就被封住了嘴唇,王俊凯一般只有想得憋不住了才会主动吻上来,双手都搂住自己脖子缠得紧紧的那种。易烊千玺挑了挑眉,舌都被他裹住吸吮了无数遍,自己亲他的时候还好,如果是他亲自己,像小孩子挂在身上一样怎么哄都不下来,硬是要自己抱,亲多少次都不腻。易烊千玺被他吻得嘴唇都有点红肿,单手抱着王俊凯几乎把人直接举起来托在手臂上,另一只手还提着零食奶茶,我可真棒,易烊图图想,那么多年练舞不是白练的。
“老公,想吃东西。”
“这不是给你买来了吗。”易烊千玺感觉王俊凯又在点火,男人慢慢地、又深深地露出一个坏笑,看得王俊凯脸更红了,但还是抱着易烊千玺说:
“先不吃那个。”
“那吃什么啊?”
易烊千玺刚刚说完就感觉裤子一松,王俊凯直接伸手进去攥住了那根东西。
“嗯……小凯,宝贝……”
易烊千玺把袋子慢慢往下放,像之前跟他从便利店外面台阶上抱着回家那次一样,东西就那么散落在脚边,根本没空搭理。王俊凯就那么跪坐在自己面前,裤子松开之后就把那个东西往嘴里塞,小嘴小舌头吃得很香。易烊千玺那晚本来是无意抱他的,但只要王俊凯要,自己都会给,多少次都给。易烊千玺最后抱着他说,再来我明天就起不来开车了,停车费你付。王俊凯猫耳朵一动一动,心想白天停车费贵如天上的星星,我才不帮你付,收尾之后还是跟易烊千玺在床上黏着腻歪着亲了好多次,摸着他的腹肌满足睡去。
易烊千玺也不知道自己等那么久把那两杯喜茶买回来有什么意义,那晚他俩做完之后多肉葡萄跟奥利奥波波冰早就化了,王俊凯吸着葡萄倒是开心,自己喝那杯奥利奥波波冰差点儿甜得原地去世。靠,易烊千玺喝完之后齁得灌了两瓶矿泉水,都怪老婆太可爱,点单的时候心里全是老婆,之后就果然忘了调甜度,正如王俊凯所说,甜得自己胸疼,不知道的还以为得了什么不治之妇科病。
3
“哇,《长安十二时辰》在豆瓣上评分还不错诶,这次千玺好棒啊,李必好帅,我昨晚在浴缸里面一边洗澡一边看的……”
“我觉得张小敬太1了,天下猛1,没有人比他猛……”
几个工作人员打开电视机,调出智能电视频道,点播了一集《长安十二时辰》。彼时王俊凯在休息室沙发上玩手机,抱着抱枕猫耳朵又一动一动,听到有人cue自己男朋友了,好兄弟兼男朋友的新戏当然得支持,王俊凯悄悄把手机放下,也跟着看起来。易烊千玺进组演李必的时候还没满18呢,一袭青衣又仙又帅,王俊凯很喜欢易烊千玺的小粗眉,也喜欢他的鼻子,大、挺、有存在感,线条高度都是自己最喜欢的,精神。雷佳音在电视里跟易烊千玺演对手戏,易烊千玺大段大段的文言文台词听得所有人都懵了:
“玺子哥记性真好……”
王俊凯心想可不是吗,那段时间易烊千玺洗手的时候都在背台词,把台词当成段子一遍一遍看,慢慢地就全背下来了。到底是年轻,他们都是,正处在脑子最好使的年纪。
“我比他强,他豪冶华丽,我却务实。天覆吾,地载吾,天地生吾有意无。不然绝粒升天衢,不然鸣珂游帝都。焉能不贵复不去,空作昂藏一丈夫。”
“这才是我的诗!”
李必冲张小敬说完之后,张小敬直接来了句:“听不懂。”
“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有点好笑……”
休息室里的人都笑起来,王俊凯没忍住也捂着嘴巴偷笑,他一下子想起《少年的你》里千玺也化了被打成熊猫眼的妆,睡在床上默默流泪,当时好多人都笑了,不知道为啥,反正看着就是想笑。王俊凯可是最乐呵的那个,易烊千玺当时在拍的时候就发过照片给他看,王俊凯打了满屏幕的哈哈哈哈发过去,易烊千玺当时:?
王俊凯想起来这段台词激昂澎湃在何处了,易烊千玺的确在家里背过这段,嘴里念念有词的那种。王俊凯一下子从沙发上跳起来,手指着虚空,跟着大屏幕里面的易烊千玺一起说:
“我要做宰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干嘛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是乎,模仿秀就那么开始了。王俊凯学得有模有样一套一套的:
“宰相,能守天下百姓!上天生我在这钟鼎世家,就是要我担大任,以我心智福佑大唐百姓!”
王俊凯的几个助理全部笑飞,王俊凯眉眼间的气质是怎么能跟千玺那么像的?感觉像小凯一直陪在易烊千玺身边近距离观察他似的。
当时易烊千玺也正好提着薯片上楼,他正好路过,可以借队友探访名义上来打个招呼。易烊千玺套着红色卫衣拿着手机走到休息室门口,门开着,他悄悄探了个脑袋出来,看到王俊凯在客厅中央学自己:
“我要做宰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再来一遍?”
“我要做宰相!”
非常不妙,王俊凯背对着门口,根本没发现谁来了,易烊千玺把食指放在唇上让那些工作人员不要告诉他自己在,然后倚在门边继续看他表演。
“他说的那个是什么?哦,对,天覆吾,地载吾。”
王俊凯现场抓了个助理哥哥当张小敬,对着助理念道:“上天生我在这钟鼎世家……”
助理:“听不懂。”
易烊千玺笑得直不起腰,用大大的卫衣袖子挡住嘴蹲在门口偷笑。一边笑还一边不忘把手机掏出来录像,点击摄像键之后对着那颗圆圆的小脑袋开始录,王俊凯跟助理们玩嗨了,拿易烊千玺开涮真快乐,大家哈哈哈哈笑得飙眼泪,最后易烊千玺自己都笑不动了,才反应过来被拿来开玩笑的是自己。好吧,开就开吧,you happy is well。
最后易烊千玺手举手机举酸了,在休息室门口冷不丁来了一句:“王俊凯,你学完了没。”
王俊凯倒吸一口凉气回头。
世界安静了。
4
“宝儿。”
易烊千玺柔声唤他。
“宝贝。”
王俊凯感觉嘴唇上传来温热轻柔的触感,像花瓣飘过掠了一下唇尖一样。易烊千玺撑在他身上吻他,直到把他亲醒为止。刚刚王俊凯跟自己做着做着直接睡过去了。
王俊凯慢慢张开蒙着泪雾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是刚睡醒还是仅仅短暂地闭了一下眼,迷糊得不行。跟易烊千玺见面之后,他们的身体就没有分开过,一直粘在床上下都下不来,易烊千玺抓着自己的腰撞了无数轮,射了好多次,自己一开始还撩他点他火逗他欺负他,小狼狗原本还听话,最后被自己惹急了,眼睛一沉声音一低就展开了对自己的打击报复。床被他俩弄得乱七八糟,自己身上胡乱裹着条床单,易烊千玺光着身子撑在自己身上。
“唔……千玺……”
王俊凯又要外出工作了,易烊千玺最近休息,就在家里学习充电放松自己。老婆不在的话,自嗨锅吃着都不嗨了,喝饮料没人跟自己用一根吸管了,没人抢自己的大衣穿着出门,也没人在自己做早餐时候突然跳上自己的背勒着自己脖子,敲诈自己给他做个溏心的了。易烊千玺常说您可真会要求,起来那么早做早餐已经是二十一世纪新青年优良美德了,您还想要溏心蛋?蛋有着自己的独立蛋格,人家溏心不溏心雨我无瓜,你要吃溏心蛋自个儿打电话问问溏心蛋愿不愿意给你吃去。王俊凯又总拿手指堵住耳朵说不听不听乌龟念经,你是唐僧吗那么啰嗦,你看你耳朵那么大,要是垂下来你就是动画版唐僧本人。易烊千玺笑着揪他脸揪他耳朵,玩玩闹闹平平淡淡那么长时间,自己居然还真会做溏心蛋了,但王俊凯还没来得及吃就要出去上班了,出个特别大的差,家里只有自己了。
其实小别真的仅仅只是小别,并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但对于小情侣来说就是无法接受,腻歪都腻歪不够,腻歪到想把床搬去机继续腻歪的那种程度。
“老公……”
王俊凯往他怀里拱,易烊千玺抱着这只猪猪猫收紧手臂,哄他:“老婆,到那边之后先跟我打视频电话。”
“好。”王俊凯点头,“那你要在屏幕前跟我飞一个。”
飞一个就是飞吻的意思,傻里傻气的,像他们小的时候被家长抱着在长辈面前表演飞吻和拍手欢迎一样可爱,但他俩总是在打视频电话的时候玩得不亦乐乎。
“好,那你也要跟我飞一个。”易烊千玺也困了,声音慢慢哑了下去,他又一下子想起什么,把脸凑到王俊凯面前,轻轻吻他,
“你不准变心哦。”
王俊凯本来又要睡着了,一下子被他逗乐,掀起眼皮噘着嘴凑上前也亲了易烊千玺一下,牙齿咬着他的下唇轻轻地扯。
王俊凯摸着易烊千玺洗了之后垂下来的刘海说:“你要是偷吃的话,我也会知道的。”
“你敢。”易烊千玺故意装凶。
“我怎么不敢,那你敢吗,你敢吗?”
王俊凯笑出虎牙,越看易烊千玺这张帅脸越是喜欢得不行,又抱着叭叭叭地亲了好多口。
遇见你真好——王俊凯在心里伸懒腰。
【千凯】我喜欢的玩具
楔子
“诶,你听说了吗……”
一个女生在人来人往的食堂一角,用手捂住嘴悄悄地跟另一个女生说话,“刚刚第三节课的时候,校长他老婆跑来行政楼大闹了一通,把我们整个班都吓了一跳,动静大到我们老师都不讲卷子了,拿着粉笔走出去看了一下才回来的。”
另一个女孩子把筷子的一节含在嘴里:“啊?我不知道诶,是怎么回事儿啊?”
“校长找小三,被发现啦!”
“我操,这也忒尴尬了吧!”
易烊千玺坐在她们身后的桌子边,筷子搅着豆花面,直到面全部冷掉坨在一起。他握紧另一只手,直到拳头都发白。
0
王俊凯其实不太习惯跟异性有太过亲密的肢体接触,平常拍拍头、摸摸肩膀是可以的,但再超过这条线,就会让他本能地感到有些不适。
但这个女生一直在越界,这让他对她的印象有些打折扣。真正想做朋友的男生和女生,自然是不会有那么多肢体接触的,毕竟男女之间真的没有纯友谊——至少王俊凯从小到大一直相信哥哥们的红颜知己真的只是知己,后面才知道红颜知己只是没上过床的女朋友,上过床了就真的是女朋友了。
有伤风化。
然而考虑到爸爸和爸爸那位好朋友叔叔,他还是咽了口口水忍了下来。女孩子用左手大拇指和中指撩起一缕头发往后面甩了一下,她前段时间染了个茶色,为了今天跟王俊凯出来的约会,她昨晚还特地用染色护发素补了一回色,不想让王俊凯在自己身上看到任何有缺憾的地方。
祝夏予是通过父亲的人脉与王俊凯一家见的面,王俊凯跟自己一样刚刚进大学,考上了本地最好的B大,从小到大都被妈妈管得很严,还跟爸妈口头保证过二十五岁之前是不会交女朋友的,总之一直以来都是个很乖很好的男孩儿。王俊凯爸爸在听到祝父“要不让他俩接触试试看,如果还不错在一起也可以,如果没有感觉就算啦”的提议时,扭头对王俊凯说:那你要好好跟人家相处哦。
王俊凯不是没有异性朋友,他跟同系学姐出去调研的时候还帮人拎包拍游客照呢,他对朋友的确是好,也可以将这位祝小姐当朋友。
但总感觉这位祝小姐怪怪的。
他走在女孩子身后,跟着她进了这家酒吧,酒吧开在繁华忙碌、商场和美食街成串的街区,不起眼但也不偏僻,装修很对他的胃口,以前跟学长们一起来参加生日派对,每次过来都能闻到外边儿面包店里的奶精味儿,搞得他都饿了。
“哟,这不是小夏夏吗。”
一个抽着烟正在小包间里打牌的男生双手拿着一副扑克牌,冲祝夏予吹了一声悠扬轻佻的口哨。祝夏予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吧台,冲坐在吧台下面低着头的男孩子说:“两杯薄荷柠檬气泡水。”
王俊凯听到了那声“小夏夏”,他回头看了眼刚刚的小包间,几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生在里面喝酒抽烟打牌,眼睛也在不时往自己这里望着。王俊凯看他们好像不是很干净的装着,听着他们带着烟嗓的来自各地的口音,感觉不是什么善类,至少跟自己不是一类人。他小的时候不懂事,以为抽烟混社会很酷,跟年级上的不良少年们混在一起玩过半年多,成绩瞬间垮掉,最后被老爸拿着筷子打手,痛哭流涕回头是岸。
在那之后王俊凯总是背着书包穿着校服走在路上,一边听耳机里温岚周杰伦的合唱一边找咖啡厅写作业。昔日一起玩的伙伴们要么选择放弃学习、出来做生意,要么选择离开家去当兵,他走到街口时,看到一个以前在一起爬过山一起吃过饭的伙伴抱着婴儿在店门口晃悠,两个人目光相接时,都很默契地把眼睛又移开了。
王俊凯也是那个时候意识到可以好好读书的孩子是最幸福的。
王俊凯低头看了看吧台上的价目表,新印刷出来的纸张散着油墨味儿,他用手指搓捻了一下边缘,抬头冲吧台里面的男生说:
“再来两份吃的吧……你觉得怎么样?”王俊凯发现吧台里这个男生也一直在看自己,他的眼睛好像带着冷光,没有什么感情地注视着你,会让你觉得有点儿吓人,他又往后退了一些,问身边的女生,“你想吃什么?”
“樱桃干吧。”女孩子看了看自己新做的藕粉色的指甲。
吧台里的男生用铅笔在菜单上画了几下,又看了一下王俊凯的脸。王俊凯这次没躲闪,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两个人隔着不到半米的吧台互相打量。
胡先煦在后台做冰淇淋,看到易烊千玺有点儿阴沉地进来便微微歪着嘴吹了一口气,额前的刘海跟着飞了起来:“外面那小子谁啊。”
“就是不认识啊。”易烊千玺把菜单放在擦洗得干干净净的台面上,开始做东西,外面那群牛鬼蛇神都跟易烊千玺关系还行,至少经常在一起玩,不过易烊千玺在他们中间显得有些不太一样,言行举止都没有那种没教养也没读过什么书的、粗野狂妄的男孩儿身上的气息,倒像个很讲究的好学生。易烊千玺的穿着打扮都很干净,酒馆是胡先煦、易烊千玺和另一个朋友三年前一起出钱开的,易烊千玺一周至少五天都会过来打理收拾店铺,也会自己亲自做吃的,穿的衣服鞋子几乎没有重过样。
“我还想着跟她走近点儿呢,她哥是做软件的,正好最近我跟朋友一起弄了个社交软件。”
“还社交软件,是约炮聊骚的软件就直说呗。”
易烊千玺抬头轻轻给他一记肘击:“去,甭乱说。”
“那女孩儿该不会这么快就找了个傍家儿吧。”胡先煦笑了,不过易烊千玺的事情他向来不会多过问,易烊千玺看起来很随和温柔,但有些事情他是绝不会让别人越界的,如果别人问到,他都摇头说不知道。
毕竟易烊千玺到底还是混过小几年,一开始大家都是从学校出来的穷学生,离开爸妈一分钱没有,只能自己挣。易烊千玺是怎么挣到那么多钱的,胡先煦也不知道。胡先煦只听说过一件真事儿:易烊千玺被逼急之后,还是会用碎掉的啤酒瓶笑着塞你肚子里的。
“看样子大概是。”易烊千玺又皱了皱眉,这个女生对他来说的确很重要,不是感情上的重要,是利益上的那种重要。
单单跟女孩子做做朋友,她可不会愿意把自己在家里求求情撒撒娇就可以要到的人脉资源就那么拿出来,要跟她在一起,做了些亲密的事情之后,她才愿意那么做。刚刚在吧台的时候,那个姓祝的女生看那个大眼睛男孩儿的眼神明显就是闪着光的,少女漫画里加一堆高光旁边全是玫瑰花的那种。
易烊千玺倒是不在乎小情侣之间的小心思,他更在乎自己的工作。
“那可不成,那个女孩儿装不认识你是么?”胡先煦把抹布往水池里一扔,点出重点,“她该不会想装自己没谈过恋爱没喝过酒吧。”
“我觉得是这样的。”易烊千玺抚了抚下巴,他昨晚没回家,今早在车上找了件干净衣服换上就继续做事了,这时胡子已经长出来一些了。
“这可不行。”易烊千玺眯了眯眼睛。
1
“诶。”
王俊凯那天晚上跟自己大哥约好了去夜市摊撸串儿,他提前跟祝夏予打过招呼,两个人酒馆出来之后便分开了。王俊凯走远之后,易烊千玺也把双手揣在棒球服兜里走出来,从后面远远地看着王俊凯的小后脑勺,把正在补口红的祝夏予叫住:
“新认识了个帅哥啊。”
“家里父母介绍的。”祝夏予听到易烊千玺低沉的声音之后吓了一跳,她转头轻飘飘瞪了易烊千玺一眼,易烊千玺笑着走过来:
“哟,那么早就定终生了,你父母想得挺远啊。”
“倒还没到定终生那步,先试试再说。”女孩子把口红丢回手袋里,“你问这个干嘛?”
易烊千玺知道,这些男人女人们对自己广泛撒网重点捕捞的行为是不以为意的,反正归根结底还是单身,怎么渣都无所谓。易烊千玺一开始很不理解,后面还是理解了。他伸手摸了摸女孩子的连衣裙摆:
“没看出来你那么认真过,毕竟你之前也没穿过那么长的裙子。”
“可别乱摸,这是小凯喜欢的牌子。”女孩子手一抬把易烊千玺的手打开,“我在官网看了好久的。”
“……”易烊千玺盯着她这条裙子看了会儿,应该不是正品,像是香港那边做的A货,质量很好的那种,但插了金毛的鸡永远变不成凤凰,这女的估计以为自己不识货,觉得自己土,特好骗。易烊千玺舔了舔嘴唇决定不拆穿,他磨了磨后槽牙,笑出梨涡,带着以前在酒馆里跟祝夏予初见时她就着迷得不行的笑容说:
“所以你就不要我了?”
祝夏予这人没别的,就是爱帅哥。易烊千玺倒不是王俊凯的那种帅法,但是的确是很帅,自己当时跟着姐们儿来他这儿喝酒,易烊千玺安安静静站在舞池里给主唱弹吉他,一声不吭弹满四十分钟才下的台,但完全抢过了主唱的风头。易烊千玺那天穿的是黑色风衣,头发弄成蓬松柔软的羊毛卷儿,吉他背带上还有粉红色的草莓图案,低着头弹吉他的时候侧脸绝杀一片女生,祝夏予直到现在都没删掉相册里那几张易烊千玺当时的侧颜实况照片。
祝夏予没说别的,又撩了撩头发,舔了一下樱桃小嘴:“我可没说丢下你。”
另一边的王俊凯走到街口,他在回忆最近的地铁站在哪里,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刚刚吧台里面那个男生和祝夏予正在对话,两个人离得很近,那个男生脸上带着笑,跟刚刚与自己对视时完全不一样。祝夏予也在笑,穿着绑带凉鞋的双脚轻轻别了一下,男生微微往前倾着跟她说话,和谐亲密得像情侣一样。
像情侣一样。
王俊凯更迷惑了,祝夏予这人他是真的没得搞懂,或者她在自己面前、在父母面前都是装出来的吧。祝夏予的眼神根本不是单纯女孩儿所有的,王俊凯身边从小被父母保护得很好的女孩子很多,一个二个心地善良充满活力,而且很容易相信别人的话,心很软,那才是真的小白兔。祝夏予的眼睛里明明填满不信任与另有所图,但还是愿意微笑待人,这就是王俊凯觉得不舒服的地方。
王俊凯跟祝夏予在易烊千玺的小酒馆里聊了一个多小时,王俊凯觉得这已经是自己的极限,再聊下去只能打游戏了,打游戏又不用说话,而且还好玩,祝夏予却意犹未尽。王俊凯的温柔风趣是她之前接触过的男生所没有的,毕竟他很绅士,对女生是真的好。
其实他根本没跟自己哥哥约了撸串儿,他只是不太想送祝夏予回家而已,不送的话显得自己很没有礼貌,但他总感觉关系还没到那一步。如果是好朋友的话,自己当然很愿意送她回家,跟她又暧昧不起来。没狠下心直接分开,于是找了个无关痛痒的借口。
的确是不太想继续跟她待在一块儿了。
王俊凯戴着耳机走到美食城里面,找到自己喜欢吃的那家烤肉,一个人点了几道招牌菜,慢慢享受剩下的夜晚。
易烊千玺那天晚上也跟祝夏予聊了没多久就分开了,他的确是有另一个约,去美食城的烤肉馆找到自己小学同学吃东西叙旧。
“千玺,来,坐。”
一个戴着眼镜穿着风衣的男人坐在不太好找的角落,他旁边还有四五个人,大家看到易烊千玺来了之后都很热情地抬头伸手招呼,“等你好久了。”
“不好意思,忙工作呢。”易烊千玺坐下之后接过服务员拿过来的围裙,他把围裙顶着自己腰际系起来,瘦而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打了个蝴蝶结,流出来的带子都一样长。“我为了吃这顿,晚饭都没怎么吃。”
“……”
王俊凯在这个神奇的男生刚进店那一刻就注意到他了,他慢慢地往里面走来的时候王俊凯低着头在碗里扒拉新夹起来的热腾腾冒着油的肉,一边悄悄地吃一边忍不住注意自己后面的情况。现在他跟那个梨涡男生就是背靠背的距离,他在吧台里沉静冰冷到有些阴鸷的目光,和在酒吧门口跟祝夏予说话时的笑容实在是太不匹配了,前面还把自己小小地吓了一跳,现在又温温柔柔地跟朋友们一起吃东西,而且看起来好像比自己大个几岁,聊的话题不像是学生接触的。
“我跟你们大概……呃,三四年没见了吧,这也不怪我嘛,你们都在国外。”易烊千玺一坐下来,目光就都聚集到他身上了,他把一小节筷子顶进自己嘴里抿了一下,大家觉得他那么时间没一起聚,真是不够意思。“我也很忙的好不好。”
“诶千玺,你是在你爸爸公司上班是吗?”
一个女孩子问了一句,然后饭桌上突然开始沉默,这断崖式的差别让王俊凯都觉得后背发毛。王俊凯盛了碗豆腐汤喝了几口,然后继续吃肉,他一边拿着夹子在烤盘上翻转一边等易烊千玺开口,王俊凯也有过难以启齿的时候,的确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头沉默,等待谁一脚踹开凝固的空气、开启新的话题。
“本来是打算在他那儿做的,不过后面还是自己出来了,一直在搞自己的东西。”
易烊千玺说完之后做了个上牙和下牙抵在一起的尴尬表情,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样子。王俊凯听完之后心想,他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不过这个男人应该是真的很不想说吧。
“自己开公司啦?”一个男生又笑着问,易烊千玺好像已经摸清楚怎么应对了,易烊千玺吃了一口凉凉的海草:
“可以这么理解吧,自己在外面开了四五家店,最近在跟朋友做一个新的工程。不过我还是最喜欢小酒吧的气氛,经常过去弹吉他。”
易烊千玺说完之后,还没等众人继续聊下去就轻轻打断了一下,“我刚刚在那边看到了一个朋友,我先过去打声招呼。”
王俊凯听到“看到了一个朋友”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这个男生应该是北京本地人,京腔很浓,说话轻轻的,但声音带着磁性,会让人后背发酥。王俊凯拿筷子在烤盘里找已经烤好了的香肠,刚把吃的塞进嘴里,易烊千玺就坐到了自己对面来。
原来自己那桌声音真的很大——易烊千玺听着另一边自己小学同学们的笑闹声想,而且王俊凯这桌只有他一个人,安静得不行,所以之前自己说了什么,王俊凯肯定也都听见了。
“你是……王俊凯,是吧。”男人开口之后,王俊凯从他身上只感觉出不善的气息,“祝夏予男朋友?”
王俊凯把筷子放在碗上,双手放在腿间握在一起:“我不是。”
“话说,你在指出别人名字之前,不是应该先介绍一下自己吗?”
王俊凯好像很不爽,薄薄的小嘴上泛着亮亮的油光,皱着眉瞪着自己。易烊千玺眨了眨眼,两个人身上都围着烤肉馆发的围裙,而且这只是他们第一次说话,气氛很微妙。
搞得好像两个人都注意对方很久了一样。
“易烊千玺。火字旁加羊的烊,玉玺的玺……”
易烊千玺低头看了一眼王俊凯烤盘里的东西,再不翻翻肉就都糊了,王俊凯也是想得出来,一个人跑来吃烤肉,点了那么多东西挺不划算的。
易烊千玺想起来祝夏予说王俊凯跟哥哥约好了去吃东西,现在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看来王俊凯是真不太喜欢祝夏予。
“我的名字是夏予告诉你的,是吗。”王俊凯注意到易烊千玺将自己的视线往烤盘引导的动作,赶紧拿起夹子翻了几下,然后把肉夹到自己碗里。“你一来就叫出我名字,吓我一跳……”
“合着,你跟祝夏予没在一起呢?”
易烊千玺感觉王俊凯微怒的表情好像比面无表情思索着什么的样子好看得多,至少会让自己觉得很可爱,很想笑…王俊凯被他的问题弄得不忿,我跟你熟吗你就问我这些?
“那你甭跟我抢,我势在必得。”易烊千玺用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
“你要真势在必得,还会在乎我这么个局外人?”
王俊凯一语道破天机,用生菜包好一块五花肉一块肥牛,借着怒气一口塞进嘴里嚼巴嚼巴几下吞下去,肉是真的好吃,自己对面这人是真的流氓。这人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喜欢祝夏予自己追去啊!他一边嚼着嘴里剩下的生菜,一小节绿叶子吊在嘴外面,易烊千玺看着他小嘴巴一动一动时不时还撅一下的样子,想起了自己用微博随便刷着玩儿的时候看到的小兔子吃草的动图。
易烊千玺笑着往后仰,翘了个二郎腿,好像对他的不满不是很在乎:“嚯,脾气还挺冲。”
“没礼貌!”
王俊凯说,“我爸妈想让我跟她多相处一下,先相处看看……”
王俊凯发现自己好像多嘴了,他不应该对这个人透露这么多,易烊千玺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大学里老老实实读书的普通男孩儿,但又不是很凶狠强势的市井混混,介于两者之间的那种感觉,非常微妙。
确实,他的手可以拿画笔,可以拿刀,也可以拿吉他和架子鼓。
“总之,想追你自己追去不就结了。”
王俊凯把最后一点肉吃完,把账单往桌边一拍,“服务员,结账!”
易烊千玺笑着指了指自己:“我呢?”
“没你的份儿!”
2
“今天是我十八岁第一天,啊,十八岁第一天。”
王俊凯今儿个开心,直接说起了重庆话。他父母都是重庆人,年轻的时候下海经商,后面有了自己的事业之后便搬去了北京,那个时候王俊凯才三四岁,只会讲重庆话,普通话都是去北京的幼儿园里现学的。
“我必不可能喝醉哈,必不可能。”
一个朋友把手机慢慢从包里拿出来,点开摄像界面冲王俊凯开始录,其他人也纷纷拿出手机。一个朋友出洋相,其他朋友都急着用手机记录下这最好笑的时刻,这才是真朋友。
“从今以后,我真的可以进夜店了,也可以十二点之后回家,可以谈恋爱……”
王俊凯其实压根儿没醉,但只是喝了几口桃子味儿的RIO,身上就开始发痒发红,这是为什么?他忍着这股难受劲儿打开手机看了看,已经快到教学楼关门熄灯的时间了。
王俊凯跟朋友们在教室里悄悄开了RIO,大家为了给他生日惊喜,直接点了蛋糕和披萨的外卖送到教学楼门口,端着插了十八卡通数字蜡烛和一个路飞小人儿的奶油蛋糕走进大教室,抓住正在最后一排补笔记的王俊凯。
“王俊凯,有个女生找你。”
一个男生从外面上厕所回来,在教室门口看到穿这一条白色长裙背着双肩包的祝夏予,冲过来兴冲冲地起哄,“王俊凯,你有情况哈。”
“没得,不要乱讲哈,人家是朋友。”
王俊凯摆了摆手,奈何大家吁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祝夏予在门口听到了之后低着头摸了摸头发掩饰尴尬。
王俊凯先是把祝夏予请来教室里坐了会儿,大家一起切了蛋糕风卷残云一阵把东西都吃了,然后踩着保安打着手电筒进来骂人的点溜出教学楼,走出校门。王俊凯感觉全身都在发热发烫,从胸腔、喉管直到口腔都是那股子热气,很难受,祝夏予感觉他明显在忍耐着某种不适,于是搭了把手,扶着王俊凯往外面走。
易烊千玺今天在B大附近吃饭喝酒,当然还有另一个目的:等祝夏予放学。祝夏予一直在微信跟自己含糊其辞,一会儿说今天睡宿舍不出来了,一会儿说在图书馆等人,自己回复:得,我在校门口等你成么?祝夏予便不回复了。
有情况。
易烊千玺抽着烟走到B大校门口,直接略过门岗处保安的注目走了进去,穿着黑色短款皮衣外套手臂轻轻甩着,牛仔裤和中靴把细长双腿的形状完全勒了出来。易烊千玺猜,八成是跑去找王俊凯了,王俊凯那天跟自己在烤肉馆分别的时候,两个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留,大概是聊到那一步了,就得礼貌性地留一下吧,两个人之间很多事情其实都是气氛到了礼貌性地来那么一下,懂的自然懂。
所以当王俊凯揉着胸口把胳膊搭在祝夏予肩膀上,祝夏予扶着他两个人慢慢走到易烊千玺附近的时候,三个人都同时发现了华点:
他怎么会在这里???
“……”
祝夏予做梦都没想到易烊千玺还真能逮住自己,他说想带自己出去吃吃饭,顺便见一些朋友。祝夏予问:有帅哥么。易烊千玺顺着答:有,都比我帅,比我高,比我有钱,比我会打篮球,还都单身。
易烊千玺也做梦都没想到王俊凯和祝夏予会以这种姿势出现在自己面前,当然不算是什么糟糕的姿势,一个弯着腰一个扶一下而已,祝夏予有一米六八,王俊凯一米八左右,站在一起着实是登对。易烊千玺瞅着王俊凯揉着胸前一脸难耐的样子,心里就好像被扎了几针,看着祝夏予摸着他的背来回抚,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
还是没人说话,王俊凯楞到最后尴尬地露出一个微笑,祝夏予则直接将眼神躲闪开来。易烊千玺把烟一扔,咳了两下:
“怎么呢这是?”
“小凯酒精过敏了,不太舒服。”祝夏予倒是叫小凯叫得特亲切,王俊凯现在只想回家洗澡,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治过敏的药。易烊千玺走过去把祝夏予细白的胳膊从王俊凯肩上拉下来,然后把王俊凯拽到自己这边:“你不懂怎么处理,我带他回去吧。”
祝夏予的目光在他俩之间来回:“……你俩……认识?”
“……不认识。”“认识啊。”
王俊凯和易烊千玺同时回答,然后又同时说,“算认识吧。”
祝夏予心想这可不成,王俊凯跟易烊千玺混久了估计没啥好事!易烊千玺是谁,又黑又白,大家都叫他灰公子!王俊凯这种正派温柔的好男生才是自己真正想托付一生的!
王俊凯被易烊千玺整个锁住,别无选择只能把脑袋往他身上靠,现在的姿势才是真的很糟糕。易烊千玺也不见外,直接把手搭在他腰上,转身就把他带走了。
“喂,你要带他去哪儿!”祝夏予想把王俊凯抢回来,但又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开口,易烊千玺总能把你卡得死死的,逼你到绝路,你一句话都没办法解释。
“不告诉你。”
易烊千玺转头对祝夏予弹了一下舌,王俊凯伸手在易烊千玺腰上掐了一把:“放开,没礼貌!”
3
王俊凯跟着易烊千玺走了没多久之后就被带上了车,易烊千玺也没多问,也不想知道他到底想去哪儿,驱车便直奔自己家。王俊凯上车之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易烊千玺把车停在自己家楼下之后,王俊凯才被他隔五秒钟轻轻“喂”一声吓醒。
王俊凯一把掀开身上盖着的黑色大衣:“……啊?!我这是在哪儿?”
易烊千玺满脸粗黑线,你之前对着我还那么谨慎,现在神经也太大条了吧。“我家。”
“……”王俊凯摸着后脑勺回忆,这块地方自己小的时候好像是跟着老爸兜风的时候来过,都是很精致很贵的小别墅,只要爬上其中一家的阳台就可以直接跨到另一家,邻里和谐,哦不,根本不怕被偷东西。大概每个住户太有钱了,大家都不用担心被偷的问题吧。
“我还以为是小夏的朋友送我回家了……”
王俊凯一觉睡懵了,起来之后又眯着眼睛把大衣盖回身上,正好盖住下巴颏,还闭回眼睛打算睡个回笼。
“下车了。”
易烊千玺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王俊凯就顺势歪了一下,“我还有事,你去家里随便吃点儿什么吧。”
“你为什么……不送我回家呢……”
“我又不知道你家在哪儿。”易烊千玺说,“你睡得可香了,几个菜啊喝成这样。”
“就……两三口。”王俊凯用手做了个举起酒杯往嘴边凑的姿势,笑着说,“没办法嘛,我酒精过敏。”
“得,挺好的,省得以后酒后乱性。”易烊千玺把双臂搭在方向盘上,拿出手机正在回复胡先煦发来的微信。最近酒吧里老有一伙儿小年轻闹事儿,看照片估计也跟王俊凯差不多大,刚高考完从牢笼里放出来不知天高地厚、觉得出入社会场所就是长大了的那种小屁孩儿。先是聚众闹事,再是不知道从哪儿整来的药几个人躲在厕所里嗑,打扫卫生的女孩子都吓哭了。易烊千玺决定今天亲自去会会这伙人。
王俊凯明显是醉了:“你说什么?和你乱性?”
“……”
易烊千玺把手机摁熄屏,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起来痞痞的,一句话把王俊凯的冷汗都吓满整块后背,
“你该不会是想跟我上床吧?你不有女朋友的么?”
“……”
王俊凯又猛地睁大那双像狂风暴雨里无助又可怜的小梅花鹿一样的眼睛,湿漉漉泪汪汪,泪雾熏着酒气蒙着,又诱人又可爱。不过易烊千玺倒很满意,他就是在等着王俊凯的反应。王俊凯整张脸又被易烊千玺臊得发红,声音里的惊恐和愤怒像被捕兽夹吓到之后往后猛地退几步之后似的,发脾气倒是没什么实质性的威慑力:
“没、没礼貌!!!”
4
王俊凯最后还是硬撑着给爸妈打了个电话,说自己今天过生日可开心了,还要在外面ktv玩儿会儿,就不回家了,今晚在同学家睡。爸妈叮嘱了好几遍注意安全、钱不够用了就给爸爸妈妈说之后,王俊凯才放下心来把电话挂断。易烊千玺看着他洗了个热水澡之后套了件自己的白色大短袖钻进自己被窝里乖乖睡着了,才把手机拿出来打给胡先煦,说自己马上回去。
开着车又下山坡一路杀回自己的酒吧,易烊千玺的后备箱里常年备着金属棒球棍、钢管和很多消毒用的东西,最下面那一箱子全是绷带。刚高中毕业的时候倒是经常用这些,有一次差点儿把胳膊打断,那次是自己哥哥临门一脚开着车杀过来让自己最好忍住,自己才没继续干下去。
现在基本上都是给兄弟包扎,易烊千玺自己不怎么受伤了。
胡先煦在吧台面前抱着臂跟其他一些打工的服务生低声交谈着什么,所有人都在等易烊千玺过来,胡先煦极少亲自动手,一般都是来文的,易烊千玺也轻易不动手,但如果涉及到底线,他会第一个跳出来给对面当头一棒。
“胡老板,那个……有个女生跟一个男孩子……好像在女厕所里……”
一个刚成年就进来打工的小女孩拿着扫把畏畏缩缩,“好像在嗑药……”
“……”胡先煦摸着额头恼火到不行,这些小孩子是怎么弄来这些东西的啊?我们可是合法经营,只蹦迪不乱搞,只抽烟喝酒不吸白粉!到时候给身上惹一身骚,出去都要遮遮掩掩的,要是闹进局子里易烊千玺非得把这群小逼崽子的皮都扒了。
易烊千玺提着那根银色的棒球棍直接走进来,门口站着两个戴了墨镜的守卫,专查身份证的那种。两个守卫让开一条道自动站到一边去把路让给易烊千玺走,易烊千玺今天穿得也很年轻,帆布鞋配套装,看起来跟那些小孩儿无异。胡先煦看到主持大局的人过来了,拍了拍易烊千玺的肩膀让他忍住。易烊千玺看了胡先煦一眼,把他的爪子轻轻拍下去:“继续说。”
“不知道……就、而且好像,已经做起来了……”
女孩子说。
“别等会儿猝死在里面……嗑药之后干那个,没把持住的话真的会出事儿的。”
胡先煦头疼得不行。身后的卡座里突然传来一声狠狠砸碎玻璃杯的声音,一个染了奶奶灰色头发的干瘦男孩指着邻座的女孩子破口大骂。
易烊千玺先是走进吧台,把手洗了洗,换了双黑色鞋子出来。刚刚穿着进来的那双帆布鞋是黄白格的,弄脏了就洗不干净了。
“报警把他们轰走吧。”胡先煦也跟着钻进后台,在音量极大的电音舞曲下扯着嗓子对易烊千玺吼,“你别过去了。”
“有用么?”易烊千玺对着他吼回去,“刚刚那个砸杯子的小子,我前段时间去警局接我哥都见过一次,寻衅滋事老手,才十八岁都进去拘留过两三次了。老爸是市委秘书长,你敢让警察过来?警察过来跟他手握手顺便递根烟?”
“我了个擦,那您也不能上私刑啊!你也会进局子的,易烊千玺你那么多年可从来没翻过车!”
易烊千玺走到卡座边缘的时候舞池里的人已经注意到他了,大部分人都是来猎艳喝酒的,易烊千玺的眼神像只冰雪里寻找洞穴的狼,棒球棍在玻璃砖上划过,声音很响,在耳朵之中反反复复回荡。
灰毛小屁孩儿刚准备一拳砸在易烊千玺亲自置办的茶几上时,手腕就被一股很可怕的巨大力量拽住,易烊千玺把他的手直接提起来,五根手指一起用力差点儿把骨头都捏断。
“啊——”
在舞池中央蹦得正欢的年轻人听到钻石卡座那边好像骚动起来了,胡先煦直接冲到打碟台那边暂时把欧洲DJ请下去,将歌全部关掉,还恶作剧似的给易烊千玺打了个聚光灯。
“啊,疼,疼!我的手!”
易烊千玺继续捏着他的胳膊,棒球棍被他甩在桌子上,打翻了很多酒杯和果盘儿。被灰毛教训过的那个女孩子提着包一路哭着冲出酒吧,另外两个女生见状追着出去。
“我今天不揍你,毕竟我也年轻过,我知道年轻人的时候人心里在想什么。”
易烊千玺把身高大概165左右的灰毛提起来,最后像扔垃圾一样一抛扔到沙发里窝着,继续说,“你也别以为自己长大了,在我眼里你就是以前的我。”
“……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关门!”把嘴唇都磕破的臭小子冲易烊千玺啐了一口,易烊千玺往后退了一步,不然鞋子就真的会被弄脏了。
易烊千玺甩了他一个耳光:
“少特么跟我装蒜,你这样的小逼崽子我见多了。”
易烊千玺揪起他的衣领咬着牙齿道,“在我打你之前,把厕所里你那些狐朋狗友全部call出来,给老子滚蛋。我还以为你没爹呢,原来在外面还是得靠爸爸,你也可以去打听打听我,听听别人怎么说我的,然后托关系加个微信,给我道个歉。”
“你他妈谁啊?”
一个男生从易烊千玺身后冲出来,刚准备给易烊千玺一拳就被胡先煦拉住了,易烊千玺跳起来猛地蹬在他胸口处,然后再轻巧地落地。
“你太爷爷!傻叉!”胡先煦骂了一句,把被狠狠踢了一大脚的男孩儿直接甩在地上,这人估计每个半个小时是爬不起来了。
胡先煦走过来把易烊千玺拉开,他是真怕易烊千玺打人,以前见过几次,连胡先煦自己都被吓到了,跟易烊千玺喝了一晚上酒才缓过来。当时易烊千玺还说,为什么打架的是我,请你喝酒的也是我?
胡先煦当时缓缓道:你这是赔精神损失费,我的心灵被震撼到了,你陪我喝顿酒怎么了?
易烊千玺把混乱狼藉的桌子慢慢收拾好,他把散落在地的果脯小吃捡起来扔进垃圾桶里,翻倒的玻璃杯好好扶起来满上酒,这么一闹,钻石卡座里的人基本上都被吓跑了。易烊千玺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沙发上,晚起白色卫衣的袖子,剥了个橘子,一边吃一边看着那个被自己收拾了一顿之后像霜打白菜一样蔫儿了的灰毛:
“我不管你在不在我酒吧周围转悠,我管不着,不过你要是进来一次,我打你一次,啤酒瓶钢管西瓜刀都可以,你带人来也行,我随时奉陪。”
服务生都走过来安慰易烊千玺,让他别生气,舞池慢慢地又恢复刚才的活跃,DJ又戴上耳麦开始打碟,他体贴地为易烊千玺放了首《无地自容》。欧洲男人刚刚在下面喝着酒默默看完了全程,他跟易烊千玺是在西餐厅里认识的,两个人聊得很来,易烊千玺就高薪请他过来工作了,酒吧里的东西随便吃,也可以随意进出后厨,把这里当家都行。
“老板,我……”
刚刚还胆怯着的女孩子现在仿佛被易烊千玺鼓舞了士气,问自己老板,“我刚刚进去打扫厕所了……已经没事了,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好。”易烊千玺冲女孩子笑了一下,缓解她的紧张,“吃橘子么。”
“老板……”其他人都围过来。
易烊千玺吃完一整个橘子之后走进后厨准备做点儿好吃的,在这里工作的服务生都很小,易烊千玺一直对他们很照顾,当然也会劝他们回去好好读书,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来上班。易烊千玺从冰箱里拿出冰冻的鸡翅和鸡排,打开冰柜把冰淇淋拿出来,挖了好几杯递给他们:
“还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我也想吃!我要吃你做的意面!”
胡先煦趴在厨房门口冲易烊千玺笑。
易烊千玺先是想到,自己好像的确没给谁做过饭,自己爹娘都从没吃过自己做的东西,又想起那天王俊凯倔强可爱的脸,冲胡先煦嘁了一声:
“没你的份儿!”
5
易烊千玺那晚在酒吧里做夜宵给员工吃,顺带赏了胡先煦一碗海鲜意面,大家在后厨的小餐厅坐着聊天。之后易烊千玺一个朋友闻讯赶来,主要是过来看看易烊千玺心情如何、有没有受伤,刚刚还冷着脸教训人的易烊千玺此刻又跟大家伙坐在一起开开心心吃东西,把来人都看傻了。
不过不得不说,每一个易烊千玺都是易烊千玺,真实、鲜活,都有他存在产生的理由。蛇一样的愤怒和春风一样的温柔,都在同一个人身上,矛盾,但从不突兀。易烊千玺的微笑就是润滑剂,可以让任何人放下心来。
胡先煦第二天五点才到易烊千玺家,易烊千玺被老爷子叫回去问话了,他受易烊千玺亲自嘱托,提了袋吃的和用的,用易烊千玺给的备用钥匙打开了易烊千玺家门。
易烊千玺这么一闹,惊动了易父易母,虽然的确是那个小屁孩儿做错事情在先,但好歹是市委秘书长的公子,就算易烊千玺他爸权重势重也不好把这事儿就这么搁着。胡先煦也让易烊千玺缓一缓,双方同时道个歉,这事儿就算完了,易烊千玺则一言不发,似乎没有要低头的意思。
哎管他的,反正每次都这样,只有被他打的人痛哭流涕求原谅的份儿,易烊千玺是从来不会出手之后再后悔的。
王俊凯前一天晚上很快就睡着了,大概是因为从小就有点儿认床,四五点的时候便醒了,又正好听到车停在易烊千玺小别墅楼下的声音。王俊凯光凭耳朵听便能辨认出易烊千玺走路、开门的声音,很明显来人并不是易烊千玺,王俊凯尴尬中有些忐忑,悄悄穿上拖鞋走出房门的时候跟胡先煦撞个正着。
胡先煦、王俊凯:“……”
最后还是王俊凯先开的口:“呃,我是易烊千玺……朋友,昨天晚上喝醉了,来这里借宿一下。”
胡先煦当然看到了王俊凯说“朋友”两个字的时候的微妙表情,轻轻笑了一下略过这个不自然地停顿:“我当然知道你了,我就是受他委托专程给你送吃的。”
胡先煦把一大袋子水果和在生鲜超市点的东西放在易烊千玺的客厅里,王俊凯瞅了瞅,这么多东西够自己在易烊千玺家足不出户两天了。重点是,胡先煦把另一只手上小心提着的白色盒子慢慢地放在了王俊凯怀里:
“我叫胡先煦,是易烊千玺……世交吧应该,你怎么称呼都行,我跟他同一年的。这是他给你买的蛋糕。他说本来昨晚是想提蛋糕来家里给你过的,但是你喝多了,正好他……有点儿事儿,就先走了。”
王俊凯看着怀里的蛋糕愣神,透过透明的挡板,双层巧克力蛋糕让他天还没完全亮就开始滴口水。
“他怎么了?”王俊凯抬头问。
胡先煦也不见外,看样子易烊千玺家他很熟悉,男人直接坐在易烊千玺沙发上,开了一罐七喜:“嗐,店里这段时间总有一群毛头小子过来惹事生非,先礼后兵,易烊千玺被惹毛了,昨晚教训了打头的那个小屁孩儿一顿。不过那小孩他爹是市委秘书长,易烊千玺就也被自己老爹喊回家问话了。”
王俊凯想起已经一夜未见到的祝夏予,虽然只有一个晚上,但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很久,自己都快忘了昨晚是祝夏予亲眼看着自己被易烊千玺带走的。祝夏予会知道易烊千玺的家世吗?他们的关系到了哪一步?易烊千玺会像……对自己一样,对祝夏予好吗?
“易烊千玺爸爸是……干什么的?”王俊凯又问。
“他爸开学校的,就是……M中,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王俊凯呆住:“……M中?我母校啊,他爸爸是我校长?!”
胡先煦算是料到了这一点,这个城市里成绩好的小孩儿基本上都是从M中出去的,超高升学率和无人能敌的平均分是那么多年来M中立于不败之地的法宝。“嚯,我就知道,我们市的好孩子都是他爸种下的桃李。”
“那照你这么说,易烊千玺他爸爸那么有名,他怎么……”王俊凯把盒子打开,拿起叉子挖了一勺掺着白色奶油的巧克力涂层。
胡先煦也没什么顾忌,易烊千玺喜欢王俊凯,连祝夏予那个小狐狸都看得出来,自己怎么可能没点儿眼力见儿?易烊千玺可从没对谁那么好过,祝夏予之前一直倒贴,易烊千玺最多递给她一包餐巾纸让她去外面哭别在店里哭,哭过之后祝夏予还是挺喜欢易烊千玺的。
“他爸先前就把他哥哥弄废了。他哥哥本来想好好学习,他爸为了彰显自己跟武装部那边的人关系好,愣是给他哥送进部队里当兵,不让他哥哥读书。他哥还没正式退伍,他爸又把他哥拉进学校行政楼上班,他哥直到现在说话都像个小孩子,原本在画画方面很有才能,就那么荒废了。”
胡先煦说,“等到易烊千玺这儿的时候,他高中毕业之后本来都联系好准备出国了,自己去找的机构自己学的英语,该过的东西都考过了,他爸在临行前一天把他机票撕了,说是不让他出去,父母在不远游。”
王俊凯无语凝噎:“……我靠。”
胡先煦这么一说王俊凯想起来了,他读高中的时候的确听说过校长三四年前找小三被正房闹到学校办公室里来的事儿,但后续处理是怎样的,王俊凯就不清楚了。不过听胡先煦的描述,易烊千玺他老爸应该不会被撤职,也不会被处分降级,该有的势力应该还是有。
这么一算,易烊千玺还在M中的时候,就亲自跟其他校友一起见证了自己老妈跑来学校闹的过程。
王俊凯不敢想象当时易烊千玺的心情是怎么样的。
胡先煦瘫在沙发上回忆,虽然已经过去好几年了,但感觉就在眼前,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快了:“我现在看到他爸都不敢出大气儿,叫一声叔叔好就走远,我不敢面对,我怕易烊千玺直接掀桌子跟他老爹干仗。”
王俊凯想起了易烊千玺在夜晚里温柔又敏锐的眸子,他的心里住着小孩,被逼无奈太早成长起来之后,易烊千玺才成了现在这样。虽然不算坏,但其实现在的路并不是他本该走的。大部分人是在青春期的时候走歪路,但过了一阵子还是会回到原有的轨迹上去,但易烊千玺好像是从一开始就被堵住了正路,最后他自个儿愣是把那条蹊径给辟开了,一路走得坦荡荡,周遭鸟语花香。
“你不怕易烊千玺吧。”胡先煦问。
“不怕。”王俊凯摇头,“我看出来了,他只对没礼貌的人没礼貌。”
隔了几秒钟,胡先煦和王俊凯又都发现了华点:
“操,我那么有礼貌一人,他对我也没礼貌啊!”
胡先煦那天早上跟王俊凯聊到七八点才出门,正好约了易烊千玺一起在酒吧附近吃早餐。易烊千玺见到胡先煦,绝口不提自己回家之后经历了什么,只问:“他睡得怎么样?过敏好了没。”
“?啊,他过敏了?我跟他聊了挺久的,感觉他很正常,既不水肿也没感冒。”
胡先煦根本不知道王俊凯酒精过敏的事儿,也没告诉易烊千玺自己给王俊凯说了很多易烊千玺过去的事情。王俊凯如果不喜欢易烊千玺,可能会直接问胡先煦“你怎么会告诉我那么多”才对。
板上钉钉的事儿!
“你爸骂你没?”胡先煦又问。
易烊千玺吃了一口云吞面:“他让我给人赔礼道歉,让我今天去超市买点进口水果、牛奶,顺便包个红包过去,我说我跟那灰毛小子一辈的,不送红包,不送礼,爱咋咋地,我不去。”
“你爸不是应该把你留在家里念叨你到你认错为止么?”胡先煦吃了口馄饨,烫得伸出舌头。
“我哥和我妈从卧室里出来把我俩拉开了,我爸今早没我起得早,我先开车出来了,管他的。”
易烊千玺往碗里加了点儿醋,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讲今天天气还成。
6
王俊凯周末没事儿干,易烊千玺打电话来问他吃了没、吃了啥,王俊凯不好直接走掉,寻思着得等易烊千玺回来了再说,于是就继续在易烊千玺家稀里糊涂呆了两天。王俊凯开着易烊千玺房间里的加湿器,又点了根樱花味的线香睡午觉,斜阳洒在他脸上的时候易烊千玺回家了,轻手轻脚走进卧室看到王俊凯的鼻息都能把睫毛扇动。
易烊千玺这两天又在外面到处跑,一会儿修缮新的店面,一会儿跟着店里的人出去置办货物,忙前忙后饭也没好好吃。他今天上称,还是一百一十八斤,老妈一直让自己多吃点儿别太瘦了,但易烊千玺一直觉得现在刚刚好,高中毕业的时候易烊千玺瘦得西装都撑不起来,外面英语班举办毕业欢送会,易烊千玺阴沉着脸穿着人生中第一套西装去参加,既格格不入又尴尬难言。
王俊凯还是有点儿认床,在易烊千玺家睡觉的时候,只要一点点响动就能把他惊醒。于是他刚醒来就看到易烊千玺把身子靠在门框边盯着自己看。
“你还不见外嘛,直接睡我的床。”
易烊千玺笑了一下。
“你房间里书好看,我之前睡那屋什么都没有,无聊。”
王俊凯把枕头边的书往里面再塞了点儿,不想让易烊千玺看到。易烊千玺察觉到他的手在背后不自然的动作,凭着极好的视力和对自己卧室里所有书籍的全面了解,只看到一个角都知道是《性爱大师》。
这小子真那么枯?
王俊凯也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败露,自从那天胡先煦给自己说了易烊千玺的事情之后,自己脑子里就一直在想他,一直想一直想,明明他跟易烊千玺其实根本没见过几次面,也没过多接触过。易烊千玺一只膝盖跪上床,双手往前伸扶着王俊凯的肩膀,王俊凯轻扭着挣扎,易烊千玺便直接抓住了他的双腕。
“想我了?”易烊千玺问。
“没。”王俊凯想往后躲,祝夏予这两天一直在微信轰炸自己,搞得自己头疼,本来关系就不是特别好,自己也没那么喜欢她,她这样会让自己更困扰。祝夏予很明显是不放心王俊凯跟易烊千玺,易烊千玺这两天也一直收到她微信,刚开始还有闲心回复,后面直接开免打扰。
祝夏予做梦都没想到她即将撮合成一对儿,还是男男,旷世奇缘呐!
“胡先煦跟你说了什么?”易烊千玺摸了摸王俊凯的脸,先是用手指试探性地碰了一下,然后用整个手掌心把他小脸拢住,最后再用手背轻轻地搓。“别跟我撒谎啊,我看得出来。”
“说了你哥哥……的事情,还有你自己的,你爸爸的。”王俊凯说,“原来你跟我是校友,我也是M中的。”
易烊千玺就知道胡先煦会把这些事情告诉王俊凯,不过也不是什么不能说出口的事儿,刚刚出事儿那两年自己谈父色变,朋友也体恤自己,从不在自己面前聊家庭有关的话题,一个二个在外面自由自在,玩得都跟孤儿似的。易烊千玺吸了吸鼻子,没搭腔,转而也在床上躺下,用双手垫在后脑勺下。
王俊凯也跟着躺了下来,两个人并排睡着,易烊千玺的床是很大的双人床,虽然那么多年从没带人回过家更没人睡过他的床,但他整理床单的时候总会摆两个枕头在床头。他也不知道王俊凯居然用那么短的时间就进了自己的房间、睡了自己的床,成为了第一个人。
“这套房子……是我十八岁开始做事之后,自己掏钱买的。虽然户型我还是有点儿不太满意,光照也不是最好的,但当时觉得环境很好,交通方便,就还是选在这里了。”
易烊千玺低声地说着,王俊凯还以为他要哭了,转头看男人的脸,还伸手摸了一下易烊千玺的眼下。易烊千玺把他的手轻轻拿开:
“搬新家那天我请很多人来家里吃东西,一个电话都没打给我爸。”
“你妈妈和你哥哥呢?他们没有做错什么呀。”
王俊凯问。
“在我决定从家里出来那一刻,我就成家了,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易烊千玺转了个身,像是要睡去一样,王俊凯为了不漏掉他的任何一点动静,也跟着侧躺着贴过去,几乎要抱上去那一刻,王俊凯又把手悄悄收了回来。易烊千玺猜到他在犹豫,直接把一只没垫下巴的手伸到身后,把王俊凯的手拉过来圈住自己的腰。
王俊凯:“……”
易烊千玺慢慢地想,慢慢地说:“以前他怎么作,怎么犯错,我都接受他,他来接我回家我会对他笑,他给我买水果我会说谢谢。我妈来M中闹的那次,其实是我和我哥煽动的,因为我们觉得他应该吸取教训。
“从他撕我机票那刻起,我就再也没叫过他爸,电话号码也没存过。我在外面受伤,或者遭人白眼,被人打,他从来都不知道,前两天我回家,他还盘问我是不是在做不正当的买卖,是不是在赌钱。因为他不相信我能用正当手段挣到那么多。”
王俊凯一直没说话,他觉得这个时候用言语表达太贫瘠了,根本没办法把胸腔里涌动着的感情好好说出来,说什么都是错,说什么都是不够考虑易烊千玺的感受,不够在乎他。
王俊凯把另一只手也环上了易烊千玺的腰,把脸慢慢贴上了易烊千玺的背。很暖。
易烊千玺倒是没沉浸在悲伤回忆里走不出来,他很快转了个频道:“你还说不想跟我上床?”
“想什么呢,一天脑子里。”王俊凯说,“我是在犹豫……”
易烊千玺用手捏住王俊凯的手指,感受他的体温。
“犹豫什么?”
王俊凯想了好久才咬着嘴皮轻轻地说:“我在想……是不是应该喜欢你……”
“……”
易烊千玺把王俊凯从祝夏予手里抢过来的时候不算生气,回店里收拾小孩儿也不算生气,就连被老爸叫回家对峙都没有生气,现在王俊凯一句话把他弄火了。
易烊千玺猛地转了个身,按着王俊凯的脑袋往自己这边拉。
“唔……”
易烊千玺直接在王俊凯嘴唇上要了个短暂又轻柔的吻,王俊凯本来觉得自己应该发怒,但不知为何,心里没有强烈的抵触和被冒犯到的厌恶感。
“成,你、慢、慢、想。”
易烊千玺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地,像是在警告王俊凯大限已到,说完他就起床去厨房做吃的了。王俊凯隔了好久才慢慢从床上爬起来,摸着刚刚被易烊千玺亲过的嘴唇,整张脸都红了,脖子和耳朵都无一幸免。
7
“易烊千玺,你怎么回事儿?”
祝夏予气得在店里直跺脚,她今天还是照样打扮得漂漂亮亮,不过跟见王俊凯的时候完全两个人。易烊千玺从后厨里擦着手上的水走出来,打量了一下祝夏予这身抹胸黑色小礼裙和黑色高跟凉鞋,打扮得跟高级鸡似的也不知道是来勾引谁,易烊千玺控制着自己的眼神,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轻慢无礼,因为王俊凯经常骂自己没礼貌,搞得自己都有点儿PTSD了,明明自己一直以来都这德行。
“我怎么了?”易烊千玺指了指自己,一脸纳闷儿。
“……小凯自从去了你家之后就彻底不关注我了!跟我走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约他吃饭,他说他已经跟你约好了!”
易烊千玺知道怎么逗女人开心,当然,他也知道怎么才能激怒一个女人。他笑着说:“那你找他有空的时间约不就行了。”
胡先煦在吧台前面吃鸡,听到易烊千玺这句话直接笑喷。
“你少跟我耍小把戏,易烊千玺,王俊凯这人我嫁定了!”
祝夏予气得眼泪汪汪,却不料易烊千玺跟胡先煦都吁了起来:“喂哟,夏姐牛逼,666。”
易烊千玺把祝夏予拉到店外,现在店里还有些客人,被祝夏予炒到了不太好。易烊千玺再看了遍祝夏予这个人,从头发到脸到衣服到脚再到内心。
“你要是能拿出你沟仔的时候百分之五十的诚意对待王俊凯,他也不至于对你这样。你见别的男人就骚得不行,见王俊凯娇滴滴清纯得像连麻将都认不全,王俊凯虽然单纯善良,但是他不傻,他看得出不对劲儿,你懂么?”
易烊千玺知道祝夏予一直有小动作,王俊凯昨天晚上洗了澡之后在阳台上一边喝草莓牛奶一边跟自己打电话,说祝夏予又来自己家吃饭了,感觉像是在拉拢王爸王妈。易烊千玺安慰王俊凯不要想太多。
好人你当,坏事我来做。
祝夏予被易烊千玺一番话吓得后背发怵,易烊千玺从没对女孩子这样过,至少在自己看到的范围内,易烊千玺一直都对女士彬彬有礼。
“我对你这种一见到帅哥就想张开双腿让人操的女人没有一点儿兴趣。”
易烊千玺把嘴唇慢慢凑向祝夏予的脸,他算准了王俊凯跟自己约定的时间,王俊凯应该马上就来了。明明是在挖苦讽刺、毫不留情面地撕开她的外皮,灯红酒绿之中,两个人凑近的姿势却像是热恋中的情侣。
王俊凯当然看到了,他走到街边就看到了易烊千玺和祝夏予,就像那天一样,还是熟悉的配方,我操了。
王俊凯现在已经不怎么在乎祝夏予的想法了,他的眼睛直直盯着易烊千玺:“……”
易烊千玺还没把自己的话说完,他低头笑了一下,对王俊凯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继续对祝夏予说:
“我还是比较喜欢努力上进、在被狼吃掉之前一惊一乍跳着躲避的兔子,可你从来不是。”
祝夏予那天晚上的结局连王俊凯都不愿意回忆,他可是第一次见到一个女生哭成那样儿,幼儿园班里打架都没那么惨烈过。王俊凯站在易烊千玺和祝夏予旁边搓着手像走错房间撞见老爷教训女仆的客人,尴尬七上八下,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最后只能用问询又带点儿责备意味的目光看着易烊千玺。易烊千玺还是像以前一样递了包餐巾纸给祝夏予,让她要哭走远点哭,别挡着自己做生意。
王俊凯原本还有点儿生气,但看祝夏予那个反应,易烊千玺肯定不是在撩她了。王俊凯跟易烊千玺找了家西餐厅吃晚饭,吃完之后跑到楼顶天台吹风,秋天已经到了,晚风很舒服,王俊凯双臂搂着易烊千玺的脖子,易烊千玺用手在他背上抚摸,时不时往臀部那里滑。
“你这人性格还真是恶劣,我当时看你在笑,还以为你变心了。”
王俊凯说。
“我?恶劣?”易烊千玺用手摸着自己下巴新生的胡渣,行吧,仔细想想自己的确挺恶劣的。就连得到王俊凯的过程都有点儿霸道。
但王俊凯喜欢他的温柔。
“我要是真变心了,你怎么办?”易烊千玺把王俊凯抱起来,王俊凯双腿分开夹住他的腰,两个人在天台上疯。
“我不准你出轨的哦。”
王俊凯捏着易烊千玺的鼻尖不让他出气,易烊千玺只能用嘴呼吸:
“你不是说你没想好么?还在犹豫么?”
“不犹豫了。”
王俊凯看着易烊千玺的帅脸,用手从他的眉心痣摸到鼻梁骨再摸到唇酒窝,“刚刚看到你俩那样,我都快炸了。”
“这个时候知道吃醋了?”
易烊千玺把他放下来,两个人搂着慢慢走到天台边,靠在一起欣赏城市夜景。
“我再问你一遍,王俊凯。”
“嗯?”
“想不想跟我上床?”
王俊凯扔下一句熟悉的“没礼貌!”就往楼下跑,易烊千玺揉着被王俊凯差点儿掰断的手指头跟着跑下去,把人打横抱起来往地下车库走。
“你家里……有套吗?”王俊凯坐上易烊千玺的副驾驶之后问。
“没。”易烊千玺转过头看他。
“买去,不买不做,讲卫生从你我做起。”
王俊凯严谨得像在做实验,易烊千玺却露出小狗一样的表情:“你嫌我脏?”
“……不是,诶,真不是。”这回轮到王俊凯安慰男人了,
“不管是不是第一次,都应该用。”
“你确定?”易烊千玺特地停顿了一下,意有所指。
那晚易烊千玺虽然还是老老实实买了很多套回家,温柔地要了王俊凯的第一次,做到第三四轮的时候却还是收回了要去拿套的手。王俊凯已经舒服到根本没注意易烊千玺用没用,被灌满之后才知道哭,让易烊千玺滚下床去。
易烊千玺从床上起来,靠在床头点了根烟。想起这一切的开端仅仅只是他有点儿馋那个女孩儿哥哥手里的资源,他就觉得有点儿好笑。
他拿空出来的那只手摸了摸一旁盖着被子睡着的王俊凯,他沾了烟味的指尖在王俊凯的眼尾和眼睑之间来回轻抚,也蹭到了点儿王俊凯脸上的细汗。王俊凯在情事结束之后会比平常更粘人一些,他掀开眼皮把易烊千玺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拉下来,拽进被子里握住,然后好好地闭上眼睛继续睡。
“……还是不戴更舒服。”
王俊凯在睡着之前扑进易烊千玺怀里,超小声地说。
8
“咋办啊,易烊千玺?”
王俊凯打电话给易烊千玺,易烊千玺还以为出了啥事儿,他俩在易烊千玺的房子里厮混了好几天,干到昏天黑地,今天王俊凯该上课了,易烊千玺就把他送回学校了。王俊凯掐指一算,自己真的好久没回家了,今晚就回家吃了个饭。
该不会出啥事儿了吧?易烊千玺有点儿紧张,就问:“怎么了?”
“我昨晚都给你说了……我今天要上课,你最好节制点,管好你自己!结果我妈今天看到我,说我眼睛很红,问我是不是哭了。”
易烊千玺问:“然后呢?”
王俊凯欲哭无泪:“我说我看电影看哭了,我妈问我什么电影,我说西虹市首富……”
易烊千玺:“……”
易烊千玺觉得此事十分不妥,王俊凯估计经受不住亲妈的盘问,于是直接杀去商场买了点东西,再直奔王俊凯家。之前收拾了那个灰毛,自己老爹让自己去买点东西送礼,自己死活都没去,现在为了王俊凯老妈二话不说就去了,果然时过境迁,自己在乎的东西还真不一样了。
已经过了那么多年,自己早就没那么恨了,但说实话,爱也被磨光了。至于对着王俊凯,自己毫无保留地给出了一切自己能给的。
王妈妈打开门的时候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帅小伙,大概比王俊凯大四五岁,烫了个很好看的羊毛卷儿,左手提着一大盒灵芝,右手是一大袋子点心。
“……”
王俊凯听到门口的响声就从房间里冲出来,站在自己老妈背后冲易烊千玺使脸色,用手在嘴巴前面拉了一下,让易烊千玺闭嘴。
易烊千玺只能说:“阿姨您好,我是王俊凯的助教,按规定来家访。”
王俊凯:“……”
事态已经无可挽回了啊现在!!我助教你个头!!
王俊凯只能抢先一步,在自己老妈做出反应之前走到易烊千玺旁边摸了一下他的手:
“老妈,我介绍一下,这是易烊千玺。”
【千凯】我的小孩
易烊千玺用手食指和中指掀起几缕他额上被汗水贴住的发丝,轻轻梳开,跟还未被汗液浸润的发梳到一起去。王俊凯连睁开眼睛看他的力气都消耗殆尽,身体已经倦乏到极致,这几天暴睡攒回来的精力又在激烈运动里跟着易烊千玺的动作挥洒抛尽,他把小手从被子里面拿出来,闭着眼在外面摸,摸到易烊千玺腰间搭着的那条毯子,拉上来把自己整个裹住,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
易烊千玺的嗓子接近嘶哑,嘶吼都运不上力的那种疲惫的哑,刚刚做的时候他就一直用手帮王俊凯整理头发,虽然凌乱不堪也很好看,但这种话只能在心里说,要是告诉王俊凯可能会被捶。尽管自己一直在温柔地抚摸触碰,又总是会被自己撞散撞乱,顶到两个人都疯狂,不顾一切的那种。
易烊千玺用手抚了抚王俊凯的下巴,一边逗猫一边说:
“你是我的小孩,我只有你一个小孩。”
-2019.12.6-
“因为一句话又开始犯傻,那温暖的颤抖,鲜红的悸动,尽管如天堂般美好,可你却无法到达……”
易烊千玺从上车开始就没说过一句话,送知心助理和王源下车回家的时候也只是把车窗摇开一半,眼睛看着后视镜,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来点点头,喉咙里滚出一声应答,就当是“嗯”了,在他们对自己和王俊凯招手笑着说“早点回去休息吧”的时候。易烊千玺在送走外人把车窗又摇上关紧,将两个都低气压到极点的人禁锢在密闭无风的狭小空间里,王俊凯的手机自动连上了易烊千玺车上的蓝牙,现在播的是《Kill This Love》。
易烊千玺没有办法开心起来,他的手指按着方向盘一直往下捏,好像这样可以熨平芜杂的思绪和激烈的感情,翻滚汹涌似热汤沸水,只要自己一发力抬手将它打翻,高温液体就会飞溅,飞进所有人眼睛里。
“把这份爱杀死,将其彻底抹杀……”
“小凯。”
易烊千玺清了清嗓子,叫了王俊凯一下。王俊凯没玩手机,手机搁在羽绒服袋里没动静,音乐也一直以较大的音量播放着。从易烊千玺这个角度,看不到王俊凯的表情,王俊凯的小脸蛋一直窝在羽绒服领子里面。
“必须努力藏起泪水,将这份爱扼杀才行……”
“小凯,把音乐关掉。”易烊千玺深呼吸一口气。
“……”
王俊凯像才反应过来一样,把手伸进口袋里狂按音量键,让音乐静音。“哦。”
“怎么了?”王俊凯纳闷儿,转头看他。易烊千玺低着头,上门牙咬紧下嘴唇没说出话来,车慢慢拐弯儿开进小区,灯打在保安亭的蓝色大门上。
“……没什么,想安安静静地跟你呆一会儿。”
昨天才跑完新手机发布会、今天又飞回北京参加合体活动的少年,低低地说。他俩,分不清谁更低落一些,这一刻。易烊千玺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好像在撒谎,但又好像不是。
王俊凯觉得很不自在,易烊千玺从会场出来之后就不说话了,源哥好像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一会儿倒吸凉气跟自己说好冷啊,一会儿跟自己聊聊在美国的日常,一切都没什么不同,除了某个独自把手揣进衣服口袋里走在最后面的人。易烊千玺上车之后则彻底放弃沟通这码子事,自闭开车,助理还在问你们三个今天见面开不开心啊,聊了什么呀?王俊凯还频频转头加入聊天室,易烊千玺却始终目视前方专心开车一言不发。
王俊凯觉得最不自在的是,他知道易烊千玺为什么不高兴,这证明他们早晚会吵架,今天不吵就明天,明天不吵就推到后天,后天不行就下周,总之一定会吵。
不仅仅是吵架,易烊千玺总能把话题引到自己最不想开口的地方去,这种感觉很难受,小的时候犯了错误被拉到父母面前一遍一遍地问“你说话呀,怎么不说话”的那种灼烧感,难以启齿之外还有些窘迫。但事实上这也并不是自己的错。
王俊凯不想讨论这些,有些话不需要说出口,有些事情就是不想解释,无所谓,又不是小孩子,摔倒了疼了就一定要哇哇哭喊。易烊千玺总是能抬眼精准擒住自己尽力张开双臂、用开朗的微笑和积极的态度遮盖住身后一切时的稀疏裂缝,洁白羽翼之中暗藏的灰霾,嫩绿树丛里的枯叶,光面之内的暗纹,平滑鸡蛋白上的凹陷,让人本来赏心悦目却又轻微皱眉咂嘴的瑕疵。易烊千玺常温柔地笑着摸自己的脸,说你做得很好,你很棒,宝贝,但好像自己从一开始做的努力,在他面前都没有什么用,他不在乎自己身后的东西,他在乎的是自己。自己负责维持这一切,易烊千玺却总能看出隐秘的伤害在何处,疤印在哪里,哪里疼,哪里无法修复。
王俊凯不知道这是好是坏,易烊千玺太聪明了,聪明到自己觉得有点儿反感。他有的时候,又分不清究竟是自己残忍一些,还是易烊千玺残忍一些,易烊千玺慢热又内敛,恋爱初期不习惯天天黏在一起,自己却一直是可以从早安聊到晚安的人。慢慢地易烊千玺开始跟自己腻腻歪歪,又更了解自己,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那种看穿了一切的眼神真的讨厌透了。
为什么要将我张开双臂维持的东西劈开,然后告诉我,你这么做没用?
“呼……”
进家之后王俊凯解下围巾,褐色和米白色的格子羊毛,是易烊千玺在学校里用的。王俊凯把围巾解下来之后站在易烊千玺面前伸出两只笨笨的胳膊,套着羽绒服像米其林轮胎人,易烊千玺伸出手,不发一语地把他的拉链拉下来,将他的外套慢慢脱下。
“我给你说,滑雪真的有意思,我们在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的愿望清单里加上吧,三十岁之前一起去一次。”
“二十一世纪二十年代……?”易烊千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然后答道,“哦哦,就是未来十年的意思吗。”
“当然。”易烊千玺像认可自己此刻的伪装一样点了点头,不想让王俊凯看出来自己在生气,又补充了一下,“可以。”
王俊凯试图打破像空气一样在他们中间流通的尴尬,这种尴尬几乎凝固,叫人难受得要死。
易烊千玺转身脱鞋,没让王俊凯看见自己的脸。
“跟你有时差的时候我就玩游戏,因为我知道你睡了。”王俊凯走到易烊千玺身后,在昏暗的玄关抱住自己的男朋友,玄关的灯坏了两颗,本来就不怎么亮,现在更是死亡打光,一颗没什么卵用的黄色灯泡悬在他们头顶,燃烧最后一点点生命。
“我最近都睡得晚,你可以找我。”
易烊千玺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伸出来,握住王俊凯的小手。
两个人的手都很冰,但正是因为都很冰,感受不到对方的手的温度,反而觉得正正好。
“我还以为今天要工作,结果在台下坐了一个晚上,嗐,其实也挺好……”
王俊凯以为现在只是普普通通的日常碎碎念,易烊千玺本来就不爱说话,有的时候还会在脑海里跟自己对话,他以为自己说话了,其实并没有。易烊千玺听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对谁发这个脾气,王俊凯一直被自己含在嘴里捧在手里,稍不小心稍一眨眼就会破碎消散,化掉,随风飘远,易烊千玺最后只能将这所有的懊恼和烦闷全部归结于自己的无能,对,是我的错,只能怪我,不然还能怪谁呢?坏情绪全是自己的,是自己没调整好,睡觉,然后照常地迎着日出拥抱他,保护好他。
保护好他。
易烊千玺又一次觉得懊恼,到极点。
你可以更自私一些,王俊凯。没有关系,发脾气也没有关系,没有人规定你不能发脾气,只要你不高兴,只要你觉得委屈,那一定有你不高兴、你委屈的道理,你不是无理取闹、投机取巧看别人脸色获取所需的人,你从来不是。我们都对这很清楚不是吗?一直都是你忍了下来,接受,坦然地接受,然后学会乐在其中,决不抱怨。
吼出来,或者厉声争辩,说你不高兴,说你很难过,说你需要休息吧。
哪怕只是一次也好。
易烊千玺猛地转身,把王俊凯按在墙边,原本是一个暧昧的、马上就要亲上来的姿势,现在却好像不是这样,他轻轻地抓住王俊凯的手腕,因为已经没力气说什么话了,他用气音在王俊凯耳边说:“你说什么?”
“你、你干嘛?”王俊凯被他用嘴唇贴住脖颈,一切亲热的动作来得太突然了,毕竟自己这算是刚刚落地到家,时差还没倒回来,“不……不要……”
“……”
易烊千玺一下子放开了王俊凯的手,原本身子相贴着,现在又分开,离得远远的,
“我是想问你,你心里是真的这么觉得吗,王俊凯?”
易烊千玺小的时候也会犯错误,让父母难过,父亲会坐在沙发上给自己说,你每次闯祸犯错,我的心都在流血。易烊千玺当时不理解,长大之后慢慢理解父母为了自己付出了多少东西,也就越来越谨慎小心,走好每一步,不让他们难过。
他现在对着王俊凯也有了这种感觉,心被雪花边沿锋利的冰棱划出一道红痕,血珠子慢慢渗出来,最后凝结成一道流。
“你过生日的时候,我工作室送过去的礼物和花没有踩到点,我原本定的是九点二十一分准时送到你那里,堵车了,北京早高峰,没能送到,晚了一个小时,你给我说没关系。”
易烊千玺用近乎逼问的态势说出自己最难受的事情,
“比原定时间早出发、早回来,假期压缩,我问你累不累,你说没有关系。”
“手被划伤了,我给你贴的OK绷还被你抠开了,你就不能玩点儿别的?”
“你几乎全年无休,虽然我们都一样,”
易烊千玺的眼泪慢慢地从眼眶里涌出来,他很少哭,这几年更是少见,最多就流流眼泪,他很快伸手擦掉,
“今天我们没有上台,虽然三个人在一起就没那么难受了,一直以来我们三个都是这么过来的,至少有伴,但你真的是那么觉得的吗?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哪怕一点怒意,这都没有?”
易烊千玺也绝非将委屈挂在嘴边的人,就是那个录街舞第一季的时候发着烧一直撑到半夜,接受采访被问到身体状况都能说一句“这也要说吗?”的人,现在将原来那些被苦涩的笑和硬撑着的坚持硬生生盖了下去的东西,全部翻出来,摊在王俊凯面前:
“你就,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么?哪怕只是对着工作人员质疑几句,为自己争取点空间……”
王俊凯就知道他要说这个。烦透了,烦,这一切都烦透了,突变的行程,不测的天气,意外,隐患,疲惫,无望的等待,还有面前这个男人,都烦透了。易烊千玺难得一口气说那么多话,平常接受采访的时候,如果心情好、不累,就笑着说多一些,如果太累的话根本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两三个字两三个字地答,几个词拼成一句话。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易烊千玺以为他会疑惑、不解地盯着自己,再不济就跟自己打闹,说自己乱说,说自己什么都不懂,但王俊凯都没有。王俊凯的蓝色羽绒服挂在一旁的立式衣架上,他甩开易烊千玺的手,擦过羽绒服发出chua的一声,
“我做的所有的事情,你看到了几件?我去滑雪,不小心把手割伤了,你就一个晚上爱答不理的,给你留位置你也不坐……”
易烊千玺才发现他也在哭,一直在偷偷哭,可能从源哥他们下车之后就开始了,王俊凯把小脸藏在羽绒服里,找一个易烊千玺用余光甚至开着车转头都不太看得到的角度,偷偷地哭,还不能吸鼻子,一吸鼻子就会被发现,鼻涕泡儿堵在鼻子里几乎窒息。王俊凯的眼泪糊满整张脸,薄薄的、粉粉的嘴唇被泪水淹得发红,眼角也是,每次哭都搞得整张脸红通通的。
“你以为只有你懂这些吗,易烊千玺?”
王俊凯哭着哭着大大地吸了次鼻子,易烊千玺似乎没意料到自己会那么说。
事实上,在一对情侣之间,问题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问题多大,两个人都是清楚的。傻乎乎地问“为什么他要这样”的人,根本没有勇气面对现实,一直欺骗自己。
“宝贝儿,我……”易烊千玺看到他流泪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应该擦掉,应该哄他,人也很奇怪,不管怎么吵、怎么身心俱疲,这么多年来的行为习惯也绝不会因为情绪而消失。易烊千玺摸他的脸,想把眼泪揩干净,王俊凯一下子转过背:
“不要碰我。”
王俊凯在国外一遍又一遍地辗转各地、起飞又落下的时候,心也早就沉到最底不会再起来了,人的脾气就是那么被磨没的,从小到大都有人在自己身后扶着自己的肩膀说,你做得很好,对,就应该这样,以后也应该这样。
应该哪样?闭嘴?低头?时刻保持清醒、自察自省?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都懂,不需要你来告诉我,不需要你来教。”
王俊凯差一点,就那么一点点,心里最想说的话就跟着眼泪一起飚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自己说的每一句重话都会伤害易烊千玺,伤害自己面前这个一看到自己哭就也跟着皱着脸的男人,但有的时候就是忍不住。
因为自己也早就被挤着走了太久了,累了,只要有空间就不想让给任何人。哪怕这些话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王俊凯又想,易烊千玺为什么总喜欢讲话题引到自己不想提的地方去?
“你说你心疼我,在乎我,你真的在乎吗?”
王俊凯本来特别特别想哭,睡了一觉起来飞机又飞回原点的时候手脚都麻掉的无力感席卷全身,本来想骂人,但助理递了杯热可可过来,腻腻的甜味在味蕾上漫开的时候一下子又把话吞了回去,毕竟不关别人的事,不能用负面情绪影响别人。回国之后参加活动,在会场里坐了五个小时,好冷,如果是在家里的话早就跳进易烊千玺怀里让他抱着自己打游戏了,风一直往西裤管里灌,某个人还因为自己划伤手的事情生气,不理自己。
真想哭。
“我想找你说话,你不听,我想抱抱你,你蹲下去换鞋。”
“我……”易烊千玺不知道怎么又扯回自己爱不爱他这件事情上了,自己要怎么证明爱?爱应该拿来被证明吗,当自己连心里的爱都需要拿来分析比较、证伪存真一番的时候?
“易烊千玺,有些事情是你不说,我才不说;如果你想说,那我就陪你说好了。”
王俊凯将两个人之间最后一条隐秘的裂缝狠狠撕开,他一边哭一边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在灯丝即将跑到尽头、一半暗黄色一半灰黑色的清冷之中,猫都睡了,没有小家伙出来看他俩吵架。
“你在外面没什么吧?”
“……”易烊千玺被他峰回路转一百八十度大拐弯儿的一箭直击心脏,我有什么?我能有什么?我每天起早贪黑跳舞开会上课,忙到图书馆都把我大名儿挂上去了说我没还书,怪尴尬的,我能有什么?
“我能有什么?”易烊千玺反问他。
“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王俊凯愤恨地抬起头瞪了他一眼,又把羽绒服和围巾拿下来准备出门,把围巾一把抓过来发现这是易烊千玺的围巾,王俊凯又转身把围巾塞在易烊千玺手里。
“你要去哪里?”
易烊千玺在王俊凯把家门又打开的那一刻啪的一下把门按关上,手大手指长的好处就在这儿,老婆跑不远、躲不掉,床上是,生气了要跑的时候也是。
“吃火锅,饿了。”王俊凯被他堵在门口,闷闷地用重庆话说。
“我也去。”易烊千玺本来就心疼他心疼到自闭,虽然自己也很忙,但王俊凯比自己还忙,自己手又不够长,晚上抱也抱不了,“老婆。”
“叫老婆没用。”王俊凯越听越来气,“手放开,不要跟着我。”
“外面冷。”易烊千玺拽着他的胳膊想把他拉回来,“不要我陪也好,你要是想出去吃饭,戴个帽子吧。”
“你刚刚怎么不想我会冷呢?把我堵在玄关说那么多,跟我叫嚣什么?”
王俊凯把羽绒服的帽子拉过来盖在头上,易烊千玺又看不清他的脸了,楼道里面比玄关还要暗。
“我走,我走,你留下来,你别在外面吹风。”
“那你走吧。”王俊凯手指往下点了点楼梯口。
易烊千玺把他拉回来,有气无力又伤心难过的小猫崽儿被长手一捞就捞了回去,易烊千玺急得咬牙:
“我也告诉你,我在外面什么都没有,我每天除了工作上学,其他的时间都给你了,我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王俊凯本来还觉得他还是在乎自己的,摇摆不定的心总需要什么东西来支撑,哪怕只是浮萍。他们两个都很脆弱,在这一刻,脆弱到只要对方说一句不喜欢,就真的不敢再出现。王俊凯的手指垂下来贴着裤边,裤子也很冰,整个人像块冰砖,但现在顾不得这些。
现在疑惑不解的好像是易烊千玺。王俊凯又一次觉得,不知道他们两个谁更残忍一些,易烊千玺以为自己看得懂,殊不知王俊凯在一开始就理解这一切。王俊凯从来都不笨。我劳累,我委屈,但没有关系,我知道我还有你。如果连你都来否认我做的这一切,那从一开始就没有意义,我对你的坚持没有意义,我对你的袒护都是笑话,每一句我爱你都是垃圾。
“对,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都不想解释。”
王俊凯像是知道他会这么答似的,又把衣服脱下来挂回架子上,大步往里走回房间,啪的一下把门关上。易烊千玺跟着走到卧室门口却被他甩门隔绝开,看着那道冰冷大门就像看见两个人今天同样紧紧抿死的双唇,一切都糟糕透了。
那天晚上王俊凯在卧室里间自带的浴室里洗了个热水澡,以往都是心情愉快地唱着歌洗,今天一个字都没唱出来,洗得很慢,他想偷听易烊千玺在外面干什么。但同样地,易烊千玺在外面也很安静,甚至没有打开卧室门进来,明明自己没有锁门。王俊凯仅存的最后一点气力都拿来骂易烊千玺了,硬撑着洗完澡之后,近十天的疲乏和还未倒过来的时差化作巨石压在胸口,累,累到要死了。
王俊凯半夜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把双手搭在胸口上,堵得慌,小的时候就知道这样是会做噩梦的。很奇怪,醒来之后觉得异常精神,他掀被子的时候觉得好重,这才发现易烊千玺又给自己添了两条毯子,但枕边没有人。王俊凯打开卧室门走出去,家里完全暗下来,易烊千玺不在。
“……”
王俊凯拿出手机处理未读消息,自己只睡了两个多小时,漫长的午觉而已。袁华在微信上问自己还好吗,王俊凯回了个:不太。
末了加了句:睡不着了,醒了,吃鸡来不来?
王俊凯坐在沙发里准备打打游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失眠,可能因为某个人不知道去哪儿了吧。算了,他去哪里关我什么事,我出远门工作的时候他不也不在身边吗?还不是平平安安好好地回来了?
王俊凯看到易烊千玺还在自己置顶里,给自己发了几条微信,让自己不要感冒了,让自己好好吃饭,就是没说自己去哪里了。
王俊凯本来想删掉对话框,但又舍不得删。张小龙对微信的设计几乎一滩稀屎,微博上社畜们几万条转发辱骂微信难用、不及QQ十分之一,王俊凯小学的时候也偷偷买过Q币给自己充值空间,搞一些酷酷的装扮,后面工作了必须用微信,还有点不习惯,但微信就这点人性化:删对话框之前你要想好,删了就真的没了,啥都没了。王俊凯就是恨自己下不去这手。
茶几上放着新拿出来的水果和手撕面包,排了很久的队才能买到的热卖爆款,易烊千玺应该排了一个小时。桌子上的糖果盒上贴着一张便利贴,上面是易烊千玺清秀的字:让我康康又是谁在偷吃糖。糖字后面是易烊千玺画出来的一个笑脸,嘴角斜着笑,emoji高手易烊千玺最喜欢的。
王俊凯打着打着游戏又流下眼泪来,其实他没睡好也有一个原因,哭多了鼻塞,很难受。王俊凯跟袁华吃了把鸡之后伸手将易烊千玺贴在糖果盒上的便利贴摘下来,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弱白光看了一眼,没舍得揉成一团扔垃圾桶里,慢慢放在一边的抱枕上。
“胎神。”
王俊凯低声骂道。
-2019.12.7-
易烊千玺已经五个小时没从房间里出来了,从大半夜买了杯星冰乐低着头戴着耳机回来之后。
“昨晚一直在会场里坐着,没怎么吃东西,直到现在只喝了杯星冰乐?这怎么行,要当神仙吗?”一个工作人员说。
老板易烊千玺自闭了,大家的会也早就开完了,易烊千玺进休息室之后更安静了,在旁边煮着的茶咕咚咕咚冒着泡,大家无聊地看看手机又看看彼此。
胖虎悄悄地问小助理:“这人怎么回事儿?”
“……”小助理撇嘴摇头,“可能心情不好吧。”
据说王俊凯昨夜也一直没睡,也对,三个小孩儿应该都难以入眠。王俊凯再过一会儿就要坐上飞机直飞澳门了,易烊千玺还呆在房间里,也不出来上个厕所接杯水,连走动声都无。易烊千玺经常在工作里遇上各种突发状况,无奈的,失望的,生气的,都有,但易烊千玺现在几乎不会因为工作失落了,不管什么情况他都能坦然接受。毕竟这是工作。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了。
“跟凯凯吵架了?”一个女孩儿抛出最关键的问题,“不觉得很奇怪吗,他俩。”
“哦,也对。”胖虎说,“虽然但是,昨晚累成那样儿还能吵架?”
“嗐,就是因为昨晚都很累很不开心,才更有可能吵架了。”
一个女生露出了“你不懂”的眼神,“可能有什么问题吧。”
“……嗯……”
大家不怎么爱谈论这对小情侣之间的事儿,情侣之间的事儿就应该交给他们自己解决,而且易烊千玺在大家面前看起来冷冷的,实则脸皮有点薄,起哄多了会害羞地笑,跟当初青涩可爱的样子没有差别。
当然了,他们也不知道易烊千玺在王俊凯面前是什么样子,闷骚男孩一向如此,深藏不露。
“胖虎。”
易烊千玺十分应景地打破冬日里安静到不行的气氛,拉开休息室的门,在大家刚刚悄悄聊完八卦的时候问,“我的飞机几点钟的来着?”
易烊千玺一般在开会想事情的时候就揉自己的头发,发量多任性,也不怕把自己薅秃了,现在那头茂密的黑短发被易烊千玺自己揉成了小鸡窝,他把羽绒服脱了,黑色马甲套在身上歪歪斜斜的,卫衣的线和耳机线被他瞎缠了个结。他揉了揉疼痛的山根,长时间紧绷着的神经还是没办法放下。他担心死王俊凯了,王俊凯会不会睡过头?会不会睡不着?听说他一宿没睡,真的假的?可是自己给他添毯子的时候看到他睡着了啊?
“呃,反正现在改签是不太可能了。”胖虎知道他想说什么,“想坐同一班更是不可能,除非你持刀蒙面劫机。”
“……”
易烊千玺一听到这句话又把嘴唇抿了回去,默默地关上了房门。
坐在大会议桌边的所有人低着头爆发一阵笑,老板你太惨了,但是真的有点好笑。
易烊千玺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默默等待司机来了之后他们一行人出发,躺回小床上解锁手机无聊地滑动屏幕,只要跟王俊凯吵架他基本都跑来一个人睡小床,他自己觉得只是男人暂时一个人冷静冷静,但死党都觉得是怕老婆了,一个人灰溜溜出去伤心难过了。易烊千玺感觉手震动了一下,往上一看,屏幕上方出现王俊凯的消息。
“计时器怎么用?”
王俊凯问他。
易烊千玺在王俊凯包里塞了一个小计时器,敷面膜、泡面、煮汤、泡药喝都可以用,易烊千玺秒回:“怎么了?”
王俊凯愣是五分钟都没回复,就是不告诉易烊千玺怎么了,易烊千玺只好认认真真地给他说,按一下三个键里面最右边那个键就开始计时了,同时按第一个、第二个键可以清除时间,王俊凯还是没回复,等于易烊千玺一个人自言自语了好几句话。
“……”
王俊凯在机场休息室里给自己泡了杯速溶咖啡,他就是不想跟易烊千玺对话,他下定决心不理他了,对,就是不对话!
而且易烊千玺可能会以为自己生病了。
那不是更好吗?
王俊凯用虎牙磨了磨下嘴唇,易烊千玺在不在乎自己?他知道自己总是因为他伤心难过吗?他的缄口不言,他的不解释,他的不在乎,不论是外冷内热还是坦诚地说“呃,我觉得这个没什么”,对自己来说都是伤害。
“回我一下,宝贝。”
王俊凯把手机放在一边等它自动熄灭,双手在操作咖啡和热水,易烊千玺这个时候来消息了,
“告诉我怎么了。”
王俊凯直到咖啡粉完全融入水中、用小勺子搅了一下发现底下已经没有沉着的咖啡粉之后才回复他。
易烊千玺在一个人的休息室里卷着一条厚厚的被子,摸着头发一直等王俊凯回复,几乎快要睡过去。他也很累,但是他精神很足,白天可以一直不睡,但这也是时间问题,再过十年左右,身体还是会出毛病,像下雨天就会复发的腰伤,因长期的舞蹈练习而患。
王俊凯拍了张板蓝根的照片发给易烊千玺,易烊千玺快要睡过去的时候被消息震醒,看到照片之后直接拨电话给王俊凯,而当时王俊凯已经登机,手机开了飞行模式。
我们两个,真是分不出谁更残忍一些。王俊凯坐上去澳门的飞机,在座椅上往后靠,闭上眼睛试图好好睡一觉。
-
“是我的问题。”
“我以前总被人鸽,我一开始也很不开心,一直等待别人的回复,但是后面就习惯了,回不回我都无所谓了。只是,我不该这么对你。”
王俊凯皱着眉头阅读易烊千玺发过来的消息。你被别人鸽,你还一直等?谁啊?男的女的?
“那天晚上说的话,就当我撤回吧。”
“但是超过两分钟就不可以撤回了,你就当我喝酒了在撒泼吧。”
哟,还挺严谨,知道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
“对不起,我爱你。”
“我爱你。”
“王俊凯,我爱你。”
王俊凯好多年以前跟着哥哥姐姐看了部1992年上映的香港电影,名字很长,忘了,反正就是港式的那种长名,什么飞虎啊情深啊大战啊什么的,张曼玉和张学友在雨中听着《苦行僧》激吻,张曼玉还给张学友说,说一次,我可以当你在开玩笑,说两次我可就当真咯。
说两次我可就当真咯。
王俊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事情会变得那么复杂,也不知道为什么沟通起来会那么痛苦,从小老师就教育学生不要吵架要好好沟通,但如果沟通有用还吵什么架?易烊千玺像月亮双子座,像风筝,像夜空里闪了一下又不见了的飞机。虽然易烊千玺不是什么坏人,相反,他很好,很温柔,王俊凯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十几件易烊千玺的温柔易烊千玺的好。
但就是这样的你伤害了我,用你一贯的内敛和沉默。
“我最在乎的就是你,就是因为心疼你,才希望你多为自己争取一些,不要那么累。”
易烊千玺还说,“回北京之后我来找你。”
王俊凯参加完电影节之后才拿到手机刷未读消息,他今天没怎么见到易烊千玺,虽然媒体都在写他们会同框,就算同框了也不怎么互动,以前是队友,现在是同事。王俊凯一条一条地翻阅易烊千玺发过来的整个屏幕都装不完还要滑动好久的消息,易烊千玺平常是不用标点符号的,全用空格和“.”代替,但认认真真想文案的时候会使用标点。王俊凯看他一言一语正正规规写得像检讨书:
“这次要怎么做才可以原谅我?要亲吗?”
王俊凯结束活动之后接过一瓶助理塞过来的热水,喝了之后他回复易烊千玺:
“我在家楼下泼一桶水,你要是能收回来半桶,我就原谅你。”
-
易烊千玺在回京之后又回了趟学校处理一些不去不行的事儿,但心里一直装着他的可怜猫咪,好几天没被主人撸了孤独又委屈的那种。王俊凯最近工作强度太大,只要有空就会回家充电,他也猜到王俊凯在家,直接拿了钥匙回去。
好在王俊凯还没换锁,不然易烊千玺是真的找不到地儿去了。
易烊千玺穿着还没来得及脱下来的西装和解开两颗扣子的衬衫就往家赶,打开家门的时候王俊凯已经用粉红色塑料桶接好满满一大桶水站在门口等易烊千玺了,双手插在裤兜里盯着易烊千玺看,手插口袋谁都不爱的样子。王俊凯穿得很少,尽管家里暖和,但易烊千玺看他穿着薄薄的秋款卫衣和休闲裤就又皱着眉头准备说他,王俊凯却率先开口说话了:
“上个月地暖费我交的,家里不冷。”
“你也知道我打算说你啊?”易烊千玺在管理王俊凯饮食起居方面是绝对不会让步的,王俊凯不做反应,易烊千玺则直接把自己的西装脱下来给王俊凯套上了。
“……”
王俊凯感觉西装里面好暖,一下子四面八方都是易烊千玺的体温,王俊凯拽紧了易烊千玺的衣领,抬着下颚坚守阵地,“我还没原谅你呢。”
“我……”易烊千玺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半桶水,怎么可能收得回来?比在阳台种半桶菜还难。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你开不开心,为什么难过,我都知道。我一直都很慢热,你知道的,但是我已经把所有爱都给你了。”
易烊千玺说,“我没有撒谎。”
“那你说,我为什么难过?”王俊凯有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又难过了,易烊千玺又是怎么知道的?
“……”易烊千玺越看他张牙舞爪气鼓鼓的样子越觉得可爱,可爱得要命,今年年初接受采访记者问自己“那你觉得你们家猫最大的优点是什么”的时候,自己说“长得可爱吧”,嘴上在说猫,心里全是王俊凯,也是因为想到王俊凯了,笑容才最温柔。易烊千玺吸了口气,然后又跟他在玄关对峙,王俊凯脚边一个装满水的塑料桶,易烊千玺穿着西裤白衬衫,双手慢慢叉在腰间,反而用了个盘问王俊凯似的姿势说:
“我没第一时间给你点赞,我不关注你的ins,你给我讲笑话我笑得不够及时笑得不够真情实感,哈没打够四行,只哈了两下,显得像是我在嘲讽你。”
“……不是这个。”
王俊凯都被他逗笑了,自己是这么小气的人吗?不过易烊千玺一直没跟自己ins互关这事儿,的确让人有点儿心梗,马骏袁华私底下都问过自己,你们怎么回事儿,在ins一点互动都没有?王俊凯也是谈了恋爱之后才理解为什么有人很介意另一半从不在社交网络官宣的,因为的确,每天都秀恩爱和从来不秀,总是能看出点儿什么来。王俊凯有的时候也会想,那他跟易烊千玺是有点儿什么呢?是貌合神离,还是感情稳固到不需要什么外在的东西来证明?
“就是这个。”易烊千玺慢慢地笑了,盯着王俊凯的脸,越看笑意越深,“你肯定不开心。”
“那你说我的什么事情你都知道,你说说我六一儿童节那天发了什么ins?”
王俊凯嘴瓢说错了日期,自己六月一号好像并没有发什么ins,易烊千玺立马压着自己的尾音说:“你儿童节那天……发了吗?没有吧。”
“那天我们不是在家里……吗。”
易烊千玺用手指点了一下王俊凯露在卫衣之外细细的脖颈,手指尖轻轻地往下滑了一下。那天他俩在家里厮混,从早到晚拉着窗帘在床上来了很多次,王俊凯最后哭着把被子掀开说你滚下去,我受不了了,易烊千玺却说,可是见不到我不是会想我吗?
王俊凯又羞又气,我说的想你了是真的想你了,I miss you!不是那种“想”!
“想你了,真想了。”王俊凯记得自己经常那么说。
易烊千玺一般都会回答,憋不住了?
什么鬼啊!??
易烊千玺那天见到自己之后照例亲亲抱抱举高高,吃饭都黏在一起,自己坐在他怀里抱着碗,易烊千玺用胸口压过来抵住,把碗固定在两个人中间,易烊千玺用勺子在碗里舀饭递到自己嘴边一口一口喂自己吃,取量得当,热度刚好,专业喂饭人。
很奇怪,茶足饭饱之后两个人亲了一会儿,于是,王俊凯也不知道是怎么从亲着亲着变成滚到床上不省人事的。
“我不关注你的ins不代表我不看,我不评论你不代表我不看,我不仅看,我还倒背如流。”
此时此刻的易烊千玺歪着头对王俊凯笑,王俊凯又讨厌又离不开这份游刃有余,坏透了。
“下去。”
王俊凯又羞又恼地把易烊千玺赶下楼,把水哗的一下泼出去在干净的水泥地上激起一片片灰色巨浪,易烊千玺人都傻了,社会你王哥人狠话不多,要来就来真的。王俊凯把空桶拿给易烊千玺,然后说:“你收回来吧,半桶就成。”
“……”
易烊千玺把脑袋往后仰,把桶接了回去,是不是成败在此一举?要是自己收不回来是不是就真分手了,见不到了,以后王俊凯是王俊凯自己是自己,王俊凯再也不是自己老婆了,自己也再也不是他的喂饭人了?
那天下午王俊凯一会儿悄悄走到窗边往外看易烊千玺进度如何了,一会儿走回玄关慢慢坐下来等易烊千玺回家,易烊千玺先是拿着桶在外面发呆,估计也在伤心难过郁闷到底该怎么收回来,之后不知道人去哪儿了,过了二十分钟拿回来好几把湿拖把和抹布。
易烊千玺把王俊凯泼湿的地方全部用拖把拖了一遍,还拿海绵拖把来吸水,最后使大劲儿往桶里挤,能挤多少是多少。干干净净的西装裤和白衬衫被蹭到灰渍,王俊凯小手扒在窗户上往外看还时不时踮踮脚,易烊千玺到底收得回来多少啊?
易烊千玺有个优点:注意力容易集中,只要不说话就行。易烊千玺低着头用手拧拖把里的水把水滴滴答答挤进桶里的时候,清洁工大叔走过来问小伙子你在干什么?易烊千玺专心致志干着活儿呢,老婆泼出去的水只能老公收回来,少年懵懵地抬起头:
“……啊,不好意思,刚刚我家猫在洗澡,突然上蹿下跳跑到外面来,把水弄得到处都是。”
张口就来。
“哟呵,这么冷的天儿,猫儿那么有精神啊?”大叔操着好听的京腔走远了,“小伙子别弄了,别给冻着!”
“诶,没事儿,马上好了!”
易烊千玺其实两只手已经没知觉了,拖把和毛衣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扭干的东西,易烊千玺低头看了看桶里撑死只有四分之一的水,心一狠把桶提在手上上了楼。
“你……收……唔……”王俊凯刚刚开门就被自己的少年压住,推到浴室的砖墙上一阵狂吻,易烊千玺把那个桶放在脚边,手刚刚扭过拖把有点儿脏,就直接撑在墙上了。王俊凯嫌他衣服蹭了灰,手直接去解他的纽扣,慢慢地帮他把衣服裤子都脱了,也不知道是单纯为了脱衣服还是为了干点儿啥别的。
我想你了,憋不住了,真想了。
“没收回来,最多,也就那么点儿。”一吻毕,易烊千玺喘着粗气把浴室的暖气打开,在王俊凯面前说,“四分之一吧。”
王俊凯低头看了看那桶水,已经够不容易了,要是换成自己可能一滴都收不回来。
“没完成任务,但我不会走的。”
易烊千玺把王俊凯扛起来搭在肩上往房间走。
王俊凯兔子蹬鹰试图抗争,但现实是残酷的,敌人是强大的,两个人锁上房门在里面大战了五百回合,前一百回合是字面意思上的大战,枕头被子到处扔,一个抱着一个滚到地毯上绞缠,男孩儿打闹一个不让一个,主要是王俊凯睡饱了,有力气打人了,我不开心了给你一拳解气,我开心了更要给你一拳助兴。后四百回合是另一个意义上的大战,主要是王俊凯乏了,小猫瘫在床上没力气,玩玩下巴摸摸肚皮都能听到呜咽声,易烊千玺抓住这个机会攻陷弱点,抱着又是亲又是啃又是咬,最后把人剥光,被子一蒙,搞定。
-
易烊千玺用手食指和中指掀起几缕他额上被汗水贴住的发丝,轻轻梳开,跟还未被汗液浸润的发梳到一起去。王俊凯连睁开眼睛看他的力气都消耗殆尽,身体已经倦乏到极致,这几天暴睡攒回来的精力又在激烈运动里跟着易烊千玺的动作挥洒抛尽,他把小手从被子里面拿出来,闭着眼在外面摸,摸到易烊千玺腰间搭着的那条毯子,拉上来把自己整个裹住,只留一个脑袋在外面。
易烊千玺的嗓子接近嘶哑,嘶吼都运不上力的那种疲惫的哑,刚刚做的时候他就一直用手帮王俊凯整理头发,虽然凌乱不堪也很好看,但这种话只能在心里说,要是告诉王俊凯可能会被捶。尽管自己一直在温柔地抚摸触碰,又总是会被自己撞散撞乱,顶到两个人都疯狂,不顾一切的那种。
易烊千玺用手抚了抚王俊凯的下巴,一边逗猫一边说:
“你是我的小孩,我只有你一个小孩。”
王俊凯没忍住笑了一下,拉过易烊千玺的手在他掌心里印上一吻。
【千凯】我才不要喜欢你
“您好?”
易烊千玺今晚已经查了五六个了,怎么,是午夜太寂寞了想狂欢还是咋地,这可是关乎人身安全和驾驶执照的大事儿,就算不为自己着想整日亡命也得为家里老人小孩儿想想吧!他曲起手指,指节在这辆糖果蓝色好看轿车的窗户上敲了两下。“麻烦打开窗户,配合一下我们检查。”
旁边的同事看了易烊千玺一眼,将酒精测试仪拿出来,手撑在王俊凯的车顶盖儿上,等他把窗户打开。
王俊凯怎么都想不到一群人出去吃饭喝酒、特地留了几个人滴酒不沾,怎么分配到自己这辆车就一个人都没了?!怎么,孤立我,校园霸凌还是职场欺凌啊?他无言无语地坐进自己的车,特地吃了点解酒糖才上路,结果在这儿还是遇到了查车。
王俊凯按下手边的按钮,车窗滋滋地往下降,一副六点起来跑操的高中生困倦模样,完全没睡醒超级痛苦的那种,他撅着嘴唇将手搭在车窗边,抬头看向面前这位全套制服的交警,蓝色衬衫、帽子、皮带、对讲机、还有手上的戒指……等会儿,为什么会是跟那个人一模一样的戒指?感觉这身体自己好像见过不少次,就是因为摸多了见多了,不论他穿什么衣服,自己挡住头光看身子就能一眼辨认出来。特别是那双手,骨节分明细长白皙,左右手都套了戒指,指甲总是修得很干净,这就别问自己是怎么知道的了,毕竟手在前调里还是挺重要的。
易烊千玺将帽子摘下来,自上而下观察他这张脸,太熟了,熟得不能再熟,睡了五六七八次了还能不熟?啊这,其实应该睡过不下十次了,但是王俊凯认领的只有那么一两次,起了床穿上裤子就不认人的那种,吃早餐都装不认识,易烊千玺想说一句我帮你付都没机会。
即便不开灯,只有酒店窗外江边点点星火,只需要一点点光把他那双自带水光感的桃花眼补上照明,自己就能顺着眼睛的位置用手指在空气里把鼻子和嘴唇的形状都画出来。王俊凯恨死他了,这男的穿上西装之后有多正经,脱下来之后就有多不正经,笑起来又坏又温柔,等着你继续把拿手好戏演出来他好跟你同台飙戏的那种,自己扯的每一句谎话随口胡说的每一件事儿他都能记住,然后把梗无情地拆穿,还是在干着干着自己精神恍惚的时候。
他每次哭都能把嘴巴鼻子全哭红,易烊千玺也奇怪你怎么老哭啊,是痛还是不舒服啊。
哟呵。
我可是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呢,朋友,结果让我在吃了一点东西就匆忙出来加班的苦逼时间里遇到你?
但是正巧我现在心情很不好,想回家睡觉。
易烊千玺神色一凛,将身旁同事手里的酒精测试仪拿过来,给对方使了个颜色挑了挑眉。同事点了点头走开,男人才开口:
“姓名,住址,职业,单位。”
“……王俊凯。”
答话的人咬了咬下嘴唇,撇了撇嘴角,这三个字答得不情不愿。易烊千玺掀起眼皮看了他一会儿,王俊凯飞快地抬头望了他一眼又把眼神收回去,不敢看他。他告诉易烊千玺的是自己小名儿,还是谐音梗:我叫小卡,叫我卡卡也可以。你知不知道谐音梗是要扣钱的?
大男孩今年二十三岁,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没有任何不当经历,今天他的光辉历史即将画上句号。阿sir,你就当没看到我成么?
王俊凯瞒了那么久的真实个人信息总算是要完完全全暴露了,自爆组又添一员,翻车了!他一直觉得,自己要是还想跟易烊千玺继续睡下去,就必须跟他保持距离、把神秘感和距离留给对方,如果了解太多,恐怕他们没办法长久,再说了,我们只是睡觉,你管我叫什么住哪儿呢,是吧?
“怎么回事儿?不知道酒驾是会被罚的么。”
易烊千玺在手机上打字记录,公事公办好像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你想装,那我就陪你装,看你能忍到几时。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特别是在床上的时候,被自己折腾到微哑疲倦,一边拖着尾音一边说“好了宝贝儿别揉了,不行了”……或者更某些更私密更赤裸裸露骨的话,王俊凯很喜欢,爱得不行。
“……对啊,我为什么不找个代驾呢。”
王俊凯摸了摸后脑,在手边摸来摸去找手机,纸巾水杯甚至护手霜防晒霜都被他摸了一遍,手机好像不见了。
“……诶,我手机呢?”
易烊千玺打开他的车门钻进去帮他找,最后在座椅下面的缝隙里摸到手机,又滑又冰像一条鱼根本捞不上来,还好他手指长。易烊千玺摁了一下屏幕,上面六十几个未接电话、二十几条未读微信消息。
“应该是你朋友打给你的,可能也在找你。”
易烊千玺把手撑在他身子两边,就这么弯着腰弓着背跟他近距离说话,王俊凯用手机把脸挡住把男人隔绝开,微信电话完全炸锅,大家都在问你丫喝了酒想跑去哪儿?!朋友们我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我已经被抓住了。
王俊凯决定还是先不回消息了,他又把手机放回抽纸旁边的缝隙里,对易烊千玺说:“代驾,上来吧,你送我回去。”
“我、在、上、班。”易烊千玺彻底被他弄生气了,一字一字是被挤出齿间的。
“我有个朋友是你同行,他这个点早溜了,你那么老实那么好用,大家不把事儿安排给你才怪。”
王俊凯用手撑在座椅上,撅着屁股爬到副驾驶座去,他今天穿的是黑色休闲裤和白衬衫,露出来的两节白皙脚踝和细腰很刺眼,特别是在午夜时分、安静无人的街道上。易烊千玺想伸手抓住他的腿把他拉过来,像之前无数次那样。
易烊千玺说是要检查酒驾,结果胳膊一伸便将车门关了起来,在密闭的、飘着香水味儿的车厢里就地正法。他把酒精测试仪凑到王俊凯嘴边:
“张嘴。”
王俊凯本来都快在副驾驶座上瘫着睡过去了,半梦半醒听到他喊自己,哪怕只有两个字,大脑皮层接受信号之后过了一会儿才知道动,只是撑着坐起来这么一个简单动作搞得像爬山一样难。他好不容易起来,又把脑袋凑了过去,双臂紧紧缠住易烊千玺的胳膊,顶出舌尖微张着唇哈了一口气。
“酒驾,还不算醉。”
易烊千玺把数据记下来,要说条件反射这东西就是厉害,我在床上让你张嘴跟这个时候让你张嘴不是一个意思,不用把舌头也顶出来,我顶不住。
“……”
王俊凯几乎保持着紧紧搂抱着他的姿势又要睡过去,易烊千玺脖子都被他坠疼了:“好了,王俊凯。”
王俊凯抱着他就这么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易烊千玺给予自己的陪伴就是固炮之间的一夜柔情,他知道自己不可能独占易烊千玺其他时间,也不可能在他工作的时候打扰他,不知不觉就有点儿……忍不住,想跟他多呆一会儿。
王俊凯好不容易醒了一点点,像被什么东西夹到手一样赶紧把手收回来,又窝回副驾驶座,用衬衫领子挡住嘴巴:
“那我要怎么才能回家?检测出来数值变低就可以了是吧?”
“是这个理儿,但做不到啊。”
易烊千玺将腰间皮带解下来,金属搭扣咔啦了一会儿,王俊凯打开矿泉水喝了几口,悄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看着他:“车震?我车上什么都没有,套、油……都没有。”
易烊千玺被他惹得牙痒痒,男人猛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大手袭过来掐着王俊凯的下颚,嘴唇就这么直接吻了上来。他俩每个月都会见面,王俊凯想他了就会发信息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易烊千玺很礼貌,不会不回消息,哪怕他俩直到现在连微信都没加,都什么年代了还在发短信,一个月两百条免费额度全部用完,一分钱不浪费。
“……”
不亲还好,王俊凯最怕的就是他这能让自己软化下来的本事,可以卸下所有坚持和防卫的那种。一吻毕,王俊凯又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
“还有酒味儿么。”
易烊千玺抹了一把自己的嘴唇,王俊凯亲得自己嘴全是水,各种水。要是在床上,还能有另一种水。
“还有。”男人的眸色变得越来越浑浊深沉,好像用手伸进潭底将泥全部翻搅上来一般,不搅起巨浪漩涡来是不会消停不会恢复清明的。
王俊凯又喝了几口水,几口下肚之后又抱着易烊千玺亲了上去,易烊千玺愣了一下,然后抱着他的背回应这个吻,直到王俊凯在自己怀里动了动说不要。
“唔……还有么……这次……”
“……还有。”
“我都喝了一瓶了……肚子好胀、过来、你过来……亲亲……还有么现在?”
“嗯,还有。”
“亲我……千玺……亲我。”
“唔……还有。”
男人就只重复这俩字儿,借着王俊凯喝高了趁人之危。易烊千玺觉得可能这距离这界限保持不了了,有克制不住的、激情的、难以掩饰的爱情的时候,过往说过的所有话都可以收回,比如我可能不会爱你、我才不要喜欢你、你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等等,自己向来不是冰冷无情的人,自然是做不到的。
易烊千玺扭了一下车钥匙把车开走:“你家在哪儿。”
王俊凯眯着眼睛靠在座位上用手指摩挲自己的嘴唇,自己刚刚是不是抱着易烊千玺亲了很久?还不是出来约的时候亲的,自己的梦想实现了!跟他在酒店里的时候自己就想过,要是他穿制服就好了……而且不要脱下来,就这么直接进来,一件都不要脱,徽章和布料把自己磨疼了都没关系,光是摸着那身肌肉和衣服就爽。
王俊凯报了一个地址,路过酒吧街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朋友。
“那人是我朋友。”
易烊千玺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起来是个很妖很可爱的男孩儿,但他不喜欢这种。他喜欢王俊凯这样的,纯欲不矛盾,诱人不自知。
“你怎么认识那么多人啊?他们都跟我一样,你都用过?”
易烊千玺小小地臊了他一下,后知后觉自己有些失礼,大概是因为今晚自己也醉了。
“好像是的吧,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哈?”
这是要用过多少人才能说出“我记不太清楚了”这句话?
“那我就去你家了?”
易烊千玺一边打量他的脸色一边问道,其实这事儿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君子当多了,清淡如水人人爱我我为人人习惯了,却发现强制一下欺负他一下很爽。从天堂坠入地狱实在是太简单了。
“不是吧阿sir,我就是酒驾而已,你难道还要在床上惩罚我吗。”
王俊凯靠在副驾驶座上,趁着车开到完全没有照明的地方时偷笑了一下。借酒撒欢儿吃易烊千玺豆腐是件很快乐的事儿,主要是易烊千玺以为自己真的喝多了,实际情况可不是这样。
挺身走险,是谁为爱走钢索?
王俊凯用手指玩着易烊千玺的电话线,开着车的男人清了清嗓子,王俊凯知道他已经有反应了,他每次硬都会清嗓子,声音会变得更低,明明又冰又沉,却更烫得自己后背火烧般疼。王俊凯装不下去了,用最正常的声音说:
“我也想睡你,我们都别装了,易烊千玺。”
我怕我们互相了解之后便会厌倦彼此然后分开,动真感情之后就会患得患失。搞到腰酸腿软才好,干到天昏地暗分不清现在是黑夜还是白天亦或是更深的深夜才好,把我弄到起不来,话都说不出来也可以,你不是每次都这样么?还跟我装什么,你工作里和床上完全是两个人好吧。对我凶一点也可以,不要那么温柔,不要对我那么好,我怕我会忘掉我们是什么关系,不自量力想让你再给多一些。
第二天清早王俊凯醒来的时候易烊千玺还在自己身边,睡在自己的床上盖着自己的被子,衣服裤子鞋子甩在地上像是飞溅出去的,易烊千玺的制服估计都被自己搞报废了。王俊凯用气音叫了一下他的名字,易烊千玺就翻身过来看了他一会儿。
“……嘿嘿。”王俊凯好像有点儿感冒了,鼻音浓浓的,他伸出手抱着易烊千玺笑,易烊千玺闭着眼睛也跟着笑了,任他摆布一般。早上起来还是会做的,特别是易烊千玺昨晚憋着没出来的情况下。
王俊凯知道他一向醒得比自己早,以前他会先穿好衣服把易烊千玺丢下,易烊千玺每次醒来都很懵:人呢?事后清晨温存都不给我?王俊凯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脸颊,主动亲吻上去。
“唔……做吧,老公。”
王俊凯一边亲他一边轻声说。
易烊千玺按着他后脑勺:“你要真想叫我老公,是不是得拿出点儿诚意来?”
我可还在生气呢,你到底用过多少人啊?
“……我……”王俊凯靓仔语塞,“我没用过谁啊……我只用过你。”
“真的吗,我不信。”
“你为什么不信啊!”
王俊凯翻身把他压住,把小猫搞急眼了可是会被挠的,易烊千玺被他坐得有点儿顶不住:“你别蹭……”
“我跟你做之前……一直是……”
王俊凯险些就说漏嘴了,易烊千玺顺着他的话把那两个字说了出来,实乃猛男,在不该点穿的时候选择说实话。
“啊——闭嘴!”
这话怎么能随便说呢?王俊凯刚准备发作就被易烊千玺反客为主又压在下面,男人牵起他的手吻:
“好了不闹了,老婆,我们做吧。”
一盆水浇下来,还没真燃起来的火就这么灭了。
王俊凯轻轻点了点头,吸着气说:“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