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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的时候大家都没有早睡早起祛除眼角脂肪颗粒祛眼袋的防范意识,借着年轻气盛可劲儿造,太宰治也只不过是这群年轻人当中一台半正常半休克的、随时准备被抬进医院等待修补静养的机器。中原中也跟太宰治完全就是两种活法,从生活习惯到兴趣爱好再到行为方式,他俩能住一屋里还不打起来全靠最后的一点底线与良知:算了,对方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算了算了。

满身绷带甚至脑袋上都缠了一大圈还蒙住右眼的少年窝在沙发里打着游戏,是兄弟就来砍我!

他技术真的暴烂,但彼时只有三十岁砍半的中二emo少年对自己的游戏水平并没有什么清晰的认知,还觉得自己可厉害了。没有问题啊!这有什么问题,除了把车开进河里、跳伞会卡在脚手架中间下都下不来被队友开麦爆骂一顿之外还能有什么问题?

中原中也去道场练了一圈出来之后满身大汗,衣服湿得可以拧出水来,一身咸味儿像掉进海里的少年冲到家门口敲门让太宰治给他开,然后再站在卧室里穿衣镜面前把衣服一件一件脱下来,光着身子把干毛巾搭在肩膀上,径直走到浴室准备洗澡。

太宰治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于游戏里面,可他鼻子灵,中原中也身上独有的香气和汗水味道慢慢飘过来的时候太宰治就抬眼瞄了一下。

全国人民都看得到,中原中也!这是可以免费看的吗?太宰治看到中原中也的腰腹线条时就红了脸,只能把旁边的抱枕抓过来盖住鼻子以下的部位继续打游戏,眯眯眼不想让中原中也发现自己在看他。

中原中也确实没发现,橙发少年走进浴室里就开始唱歌,一边洗一边唱。太宰治跟其他朋友吐槽他是这么说的:“中也进去洗澡,一边唱歌一边洗,歌都换了十首了澡还没洗完。家里水费爆高的罪魁祸首找到了,就是中原中也。他的歌单也很醉人,森先生都不听。”

糊了满头的柠檬薄荷味儿洗发水泡沫顺着热水沿中原中也的后颈滑下、再流过他小麦色的背部,男孩儿一直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太宰治还告诉他:你的肩,现在这个宽度刚刚好,不要再练了,巨石强森大大滴不要!

少年特有的清瘦感和力量感之间的结合是个很艰难的课题,太宰治好像只占前面一项,中原中也如若用力过猛又好像跟清瘦无缘。

中原中也一边往脸上抹泡沫洁面乳一边唱道:

“我希望,不该问,让你平静的心再起涟漪!只是爱你的心超出了界限,我想拥有你所有一切!”

“应该是!我不该问,不该让你再将往事重提!只是心中枷锁该如何才能解脱——!”

太宰治喊了他一声:“中也?”

他们现在住的是老旧居民楼里的一间小小公寓,普通上班族标配而已,吵架都嫌房门会被冲破、房顶会被掀翻,在客厅榻榻米上坐着吃部队锅都要一会儿换一条腿支撑全身的重量,吃一个小时再站起来,两条腿全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截肢。

电视机旁边的太阳能显示屏告诉太宰治,热水只有最后三升了。

中原中也听不见,唱完《挪威的森林》就是《头发乱了》:

“你做错事了,让你秀发乱了……我气坏了,急得声也变了……”

太宰治咂咂嘴把手机放下,穿上凉拖鞋跑到厨房把那把长长的西瓜刀拿出来,再跑回客厅踮起脚尖用刀尖去碰热水器的加热键。这把刀是之前中原中也还在羊里打架用的,当初搬家,中原中也把太宰治从垃圾场集装箱里捞出来说你能不能搞点像人的活动,然后两个小孩儿就在这个小家里开始同居了。中原中也把随身行李全部拿出来,旧衣服,指虎,然后就是各种还没来得及擦干净血的刀具。

非常恐怖兄弟,太宰治当时瞪大鸢色的眼睛站在旁边看中原中也操作,橙发少年有一套非常完备的保养刀具措施,刀子去按洗干净之后就放进厨房备用。

太宰治当时问他:“这是你被砍的时候的刀?”

中原中也冷笑:“是我砍人的时候用的刀。”

太宰治:“……”

太宰治要是知道自己成年之后能长到181就不至于这么局促了,之前都是中原中也把他抱起来举高高、他再用手去按热水器的加热键的。

中原中也洗着洗着突然感觉水变烫了,男孩儿天生体温偏高,他吹着口哨将水温再调低,真真是在冲凉。

太宰治把西瓜刀握在手里走到浴室门口准备换双拖鞋,这双太滑了,差点儿摔了刚才,真是的。

中原中也正巧拉开浴室门准备拿换洗衣服,太宰治洗澡一般都要进去一个钟头,各种稀奇古怪的小东西都要带进去,一卷绷带、刮眉刀、剃须刀、脱毛膏和一袋子衣服全带进去,只要他洗澡中原中也就要冲到楼下去借公共厕所。

男孩儿又一次在太宰治面前赤条条,还是主动送上门,朋友要不报个男德班给你学学吧,太宰治面露难色往后退了一步。

中原中也好看的小麦肌上还流着水珠珠,他双臂往后伸梳了一把头发:

“……”

太宰治手里的西瓜刀闪着寒光。

中原中也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捂住自己的裆部:“你、你要干什么?”

太宰治喜欢逗他,中原中也被自己偶尔装神弄鬼吓到的时候总是大喊大叫咋咋呼呼,小黑猫舔舔唇眯着眼睛,摇了摇手里的刀:

“我来切香蕉。”

中原中也拽上浴巾往自己身上套,手疾眼快夺过太宰治手里的刀:

“很危险的好不好,别闹了。”

太宰治将嘴唇圈成小O,但还是没憋出半句话来,最后只能任由中原中也认真了。当一个人过于认真的时候,你不表现得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样任性娇气都有点儿对不起他。

那晚中原中也早早睡下,过了会儿又被小声啜泣弄醒,他还以为是太宰治半夜做噩梦哭了,伸手推了一把身旁的棕发少年之后,中原中也将他眼下的泪水全擦掉:

“你又是怎么日子难过了?半夜都在哭。”

太宰治堵了一天了:

“我打游戏,被骂了……被五六个队友开麦追着骂……他们诅咒我死全家……”

太宰治曾被中原中也追到家门口骂,最后只能深夜躲进被子里emo网抑云,中原中也没想到现在的网络环境居然这么的差!老天,不就是个游戏吗,有什么好骂人的?!

少年意气如中原中也:“没事,你打你的,以后有人骂你你找我。”

太宰治:“不玩了,反正也没钱,干不过氪金玩家。”

中原中也彼时已经开始炒楼了:“……你、你打欠条给我,我借给你。”

其实太宰治嘴里的大部分俏皮话都是半假半真,你就算不满足我,我又能怎么样?爱你的人就算你不刻意撒娇耍赖获取所需也会照顾好你,照顾人完全不难,把对方当成自己来对待就行。爱你就等于爱自己。

中原中也就是太好骗了,个大笨蛋。东北人太宰治在心里暗骂。

太宰治有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面对这个英气明朗的、身披飓风而来的少年。

1

事情是这样的,等到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慢慢长开、脸上的婴儿肥渐渐消退的时候,他俩也到了彻底准备分家的时候。吵不动了,再吵嗓子都冒烟儿、声带要长结节了,太宰治那个时候已经准备叛逃,而很多事情亦是不方便向中原中也挑明,很多事情也许全都是误会,但我们已经来不及解释清楚了。

而当初因为打游戏暴烂被队友开麦狂喷的太宰治早已凭借身后的强力资本即中原中也的钱扶摇直上,直接冲进全服前三,甚至挤进世界排行榜。无数人私信他问接不接代打、卖不卖号儿,这时的少年干部们不稀得这点小钱儿,私信一律已读不回。

任何事情都得花心思下功夫,打游戏也是如此,太宰治白天打晚上打跟中原中也办完事儿之后去厕所里洗澡都要举着双手继续打,开会打吃饭打逛街也打,战略经营这方面,好家伙,简直无人能敌。

而他也有被骂的时候。他平常从不开麦,但只要频道里有人嘴臭,太宰治就会默默打开麦克风,然后一个讲着西南方言的人就会跟对面骂道:

“大清八早起来没得刷牙是不是嘛?老子一脚把你龟儿祖坟旋落!”

中原中也已经很久没这么骂人了,但打游戏追星的哪有不骂人的?你不骂就等着被骂吧!中原中也的朋友还问他:我觉得我实在是太不会骂人了,你教教我。中原中也答他:去打王者。

短短一个月后,这波啊,这波真的是牛了个大逼,一般人骂不过他这个朋友。

他俩就这么以诡异的方式配合着把这个账号打到了无人能敌的水平,但问题就出在这里:这可是夫妻共同财产!怎么分割?

这确实是触及到了他俩知识盲区,总不可能以这个问题去打电话叨扰中原中也的代理律师,但在富一代中原中也和智慧少年太宰治眼里,很多东西确实比钱财更重要。暂时说不上来,但确实有。

太宰治年少时追求超脱于肉身之上的爱,柏拉图那款的,但中原中也有时不太懂,太宰治想要的理解和心照不宣中原中也往往都给不起。

而中原中也要的也不过是一句“我爱你”“我想你”,只要你一句话,少年就可以成全。中原中也讨厌暧昧不明的暗示,只要你不说清楚,我就当你没说过。

所以他们或许注定要分开,在十八岁这年,在中原中也开始染指一些太宰治起初也不愿意他接触的生意的时候,在太宰治窥见光明决定去横滨的另一面的时候。

结束这一段关系之前他们最后通了一次电话,中原中也问道:

“那个号到底怎么办?!”

太宰治回道:“总之你不许玩!不要卖我的装备!!”

中原中也:“我自己充的钱我为什么不能玩啊?”

太宰治:“我好歹是有头有脸的全服第一诶!你别乱来啊!”

中原中也:“行,那你也别用这个号,我俩谁都别用!”

太宰治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以前喝醉的时候太宰治还会口嗨:“我看见你的脸就烦,所以你把你所有车钥匙都给我,机车钥匙也给我,自行车钥匙也给我,百达翡丽留给我,别墅我就不要了,我自己也打扫不完请整理师还要花钱……你把你拿一百多套房子给我就行,这样我走遍世界各地都有家,把这些留下你可以走了,没啥了!”

中原中也也没想过他是真的要离开,导致他们都曾尝试着用冷漠以对的姿态来掩饰自己的慌乱无措、委屈难过。

2

四年后……

这四年里也没发生什么,不像影视剧里演的那样中原中也腿断了一条眼睛瞎了一只但是神奇地做到了儿女双全,太宰治也没有远走高飞跑去天涯海角跟自己心爱的姑娘弹着吉他浪迹天涯,他们都守在这座城市之中,有千万种机遇可以助力他们重新相恋,但他们都没有。

中原中也的产业扩大到什么地步了太宰治不知道,太宰治还有没有偷偷打游戏中原中也亦是完全不知情。如果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没有把给自己单位上的前辈准备的那份下午茶调错包导致他俩吃了对方的东西,那可能他俩就一辈子不会再有其他任何交集了。

太宰治喜欢吃抹茶香芋蓝莓三拼千层,每周都要吃,顺便来一杯QQ珍奶好喝到咩咩噗噗茶;中原中也吃鸡胸肉紫甘蓝荞麦面沙拉配螺旋藻泡饮,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养膘一个增肌。

芥川龙之介彼时在港黑大楼附近一家餐厅里守着中岛敦吃午饭,精细到盯着中岛敦把碗里的最后一粒米吃光。中岛敦跟芥川龙之介一起吃烤肉是个什么概念呢,基本上就是芥川吃菜他吃肉的这么一个概念。

他俩发着饭懵牵着手手从餐厅里走出来,一个向左一个向右,抱在一起吻了一会儿之后中岛敦先伸手去够芥川龙之介手里的包装袋,一拿就拿错了。

芥川龙之介看着他消失在街角,不停地伸出小猫爪子跟自己说拜拜:

“那我就先回去了!太宰先生快饿死了都!”

芥川慢慢地将手掌从衣兜里伸出来,像一块白色板子,就当是在回应恋人的道别。

中原中也当时被成堆的工作搞得有些烦躁,芥川龙之介一块五颜六色的蛋糕塞到面前来的时候中原中也还想这又是哪个姑娘送的,追中原中也的人不少,但他确实不太想谈了。

想有一个喜欢的人,但不要恋爱。恋爱真的很麻烦,很累。

中原中也吃了一口千层之后的第一反应:“甜得想死,狗都不夸。”

另一边在侦探社里打地鼠的太宰治努力试着欣赏自己面前这份健身达人专属减脂增肌餐,已经出落成精致温柔别有风味儿你的人生导师指路明灯的太宰治打开盖子喝了一口螺旋藻,然后整张脸扭成克苏鲁:

“难吃得要死啊——啊——这个——好恶心!”

中岛敦正在整理文件,闻声疑惑道:“不是您自己点的吗?”

芥川龙之介刚准备走出中原中也办公室给他把门儿带上:

“这不是你自己点的吗?”

我了个老天,芥川龙之介哪里相信过童话,中岛敦就是他人生里最像童话的童话了。一团紫色仙女星云咣的一下降落在中原中也的办公椅之中,没什么变化,跟烟雾弹似的,中原中也还是那个中原中也,但芥川龙之介明显感觉到对方的眸色变得不太一样。

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芥川龙之介继续紧盯着眼前的前辈先生,只见中原中也的瞳孔自然而然地扩大了,你别开玩笑了成不,死人的瞳孔才会放大!中原中也眼睛真小,不是在骂人,他确实是这四个人里瞳孔最小的那个,没办法谁让你这么凶,谁让你老瞪人,自个儿把眼睛瞪小了吧!

然后橙发男人像被下了降头一样摸摸后脑勺,笑颜娇憨:

“诶,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来着?”

太宰治则在中岛敦面前将脚底下的地板踩出一个大坑,面露凶色:

“……这什么破装修,连个空调都没有,说你们穷,你们是真的穷啊。”

3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灵魂互换的日子正式开始了,中原中也的魂魄穿到自己前女友身体里的时候他只想报警,后面想起来自己是什么角色,自己不能报警。我手机呢?我电脑我车我房子呢?我现在只能解开太宰的手机锁只能用他的卡!等会儿,他能有什么钱啊,他十几张卡里的钱加在一起还不够自己打一天高尔夫的!

泉镜花一直觉得太宰治这人怪怪的,没想到他居然能这么怪,性情大改,从懒洋洋软乎乎趴在沙发上睡觉的摸鱼家突变成冲下楼追着小偷跑了五条街大气儿都不见喘一下的体术高手,中岛敦整个就是大震惊了,他从不知道太宰治还有这一手——

中原中也操控着太宰治的身体,追到小偷之后来了个过肩摔,然后抓着人家脚踝直接在大马路上拖着走。我的老天现在可是盛夏,您知道地面温度多少不?脸皮都得搓下来不可!

人家虽然是小偷,可他只是个小偷,算了大哥算了算了。

中岛敦和泉镜花在侦探社窗口前朝这几天气场完全不一样的太宰治喊道:“太宰先生……别打了别打了快回来吧!差不多得了!”

太宰治闻言转头,中岛敦确实是不太懂人怎么能从桃花眼无痛整容变成三角眼的,好像换了个人似的,这实在是太超过了家人们:

“啊……?哦,对,要留活口。”

中岛敦:“什么叫留活口啦!快点去派出所登记!”

太宰治:“我不去派出所,你们谁爱去谁去。”

中原中也对这种场所过敏。最后他拖着小偷两条腿在路上搓了五百米,找到一辆送快递用的推车之后把人往上扔,再一脚把车踹飞,直接砸进街道尽头的派出所。

他也是跟太宰治灵魂互换之后才发现太宰治原来还是在稀里马虎地过日子的,房间里满是酒瓶书本绷带和蟹肉罐头,找到一家喜欢的外卖就不停地吃不停地吃,吃到再也不愿意看见为止。中原中也可以断言这就是太宰治缺乏安全感的表现,不想尝试新事物,口花花上的巨人、情感上的胆小鬼,一个人确实很自在,只是他可能会和自己一样偶尔回想起原来的光景。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最穷的时候花钱买一根儿棒棒糖坐在楼梯上你吃一口我吃一口,那个时候他们什么都没有,但又什么都有。

中原中也那天黄昏下班十分慢慢搭电梯上到侦探社所在的楼层,以太宰治的口吻别扭地朝大家打招呼:“……嗨,我回来……啦。”

他已经四年没听过太宰治的声音没跟太宰治说过话了,只能凭靠记忆去填涂这份试卷,暂时别让其他人看出破绽来。

男人坐在办公桌前拉开太宰治之前用的抽屉,里面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大到玩具水枪小到游戏机,还有一台旧手机。

他将手机拿出来试着开机,这是台很旧很旧的智能手机,中原中也过了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太宰治十五岁那年用的。

没什么软件,桌面很干净,但相册里有很多很多截图。中原中也随便点开一张,是自己和太宰治的聊天记录。

“2013/4/14 09:34

人體混雜:啊啊啊中也我发烧了,明天还去不去游乐园啊!

也:大姐,你们最近是组团生病吗?”

中原中也已经不太记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太宰治确实经常带着小伤小病,频繁到自己分不清他这次咳嗽是因为什么。

男人用手指往下滑,十四分钟后,顶着黑色头像随时准备网抑云的太宰治对自己说:“是你给我买的药吗?”

中原中也现在才想起来,当时自己确实叫了全程配送,送退烧药和消炎药。

十五岁那年的自己还耍帅扮酷:“嗯。”

就一个字。

中原中也当时很想告诉他:怎么样,我贴心吗?

早已过了下班时间,男人却安安静静坐在座位上把太宰治这台旧手机里的截图全都看了一遍,各种嬉笑怒骂的、软绵绵地说喜欢你的、长篇大论吵架的……

中原中也被太宰治脑海里残存着的某种又酸又甜的情感所迷惑,自从穿越进他身体里之后一直以为太宰治的身体在排斥自己,这一刻中原中也才明了:事实根本不是如此。

太宰治一直有在偷偷想自己,还偷偷生气。

4

大牛子呢?

太宰治在闹钟响了五遍之后总算惊醒过来,穿进中原中也身体里之后港黑里所有跟自己见过面的人都觉得自己怪咖上身,以前外套一甩夹着烟打招呼,现在转着圈圈照镜子问“这套衣服适合我吗?”。

大牛子!太宰治刚穿进中原中也身体里就感觉腿间坠得慌,他其实早就想问了,你干嘛穿这么紧的裤子?不勒吗?透不透气啊?要是实在顶不住了你怎么办?

于是第二天中原中也就戴着美乐蒂遮阳帽背着小羊水杯穿着宽松运动裤来上班了,芥川龙之介直接是整个无语住:“……”

假中原中也还朝自己的得意门生眨眨眼:“嗨,你好,老虎饲养员!”

芥川龙之介:“你干嘛穿运动裤上班啊。”

中原中也:“难受啊!勒得慌!”

太宰治还跑进厕所里解开皮带盯着中原中也的大牛子看过很多遍,十五岁的时候已经足够大了,现在又大了至少两圈,这重量……这尺寸……这颜色……

男人要守好自己的根,不要穿太紧的裤子,内裤也要换成透气的……太宰治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晚上躺在中原中也的大床上环视一圈空荡无人的大房子,手还悄悄伸进去捏了捏大牛子。

不得不说中原中也就是吃了个子的亏,大家都以为他纤细脆弱,太宰治直接是无话可说了,只有脱过他裤子的人才知道他到底细不细。

樋口一叶敲门进来送文件的时候中原中也在跟着iPad里的最新打歌舞台学习舞蹈动作,一遍学不会就改成0.5倍速播放再学一遍,后面嫌帽子和外套太碍事,把衣服脱得只剩里面的花衬衫和运动裤。

樋口一叶:“……中也先生对时尚总是有独到见解呢。”

中原中也:“嗯!谢谢!”

樋口一叶:“中也先生最近好活泼啊……是恋爱了吗?”

中原中也慢慢转头:“……啊,没有没有。”

太宰治总觉得别扭,于是又开始学着中原中也的语气答道:“偶尔也需要换个心情,你说对吧,樋口。”

导火索则是一单大case。中原中也照例带着人手出门揍人,走到约定交易地点的时候他把外套往地上一扔,冲到对面举起敌方老大的手,朝所有人说:

“你赢了!我打不过你,你走吧!”

芥川龙之介在后面吼:“干嘛啊?”

中原中也:“可是光凭打架确实是打不过啊!”

芥川龙之介:“你……”

不可理喻,简直是不可理喻,太任性了,甚至有点儿像某个人。

最后太宰治决定智取,怀柔着怀柔着两方人就把桌子椅子搬出来开始聊天,从津轻的雪聊到北海道逝去的爱,然后把手机拿出来打了好几把明日方舟。

中原中也满脸含笑,双手撑着脸:“嘻嘻,怎么样,我的干员很厉害吧。”

芥川龙之介这辈子没这么想下班过:“……可以了没,别再用我热点了,我要省电。”

中原中也:“我一会给你交话费。”

芥川龙之介:“这不是话费不话费的问题,减少碳排放人人有责。”

远在侦探社宿舍里的太宰治通过随身携带的任务发送器得知了这个惊动港黑大楼的消息,内容是中原中也性情大变怠慢工作还变得爱撒娇了,随便抓着一个人的手说你快点去给我买个双球冰淇淋回来,我渴了,我就是不喝水,我就是要吃!

而太宰治也因为揍人揍得太狠而被投诉了十几遍,同事们除了无语还是无语,他俩没办法,只能气冲冲地穿好衣服冲出家门走上月光照亮的街道去找对方的茬儿。

爱转角遇见了谁?是否有爱情的美?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在小巷子拐角处脑袋碰脑袋撞了个眼冒金星,再睁眼的时候他俩总算变回去了。

中原中也摸着发疼的额角看了看太宰治给自己搭配的这套死亡红绿,衬衫是红色,运动裤是绿的,球鞋是紫色,丑得鬼都哭了。太宰治则被这段时间中原中也超负荷运动带来的肌肉酸痛搞得全身乏力,中岛敦甚至在自己ins留言:奥运会没你我不看。

“你……”

太宰治摸摸自己的脸,太好了还在还在,我的脸!“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中原中也猜太宰治不是无缘无故穿运动裤出门的,总之运动裤确实很舒服,自己打算多买几条换着穿:“不知道,就总感觉有什么在指引我。”

中原中也盯着太宰治装作不在意游刃有余的小脸蛋看了大概五秒钟,你的心思有时也不是这么难懂。

太宰治猜他肯定会把自己的东西都翻出来看一遍,比如他们小时候一起照的拍立得,他们一起攒的游戏币,他们吃外卖收集起来的一次性筷子,还有自己那台存了太多回忆的旧手机。事实上中原中也确实全看了一遍,边笑边看越看越笑。

棕发男人清嗓子眨眼睛双手抱头从地上站起来,眼神飘忽不定:

“那我走了?拜拜。”

中原中也在他身后叫他:“喂。”

太宰治其实等他这一声挽留等了太久太苦,只要你一句话就好,哪怕只是一个字,他们要的就是最后这一点点勇气而已。中原中也继续说道:“你都已经在我家里骗吃骗喝外加丢我的脸这么久了,没点表示说不过去吧?”

中原中也在敌人面前双手握拳放在胸前说我打不过你,这是在是太可怕了,是中原中也本人听到都想闭眼的程度。太宰治确实有仗着灵魂互换乱来任性的意思,好像只要你宠我拿我没办法我就可以继续试探你的心意,看看自己还能肆无忌惮地沉溺在你的爱里多久。

太宰治才想起来自己最近追星用的全是中原中也的钱,猫猫后背一凉:“呃,是这样的,这个问题呢,是一个问题。我呢,最近在打投,然后呢,用了一点你的钱。”

中原中也:“多少钱?说。”

太宰治伸出三根手指。

中原中也:“三万?三十万?”

太宰治动动嘴唇:“……我花了……呃……”

中原中也看着他涨红的脸粉色的唇已经不想再多掰扯什么了,现在只想抱紧你,紧紧地抱着——他也这么做了。太宰治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刻意避开身体接触,也没有别扭地说不喜欢、不在乎,他们好像都将心里的大包袱彻底卸了下来。

那天半夜他俩把这几年欠的债疯狂补上,做到头晕眼花腰痛腿软,中原中也爬起来把湿透的床单换掉的时候收到了银行发来的短信。

三秒之后中原中也在家里大叫:

“啊——!你拿我的卡买了三个卫星?!!!”

其实为了爱豆买卫星早已不稀奇,尴尬的是如果塌房脱粉回踩了中原中也还得帮太宰治买导弹把卫星打下来,要么就干脆跟重力一战,直接穿梭到外太空去把卫星一脚踢下来。但这个问题呢,实操难度实在是太大了,还得拜托港黑科研部的同事们继续努力一下,实现民间探月。

5

婚后生活自然是腻腻歪歪的,中原中也被太宰治搞得脸上都带了点儿热恋中男人的微醺陶醉,走哪儿都笑眯眯的,很温柔,面色也很好。

太宰治在家里洗好澡换上睡衣喝着牛奶继续打游戏,总算是复婚了,那个号可以继续用了!太宰治光是处理未读邮件就刷了半个小时,中原中也这时候还在外边儿喝酒,总算是坦然地、没任何顾虑地向朋友们坦白:是,结婚了,跟太宰。

然后就少不了一顿猛灌,中原中也喝大了的时候太宰治的消息发了过来,问他在干嘛。

中原中也以前喝酒从不看手机,现在他看了,好男人从不让对象等自己超过一分钟:“在喝酒。”

中原中也又问他:“老婆自拍看看。”

太宰治把胳膊伸长,咬着嘴唇笑嘻嘻地自拍一张,光线不太好,照片颗粒聚集,但中原中也看得出来非常非常可爱。

太宰治也问他:“老公自拍看看。”

中原中也对拍照这个事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一般他跟太宰治在一块儿拍的就不是什么正经照片,要么是小电影,要么是……反正不是正经照片。

男人走进厕所扯开皮带对准下面咔咔一张,给太宰治发送过去。

太宰治差点儿把手机甩飞出去:“不是这个!我要看脸啊!!”

中原中也点击切换镜头,握住那根东西将脸框进去,再拍了一张。

太宰治受到新照片的时候先是把屏幕拿开,冷静了三分钟还没缓过来,再伸手拍了拍脸,点击查看原图,保存图片,嘴上还说:

“真的是无语了。”

那晚中原中也回家的时候太宰治早睡了,牛奶没喝完,灯也忘了关。男人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太宰治又醒了,闭着眼伸手去摸手机,找到之后对着siri说:

“siri,帮我打给臭狗。”

中原中也:“?”

他俩送给彼此的备注实在是太缺德了,中原中也完全把他当儿子养,连通讯录里太宰治的昵称都是吞金神兽。神兽终于去上班了,神兽又回家管我要钱了——

太宰治还讲他:“说得好像你真是我爸爸似的。”

中原中也挑眉,将桌上的现金捧起来再放回抽屉里:

“也对哦,谁会对自己……女儿,做那种事呢。”

说完之后中原中也还把舌头伸出来在嘴边转了一圈。太宰治一听耳朵尖尖就红了:“嘘!”

“可是爸爸是你自己喊的啊。”中原中也开始琢磨这个事儿,“又不是我逼你的。”

“那我叫你哥行了不?好了这事儿不要再提了!”

“哦,行,妹妹。”中原中也又哼笑一声,太宰治转身又想起来他俩老用弟弟和妹妹代指对方的……那个地方,他又连忙走回去用手敲了敲中原中也的脑袋:“妹妹也不行!”

中原中也抖了两下腿,眼神与十五岁时那个桀骜不驯的不良少年差不太多:“对吧,所以最后还是得叫回爸爸和宝宝。”

太宰治:“不要再说了!!!”

中原中也悄悄走到床边,变粗变热的吐息往下涌去,太宰治伸长胳膊把中原中也的脖子勒住:“我给你们说,追星,一定要买牛奶,冲销量。你不买,他不买,我们的宝贝就无法出道!”

太宰治继续熟练运用饭圈话术:“我的宝贝为什么会受到这种待遇?她这么努力!这么优秀!为什么大家都欺负她?”

中原中也早已对资本操控选秀一事看开,因为他自己就是资本:“……”

太宰治搂着中原中也趴了一会儿才被对方身上的酒气完全熏醒:

“唔……?你回来了?”

他倒是一点都不见外了,以后都不会见外了,因为我爱你,你也爱我。

中原中也又被他摸了几下,摸到喘粗气。

“中也……你怎么就大起来了?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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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川龙之介撕开棒棒糖外周那圈被翻折得皱巴巴的包装纸,在苍白的手心之中将它慢慢展开,是斜角平铺满整张塑料纸的饱满樱桃粒。他在车后座靠右窗的位置翘着二郎腿坐,低头将棒棒糖塞进嘴里吃了起来,太甜了……老天,他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难吃的糖,狗都不夸。压力大就很想吃点儿什么甜的,他小的时候就经常双手撑在桌面上面色阴沉地盯着一大堆功课作业和电脑屏幕上家教发过来的全英文邮件发呆,管家以为他不想读书了,其实他只是想放空一下大脑。

于是每次写数学他都要喝红豆汤,要么就吃抹茶毛巾卷儿,他笑的时候都没把嘴巴张这么大过。要是手边没甜食吃他的学业水平还会受限,有的时候咬着面包一整张物理卷子一个小时就全写完了,灵感来了挡都挡不住。但也有吃着甜食却怎么都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

少爷今晚要跟着自己哥一块儿去泳池派对玩,他十八岁才开始出门社交,之前一直在大宅中偏僻静谧的阁楼安心读书养病,扶着旋转楼梯的扶手一步一步往下走的时候中原中也仿佛看见鬼,肤色白就不说了,表情比自己这个二十几岁的人还老成。

于是中原中也就让他把反古款式的衬衫领结背带裤脱下来,穿点儿现代装吧朋友!芥川龙之介此时此刻就套着黑白不对称拼接长款衬衫和黑色紧身裤好端端坐在后排,中原中也开车,他俩看起来总是不太像兄弟俩。中原中也开车的时候像芥川龙之介请的保镖,芥川龙之介开车的时候像把中原中也缉拿归案的差人。

汽车驶过酒吧街的时候被一条细长的胳膊拦了下来,戴着白色海军帽的少年轻轻曲起手指敲了敲中原中也的车窗:“您好,查酒驾。”

中原中也把墨镜滑下来一半,只挑了一边的眉毛:“你在酒吧街?查酒驾?”

中岛敦此行绝非兼职或者为了学校里的暑期社会实践作业积累经验,他接近芥川龙之介那必然是带着目的,谁会没事儿去碰瓷儿一个跟自己完全处在两个世界的人?

芥川龙之介是他们学校著名人物,战绩包括但不限于一人单挑五十人、冒着大雨在学校后山打架,真真把山砸出一个大坑来,鬼知道是怎么砸的。清瘦的少年确实生过大病,可这跟体虚弱气似乎没什么关系,芥川能直接掐着人的脖子将人直接提起来,还是双脚悬空的那种。

关键是打完之后芥川龙之介换了身衣服就真的回去上课了,头发都吹干了,包袱是不能掉的。

芥川也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穿着海军服出来查酒驾,这是什么,酒吧换装派对游戏?小少爷用舌头裹住白色半透明的球体糖果在嘴里转了几圈儿,可耻的是口水都差点儿滴出来了,路灯很亮,这一片街道满是刺眼的LED招牌,自己不可能看不见这个少年的模样。

中岛敦分明是在和中原中也说话,可每一道看似无意的眼神都落在了芥川龙之介身上。芥川这人从不直接开口告诉别人“滚,离我远点”,但大家每当与他擦身而过,却又都纷纷打消了与他交朋友的念头。气质摆这儿了,没办法,他看起来好像确实不太好相处。

芥川龙之介连忙用手捂住嘴巴不让中岛敦看见自己差点儿流口水的样子,那不然得多尴尬,让别人误会了不太好。

中岛敦冲中原中也摇了摇文件板,事实上他在中原中也开窗那一刻已经闻到了淡淡酒味儿,这块地域仍旧属于管辖松散的居民区,交警一般情况下都不会过来,除非车祸。

中原中也前阵子才因为醉后飙车被抓进去关了半个月,兄弟们在自己出来那天跑去看守所门口放鞭炮,被判寻衅滋事,一群人又被抓进去关了半个月。谁看了不无语?至少这半年内中原中也不想再看见警察了。

中岛敦拿出一个仪器在中原中也嘴边滴了一下,然后装模作样地在板子上写下几个数字,腿、腰和手臂都在发抖。他总是不太擅长撒谎,更何况如若这两兄弟发现自己在骗人的话,自己的下场可能会很惨。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自己需要钱。

芥川龙之介确实有钱,但他节约,中岛敦还真就没找对人。可就中岛敦的认知来说,在学校里名气大、朋友少和特别有钱这三项全都占齐的,只有芥川龙之介一个人了。其他有钱少爷小姐要么簇拥成群要么早就飞去国外享受生活了,只有芥川龙之介每周五天老老实实拿着书和钢笔通勤上课。

中原中也在文件板上签了字之后便准备放开刹车走人,中岛敦又一次将他拦下来:“等一下,您酒精含量超标了。”

“需要交罚款哦。”

中岛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芥川龙之介窝在后座笑了一下,少爷几乎不把自己这边的车窗摇下来,可这次他做了。

芥川龙之介将手臂搭在窗边,一半的脸蒙在臂弯里面,他不想让中岛敦看见自己在吃棒棒糖:

“你明天来我班上找我拿。我坐窗边最后一桌。”

1

“你确定他真的上钩了吗?”

太宰治觉得这事儿不得了了,他跟中岛敦在学校门口的冷饮店里搬了两条板凳坐在一起秘密开会,前辈将椅子反过来坐,双手抱上靠背的时候中岛敦又想起了昨天晚上芥川龙之介用手臂挡住嘴跟自己说话的样子。

太宰治又补充道:“你确定他们不会发现你在骗人吗?万一你讹钱不成惹祸上身怎么办?这两兄弟可不是什么好好青年呢。”

中岛敦本来不慌的,他本就已经豁出一切了,芥川龙之介再怎么着……

对啊,芥川龙之介要是真把他怎么着了,自己怎么办?

中岛敦搓着双手:“那现在怎么办啊……我已经用体温枪给中原中也测过酒精含量了,他好像没注意。”

太宰治抠了抠太阳穴:“……”

中岛敦:“芥川让我去他班上找他,那要不我就不去了呗?我不去,我不拿这个钱,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吧。”

太宰治:“这可不是你说能过去就能过去的,我的敦君,呃,不过可能也过得去。”

中岛敦抬头,眼泪花花儿都冒出来了:“啊?”

太宰治看他这小样儿就不想卖关子了,他一副关爱熊孩子的怜悯模样,抚了抚中岛敦的后脑勺,将小笨猫揽过来摸了摸:

“中也是我男朋友啦。”

中岛敦一把子将太宰治推开,大叫了一声,又被太宰治连忙摁住嘴巴不让出声儿了。

中岛敦已经做好被芥川龙之介打个半死的准备了,现在看来应该不太会了,芥川应该能看在他嫂子的份儿上原谅自己那么一下吧?

可下一秒太宰治又说:“嗯,可是我以前做过芥川君的家教,他对我……呃,怎么说,有种执念。”

中岛敦完全会错意:“他喜欢你?他跟他哥都喜欢你啊?这么狗血啊?”

太宰治发现自己越描越黑:“不是啦!我是说,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你回去吧。”

2

中岛敦背着书包再回到学校准备上下午的课了,刚准备踩着上课铃迈进班级里面的时候芥川龙之介便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为了避免直接撞个满怀顺带啵嘴的尴尬境况,在黑白色竹纹衬衫里面内搭了一件白色T恤的少爷抬高胳膊撑在了门框边,将中岛敦半包围在自己怀里。

班上的人一半起哄一半讥笑,仍有几个刺耳的声音在挖苦着什么,对此习以为常的中岛敦不再有什么感觉,可芥川龙之介怎么会在这儿?自己怎么解释啊?

芥川龙之介很明显生气了,中岛敦从他略微抿紧的薄唇和微眯的眸子就看出来了,好像不从自己嘴里问出点儿什么他不会甘心的。

可是芥川龙之介这么说道:“你人不在,东西我放你桌洞里了。”

中岛敦问他:“可是我刚刚才回来啊,万一被偷了怎么办?”

芥川转身扫了一圈,中岛敦读的这个班满是牛头马面,有少年犯有校鸡也有以前被自己揍过的走狗。

芥川龙之介咬咬牙:“不会。”

中岛敦又问他:“……哦,谢谢你啊……要不那钱你还是拿回去吧……我不收了,我不要了。”

芥川龙之介更生气了:“不行,你现在就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用那笔钱?你要干什么?说出来。”

再过一分钟便是第二遍上课铃,不一会儿老师就要进门了,不想太引人注目的少年只想速战速决。

被打就被打吧,不管了,中岛敦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我想换宿舍,但是我没有钱租房子,我知道你很有钱,所以我来讹你了。”

他以为自己会被雨点般的拳头教训,也可能是一顿冰冷的嘲讽,可芥川龙之介都没有。芥川又想起昨晚那张印满了樱桃的糖纸,樱桃味儿棒棒糖不好吃,拔草了,可自己面前这颗看起来还不错。

芥川龙之介轻轻甩了一下头,用嘴唇点了点中岛敦的座位:

“你先回去上课吧。从明天开始帮我补习,我需要你的应用心理学知识。”

中岛敦眨了眨眼,想起来芥川龙之介在志愿栏里填的是国外某个很牛掰的大学,心理学专业全球拔尖的那种。

3

这钱也不白拿,中岛敦终于顺利地从又热又挤、充满夏日灼烧感的不快的宿舍里搬了出来,小公寓就在芥川龙之介家附近。进一步来说就是芥川龙之介家里面,这样连钱都不用花了,芥川龙之介一个电话就安排好了一切,中岛敦拎包入住就成,连床单都铺好了。

中原中也早晨起床吃饭的时候看见自己弟弟和中岛敦坐在同一张桌上等自己过来切面包敷果酱,这画面太美他不敢看,这不是那天查我那个小交警吗?芥川速度怎么这么快啊?

这两兄弟都很默契地不让对方尴尬,中原中也可不想看他泡妞,于是就把太宰治也带过来吃饭,每天都是他们四个搓麻将吃火锅。可问题在于最尴尬的人是中岛敦,因为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确实是情侣,可芥川龙之介只是自己的心理学学生。

中岛敦把这种局外人一般的酸涩跟着餐蛋面一齐吞咽下去,继续装作是芥川龙之介的好同学好朋友一般地给他上课。

芥川龙之介在中岛敦的房间里随意地盘腿坐下,一边转手机一边听中岛敦讲。

中岛敦戴着眼镜在白板边说道:“同学好,昨天上课时给你说了共情的相关内容,今天我们来复习一下。今天我堵车了,然后我迟到了,我很不开心,你该如何共情?”

芥川龙之介把iPhone 12 Pro Max当钢笔在手指间转来转去:“谁让你不起早点的?”

中岛敦忍着一股气继续出题:“对自己的外貌不自信怎么办?”

芥川龙之介:“为什么不自信?不是还行吗?”

中岛敦:“你有病吧!!不好好上课就出去啊——!”

芥川龙之介:“怎么睡一觉起来就跟我翻脸了呢。”

中岛敦把眼镜摘下来拍在旁边的桌面上,起起落落之间他被长袖卫衣遮住的手臂露出来半截儿,芥川龙之介就是在等他抬手的这一瞬间,可能是伸手去够自己手里的笔,可能是挥着拳头要打自己,总之自己想看看他把手臂露出来时的样子。

芥川抓住他的手腕,可这样只会雪上加霜火上浇油。

中岛敦“嘶”地叫了一声,跳着让他放开自己:“你放开我……”

芥川龙之介看了看他手臂内侧的紫色淤血:“这不是刮痧刮出来的吧。”

中岛敦咬着嘴唇忍了几秒钟,最后实在是绷不住了:“芥川……我疼,放开我。”

芥川龙之介才意识到他话里的怒音是疼出来的,少爷只好将手放开:

“你为什么要搬出来,是不是还要等我亲自查出来再告诉你?”

中岛敦不想说,说别的事情都可以,唯有这件事自己不想说。他转过身去用手指尴尴尬尬地拨弄书本的边侧,扭捏了很久才憋出几个字儿来:

“已经过去了,搬都搬出来了。”

芥川龙之介只能跟他隔空喊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高一吧。”

“可是你现在已经高二了。”

“……这又有什么所谓……”

“什么叫没有所谓啊。”芥川龙之介看他这样子就来气,真想照着中岛敦脸上来几拳——如果是别的什么无关紧要的人自己早就这么做了,可他已经被欺负过了,自己不能施加与那些人相差无几的暴行,对中岛敦这个人。

可中岛敦看起来好像确实有着什么难言之隐,不知是不愿意在自己面前说还是另有隐情。芥川龙之介总还是有那么些许不适,这种卡在中间什么都看见了可最后只能由他去吧的无力感,自己还是第一次尝到。从小到大只要是自己想要的,自己总是会拼尽全力去够去拿,甚至身体都慢慢转好了,好像还没什么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芥川龙之介气得说不出话,最后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之后我不会再管了。”

那晚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煮了部队锅等他俩出来吃,两个成年人站在走廊喊了好几声“吃饭了”都没人应答,芥川龙之介先冲出门大步走过来坐在自己位置上低头吃饭,中岛敦随后轻轻地关门,小口小口地喝着汤。饭桌上的气氛诡异而不和谐,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甚至不知道从何问起,最后只能放他俩一马。平常都是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一起洗碗,今天你俩别洗了,别把碗柜全给砸了就行。

中岛敦晚上压根儿没吃多少东西,半夜饿得睡不着的时候他偷偷下床光着脚踮着脚尖儿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到走廊上,想去厨房偷点巧克力酱蘸面包吃,如果有抹茶泡饮更好,可以用冰牛奶冲着喝。

芥川龙之介也没睡着,听见小猫开门跑出来之后他也跟着下床出门,他俩房间之间就隔了条走廊,晚上去睡觉之前都要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套着睡衣对对方说晚安的距离。

少爷打开厨房的灯时中岛敦人已经不见了,芥川龙之介用手拿着书本和笔记,双手抱臂站在冰箱旁边低声说:“别躲了,出来。”

中岛敦只能糊着满嘴巧克力酱抱着一大罐子酸奶从储物柜里爬出来,芥川龙之介小的时候玩捉迷藏都没爬进去过,中岛敦是有软骨功吗?

中岛敦慢慢地将叠起来的两条长腿一条条地释放出来,他穿了条刚好能盖住臀的短裤,上身则是七八岁男孩常穿的那种小背心,已经旧到看不清logo。

芥川龙之介把作业和书本递给他:“我做完作业了。”

中岛敦心里清楚他可能只是想找个借口出来抓自己偷吃,男孩儿皱着眉翻开作业本,芥川龙之介在心理咨询那一栏工整认真地写下:

“咨询师在来访者面前应该完全透明,没有架子、没有权威感,自我暴露是真诚的表现之一,应该以来访者的需求为主。”

中岛敦憋了一个晚上的眼泪跟着嘴唇打颤的频率一起外泄,唇瓣抖得越厉害眼泪就掉得越快,他在房间里找到了半卷绷带将自己的手腕包了起来,还没有人知道他经常带着轻伤上课的事儿,芥川龙之介是第一个。

樱桃落入芥川龙之介怀中的时候,芥川本人还以为自己会像以前一样厌弃与他人的身体接触,牵手拥抱什么的,自己都不太喜欢,可这次自己却也没有。中岛敦似乎是某种与怪脾气和自己身上那些确实有那么一点刻板冷漠的规矩的绝缘体,自己跟他在一块儿就没有过往的种种负面情绪,不会抗拒接触,不会抗拒交谈,不会抗拒一次又一次地越界和靠近。

中岛敦一边哭一边说:“我还以为你从来没好好听过我讲课呢……”

芥川龙之介缓缓地收紧手臂抱住他:“还疼么?明儿早上去趟医院吧。”

去就去吧。中岛敦突然放弃了坚持,把脸埋进芥川胸口里面,吸了几口他身上的香气:“嗯嗯。”

“要不现在就去医院吧。”

“不要……好困……”

“哪有为了睡觉病都不看的啊。”

“本来都已经不疼了,我怎么知道你一捏就捏到了最疼的地方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岛敦顿了顿,深呼吸着把所有事情说出来,从高一刚进校时莫名其妙的被针对,再到最近迫使自己下定决心要搬出来的事情。

芥川龙之介听完之后更气了,气得一宿没睡,他第二天一大早把中岛敦送去医院之后就直杀男生宿舍,一脚踹开中岛敦的寝室门将人揪了出来抡着甩了几圈,再把他活活从二楼窗户砸了出去,连带他的行李箱一起。

第二个人被芥川龙之介揪着衣领摁进浴缸里喝了至少三斤水,芥川一边冷冷地实施不人道行为一边看表倒计时:

“你为了打游戏,把中岛敦赶到宿舍外面去背书?说他背书影响你打游戏了?那天楼道里有多热,你不会不知道吧?浴缸里全是冰块儿,你就替中岛敦好好凉快凉快吧。”

在男生寝室里大闹一通之后芥川龙之介双手揣进夹克兜里走了出去,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的时候也什么都没拿。停,还是偷偷拿了,他把中岛敦早已不用的课桌上贴着的一小张便利贴顺走了,上面写着中岛敦的数学草稿。他不知道带出来有什么用,可他又总觉得不能留下。

这么一闹腾整层楼都睡不着了,大家都冲出来围观,一个人上去问芥川龙之介:“被你挂在树上那个人怎么处理?”

芥川龙之介头都没回:“不用管,就等他在那里好好晒太阳吧。”

得知芥川龙之介跑去打人的事儿之后中岛敦连课都上不下去了,他当晚就跟芥川龙之介吵了一架:

“你不要逼我骂你!”

芥川龙之介被他吵得脑袋疼:“你已经在骂我了。”

“到时候吵得面红耳赤我们两个都不好看!”

“只有你一个人在生气啊,我现在不生气了。”

芥川龙之介没懂他在气什么,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岂不是更好?你骂就骂吧,你再怎么骂都无所谓。

中岛敦气得仰头喝了一升水,把用来喝扎啤的杯子里的冰水一饮而尽之后中岛敦擦了擦嘴角:“上课!”

芥川龙之介坐在玩具学步车上一晃一晃,盯着中岛敦说:

“我不是按照你说的在设身处地为你着想吗?我还嫌打晚了,应该你高一的时候就打。这波共情没什么问题了吧。”

中岛敦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一句槽都吐不出来的人,真的服了,于是那晚是怎么从吵着吵着到哭着哭着再到和芥川龙之介抱在一起倒在床上的,中岛敦自己也搞不懂了。

被压了都不算什么,最恼火的是中岛敦不怕死地说了一句:

“呜呜……不是说你身体不好吗,我还以为我才是上面那个呢……”

芥川龙之介原本从后面将他压住,让他抓着枕套角角承受撞击,他这么一说芥川就直接将他翻面,比翻烤饼还顺畅,中岛敦差点儿被这个动作弄死:

“啊——!”

芥川最不喜欢他这副逞能的样子了,好在第二天早上中岛敦彻底接受了这一切,别装了吧就,芥川心想,你再怎么装就能被我看破,从我展开那张糖纸开始。

中岛敦入戏得比芥川龙之介还快,他直接坐在少爷腿上双手环住芥川的胳膊说:“我好饿……”

芥川龙之介不知道他说的是哪种饿,要吃饭的那种饿还是要吃饭的那种饿,少爷只能略微僵硬地点头:“嗯。”

4

带着阴霾的过去终归是过去了,现在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的小日子过得特滋润,别人还宅在家里读书打游戏不擅长与异性交流的时候,他俩早就同居开车出门上课了。

在学校里遇见彼此的时候周遭像是没人似的,他俩从看见对方那一刻便开始对视,中岛敦如同几年没看见她一样又开心又委屈,芥川龙之介就站在原地等他过来。

所以每次都是中岛敦主动跑过去要抱抱的,可芥川龙之介也没什么不乐意的地方,手都好好护着中岛敦的背和后脑勺。

中岛敦就非要看看少爷在大家面前吃瘪的样子,所以轻轻地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用特别小的声音说:“我想亲亲。”

芥川龙之介先是咂嘴,再是咂嘴,咂了好几下之后少爷直接抱着他的脸啃了上去。最后中岛敦被他抱起来抵在墙上,男孩儿怕他把自己扔出去,只能用腿盘住他的腰:

“怎么说亲就亲了啊……?!”

芥川龙之介又把他的嘴狠狠堵住,过了会儿才放开。

亲完之后他们将额头靠在一起,各自害羞了好久,最后芥川龙之介问他:“今晚要去泳池派对吗。”

中岛敦立刻点头:“嗯。”

他当然不知道泳池派对到最后一般都不是单纯的吃喝玩乐,芥川龙之介在游泳池里把自己的衣服神不知鬼不觉脱光的时候周围的人全都识趣地散开了,最近确实是很热啊——

中岛敦刚准备上岸拿一瓶波子汽水儿就被芥川龙之介闯入,两个人把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0

太宰治小的时候就说你公司破产倒闭兼并重组都不关我的事嗷,森鸥外回答他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你就知道要为了我分担风雨了,太宰治反手就是一句:

“你自己没有对象吗,为什么不让你的另一半和你一起分担风雨?”

森鸥外三十五岁那年把太宰治带出去吃饭,席间朋友们都说想看太宰治表演猜才艺。太宰治彼时正坐在座位上喝鸽子汤,两腮都被食物汤汁撑得鼓鼓,他右眼、脖颈和手脚都缠着绷带,森鸥外也不懂他这是为了哪般,不过有钱人家的小孩儿看起来都蛮乖戾不合群的,要是这些小孩儿特别特别开朗有集体感反而会显得有些不正常。

太宰治背着手站在叔叔阿姨伯伯伯母面前,双腿裹着白色中腿袜,黑色小皮鞋擦得噌亮。

男孩背诗:“路见不平一声吼,吼完我就去喝酒。午夜伤心,寂寞无语,我想闯进你的心。”

客人想看太宰治写毛笔字,他小手一挥留下八个字:

有福我享,有难找他。

他,指森鸥外,太宰治的亲爹。

太宰治三十岁这年还是不着家,今天飞去柬埔寨民宿用雨水洗头洗澡冲厕所半夜热得睡不着趴床上哭,明天就去西藏徒步,走了十步就累了,转头叫了一辆大货车把自己拉下山,高原反应使他几次差点儿人没了,一边吸氧一边默念南无阿弥陀佛。

森鸥外可管不了这么多,一通电话直接把太宰治诓回家:

“我下个月一号摆酒,你必须带个人过来结婚,要是你不来的话就自己看着办吧,外边儿怎么传我就管不着了。”

太宰治嘴里还塞着在商场里买的麻薯,同学们,吃饭一定要细嚼慢咽,太宰治用生命告诉大家人是真的会被噎死的:

“肿么这样!我去哪里给你找啊,随便去街上拉个人来结婚吗?”

太宰治无语得披头散发,他决定如果自己老爹再怎么不讲道理就去网上下单找一个人来假结婚,事成之后礼金五五分。

森鸥外:“对象已经给你找好了,一个是很稳重的青年,一个是时尚弄潮儿,你自己选!”

太宰治纳了闷儿了:“这座城市里还有哪个时尚icon是我不认识的啊?!”

森鸥外:“人家老家在西南啦!”

1

详细资料

姓名:织田作之助
年龄:32
职业:蹬三轮儿的(请不要职业歧视)
爱好:一时间想不出特别突出的但总之是有的
不喜欢什么:欺凌弱小
最近在干嘛:天天跟太宰一起做饭吃饭洗碗出门玩,三十岁的人看起来像金婚
人生展望:这是可以说给大家听的吗?那万一没有实现的话……哦,是展望对吧?那就是在海边开一间餐厅,养五只猫,小院里种花。你问为什么要有个小院子?因为太宰想在里面骑儿童车。

2

织田作之助常常把周日早晨留给自己睡懒觉,将周六用来早起收拾东西骑车去少年宫找孩子们玩耍,因为太宰治周五晚上大多会选择蹦迪泡吧,早晨六点刚刚散伙,三十岁的人了生命力精气神儿还是很好。

织田作之助正好可以步行去CBD酒吧街把他接回来,然后两个人一起进餐厅吃早餐。

起初听说织田作之助常骑着三轮车走遍大街小巷、后座还装满了布偶娃娃、手偶工具、橡皮泥城堡等等玩具的时候,太宰治两眼放光,对这位朋友充满了善意的好奇心。天天呼吁低碳环保的人自己就要坐一整辆车,架子拿得特大,天天骑车出门的人反而不多见,太宰治最近也喜欢坐地铁,因为确实便宜。

织田作之助这天照样蹬三轮儿接上太宰治,两个人穿过居民区往少年宫驶去。太宰治坐他后座儿,双手在玩具山里掏,拿出来一管泡泡。

太宰治把彩虹色的泡泡水儿在手里翻来翻去喜欢得不行:“织田作,我可以吹这个吗?”

织田作之助其实并不是擅长博人眼球的类型,倒不如说因为有了这份做了十几年的少年宫兼职,不知道自己身份的人总把自己当店小二使唤,各种琐碎累活儿都交给自己干。织田作之助自知不是什么天之骄子,做就做吧无所谓的,但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森鸥外找上。

森鸥外的意思是:先不要告诉太宰君你的身份,看看他对你什么反应。

织田作之助也无意在太宰治面前表现得有多伟大,继续蹬三轮儿开五菱荣光给孩子们送玩具书本,你感兴趣可以跟着我一起做,不喜欢就无所谓了。单了三十年的男人从不计较这一时,一个人过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太宰治却出乎意料地很感兴趣,见面第一天就很细心地问了织田作之助很多问题,从“你为什么不爱刮胡子呢”到“你的呆毛儿为什么塌不下来呢”再到“孩子们的爸爸妈妈从来没以任何形式感谢过你吗”,太宰治都问了个遍。

有个寓言故事如是说道:一个患了老年痴呆的父亲问孩子“树上的那个是什么”,孩子回答:鸟。父亲问了第二遍,孩子不耐烦地答:是鸟。父亲问第三遍的时候,孩子便发起了火:“是鸟!你真是笨死了!”父亲低头叹气:“你学说话的时候问过我同样的问题,足足问了我一百遍呀,孩子。”

把这个故事拿来投射在他俩身上,谁是孩子谁是爹一目了然,虽然太宰治脾气没这么差,但太宰治喝醉了确实话很多,把魔方拿出来五秒钟就复原给织田作之助看之后,年长男人问他“给我玩玩”,太宰治就开始逗他了:“你告诉我奥运会观众席看台上有多少个人我就给你玩儿。”

太宰治觉得这人特有意思,或许是名声在外张扬跋扈的公子哥在这横滨遍地都是,一抓一大把,而别人传得越邪乎太宰治就越是逆反地想着“真有这么帅真有这么讨人喜欢吗”,在心里有了一条防线之后,太宰治反而对这种被众星捧月着的孩子不感兴趣了。

织田作之助给太宰治一种即便刮风下雨也会好好过着自己的日子的感觉,而太宰治是个不太会好好过日子的小迷糊、站在织田作之助身后想伸手环着他的腰抱紧他,站在织田作之助身前想被他用胳膊搂着肩膀——就是这样的感觉。

太宰治忘不掉织田作之助在少年宫门口扶着自己的肩膀把下巴搁自己颈间、大手握住自己的手腕,教自己举起空气枪打气球的样子,明明织田作之助确实是在认真教学,不紧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手不要抖,别怕,子弹都是最便宜的塑料子弹,最多疼一秒钟”——

太宰治就晕了。织田作之助很少这么靠近自己,每一次自己都晕,一闭眼就是蓝天白云,自己在上面飘。

织田作之助的锈红色小三轮儿蹬了半年,上一辆车用的时间更久,他从大学毕业蹬到去年。三轮车这东西网上一搜也是一大堆,还很便宜,太宰治问他为什么不开车,他说少年宫不允许停车;太宰治问他为什么不骑自行车,他说自行车拉不了这么多货;太宰治问他为什么不走路,他说我怕你走不动路。

太宰治看着面前这位高大沉稳的朋友,弯下腰笑得很清脆开朗:“我怎么可能走不动路嘛!”

织田作之助:“从这里到少年宫十公里。”

太宰治:“那我们还是蹬三轮儿吧。”

织田作之助:“你会蹬吗?”

太宰治:“不会。”

织田作之助:“……你坐后面吧。”

太宰治把泡泡水棒从管子里抽出来扬着头对着头顶又高又大的绿树吹,现在是春天,气候特好,适合春游也适合野餐。紫色的大泡泡飞到半空中再慢慢下落,太宰治趁着它还没掉下来的时候再用泡泡棒去接,像鸟儿挥动翅膀一样甩了几下手臂,玩得不亦乐乎。

中岛敦起了个大早打算去甜品店排队,白发男孩儿挽着芥川龙之介的手路过小公园儿,太宰治盘着腿在拥挤的三轮车后座坐下,与冰雪奇缘公仔作伴和巴斯光年为邻。

中岛敦:“太宰先生——!你要去哪里?”

太宰治:“我要去少年宫玩!”

中岛敦:“你都中年人了还去啥少年宫啊!”

太宰治:“不许骂!!!”

还有不少朋友疑惑甚至是笑太宰治跟着一个不刮胡子穿得也蛮普通的男的一起蹬三轮儿究竟是为何,太宰治可护短了,不双标的人在这个世界上要打着灯笼慢慢地找,疯狂比烂的世界里面大家都生怕自己吃亏而疯狂下坠。

而对太宰治来说,自己不愿意被取笑,也不想让织田作之助因为自己被取笑。

太宰治吹着泡泡看着蓝天,笑嘻嘻的:“我就是喜欢坐三轮车!”

一个月之后织田作之助带上几个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下属助理一起去森氏集团开会,正式开谈开发楼盘的问题,这也是太宰治第一次在生意场上见到他。

谁能每周末都有大把大把空闲时间陪着太宰治胡闹?谁能在太宰治初次试水相亲的时候就被森鸥外直接推荐过来?谁能不论春秋冬夏坚持着去资助小孩子读书、还亲自蹬三轮儿去送东西?谁能?

太宰治顶着昨晚打游戏打太晚造成的水肿在办公室里处理会议报告,左手腕表比较大,正好能把他肿成悲伤蛙的眼皮遮住。他右手拿着咖啡往嘴里灌,白色长款外套把他整个人都笼住。

中岛敦走上前,俯身用手挡住脸在太宰治耳边说:“甲方都到齐了,在等您。”

太宰治哭丧着脸:“我的眼睛……我现在变成单眼皮了……”

中岛敦:“如果您觉得不行的话,改成线上会议也行。”

太宰治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三十岁这年要问他有什么社交哲学,其实也没有,一切靠感觉来。但这感觉也确实是忒准了,太宰治一杯咖啡一套消肿操下去,半个小时脸就小了一整圈,他决定以后再也不熬夜了,前提是有个人监督自己好好睡觉。

他脑海里满是一张略略有点呆的、可爱的帅脸,织田作之助说自己不刮胡子是因为如果显得太年轻的话孩子们会不听自己说话,如果自己稍微看起来成熟一些,他们就会很乖,代价就是喊自己叔叔或者伯伯。

太宰治一米八一,织田作之助一米八五,是太宰治被他自身后搂抱住时正巧可以用脸颊往上抬去蹭他下颌角的胡渣的完美身高差。织田作之助安安静静地被他蹭了会儿之后才开口:“那明早就先不刮了?”

太宰治闭上眼睛用软乎乎的手心去抚摩他的胡子:“嗯,以后我帮你刮。”

织田作之助西装笔挺精神干练的时候连隔壁邻居奶奶都认不出他是谁,只有随便穿件风衣外套、不刮胡子、纯素人地出现在小区里面的时候,大家才觉得他是普通人。这也是他老开五菱荣光出门的原因,豪车他也有,但是没必要啊。

太宰治看到那根呆毛儿的时候心里已经有底了,新任产品总监捧着文件夹走到会议室门口的时候伸出手指敲了两下门,织田作之助闻声回头。

太宰治倒是不生气,织田作之助怎样都好,一无所有也好,俯瞰水泥森林也好,自己都喜欢。

但他还是要问:“……现在的总裁……都流行装穷光蛋吗?”

织田作之助微微扬了扬头,很坚定地回答他:“不是装,我确实穷。”

太宰治笑出小白牙:“是不是小的时候就一直这样,所以即便赚到钱了也不想改变以前的生活方式?”

织田作之助点了两下头,太宰治有的时候自己都嫌自己话多,可不管自己说什么,织田作之助都能有回应,即便是十五六岁一腔热血的学生情侣都做不到这么无微不至。

太宰治在旁人注视下朝他跑过去,织田作之助还以为他要冲过来揍自己一顿,但他记得太宰治好像从不主动打人。

织田作之助有点儿迟钝地张开双臂,太宰治扑进自己怀里的时候身边下属都在欢呼,男人还是第一次在外边儿这么高调。

再后来织田作之助就自然地在手指上戴了婚戒。

太宰治三天两头往织田作之助的大楼里跑,想来也是尴尬,自己老公公司就在自家公司隔壁,太宰治总是在这种方面特别没心眼儿,所有人都知道织田作之助是大款,只有太宰治自己不知道。

织田作之助这天戴着防辐射蓝光眼镜处理月结报告,上年纪了记性没小时候好,稍不注意就又要从头再算一遍。但他从没在这种事情上发过火。

一位女秘走进来深呼吸了很久准备表白,我的老天,可是织田作之助手上的钻戒太亮眼,好像这个人黑白灰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用这一颗坠落下来的星星点缀自己,相得益彰。

织田作之助盯着她看了五秒钟,你哭什么?怎么突然就开始哭了呢?

后面男人才反应过来她是失恋了,还没恋上就失了,他无话可讲,自己已经有太宰了,其他人只能说是有缘无分。

织田作之助把自己电脑边的抽纸递过去:“多抽几张。”

太宰治是谁?横滨小灵通啊!怎么可能有他不知道的事儿?那天下午他来接织田作之助下班,故意绷着脸抱着胳膊站在自己老公面前瞪他。

织田作之助以为他生气了,张口解释了一通。

也不算解释,就是把自己知道的自己经历的全说了一遍,因为织田作之助自己也挺莫名其妙的,自从自己戴上婚戒之后已经好多个女同学把自己微信删了,搞得怪尴尬的。

太宰治看他这么在乎自己就又笑了:

“我怎么可能生你的气嘛!”

3

详细资料

姓名:中原中也
年龄:22
职业:Underground Rapper
爱好:表演酒后行为艺术(俗称发批疯)、收藏红酒,篮球鞋和车
不喜欢什么:被评价为“fake hippop”、“不real”、“饭圈”、“不算正统rapper”,会很生气
最近在干嘛:忙着打赛博朋克2077,以前一个月写五首歌,现在半年一首没写出来,人菜瘾大
人生展望:以前打算多谈几段恋爱再结婚,遇到太宰之后就发现这个展望或许是完不成了,因为已经结婚了。啊……?我说过太宰是我初恋吗?干嘛在这里做无意义的思维发散啊,是又怎么样啊?!喂,不要告诉他啊!最近的梦想是……跟自己喜欢的DJ合作吧,把歌写完。

4

中原中也他们公司最近的计划是让他往地上走,给我上节目,给我去拿奖,给我去参加时尚盛典,给我去巴黎米兰纽约看秀!经纪人则更为直接,都是男人不来这些虚的,劝中原中也多参加活动多睡几个女明星影后。

中原中也反问他:“我早就有人家联系方式了还用得着费尽心思跻身上游吗?”

地下头衔是永远不能摘的,这是rapper的勋章。太宰治不喜欢他这一点,人得学会妥协你知道不,别老意气用事!年少的坚持总会被中年时期的顾虑与身不由己所打败!所以,话别说得太早!

但中原中也另辟蹊径,把太宰治气得无言无语:另外找了家公司签约,作为solo歌手出道了,半年出了十首新歌。

中原中也中午十二点发新歌,十二点过一分就打电话问太宰治“你听了没”,太宰治只能答他“我在听了哦”,但他不好告诉中原中也:自己戴上耳机听第一遍的时候,真的觉得很难听。

不是中原中也唱得不好听,是歌写得确实不咋地。你就非要带电?你看这个碗又大又圆就像这个面它又长又宽?你是怎么做到说英语的时候像日本人、说日语的时候像美国人的呢?

东北人太宰治誓死守护普通话,但听了三遍之后太宰治就真香了:确实很好听,又吵又好听的那种好听,这大概是因为中原中也从小就喜欢BIGBANG的缘故,自己走上音乐道路之后画风也差不多。

中原中也嗓音条件很好,场子炸不炸看你哥嗓门儿大不大,高音能飙低音和声也是中原中也自己来,喝醉了爱吼人也不是没有坏处的,太宰治嘴角抽搐: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臭弟弟。

还去喜剧电影里本色出演一个喝醉了会揍电线杆子的西南人,满口“诶唷everybody在你头上暴扣”“儒雅随和是爱老婆,尊重老婆,不是耙耳朵”。

中原中也比太宰治小八岁,好处是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很听话,太宰治皱着眉冷下脸来瞪他的时候他就不说话了,有的时候还特委屈地红着脸反过来盯着太宰治看:“为哪样又不理我嘛,爪子嘛。”

始终是小了八岁,太嫩了太嫩了,太宰治看他那小样儿就忍不住破防,被个子不高力气却不小的臭小子紧紧箍在怀里的时候太宰治差点儿窒息:“好啦……你别勒这么紧,我不生气了不生气了……”

中原中也比太宰治小八岁,坏处就是有的时候又太乖了,太宰治不愿意的他就不做,太宰治愿意的他甚至都不是很想做,但太宰治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六根清净无欲无求的人啊!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线下演出的时候什么荤话都唱得出口,“我用○○把你的○○灌溉”“suck my d**k”啥的你以为我听不懂吗!粗鄙之语!我将用一整天治愈看过你演出直拍的眼睛!

太宰治老怀疑中原中也是不是不行,就是那方面的不行,秉持着男人之间的同情心和相互扶持资源共享的精神,太宰治又去找中岛敦聊天儿:“你说这是不是真的有问题的表现?”

中岛敦跟他关系可好了,什么都聊:“你们在一起半年多了一次都没有做过呀?”

太宰治点点头:“就……每一步都做过了,只差最后一步了,他说他还没准备好。”

中岛敦反复确认:“中也先生到底成没成年啊。”

太宰治:“我都快把他身份证盯出洞来了,成年了,99年的!”

中岛敦摸了摸下巴:“那他和唐僧确实是不太一样啊。”

太宰治:“唐僧?谁?”

中岛敦:“……哦,我忘记给你说了,我给芥川的备注是唐僧。”

太宰治:“为什么?细皮嫩肉很好吃?你馋啊?”

芥川龙之介可是横滨市著名柳下惠,看起来跟情情爱爱毫无关系,但可怕的是这种人发作起来可以把中岛敦弄个半死。

中岛敦:“……呃,虽然也有这一部分原因……不是不是!你把我刚刚说的忘掉!芥川话太多了,很烦,老爱管我说我。”

太宰治瞬间醍醐灌顶。原来如此,年龄差就会让年下者处于泡沫薄膜般的、自然的保护层之中,总觉得年上者说的话基本上都是对的,用不着自己过多思考。简单来说就是,年下者不论01,大部分时候都是被保护被引导的一方。

三十岁的少爷突然觉得自己亏大了,凭啥啊,你为啥不来保护我啊!

中原中也算是一帮整天阴间作息美国时间的rapper里最健康的一个了,每天举铁跑步健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之前演出现场有个男的用ios的隔空投递给自己发了张○照,问自己“要不要做我的0”。

小霸王哪儿能受这种气?中原中也把话筒一砸冲下台跑去厕所用相同的角度拍了张一模一样的,想来想去觉得不值得,我凭什么把○照发给这么恶心的人啊?

于是他只能把○照发给太宰治,彼时太宰治正当着一百个人的面主持会议,看到照片那一刻差点儿崴脚晕过去。不是晕针,是晕棍。

中原中也气得眼睛冒火,最后问homie们“被男人侮辱了该怎么办”,homie统一回答:“秀给他看,让他知道你不是好惹的。”

中原中也还沉浸在一览金针菇的阴影里面:“秀什么东西?”

Homies:“恩爱啊!”

正巧那天下午太宰治来录制现场接中原中也回家,还用餐巾纸把中原中也额角和脸颊上的汗珠都细细地擦干,中原中也平常是牧羊犬,这种时候就特像太宰治养的大型比格。

中原中也直接把太宰治的脑袋按下来一口亲了上去,就当官宣了。他最近为了练手臂还喜欢把太宰治抓过来将他的脑袋夹在自己上臂小臂之间,用力收紧胳膊的时候太宰治的脸就被自己挤成了小河豚,又可以欺负他又可以锻炼,一举两得。

可太宰治老觉得中原中也这方面可能真的不太行,不为别的,两个人洗好澡穿得清凉薄透躺在床上,自己都偷看中原中也的腹肌五六七八眼了,中原中也还在打游戏。

中原中也毫不知情地将床头柜上放着的水拿过来喝了几口,他老觉得有股味儿,就问了一句:“太宰,水的味道怎么怪怪的?”

太宰治随便乱扯:“哦,可能家里净水器出了点儿问题。”

中原中也就不再起疑心,继续喝,喝完之后他只觉得世界颠倒旋转只教自己头脑不清不楚,手是热的,脸是热的,哪儿哪儿都热。太宰治穿的是最普通的白色睡衣,自己的眼睛却像安装了透视器一样隔空将他剥开了。

太宰治那晚总算见识到了世界的参差,第二天扶着墙抖着腿走到客厅的时候中原中也早就出门上班去了,今天录歌。年轻就是好,昨晚折腾到四点今天早上照样生龙活虎,太宰治就不行,如果能给睡觉加一个期限,太宰治希望是一万年。

中岛敦告诉太宰治一点点粉末就够了,太宰治不相信,愣是把一整包药都倒进了中原中也的水里。

传出去多丢人啊,二十二岁的人了,搞这种活动还要使一整包药!

中原中也最不满的是太宰治居然不相信自己,他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种委屈,我不行?你倒是说说我哪里不行?Angry s*x让他俩都爽得不行,第二天早上起床时气氛都有点儿不一样了。

中原中也去厨房给他做早餐,太宰治却好像还是在想心事,中原中也用手去抓他胳膊他都轻轻甩开了:

“别装了,中也。在别人面前亲我也不是因为喜欢我对吧,你只是想表现你自己。”

中原中也这才反应过来他是真的生气了,他觉得自己不喜欢他。

可是爱这种东西是不能品尝不能衡量的,你说我不爱你,那我该怎么证明我爱你呢?

两个人开始冷战之后太宰治的朋友就尽给他出损招:“你开一个小号,把你俩doi视频发上去,曝光他,逼他承认你俩的关系。”

太宰治东北话都出来了:“干哈啊,为啥要对他赶尽杀绝啊,你们咋这么阴暗啊!”

可媒体不是吃素的,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刚分开一周各种黑料就出来了,说中原中也渣男都已经是最温柔的了,最过分的是造谣他霸凌的。日韩娱乐圈对霸凌相关事件本就十分敏感,一点儿水花就可以激起千层浪,中原中也这辈子确实没受过这种委屈,直接上传了一张太宰治在迪士尼商店里抱着奇奇蒂蒂笑的照片,文案是:

“喏,尽管拿去发,这位才是。”

太宰治对中原中也被黑这件事毫不知情,rapper走红之后跟一线明星没什么两样,钱你照赚骂你也照挨,可这不代表太宰治不会心疼。太宰治飞回东北老家散心去了,中原中也想他又找不到人,只能直接购买当天贵得要死的机票也跟着飞去东北。

初生牛犊不怕虎,西南人不懂东北到底有多冷,中原中也下飞机的时候穿的还是GUCCI花拖鞋,手机直接冻黑屏关机了。

森鸥外给中原中也开门的时候也是一口东北话:“来了咋不知会一声呢?”

中原中也被冻得戏腔都出来了:“手机冻没电唠,我也没得办法嘛。”

太宰治刚从外边儿堆雪人回来,在家门口看到中原中也的时候拉下脸来不理他,直接穿过自己老爹和自己老公往里屋去了。中原中也心想可能真没戏了,都追到东北来了太宰治还不理自己。

找一个跟你一样大的男孩子谈恋爱,那他是你弟弟。找一个比你小的男孩子谈恋爱,那他是你儿子。

可是太宰治从没说过不喜欢他,中原中也被带到家里换上大棉袄的时候太宰治端着一大碗鸡汤走了出来,面上还飘着红枣和枸杞,不情不愿地努了努嘴对中原中也说:“喝吧,小朋友。”

中原中也搞不懂他,真的搞不懂,所以只能上手。男孩儿穿着加绒花睡裤,在沙发上把太宰治拉过来亲,太宰治用手挡住不给他吃,他便两只手一起用,将太宰治禁锢在自己怀里继续亲。

客厅里安静了十分钟,太宰治被中原中也放开的时候中原中也看起来比太宰治还难受:

“不准推开我,我话都放出去了,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

西南是不是盛产嘻哈痞子啊?!太宰治咬着牙喂他喝鸡汤,把中原中也烫到的时候又心疼地伸手去摸摸:“小兔崽子,我用雪球砸你。”

你说气话我不信,你想分手我不理,想聊了不小丫头,眼神不会骗人的。

0

人是会变的。

对中岛敦来说,自己半年前说出口的话被翻出来像收拾破旧地毯一样甩在自己面前,他会发现自己的心路又往前拓宽了不少,毕竟还算是个孩子,说人话就是:我说过这个话吗?我不记得了。可他又是一个那么那么重视气氛的小孩儿,只要是不合乎时宜的话语,再怎么难受怎么嘴痒他都会直接生生吞下嚼碎咽进肚子里,生猛温柔。

如果要在这种真香定律上举个例子,那就是:他半年前还烦芥川烦得不行,每次都被芥川龙之介气得想死,这男的又凶又不开窍还读不懂空气,还扎破了自己的小老虎气球!简直——简直是,罪大恶极啊——!

但是现在他好像不这么觉得了。

对太宰治来说,言而有信主要得分情况,如果是对着中岛敦那他说出口的话基本上都不作数,因为大部分时候都是信口胡诌。如果是对着国木田独步的话好歹还会讲讲信用,比如说了让人家多多接触女孩子不要这么青涩,就真的让国木田独步从天而降砸进商场女更衣室里了。

也就是说,最终解释权全归太宰治所有,他想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至于中原中也这么一个让他头疼的人,那就更不用说了,他大部分时候是当空气装看不见的。太宰治曾经曰过,我在等着中也转移视线,我自己是绝对不会主动转移视线的,朋友,中原中也要是永远不看你的日记,你的心事到底谁能知道啊?他小的时候还能把中原中也坏话锦集写他个二十六七本,太宰治的心思你永远不要猜,毕竟他永远不会说出来。

但,人是会变的。

直球国家队队员中岛敦和我宁愿拧巴拧巴拧巴着我们就错过了一份美好的爱情可我就是不想说不想那么直接地面对直接的感情的太宰治,灵魂互穿了。

1

实话实说,中岛敦有点儿怕中原中也,光是从气场和眼神比拼上就能被比自己年长四岁的豹子压下去,中原中也那双眼睛好像能把将自己耍得团团转的人身上扎出个洞来,说不清是他更嚣张还是芥川龙之介更讨厌。

可现在中岛敦为了扮演太宰治的角色尽力撩头发凹造型顾盼风流眼来眉去,玩盗版游戏的人跟正版玩家坐在一块儿就是有点儿没底气,生怕盗版碟里有什么意想不到的bug,万一自己说漏嘴了就完蛋了,还会被正版战士一顿暴打。中岛敦坐在中原中也面前,想要尽力表现得更自然,努力回想太宰治是怎么对待自己男朋友的。

中原中也此时还未发现异样,只觉得太宰治今天话有点儿少,平常见到自己分明是蹦跳着笑弯了眼睛说走吧我们去吃寿喜锅吧!现在的太宰治看起来像撒了弥天大谎等待着自己去揭露去拆穿,好让他俩的爱情就这么自然地消逝,好聚好散,等自己先提分手。

中岛敦in Osamu’s area君此刻觉得自己非常不好,只能率先开口:

“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一把子将手里的刀叉往白色珍珠纹桌布上拍:

“都说了别这么叫了,你膈应谁呢?”

中岛敦无言无语,他不能丢弃掉自己的教养和礼貌,这是天地之间、这是侦探社给予自己的恩赐啊!

假太宰治嘴角抽搐:“中也,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请!”

太宰治跟中原中也说话的时候怎么可能用敬语?中原中也越发觉得这人今天在故意膈应自己,而且自己找不到理由。他对太宰治的感情说复杂也不复杂,说不复杂可也有点儿意思,也就是说太宰治总是让他头疼,比处理工作还头疼。女人比数学好懂,太宰治没工作好对付。

中原中也盯着隔了水晶烛台、被碎冰冰山托举起来的生鱼片之后的那双漂亮的鸢色眼睛,太宰治的眼睛里掺了点儿棕红色,比鲜红更温柔,中原中也却觉得对方的眼神在左右漂移。

中原中也:“为什么啊。”

太宰治:“不为什么,给我半个月。”

中岛敦和太宰治已经抱头大喊很久了,愣是找不出恢复的方法,他俩只能先用对方的身体再活这么一段日子,走一步看一步。患难见真情啊兄弟们,只有这种时候太宰治看起来才像真的有在认真解决问题的人。

中原中也:“你是不是被放贷的追杀了啊。”

太宰治:“……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中原中也继续拿捏太宰治今天的一举一动,男人一手搭在桌面上,另一手的手心蹭了蹭下巴颏儿没除净的胡渣。说起来,之前早上起床胡子都是太宰治帮自己刮的,他随便套一件薄透到几乎跟没穿差不太多的浴袍坐在自己腿上帮自己抹白色的膏体,然后用几十年前就被淘汰的手动刮胡刀帮自己一点点地刮。自己很想问他你是不是连买全自动剃须刀的钱都没有,但手动刮确实也算是能跟他继一夜之后接着腻歪在一起的一种温存和情趣,所以中原中也一直忍着没问。

中岛敦可不敢随便碰中原中也,上次在电梯里碰见叫了他一句中也先生,对方都反问“你为什么直接叫我名字”,他只能用太宰治的语气说:

“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给我钱,我去还干净了再来找你,给你一个名分,不让你在外面受委屈。”

中岛敦最近正巧在跟与谢野晶子一起追剧,男主角就是这么跟自己女朋友说话的,可是中原中也明显不吃这一套。

中原中也撑着脸试图在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但就是很奇怪的太宰治身上再找出点儿小破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

“比如,在外面偷吃?”

中原中也的嗓音沉了下来,沉一寸中岛敦的心就咯噔一下。中岛敦心想那我肯定不能直接说“是的,我在外面是有几个女朋友吧”,西八,早知道就劝太宰先生别再网恋了!

不过中原中也对这种事的容忍度也蛮看缘分的,太宰治在网上QQ爱已经是常态化,中原中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太宰治发展到奔现,中原中也就要出来把人提回家收拾了。

中原中也面前的太宰治急得双手握拳放在胸前,几乎是大喊出来的:“没有!我只是……”

你肯定是假货。中原中也那对细长的眉蹙了蹙,错不了,虽然太宰治唇角的弧度和鼻尖的形状都跟以前无差,但这个人绝对不是自己老婆。

中原中也:“行,我是阿拉伯神灯,能满足你三个愿望,你随便说吧。”

中岛敦嘴痒得不行,太想纠正学术上的错误了,在侦探社吐槽多了之后他又把拳头捏紧了一点,强忍还是忍不下去:

“中也,是阿拉丁神灯。”

中原中也露出有些羞赧的表情,哪怕只是一瞬间的松动,都让中岛敦有些小惊讶。

原来中也先生对着太宰先生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啊!

中原中也当然管不了这么多:“不管,我说是阿拉伯就是阿拉伯。总之你说说你的三个愿望给我听听。”

自己面前的太宰治随意发挥:“我要美女,去追星看演唱会我要坐第一排,中原中也的钱全给我。”

中原中也手里夹着的烟掉了。这个人应该不是敌人,这回答简直,简直是太宰治本人的完美复刻。

如果不是自己媳妇儿,那多半就是芥川媳妇儿了。

2

社交主页上也可以看出不对劲。

众所周知中岛敦骂芥川龙之介都是直接骂的,而且他除了芥川之外也不会骂别人了,“你是容易生气的当代年轻人吗”“我是不会给你吃的”
“你能不能稍微看看气氛再说话”……芥川龙之介只要一看他骂人就知道是在骂自己,中岛敦也曾问他:你老对号儿入座干嘛啊?平常说你你又不听,现在你又开始敏感了。

同为北京人,中岛敦说的话芥川龙之介有时却听不太懂,港黑游击队长回答道:

“因为你对其他人态度都很好,只骂我一个。”

可最近中岛敦的ins画风变得不太一样了,开始写一些芥川龙之介彻底搞不懂的东西了:

“幸福的胆小鬼,就算碰到棉花也会受伤。”

“你的人间失格了吗。”

太宰治用中岛敦的手机发这些破得不能再破的梗出来就是为了钓鱼让中原中也把自己认出来的,但中原中也最近有点儿忙没空上网冲浪,倒是芥川龙之介对中岛敦的社交动态十分关心。

芥川龙之介评论道:“虽然有点土,但是还是不太看得懂你想说什么。”

太宰治in Atsushi’s area君也开始头疼了:“你不懂,这是当代文学年轻人必背书目!”

“你的人间,失格了吗”——这种破玩儿是当代年轻人必背书目?芥川龙之介跟中原中也一样没怎么好好读书,但知识不够阅历来凑,别骗小孩儿了!

芥川龙之介:“你说气话,我不信。”

太宰治蹲在办公桌前抓耳挠腮抠后脑勺纠结了半个小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敦君的男朋友,中岛敦那缕混着些许黑色的鬓发都快被太宰治抓油了。

就在假中岛敦纠结的时候,假太宰治也跟着蹲了下来,拍了拍中岛敦的肩膀:

“太宰先生,您洗手了吗?快去用免洗酒精洗手液洗洗,别把我的刘海摸油了。”

假中岛敦:“……头发容易油是肾脏出了问题,你要注意。”

拧巴的人跟打直球的人不太适合凑在一块儿,太宰治向来不太轻易直面热烈的感情,如若没有猛烈的狂喜,自然也不会有悲伤的来袭!当然中原中也是个例外,中原中也一般都是察觉到了太宰治的小九九之后再把小猫钓上钩儿的,大姐能别装了不,你还装是吧,想聊了不?你心里肯定有我啊,写我坏话都能写二十七本笔记,这哪里是真情实感在讨厌啊?

当然,也就是因为太宰治连中原中也唱歌太大声都能不爽,中原中也才发现这人心思细腻到比芝士奶盖还细腻的。总之很麻烦一人,你不拆穿他的心思他又气你不解风情,你说出来了他又觉得这种心照不宣的酸涩爱情被煞了风景。

没办法,最后中原中也只能越来越宠太宰治,太宰治不点名发ins嘴自己的时候,自己还会跑去评论一句:“怎么又生气了?谁惹你生气了?”

太宰治只剩无语,我骂的就是你!你吃火锅把粉条全捞走了都不留给我!

芥川龙之介过了会儿则直接私聊中岛敦,开头就是一句:

“太宰先生,是您在用他的手机吗?”

中岛敦埋汰起芥川龙之介来是一张口话就一串儿串儿流出来了的,讲相声的都没他会说,当然他俩互发消息回复评论也都是秒秒钟的事,因为不用多加斟酌语句字词,不用客套,毫不生疏。

太宰治的呼吸变得慢了些。

芥川龙之介继续在手机上对自己的老师说:

“他在哪里?让他打个电话给我,不听他的声音我有点难受。”

太宰治有些弱弱的声音从中岛敦肩膀旁边传来:

“那个,太宰先生……你别再纠结了,如果他说你说气话我不信,你就说:我就是在生你的气!这样就好了。”

中岛敦的眸子里闪着别样的光:“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太宰治额角两颗大汗珠:“嗯呐。”

中岛敦:“你俩还没在一起对吧。”

太宰治的尖叫声差点儿掀翻屋顶:“……喂,喂你要干什么?!不要——!啊——!!!”

芥川龙之介的电话拨过来的时候太宰治直接把自己的好弟弟给卖喽,游击队长问他:“你今天怎么了?”

少年揉了揉喉咙,住在中岛敦体内的太宰治用中岛敦的嗓音中岛敦的语气说:“我就是在生你的气,当然你也可以觉得我在说气话!但是我就是生气了!我们聊三个月了你怎么还不告白啊,我等不及了!”

太宰治在旁边抱头大喊:“救命啊——!”

中岛敦尴尬得用脚趾刨出一座迪士尼城堡,成人之美,太宰治却乐意帮他俩捅破窗户纸,别再慢慢发展了,再发展下去黄花儿菜都凉了!

芥川龙之介在电话那一头愣了很久:“……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突然变得那么能说会道了?呃,不是口才好的那种能说会道,是把自己搞得有点儿不知所措的那种。中原中也当初是怎么沦陷的,芥川龙之介现在就在中岛敦身上完完全全同样地栽倒了。

芥川最后清了清嗓子:“那我下班就过来接你。”

中岛敦心里一惊,太宰治则看热闹不嫌事大:“嘿嘿,你过来接我干嘛呀。”

芥川龙之介:“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中岛敦啪的一下将电话挂断,和太宰治互相扶着对方的肩膀跑去走廊上以头抢地,然后再咣咣咣地往对方身上砸:“好痛……!快点变回去啊!”

3

总算是变回去了,再不变回去中岛敦这恋爱就得精神分裂着谈了,我的灵魂与你的老师的身体,这可不别扭死了!

中岛敦差点儿用铁头功把墙壁都砸穿了才想起来自己用的是太宰先生的身体,最后他俩抱在一块儿靠着墙角边坐下来回忆往昔,看着芋泥色的夕阳慢慢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他们的灵魂已经回到了本体当中去,中原中也把太宰治的下巴抬起来用手机手电筒对着小猪的脸照,照着照着还咂嘴:

“真是猪……照都照不醒。”

芥川龙之介看中岛敦身上满是撞击和捶打造成的红痕和淤青,就坐在地上将人拉过来抱在怀里,等中岛敦睡醒了再好好问是怎么一回事儿。

中岛敦醒来的时候口水都滴成河把芥川龙之介的领巾全浸湿了,自己老早就想问了,您这领巾是干嘛用的,吃饭擦嘴用的吗?

白发男孩儿全身酸痛,那可不嘛,折腾了一个下午不累才怪。他一睁眼就看见芥川龙之介的脸在自己面前以超高精度无限放大,连鼻翼边侧的细小绒毛都能看见,芥川龙之介稀淡的眉毛自己都能用手指一根一根描摹出来。

中岛敦本就是易受惊小猫体质,吓得在男人怀里跳了几下:“啊——”

芥川龙之介歪着脑袋看他:“所以评论确实不是你本人发的是吗,但是电话是你自己打的啊。”

中岛敦早已跟太宰治串通好了谎言:“呃,是……是太宰先生教我这么……说的。”

芥川龙之介叹气:“你干嘛老听别人的,你想对我说什么直接说出来不就行了。”

自己还是蛮健康的,可太宰治不一样,太宰治是能走路就绝不跑步、能坐车就绝不走路的人,也几乎不主动揍人,怪不得以前经常被中也先生按在地上摩擦。

哈哈,您妄想把小矮子踩在脚下的事儿还是再考虑考虑吧,光是拼体术就打不过人家,还总是嘴欠儿说中也先生是你老婆,中也先生把你变成老婆还差不多!

太宰治双臂伸长搂着中原中也的脖子,撞墙一下午之后他现在晕头转向还有点儿想吐,嗓子不舒服脑袋不舒服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中原中也温热的怀抱结实的胸肌最舒服,嘿嘿!

二十二岁的可爱鬼掀开眼皮偷看中原中也的反应,中原中也自己都被他整害羞了,只能用门牙咬着下嘴唇,像当年十五六岁的少年一样,看起来又凶又拽,其实纯情得要死,太宰治故意撩他道“你今天好帅喔”,中原中也都会咂咂嘴转过身去,其实耳根子都红透了。

中原中也:“干嘛?”

太宰治装病哎哟哎哟地叫,声音又软又细:“哎哟喂……好难受,这次可真是太辛苦了……我想去足底按摩……我想spa……我想吃螃蟹……”

中原中也在他脸侧亲了一口:“那你不需要我了?我走了,你自己去吧。”

干部大人作势要走,太宰治又伸长胳膊把人捞回来,继续抱着,不准走!

太宰治也害羞了,只能像中原中也一样低着头不直视对方,用牙齿咬咬嘴唇:“你带我去。”

像中原中也说的那样,在你对我的不满积累成怨言之前直接告诉我不就好了,干嘛非要费七八力去写日记?还是说你喜欢我已经喜欢到必须得写日记了呗?

好像是终于拿回真身可以肆无忌惮在自己男人面前为所欲为一样,太宰治那晚吃饭的时候不停地用脚丫子去碰去弄中原中也的小腿,最后中原中也伸脚踹了他一下,然后将自己的两条大长腿夹在自己的腿中间儿,不准自己继续乱动了。

太宰治只能面上瞪他一眼,继续一声不吭地嗦蟹肉煲。中原中也在吃饭间隙咳了两声:“那个,太宰。”

太宰治鼻子下面挂满金黄色的面条,还有几缕往下掉:“作甚?”

“我下个星期要去阿拉丁那边出差,把你也带着去吧?”

太宰治忍不住纠正他:“什么阿拉丁,是阿拉伯!”

中原中也恼羞成怒:“可以了别再说了,我说是阿拉丁就是阿拉丁!”

4

中岛敦跟太宰治玩喊自己男朋友爸爸的小游戏,没什么规则,总之就是想戏弄戏弄自己男朋友。中岛敦起初觉得不合适,但这种缺德游戏不跟芥川龙之介玩儿自己还能跟谁玩儿呢,那就玩儿吧。

芥川龙之介开车带自己出门吃饭的时候中岛敦看着他的侧脸喊了声爸爸,游击队长一脸懵:“你在叫谁?”

第二次这么叫的时候芥川龙之介有些害羞,捂着脸说:“你这么叫还不如叫哥哥。”

中岛敦眨了眨那双大眼睛,遂继续在雷区蹦迪:“哥哥?”

尾音还是上翘的,跟前面的音节稍稍有这么一段小停顿,然后直接扬了上去。这么说你很得意啊,中岛敦?

芥川龙之介将他拉到床边,自己先坐下,然后将手绕到中岛敦身后将他背带裤的扣子解开,等背带顺着中岛敦薄薄的肩膀下滑之后,再把大手扣上他的小屁屁。

中岛敦额头直冒汗,我了个老天,我还没开始叫第三次爸爸呢!

被芥川龙之介折腾得一夜未睡之后中岛敦红着脸乱着头发发了低烧,芥川龙之介忙前忙后接水找药照顾他,用手捧着中岛敦的脸等他慢慢睡着。

中岛敦抓着被子带着哭腔说:“爸爸……”

芥川龙之介甚至听出了点儿悲天悯人的情怀:“我跟你一样都是孤儿,你缺乏父爱烧昏了头就随便叫吧。”

中岛敦猛地睁开眼:“你真的好不会看气氛啊!!!!”

芥川又揉了揉他的头发,顺着发际线帮他把头发梳顺,等中岛敦退烧之后自己再把他抱进浴缸里洗澡吧:

“我是说,你要是昨晚不爸爸爸爸地乱喊,这间屋里就不会有人生病发烧了。”

中岛敦已经烧到开始冒英语:“Daddy……可是昨晚我是第一次呢。”

芥川龙之介:“没见过素质这么高的处。”

中岛敦把全身真气运作到手中,紧紧抓住身边那颗枕头朝芥川龙之介砸去:“如果有针线我第一时间把你嘴巴缝上啊——!!!”

说完小猫咪就没力气了,只能被我们京城少爷用白色被子卷成小包子抱在怀里,好好养病。

5

中原中也倒是对喊爸爸的游戏乐在其中,太宰治第一次对自己这么喊的时候他还只皱着一边的眉:“啊?”

太宰治在东京迪士尼戴着星黛露的发箍抱着自己说好开心好开心的时候,自己也没忍住笑了,然而太宰治的下一句话就是大炸弹:

“爸爸真的为我花了不少钱呢。”

中原中也哈哈冷笑一声:“嗯,爸爸还能为你花更多钱。”

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中原中也拳头都硬了。

第三次则是在旁边儿的迪士尼小镇里面,太宰治跟中原中也开了房准备办事儿了,晚上八点就开始办属实是有点儿早,但看在中原中也可怕的忍耐力和非人的体力的份儿上,太宰治觉得自己还是做到一半装死比较好。

太宰治抱着中原中也叭叭亲了几口:“你最近跟小的时候好像……动不动就害羞脸红,也会需要我对我撒娇呢……对吧,爸爸,你最近很纯情呢。”

中原中也将舌尖顶出来在嘴边转了一圈儿,然后掐着太宰治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扔进床里。

6

牧师:“回忆在遇见他之前你是什么样的?他为你的生命带来了哪些改变和进步?”

太宰治手捧鲜花穿着白色西装站在中原中也面前当着所有来宾的面跑火车:“遇见他之前我的人格很完整,我很后悔啊!”

中原中也:“喂你说什么啊?那我呢?我遇见你也可痛苦了!”

太宰治:“你是真的喜欢我才跟我结婚还是把我当朋友的啊?”

中原中也:“我还想问你呢!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喜欢……”

太宰治抢先一步作答:“我喜欢你的钱。”

牧师:“等一下,你们两个到底念不念誓词?”

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也穿了红蓝配套的西装,对于台上这两位连结婚都不太安分的朋友,他俩早已习惯。

芥川龙之介翘着二郎腿看中岛敦玩用手指变花的游戏,看了一会儿才说:“你好幼稚,无聊。”

中岛敦伸手去打他:“你装什么装啊,在大家面前就有包袱了,在家里你可不是这样的!”

“中原中也你搁这儿傻乐什么呢?!你每次喝醉都要冲过来把我鞋踩掉,这次你又想干嘛啊!”

0

太宰治至今觉得自己在做梦,反正人生就是醒着做梦,有的时候不需要太精于算计,看得太透只会让自己不开心。

可他对中原中也这个人分析也分析过了厌烦倦怠期也过了,一觉醒来脑子里还全是他。好像中原中也这个人就不怕你注解,你爱怎么解读怎么解读,日子照过酒照喝车照开鞋照买,好啊今天又收到新鞋新葡萄酒了让我来试一试,你有偏见那你有你的呗,有钱有闲成年人都不会把这种无所谓的小事儿挂在心上。

太宰治好像就喜欢他这点。自己其实并不是很懂人间规则,也不太了解怎么在人间像个普通人一样好好生活,所以只能偷看中原中也是怎么做的。

邪了门儿了。

自己怎么会跟中原中也结婚的呢?自己明明是他老板!

一段感情总是需要两个人都有那个意思才能凑一块儿的,一段只能不断缩短的路总得有个人来走,一个人走着走着走不动了就拉倒了,太宰治就是看见彼端站着中原中也但他其实不太想跑过去找他的那种人,蜗牛型爱情选手,你戳我一下我动一下,可如果你把我提起来夹在腋下往前狂奔,或者把我背在背上,那我就一辈子懒得下来了。只要你不放开我就好。

暧昧期酸酸甜甜的时候中原中也会在下班之后把boss捞出去一起吃饭,要么就周末共游北海道,又有雪又有海,这世界上他俩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日本北边。太宰治歪在座位上盖着空姐送过来的小毯子把头靠在中原中也肩头睡得口水哗哗流,飞机完美降落之后广播传出一首经典萨克斯《回家》,中原中也无语:

“起床。”

太宰治动了动眉毛和嘴唇:“……唔?”

中原中也半边身子都麻了,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男人总是谨小慎微,近距离说话之前还要吃两颗柠檬薄荷糖,知道你不喜欢烟味。他跟太宰治以前吵得有多凶,现在自己牵他手的时候就有多郑重多认真。

干部大人:“起床。”

太宰治两条腿都坐麻了,意识回溯之后他在座位上惊跳一下,捂住自己的大腿嗷嗷叫:“啊啊啊啊……”

中原中也经常被他故意装神弄鬼的样子吓到,这次也是,直接战术后仰:“……你怎么了?”

太宰治的面部表情值得一座金熊奖奖杯,他百般扭曲万分痛苦,像是被人下毒了一样。拜托这可是私人旅行,中原中也没带侍卫下属出来,毕竟他自己就算是太宰治的私人高级保安。

中原中也已经准备站起来迎敌了,太宰治下一秒冷汗直冒地答:

“我的脚,麻惹。”

好你妈烦,这地球真是一秒待不下去了,I’m 中原中也,再见我坐上宇宙飞船走了。

话虽这么说,临门一脚还是得中原中也亲自来踹。太宰治晚上抱着手机睡过去希望能梦见自己pick的漂亮妹妹,跟中原中也暧昧起来之后他的心情也会受到一定影响,比如睡前会想中原中也,走在路上也会想,他觉得这样非常不好,于是充了年费会员天天搞选秀。

中原中也喝醉了之后越想越不爽,为什么不理我啊?干嘛还不答应我啊,每天顾左右而言他说话没头没脑的!

太宰治那晚好不容易要梦见美女了,刚睡着一会儿会儿就被中原中也吼醒。身穿深蓝色套装戴手套和帽子的帅哥搁他楼下唱歌,key升不上去就硬升,喝个酒还可以打通任督二脉,中原中也吼人的时候音调本就比平常更高,烟嗓变成戏腔:

“和你吻吻吻吻吻得太逼真,让我把虚情假意当作最真心的亲吻!”

“我想问问问问问我该怎么脱身,你却说花花世界不必当真!”

醉憨了的中原中也仰着脖子用真声唱上去:

“多么伤人!!让我爱上——薄情的——红唇——”

太宰治掀开被子怼上拖鞋就冲到窗边往下看,我直接抱头喊救命了:

“大晚上的你不睡觉吗——?!别喊了!!!”

中原中也是谁,十五岁的时候就是Underground Rapstar,横滨第一曲库,没他不会唱的,就算是新歌他听一会儿就会唱了。谁能想到这首歌还是双语发行的,中原中也唱完传唱度更广的那版再来了一遍原版的。

太宰治的住所附近全是元老级人物,大家都是一起买的房,中原中也家在两公里开外的半山腰别墅区,平常是基本上碰不到面的。中原中也这么一发酒疯,所有人都不睡了,半夜披上外套冲出来看热闹,还要把手机手电筒打开。

这老脸往哪儿搁?!

太宰治最后没办法,只能一手拿着晾衣杆往下指,另一只手拿着空洗脸盆随时准备扔下去盖中原中也脸上把他砸昏。

港黑boss站在二楼小花园往下喊:

“中原中也,我请你不要再唱了哈!一切好说,不要影响社会治安!”

中原中也将用一生治愈今天,前提是他醒过来。他现在完全处于失控状态,没用异能但看这德行也差不多。男人左手拿着被自己不小心踹飞捡回来之后发现完全从中间拦腰折断碎成两半的手机,右手拿着另一半,iPhone 12 Pro Max碎成iPhone 12和Pro Max。

太宰治总能在中原中也身上看到他们少年时的影子,中原中也变了,但也没变。当年的中原中也买双阿迪达斯贝壳头都能炫耀臭屁一个星期,给choker和鞋子加重方便自己提速,把鞋脱了在自己面前反复横跳还觉得自己很帅,太宰治除了无语凝噎还是无语凝噎。

“中原中也你搁这儿傻乐什么呢?!你每次喝醉都要冲过来把我鞋踩掉,这次你又想干嘛啊!”

现在已经成大人了,好像还是当年那副模样,中原中也脸红红的,仰起头冲自己笑:

“没干嘛,就,今天……”

男人做了个用小玻璃杯喝酒的姿势,“喝了一点点……那以后就是两口子了哈。”

中原中也用来催债的拽逼弹舌软威胁自己的上司:“不准反悔啊太宰!”

1

丢脸是相对论,如果你在没人认识你的公共场所放了个屁最多尴尬那么一小会儿,其实都无所谓了,因为没人认识你。

但现在这个情况可严重多了,中原中也心想,他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边睡着上司,太宰治穿着白色竹菊印花睡袍双手垫着脸侧躺着面对自己呼呼地睡,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哦穿了穿了,穿了条黄色沙滩短裤,应该是太宰治去夏威夷冲浪的时候在海边随便买的,看样子还很新。

中原中也其人,忠诚不二、敬重上司,他看到太宰治这个样子睡在自己身边的第一反应是跳下床,第二反应才是回忆自己昨晚干了什么。

嗓子好干好痛,说不出话来,像被人用火钳伸进去烫过一样可以冒烟儿。

床头柜上摆着柠檬水,中原中也用手贴着杯壁试了试,完全冰了下来,应该是太宰治半夜倒给自己喝的。

中原中也留了言之后就捡起旁边的衣服穿好再开车回家刮胡子洗澡换新衣服抹脸出门上班了,把车开到苹果店门口还走进去直接买了个一模一样的iPhone 12 Pro Max打包带走,发票都懒得要,没空听你安利新款电脑。

到会议室的时候中原中也已经勉强可以说几句早安了,但嗓子还是很痛。

太宰治彼时正在跟其他下属核对文件,当然是坐在主座的,中原中也的位子在他旁边。

“早上好。”

中原中也把西装搭在肩后甩着进来,门口的侍从递咖啡给他的时候明显在憋笑,憋到嘴角抽抽的那种,中原中也心想我的声音现在有这么难听吗,他路过一个同事的时候也打了个招呼:“早安。”

太宰治清了两下嗓子,所有人都安静下来,boss接着说:

“昨晚玩得开心吗?”

玩?我昨晚玩什么了?

中原中也指着自己的脸:“你问我?”

整个会议室突然大爆笑起来,不知道是哪个好事不怕死的在白色投影布上把中原中也昨晚搁太宰治家楼下撕心裂肺把苦情恋曲吼成好汉歌的视频播了出来。

中原中也将用一辈子治愈今天。

看了两秒钟之后中原中也自己也受不了了,原来人真的是可以突破音域极限的,只要你硬飚,没有飚不上去的高音,代价是一周说不出话来,喉咙里仿佛长了结,建议去耳鼻喉科开药。

中原中也很明显地害羞了,太宰治就喜欢看笨蛋男人慌乱无措羞愧想要掩饰什么的表情,boss长臂一捞把遥控器拿过来,按了加号键,视频里的歌声变得更响了:

“和你吻吻吻吻吻得太逼真,让我把虚情假意当成最真情的亲吻!”

又是一阵哄笑。中原中也拿他没办法:“喂,干嘛,快关掉!”

太宰治摇了摇脑袋:“昨晚是谁照顾你睡觉的?”

这可是全司上下都不敢想象的独家优待:普通下级成员一辈子都见不到的、万人之上杀伐决断的boss,无数人甚至不知道太宰治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在路上擦肩而过的时候可能都不会注意,就算看到正脸也只觉得哦帅哥,没了。

这样的一个人,忍受你半夜歌声骚扰、答应你告白、把你带回家洗漱换衣服,还让你跟自己睡在一张床上。能被这么对待的只有三种人,第一,太宰治的亲爹,第二,太宰治的亲舅老爷,第三,太宰治的……

没想好,反正就是特别特别重要特别特别喜欢的人呗。

人人都说太宰治冷酷无情,可他怎么可能不需要爱,他怎么可能不会动摇。谁真心爱他,他一直都知道。

中原中也把半指手套脱下来,也是昨晚那副害羞的模样,像十四五岁第一次喜欢上女孩子的臭小子,他用食指抠了抠太阳穴:

“……喂,这么多人在,你差不多得了。”

太宰治得逞的猫咪一样扬起下颚撑起脸说:“昨晚你给我面子了么?你自己看多少人被你吵醒了。”

中原中也把东西往自己位子上放好:“那你要我怎么样。”

太宰治往后退了几寸,这可是大礼,身边所有下属纷纷让出一条道。Boss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

“坐到这里来,中也。”

2

中原中也网购了好多稀奇古怪的道具回家,一开始他俩都没这方面的想法,某天中原中也在ins私信里被猥琐男骚扰的时候他俩的胜负欲突然一下子就高涨了,你不是喜欢骚扰一般路过网友帅哥给我发怪图吗,那我们就把图里的姿势摆给你看!

只有男人懂男人在想什么,中原中也从不拉黑任何人,但他会怼人啊。太宰治在床里睡得迷迷糊糊被他捞起来玩了九九八十一式之后一下子清醒了,他俩研究新奇姿势研究到半夜四点,累得头昏脑涨抱在一起睡了过去,体术大师和体操冠军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汇聚成一堆小孩子不能看的照片,中原中也全部打包给猥琐男发了过去。

比没品的人更没品是下下策,比烂是万万不可的,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遵纪守法,也不乱搞,毕竟是合法夫妻。向下的自由不是自由,遇到比自己更会玩的网友之后无名猥琐男瞬间遁地不再说话,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却因此解锁了新的夫妻爱好。

“你说我俩图啥啊,中也。”太宰治私下说话东北口音会更重,津轻人拥抱海峡拥抱雪花,“当初为了气那个私信里的奇怪男人搞得一宿没睡,现在还买了这么多东西回家,放都找不到地儿放。”

西南人无所畏惧,中原中也把网购回来的吊架捣鼓捣鼓半天总算是拼好了,他俩的大卧房里摆满了玩具,还有一个木马炮机,太宰治每次路过都要低着头用手挡着脸,没眼看,不想回忆。

中原中也:“你不喜欢蛮?”

昨晚中原中也从快递站把这一大堆蓝蓝粉粉的小玩具和吊架扛回家的时候正巧被港黑内部一个喜欢了他四五年的小姑娘目击,回家之后中原中也进浴室洗澡,太宰治在玩反恐精英,中原中也手机来电话的时候也是太宰治帮忙接的:“晚上好,谁呀?”

中原中也的私人手机号没多少人知道,更何况这么晚了,会打电话过来找你的除了亲友也没别人,太宰治也没设防,平常在港黑里刻意绷着脸装威严装凶,现在则完全软下来,“怎么不说话?”

女孩子冷若冰霜:“中原中也,你要是不把你的独特癖好改掉,我就把你的网购记录发给你女朋友。”

太宰治听懵了,有这么一瞬间他还以为中原中也在外面有情况,后面一想也不可能啊:“我就是他对象哦。”

女孩子:“你是谁?”

太宰治记性很好,听过的声音看到过的脸几乎不会忘,如果他想记的话。这个女孩子确实喜欢中原中也很多年了,中原中也拒绝她的方式就是不回消息加戴婚戒去上班。

太宰治趴在床上说:“我是你老板哇!”

今天这个女生就离职找不到人了,中原中也还纳闷儿怎么工位上突然少个人,一声不吭走人你的工作就全分摊给别人了,不要随便给别人添麻烦好不好!

太宰治暂时不打算给中原中也说这件事儿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自己也没干嘛呀,那女孩就真的走人了。

中原中也今天翻通话记录才看到那女孩深夜给自己打过电话,自己却没有接到,那就是太宰治替自己接了。

他俩说了什么?

中原中也转身的时候,看向太宰治的眼神里蕴藏了点儿别的感情,小心思谁都会耍,中原中也也会把太宰治带出门说这是对象,大家尚且不知道太宰治的真实身份,只夸中原中也有福气。

太宰治猜他应该也蒙中了七八分,自己也懒得再欲盖弥彰了,boss伸出双手搂住中原中也的胳膊,张嘴探出信子尖尖,用手指在上面抹了一下。

中原中也喉口一紧:

“明天周六是么?”

3

芥川龙之介将用一生治愈今天。

据中岛敦说港黑里有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下级成员想见太宰治一面让他资助自己家乡铁路事业,太宰治尬笑:“哈哈,津轻我还没打钱回去修过铁路呢,等我先把自己的事儿解决好再说吧再见!”

中原中也这天刚好听说这档子事儿,他对自己意料之外的事态会感到些微烦躁,急性子的人都这样,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太宰治经常对他说,又没有你解决不了的事情,干嘛这么挂心。

太宰治和中岛敦在顶楼小花园儿里吃画了芝麻街手偶和小熊小猫咪的蛋糕,还一起烤了曲奇饼干,两个人开开心心玩耍的时候,芥川龙之介和中原中也正在一楼大堂电梯里经历迷雾罗生门:你到底是谁?你对太宰治/中岛敦有什么企图?

芥川龙之介一身灰色长款风衣,里面是黑色条纹背带裤,中岛敦总觉得这打扮有股叔味,芥川龙之介皱皱眉:“为什么是叔味啊,显老吗?”

中岛敦点了点下巴:“总之有点儿……怎么说,正义叔叔的感觉。”

中岛敦偶尔会喊他哥,被他的清奇思维折服的时候会这么叫。

中原中也的情绪有点儿芜乱,好像发狂暴躁的野兽就需要驯养人蹲在身边摸头安抚一样,太宰治总是在自己即将拉不回来的边界线拉自己一把,让自己恢复理智。

中原中也一看,黑头发,身高一米七左右,年轻男性。

这不跟部下给自己的情报差不多?就是你夜闯boss办公室让太宰治帮你修铁路?你让你阿姨自个儿洗铁路去吧!

替身使者相互吸引,男人嘴上不说,可自信在心中。芥川龙之介从这男的进电梯开始就觉得不爽了。

芥川龙之介半眯着眼睛:“……我们认识吗?”

中原中也接下话头:“……我正准备单独找你呢。”

芥川龙之介心想,港黑的人说话是不是都这么烦人啊,你追有男朋友的人就算了,还这么横!中岛敦确实长了一张小孩子脸蛋,犯迷糊的时候特别招人疼。

芥川龙之介:“看来你很有信心了。”

中原中也:“我怎么没有信心?关系都摆在这儿了。”

港黑几乎没人不知道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的关系,但芥川龙之介不是港黑的人。认识芥川龙之介的人几乎都知道中岛敦于他而言意义是什么,但中原中也不认识他。

你俩真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光拼体术芥川龙之介确实打不过中原中也,但他有异能,电梯从一楼升到二十二楼,在传送带上晃动乒乒乓乓闹个不停,太宰治和中岛敦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电梯门在他俩面前张开的时候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嘴角都带着血,电梯里的镜子和墙壁被砸出好几个大坑。

中岛敦跑过去把芥川龙之介拖出来:“你干嘛啊?你干嘛跟中也先生打架啊?!”

太宰治直接挠头:“……啊?你们在干什么?”

最后他俩被拉到座位上坐好,中岛敦弯腰用棉签蘸上碘酒给芥川龙之介嘴角擦擦,太宰治用双臂勒住中原中也的脖子,心里有点儿难受了。

但是谁让你打架的啊!

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正式握手认识彼此,嘴角还在肿,舔的时候痛得他俩龇牙咧嘴:

“你好……我是他……呃,丈夫。”

“你叫我什么官?客官?你可别乱叫啊,官人也不行!”

0

芥川龙之介自从上班之后就再也没在家里开过锅,他跟芥川银每天都在比一比看谁下班更晚,城里银楼布坊火灾芥川银第一个带队人马冲过去紧急疏散人群,城里大案小案全都交由芥川龙之介经手。

每一份竹简公文上都印着他的个人章。从山里挖出来的上好玉材,乍一看是青绿色,对着阳光照射的时候又能透出紫红,芥川龙之介在这种事情上面开不了口求人,于是自己捣鼓了一个晚上,在玉石上刻了条龙,上古神话之王咆哮着舞动,盘成一个龍字。

妹妹银在楼下锦衣卫队做作战指挥,两兄妹年纪轻轻,一个成了每天都要跟着上朝的大人,一个去年挂帅出征一展巾帼风采,全城还没男的敢上门提亲,第一是配不上,第二是打不过,第三是惹不起芥川龙之介。

要说其实也不能全怪别的男人,芥川龙之介这种内卷达人奋斗逼是绝对不允许自己拉胯掉队的,本月指标是抓十个贼,他一个晚上就给你逮二十个,一个二个在地上搓烂脸皮被揍得破相,他用绳子绑着一群人拉回来跟过节挂灯笼似的。多年后中岛敦问过他愿不愿意调职到边邻小镇衣锦还乡和自己一起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芥川龙之介却不假思索地点头:可以。中岛敦以为他这辈子不会为了任何人改变,其实自己也不奢求他能为了自己做到哪个地步,可芥川龙之介还真就做了,说做就做,而且从不抱怨或者向中岛敦讨要什么回报犒赏,因为爱。

中岛敦在芥川龙之介面前总显得有点欠儿欠儿的,大人总喜欢把手腕上覆着的铜色轻甲卸下来,用微凉白皙的双手掐揉捏拧中岛敦的小脸蛋,左右齐开弓,不然会变成大小脸,芥川看见他就想咬他一口。原因就在于前者从没想过芥川龙之介会这么喜欢自己,而芥川龙之介觉得他学坏了,会勾人了,开始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这不是欠收拾是什么?

然而此题无解,中岛敦做什么他不觉得是在勾自己啊?中岛敦撩起衣服下摆喝水、透明水渍顺着脖子往下流,中岛敦睡觉乱踢被子把脚搭在自己肚子上,中岛敦冲自己瞪大眼睛问自己“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此时此刻只想抱紧你。天下武功,唯爱不破。

1

芥川龙之介这天刚在街边茶楼吃了点儿咸口蒸品,他跟中原中也经常请对方吃饭,可又绝不可能一直让对方花钱,于是他俩之间就有了个不成文的约定:这周吃饭喝茶干嘛都是你请,下周就我来,想吃什么点什么都可以。

立原道造在两个大人解开侧脸边的绳带把礼帽摘下来用胳膊和身侧夹住的时候迎了上来,一脸焦急:

“芥川大人,您今晚还得加班。乐坊那边的怡红楼有人打架斗殴,为首的那个人才十八岁,要不您亲自审吧?”

芥川龙之介刚在茶楼一楼水池边洗了手,现在双手掌心里都是凉水,他听完之后弹了弹手指,倒是中原中也先答话:

“怡红楼?他们还有空打架啊?”

立原道造也这么想:“对啊!我也这么寻思的!”

芥川龙之介摆了摆手,先进了办公室,刚坐下给自己沏了杯新茶,中岛敦就被两个下属一人挽着一边的胳膊带了进来,少年细细的手腕被缠上锈红色的锁链。

中岛敦好像毫无半点悔改之意,就是被面前这个锦衣玉服一本正经的男人盯得有点儿害羞了,撇了撇嘴往一边的墙上看去,上面贴着画了画像的通缉令,还有芥川龙之介自己写的书法。

白发紫金色眼睛的男孩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哈哈。”

芥川龙之介让人手退下,还算客气地请他在自己对面的木椅上坐好。

“说吧,起因经过结果,人物地点时间背景。”

芥川龙之介看他年纪小就不吼他凶他了,虽然自己年纪也不算大,但中岛敦那张幼猫一样的小肉脸自己确实是不太下得去手,上街吃饭看到小孩子在妈妈后面伸出小手追着跑,他跟中原中也都会忍不住盯着多看几眼,然后同时看向对方:你什么时候结婚?你问我这个干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

中岛敦清清嗓子在这位大人面前端坐,都不敢太往后仰,屁股只占凳子面儿的三分之一:“哦,这个是小说三要素。”

芥川龙之介猛地抬头,手里的竹简和毛笔差点儿被他捏碎了,男人一字一顿:

“我是问你打架斗殴的来龙去脉,你给我老实一点!”

中岛敦的手还被绑着,男人一声呵斥既出,男孩儿从头到脚都跳了一遍,在椅子上抖了一阵:“……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被绑住了,我只是想下楼绕过舞台去厨房拿点儿吃的,路过他们打架那块儿地的时候我吼了一句等一下,然后我就被抓走了。”

芥川龙之介连嘴唇都没动,轻轻闭上眼再睁开,深呼吸:“你觉得我会信吗?”

中岛敦想双手上下比划跟他解释但却无果,最后只能把手腕上铐住的锁链举到芥川龙之介面前,努了努唇。

芥川龙之介拉开雕花抽屉,在里面找到一根铁丝,怼进锁孔里之后转了几下,找准位置之后锁链咔拉拉掉在了地上。

“我发誓,我现在带你回怡红楼找证人帮我说话都行。”

中岛敦的手腕跟芥川龙之介一般细,男孩儿揉着手腕内侧被弄红的地方,那里被刑具磨到仿佛长出一整条裂缝。

芥川龙之介可没这么多闲工夫管市井小喽啰打架的破事,他不是很喜欢听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听十个字都嫌长。但人都铐来了不能就这么放他走,正巧刚吃完饭,芥川龙之介决定自己送他回去。

中岛敦套了件皓白色的长衫,下摆长至脚踝,他脚上那双普通黑色布鞋刷得很干净,芥川龙之介看出他穿了很久很久的痕迹。两个人走上街的时候芥川龙之介又在他身后拽了他一把,亮出一副银色手铐再把他铐住。

中岛敦真不想干了,好你妈烦,这人类世界真是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他瞪大眼睛眨了几下,低头看看自己又被铐住的手,再抬头皱眉怒道:“你干什么啊?!怎么又铐我啊?!”

芥川龙之介:“公事公办。”

中岛敦:“给你说了我没有打架!你信不信我告你!”

芥川龙之介每个月都会被投诉,但上面看他业绩突出从来没真的拿他怎么样过,他以前什么都无所谓,现在他可不想每周都被喊去喝茶了,二十岁的人了,这点尊严和颜面还是要的。

男人跟中岛敦站在街道中央,东边是生禽宰杀,西边是酒楼,南边是干货店,北边就是怡红楼。车水马龙,时间却仿佛静止在芥川龙之介下塌的眼尾和长睫毛上,证据就是,中岛敦一直盯着这男人的脸看,芥川还真就没动过。

过了一会儿芥川龙之介又抓过中岛敦的手,将他的左手松开,用空出来的手铐铐住自己的右手,两个人像被迫牵在一起一样继续往前走。

中岛敦大为震撼:“你叫什么名字啊?”

“芥川,名龙之介。”

“你没有精神病史吧?”

“没有。”

“客官,您真的没病吧?”

“你叫我什么官?客官?你可别乱叫啊!”

“那就官人……”

芥川龙之介从来没出入过这种场所,恋爱都没谈过,自然是开不起这种玩笑,他耳根子都红了,口气却生硬无比:“官人也不行!”

脾气好大哦。中岛敦又低头嘟了嘟嘴,他搞不懂现在的官人:“你这样又是为了什么啊?会被人家误会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中岛敦是芥川龙之介家的仆人,或者是那种方面的仆人,逃走了还要被主人抓回家的那种,丢人!大傍晚的,有伤风化!

芥川龙之介甩了甩自己那只跟他铐在一起的手:“我的任务就是把你送回去,你要是跑了我还能把你抓回来,这样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你想告我也投诉无门。”

晚上楼里有演出,全是美女跳舞,中岛敦在这儿上班三个月都快摸清楚她们的舞步和换班规律了,正巧今天后勤在张罗天女散花的舞台背景,一捧捧浅粉色花瓣像小鸟一串串地飞下来,落在芥川龙之介的头发和肩头盔甲上。

中岛敦站在大门口将没被铐住的右手伸了出去,芥川龙之介感觉自己的发丝被他揪了一下,然后一片小花瓣就出现在了中岛敦手里。

芥川龙之介就没见过谁被抓来见自己还笑眯乐呵的,不只是中岛敦搞不懂他,他也搞不懂中岛敦。

中岛敦将小手心里的花瓣呼气吹了出去,花瓣在芥川龙之介的鼻头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秒,又飞了过去。

“这些花瓣都是我今早六点起床去樱花林那边扫地扫出来的,三大袋子呢,今天过了花瓣就会蔫掉不新鲜了,是不是很香?”

芥川龙之介看着他的笑脸,总感觉有些违和。这小孩儿其实没这么能说会道,但又不是一句话都憋不出来的木讷之人。

男人这次直接没用铁丝,大手咔咔一抬手铐就松开了。感情是假手铐啊?中岛敦这才发现芥川龙之介在吓唬自己,就这么跟自己铐在一起走了一路,从他办公室走到这儿怎么说都得二十分钟,丢人!

中岛敦又被他欺负了一次,他本来想礼貌性地招呼芥川龙之介进去吃点东西喝点酒拉高本店GDP,但他现在不想了: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芥川龙之介故意在他面前大声咳了两下,中岛敦又不敢动了。

男人摸了摸自己下巴尖儿的帽子绳结:“你分明就很怕我,装什么小狐狸?”

中岛敦只能咽咽口水:“老板让我们多跟官人搞好关系……”

芥川龙之介:“……上面也让我们跟红楼搞好关系。”

勾结吧,你们就继续勾结吧!全都烂死,不愿再笑!

2

芥川龙之介第二天早上开会果然又被说了一顿,大致就是“你怎么可以把人抓来随便审审就放走了”“流程你都不走了吗?让怡红楼老板过来领人啊!”云云,他欲言又止,人又不是我抓的,我刚吃完晚饭准备下班就塞了个人给我。

于是芥川龙之介又被中原中也带着进了怡红楼回访,见到老板的时候又是一天傍晚。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穿着正装往那儿一杵,周边小二舞女话都不敢说一句,芥川龙之介继续公事公办:

“说清楚,那天打架怎么回事儿。”

中岛敦不知道去哪儿了,芥川龙之介在大红大紫的店面里扫视了好几圈都没找到那颗白色的小脑袋,中岛敦后脑勺还有翘起来的呆毛儿,摇头晃脑的时候就像颗仓鼠球。

彼时中岛敦自然也不知道跟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的芥川龙之介这次真的跨进了怡红楼大门,哈哈,你不干净了吧。芥川龙之介那次给自己说,不是很喜欢这种场所,不想进去,所以不继续送你了。

中岛敦当时又没忍住笑,这次是被他耿直笑了,你不想送就不送呗,本来也不是什么必须要送到房间门口不可的关系,还非要认真向我解释几句干嘛?

芥川龙之介一看他笑就不爽,套着铜色盔甲的手猛地送出去掐住他下巴,男人咬牙:“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

于是中岛敦就不笑了,手铐松开之后他便自由了,男孩儿垂着脑袋安静地走进了楼里,消失在人群之中,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芥川龙之介听这里的常客为了一个舞女大打出手的故事至少已经十遍了,反正起承转合都差不多,在错误的岁月爱上了对的人,苦苦相恋却无法在一起。

男人以前也想过找对象是不是非得在正经单位找正经人,最好是跟自己一样有编制的这种,但他又感觉好像不是。每个单位不都豪杰辈出,中原中也小学同学杀了十年猪,一天能赚几万块大洋,真就是杀猪杀出来的,日工资比中原中也还高,每次过来参加同学聚会都是找专车,特豪横。不要轻易瞧不起别人,别人未必混得比你差。

芥川龙之介转了转手里的毛笔,又看了一圈:“中岛敦人呢?”

中原中也正在做笔录,抬头看了他一眼:“敦?谁啊?”

“就是那天被铐到我那儿去的……小……人。”

芥川龙之介将“小孩”二字吞了下去,“今天他没上班吗?把他叫出来。”

老板叫来几个小二下去找人,不一会儿吃得下半张脸油光水滑的中岛敦就又被架着胳膊拖了出来。芥川龙之介扶着额头咂嘴,一次可能是别人的问题,两次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你怎么老在吃东西的时候被抓?

老板:“你的脸怎么油光瓦亮的?”

中岛敦低头:“……”

他今天换了件粉色的和服,这件料子好多了,上次中岛敦穿的那个质量还不如自己受伤的时候包扎用的纱布好。

芥川龙之介:“你是不是饿了?”

中岛敦哭丧着脸:“我吃不饱啊!我刚抬起碗面前的菜就全没了!”

芥川龙之介:“没出息,抢饭都抢不过别人,把你扔猪圈里你都得挨饿。”

中岛敦的眼神动摇了几下,然后又把头低了下去。他只是个最常见最普通的店小二,当着老板的面他不好多说什么。

芥川龙之介转头冲中原中也咳了一声,使眼色让他出去。中原中也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然后皱着眉笑了一下,把其他人都清了出去,自己也跟着出去,然后帮芥川龙之介拉好了门。

中岛敦有点尴尬地抠了抠头发:“你别在老板面前提猪圈这个事儿。”

芥川龙之介歪头:“啊?”

中岛敦又往旁边瞟,老板为了招呼芥川龙之介拿来了一个很大的果盘儿,里面蜜饯果子什么都有。中岛敦转移话题,将一个大苹果顺了过来:“那我吃了?”

芥川龙之介撑着脸坐在桌边看他,过一会儿才说:

“你老板……是不是真让你们住猪圈啊?”

中岛敦背对着他对着红艳艳的苹果咬了一大口,面目扭曲的时候他顿了一下,把这一大口都嚼碎吃下去、鼓起来的脸颊肉肉慢慢瘪下去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开口:“也不算猪圈,就是住得离猪圈比较近。”

芥川龙之介从小没喂过猪没挑过粪,中岛敦其实也没怎么干过脏活累活,但生活环境确实差得可以。

“只有你一个人住么?那种地方。”

“嗯,半年之后就可以去厢房了。”

“你被骗了你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睡那种地方啊?”

中岛敦大口大口地吃苹果,两边脸颊都鼓得像花栗鼠,他转过头用手背揩了揩眼泪,现在整张脸都泛着油光。

芥川龙之介往后仰,有点儿嫌弃:“你没有手帕吗?”

中岛敦再也忍不了这个人了:“你跟我什么关系?上次铐着我在大街上走还不够是吧,还要特意再来羞辱我一次?就是因为被你们的人铐走,全店的人都知道我犯了错,老板才让我去睡马棚的,可以了吧?满意了吗?”

芥川龙之介将手放进上衣口袋里,那里有一块洗好晒干还撒了香粉的灰色手帕,他刚准备递出去就又被中岛敦骂了一顿:

“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以取笑他人为乐啊?我都住马棚了还用得起手帕?你能不能别说了!”

芥川龙之介才说了一句就被他堵了十句,中岛敦拉开门气鼓鼓地冲出去跑到水房洗了把脸,整理好衣服之后就干活儿去了。

那晚临走之前芥川龙之介又支开中原中也把老板叫过来,思来想去他还是给了点儿银子:

“我不管中岛敦之前在你们店里待遇如何,把他升到标配客房里去睡,你看不见他腿上长了红疹子么?要是闹出传染病来,拿你们是问。”

其实中岛敦健康得不能更健康了,但官人都这么说了庶民不敢不从,老板只能弓着背手下装了不少银两的金色绒布袋子,连连点头。

中原中也在外边儿抽烟等他,等不耐烦了又转头过来看,芥川龙之介正靠在窗前喊中岛敦:

“你过来。”

中岛敦把手里的抹布放下去,不情不愿地磨蹭到窗边,这段时间确实不太开心,芥川龙之介一再越界把他搞得有些气恼了,但这男的没冲自己发火也蛮稀奇。

“那个……对……”

芥川龙之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以后别再去厨房偷吃了,好好坐着正大光明地吃。”

中岛敦自知做错了事就要道歉,还是规规矩矩鞠了个躬说了对不起,芥川龙之介抱着胳膊,现在已是初春,早樱开了一片又一片,他鬓边的发被东风撩乱:

“你怎么不碰我了?”

中岛敦弹了弹眉:“啊?”

“你上次不是对我动手动脚的吗,这次怎么又老实起来了?”

男孩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撒娇都这么拽的人,只能把手伸出窗外摸了摸芥川龙之介硬刺刺的头发。

3

要说在这种场所上班,没点儿基本常识是不太行的,中岛敦作为打杂小二什么都得会点儿,生锅炉、做饭、洗菜扫地、帮忙跑腿甚至染布做针线都会一点点,他也知道老妈子过来叫自己去库房里拉开某个柜门把里面的珍珠链和小球拿出来是为哪般。中岛敦每次都只用两根指头小心翼翼地提着走,鬼知道这些东西被多少人碰过,心理障碍总是跨不过去。

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中岛敦打扫库房的时候在积灰角落掏出一本尘封多年的精装书,上面写着夫妻生活小招式。

自从芥川龙之介亲自开口之后,中岛敦就住进了楼里顶层最里面的豪华厢房,吊顶上挂着曼珠沙华红色烛灯,房间里摆满烛台挂饰,小蛋糕吃不完。中岛敦前阵子睡地上把腰弄坏了,一跑就疼,最近总算是养回来了,连靠的枕头都是香薰草药内芯的。

“这……”

中岛敦像打开罪恶魔盒一样翻开第一页,我将用一生治愈看过这一页的眼睛——

他眯着一只眼张开一只眼继续看,头也往旁边扭,像书里会跳出一只怪物来跟他对线一样。

芥川龙之介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身后,抱着胳膊跟监考似的:

“这里透视画错了,脑袋怎么会这么大。”

中岛敦如同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在芥川龙之介办公室里被他吼跳起来一样吓得把书扔地上:“啊——!!!”

这里是五楼最里间,中岛敦吼得对面钟楼上的鸟儿都飞走了。

芥川龙之介用手蹭了蹭被震到鸣叫的耳朵:“……”

“你怎么进来的啊?”

中岛敦今天没班,他心里清楚自己孤立无援、就算不被重视也无法像有家人朋友撑腰的小孩子一样挺直腰杆说“我不高兴”“我不希望你对我这样”,但芥川龙之介跟自己非亲非故却还是做了支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中岛敦对芥川龙之介说不出这种话来。他俩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没内味儿。

芥川龙之介正巧就站在红色的大圆床之下,中岛敦随便套了件豆绿色的睡袍,脚踝是山底,小腿是蜿蜒山路,膝盖窝是两峰之间的山脊,再上面则是最高处,是观赏美景的绝佳地点。芥川从见他第一面起就发现他很翘,腰也长得很好看。

中岛敦的背很薄,肩后的一对蝶翅随着呼吸的动作浮现隐没,芥川龙之介还是穿着那一身正装,好像有人在他面前全脱了他都无动于衷。

他看起来很老实很正经,事实上也确实不太爱开火车,但这不代表他什么都不敢做。

中岛敦刚准备问他一句“您来干什么”,芥川龙之介便欺身压住他,从后面抱住他,大手直接翻开那本书,跟他一起慢慢看起来。

中岛敦:“你还看得懂透视啊……?”

芥川龙之介抓着他的小手按在书页上:“嗯,你看这里。头肩比也不太对劲,人是做不出这个姿势来的。”

中岛敦本就被乌七八糟的招式弄得云里雾里,男人这么一撩他更晕乎了,最后嘴里在说什么自己都意识不到:“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是别人把奇奇怪怪的姿势摆出来你再画的吗……”

芥川龙之介掀开他颈后的衣衫,轻轻嗅了一下:“谁知道呢。”

“……”中岛敦并不抗拒他的到来,倒不如说自从自己上次对他发完脾气之后就一直盼着能再见到他,芥川龙之介一看就不是什么很好说话的人,但为什么对自己就这样?

“你到底想……干嘛,芥川……”

芥川龙之介付过钱了,把他养在这里面谁也不能动,最近中岛敦手背上干燥起皮的白块都渐渐消失,因为没怎么干活儿。

“今天是我生日。”

“哦,那我给你买个蛋糕去吧——啊!”

中岛敦一掀被子准备逃,鞋都忘了穿就又被拽了回来,芥川龙之介是谁,敌人离他十尺远他都可以在顷刻间移动到人面前给予人致命一击的好手,连痛呼的机会都不给人留一个。中岛敦再怎么茁壮成长身体棒吃嘛嘛香都搞不过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只是能跟芥川龙之介胶着对抗罢了。

“嗯……反正我没钱,你看看这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就拿走吧,我的肾不能给你,我还要用。”

芥川龙之介撑起身子吹灭了床头的烛灯:

“把你自己送给我也没用啊,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你怎么送,那你继续想吧,想出来了再送。”

一片好春光。中岛敦什么都记不得了,只记得自己的视野一会儿波浪形移动一会儿上下翻滚,最后连脚趾都没有知觉了,芥川龙之介还在冲,你到底要冲多久啊?!

4

——今生。

芥川龙之介莫名不爽的点就在于,中岛敦看起来似乎很有经验,至少比自己有经验得多,这给他一种被牵着鼻子走、被玩弄的不安定感。昨晚自己状态不是特别好,在这种事情上,每个人在第一次的时候都希望能留给对方最好的印象,但中岛敦耐心温柔又可可爱爱地指着自己的那个说“没关系的,那就再来一次吧,我帮你就好”的时候,芥川龙之介又有点点不高兴了。

中岛敦坐在副驾驶一边通过后视镜偷看男人的表情一边玩安全带:

“你看那种电影吗?”

芥川龙之介瞟他一眼:“不看。”

“真不看啊?”

“真不看,想什么呢。”

“可我感觉你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那种啊?”

“这么说你很有经验了?”

中岛敦也不是故意要逗他的,芥川龙之介每次害羞就要绷着脸装凶不让自己继续问,可他越是这样自己就越好奇啊!

芥川龙之介差点儿把车开飞出去:

“喂你别乱动我皮带!要上高架桥了!”

用最后一点儿理智和在爆发临界点的怒火操控着双手将车开到地下车库之后,芥川龙之介把手哐的一下拍在车窗边,将窗门全部锁死,再按下按钮把自己的座椅往下放倒,直到自己整个人都平躺下来。

芥川龙之介冲中岛敦抬了抬下巴:“来。”

“有时候老公太英俊真的很没安全感。”

0

“中原中也,出列!”

太宰治站在山顶预约会员制餐厅大堂最里侧的长桌边,好似是在故弄玄虚,他冲跟自己隔着一张五米大长桌和中间儿那束白色粉色香水玫瑰满天星的中原中也扭了几下手腕,打算变个魔术,刚准备把藏在风衣口袋里的小跳蛙拿出来就翻车了,魔术道具哗啦啦撒了一地。

中原中也把刀叉轻轻搁在盘子上,顶出下唇吹了一口气儿,额前的碎发和炸毛刘海都被他吹了上去压好。你都是重力异能者了额头边儿上还有这么多碎发就离谱,太宰治经常这么说,你那头发跟十年没洗过澡似的。

“你又想干嘛。”中原中也已经习惯了,太宰治表演魔术,十拿九不稳,“别把奇奇怪怪的东西甩到我的菜里。”

“你说,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两个人是不是就会满脸写着烦恼啊?”

太宰治撑着脸颊笑,“我感觉敦君恋爱了,每天唉声叹气的,还问我该怎么面对自己不想见到的人。”

中原中也低头给每一片新鲜熟鱼剔骨,剥好之后装满一整碗,递给太宰治之前自己也吃了一块:“你确定敦恋爱了?他跟芥川?难道不是互相讨厌到不想见到对方吗?”

这么说中原中也就想起来了,芥川龙之介确实在自己面前说过“人虎过得怎么样吃什么什么时候睡觉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中原中也当时就回嘴:“跟你没关系?你都分类得这么详细了,还说跟你没关系?让你监视人家,不是让你天天视奸人家。”

然后芥川龙之介就不说话了。论嘴皮子,芥川龙之介可以用一句冥顽不灵又角度刁钻的话把你噎死,但要是真想吵架,他说不过中原中也,毕竟职权在这儿摆着呢。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虽说不算什么道行千年的老妖,但谈了七年恋爱,老夫老妻之间就不来这些虚的。太宰治刚跟他在一起的时候都不愿意在中原中也面前拆绷带脱衣服,被橙发少年拉上一根绷带拖过去扒光扔浴缸里之后就两眼放空释怀了,都坦诚相见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现在他俩打喷嚏打嗝都在对方面前直接来,虽然偶尔还是要遮一下,憋不住就算了。

太宰治打了个响指:“对吧?你也想起来了对不对?他俩怎么就不愿意承认呢?白鲸作战录像带我都复盘过了,他俩都能在人家美国外宾面前直言你好无聊你比我更无聊,现在连句我喜欢你都不愿意说。”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咂嘴:“……好幼稚。”

太宰治反问他:“你还说别人,你小的时候不幼稚吗?”

餐厅里没有灯只有烛光,中原中也的影子在火苗之中摇曳,太宰治看得不太明晰,只能瞧见中原中也在自己对面笑:

“你还说别人,你上次说喜欢我爱我是什么时候?”

太宰治抠了抠后脑仰着下巴:“哎,诶……所以我说,中原同学。”

“嗯?”

“我们要将他俩拯救于水火之中,正好我俩都在休假。”

“怎么拯救?”

太宰治冲中原中也勾了勾手指让他过去,然后用手捂住嘴巴跟中原中也嘀嘀咕咕说了半个小时。

如果时光倒流,中原中也绝对不会答应助纣为虐和太宰治一起施展这么些损招,多不好啊,我哪里是那种抛妻弃子忘恩负义的人渣啊?!但是很奇怪,中原中也就长了一张确实可能会出轨家暴的脸,三角眼细眉薄唇,眼尾上挑的那能有好人吗?嗯,总之看起来不好惹,喝醉了会发疯打人的那种。中岛敦也一直蛮怕他,经常给太宰治说“太宰先生可不能被中也先生欺负了哦”。

太宰治嘴上说不会不会,心里说你不知道,其实是我在欺负他。

中原中也还在犹豫的时候太宰治用肉乎乎软软的小手捧着中原中也的脸摇了几下,他个子明明蛮高,可在沙滩上印下手印的时候痕迹还没中原中也的突出,中原中也的手指就像五根结实树枝分叉开来,从一团树根上长出去的那种,太宰治的手印怎么看怎么像小学生,被中原中也笑了一个夏天。

太宰治哄他:“好啦,怕什么啊,反正这件事只有我们四个知道,都不是外人了嘛。”

中原中也其实没这么好说话,只是因为爱你才愿意陪着你,所以橙发男人抬起头,在座位上伸出胳膊将太宰治圈起来抱进自己怀里:“嗯?”

太宰治知道他想要答案,恋人之间就是需要言语安抚、惊喜和礼物以及亲密接触,少一个都不行。

所以棕发男人点了点头:“好啦,我们中也就是最好的……才怪。”

中原中也抬手准备在他脑袋上来一下,太宰治又捂住脑袋不说话了,干部大人把手放下:

“行,芥川,你等着,不把他捆起来扔你床上这事儿不算完。”

1

“啊?什么?中原中也家暴你啊?!”

中岛敦早上八点半买好了麦当当双份爱心早餐给自己的好前辈人生指路明灯好老师太宰治带过来,他俩经常在上班的时候吃东西,别人抽屉一拉全是文件,他俩抽屉里小面包无水蛋糕酥心糖塞都塞不完。

中岛敦这么一吼,太宰治就低下头摸了摸自己脸上贴着的OK绷,没贴好,哎呀,直接贴在颧骨上了,吃东西的时候都有点儿不太方便,太宰治的苹果肌肉肉的,中原中也经常捏。

太宰治低着头捂住自己的左脸:“昨天晚上……他喝酒了……然后,我走到家门口说了他几句,然后……”

中岛敦看不懂,但他大为震撼:“然后他就打你了啊?!怎么能这样呢,他不是跟你一起长大的吗,他难道不知道你连跑步都懒得跑吗,咋动手打人啊,你又打不过他!”

“对啊,我打不过他,所以他才对我动手……”太宰治抬眼瞟了一下中岛敦焦急的脸,然后继续装,“家暴的男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如果我是泰拳冠军,他就不敢跟我叫板了……”

彼时中原中也跟芥川龙之介正在餐厅里解决早饭,他俩吃饭的时候一般不聊天儿,但今天中原中也连连打了三个喷嚏,旁边有人殷勤地递来纸巾手帕,都被芥川龙之介伸手招呼了回去:“不用。”

中原中也跟着点头说不用谢谢,然后对芥川龙之介说:

“你说,一直谈不上恋爱的人是不是自己有问题?”

芥川总感觉他在骂人,但又不知道他在骂谁:“嗯。”

“我觉得……可能是这个人吸引力不够吧,这年头谁没谈过对象啊,对吧?”

中原中也两句话一出,全往芥川龙之介肺管子那儿戳。

芥川龙之介继续低头吃煎蛋和面包:“食不言寝不语,吃你的饭吧。”

中原中也发现这小子说好听点儿就是需要多开导,说难听点儿就是油盐不进,男人刚把帽子摘下来准备问他“那你为什么谈不上恋爱,是不是你自己知道自己没魅力,还是你早已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了”,中岛敦就牵着太宰治的手冲进了这家私人餐厅。后厨和服务员都是港黑内部人员,中原中也带太宰治来吃过很多次饭,芥川龙之介也带中岛敦来买过冰淇淋。

要太宰治说,都已经把敦君带来这里买冰淇淋了,还不愿意说一句“我爱你,我们在一起吧”,我真的不懂你俩天天在一起合作到底是在合作什么可丽饼。

太宰治一手被中岛敦牵住,另一手继续捂住自己贴了OK绷的脸,芥川龙之介和中原中也从座位上站起来:“你们怎么来了?”

中岛敦气得脸都红了,他喘着气指着中原中也,声音微微颤抖,但是我不怕!你这个家暴男!

“中原中也,你怎么可以打人呢?”

中原中也抬了抬眉:“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芥川龙之介一看太宰治微青色的脸和低落的神情就猜了个七八分,中原中也想不到你还有这一面,家暴老婆?好家伙。

太宰治也跟着问中原中也:“你就不打算对我道歉吗?”

中原中也摊手:“我喝酒了,我真的不记得了,今早就给你说过了。”

太宰治钻进后厨旁边的洗手间里不再出现,中岛敦继续给自己壮胆跟港黑战力天花板叫板:“中原中也,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我以前一直以为,芥川龙之介的上司一定是个明事理讲道理的人……至少、至少你跟芥川……”

芥川龙之介看不懂,但他大为震撼,芥川是谁,前太宰治第一毒唯,现在没这么毒了,但还是唯。黑发男人眯着眼睛盯着中原中也的脸,试图解码中原中也那张不屑桀骜的豹子脸,从里面读出点儿悔过哪怕是丝丝慌乱的意味,但没用。中原中也演得很好,家暴男他见得多了,垃圾男人他见得更多。

中原中也一听中岛敦开始用芥川龙之介举例了就问他:“嗯,我跟芥川什么?”

芥川龙之介这次也将目光转向中岛敦,慌神的反而是这两个年轻人,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好像都有很多话想对对方说,但最后视线却又同时转移开了。

中岛敦一把抓过芥川龙之介的袖子也将他推进了洗手间:“你不要听我们说话……”

芥川龙之介指了指自己的座位:“我早饭还没吃完呢可是。”

中岛敦睁大双眸:“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吃!太宰先生……可是你的老师啊,他被家暴了,你难道打算坐视不管吗?”

被中岛敦关进厕所开始自闭之后芥川龙之介走到镜子面前,太宰治正在洗手,他已经洗了五分钟的手了,被环境保护组织看到之后肯定免不了一顿臭骂的水平。

芥川龙之介双手揣进黑色风衣口袋里,白色花蕾状的衬衫袖管堆在口袋边儿上:“别装了,太宰先生。”

太宰治的双手顿在洗手池上方。

“先不说中也先生在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让人虎意识到我的好也不用折损你自己,贴着OK绷也不顶用,如若中也先生真的动手打你了,你少说都是要住个院的。”

芥川龙之介冷静分析,“只是我还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让中也先生装作家暴你的样子呢?”

隔着一道木门,中原中也和中岛敦还在吵架。

中岛敦:“不关芥川龙之介的事,这是你自己的问题!”

中原中也:“你之前是不是觉得,芥川很好,所以我也应该很好,因为我是他上司?”

中岛敦:“……总之你要是再敢对太宰先生动手,我就真的要跟你决斗了!”

完全鸡同鸭讲。

中原中也:“我现在对太宰没兴趣了,我对芥川有兴趣,行了吧。”

兄弟萌,这波是什么,这波是一万点暴击。

中岛敦被恶到了,俩大男人天天在一起吃饭原来不是兄弟情,居然是这种关系?上司和下属?我的天哪。

太宰治捂着肚子在洗手池边笑弯了腰,芥川龙之介继续一脸“中原中也,你指定是有点儿问题”的样子:“没必要吧。”

中岛敦总算把点明今天早上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作战计划的主旨的一句话吼了出来,余音绕梁,天花板都在震动:

“芥川龙之介才不会喜欢你这种人!!!”

何止,中原中也跟芥川龙之介也认识这么久了,要真能有故事,还有中岛敦什么事?他俩就是脱了衣服站在温泉池里都只会兄弟逗鸟,主要芥川这人也不禁逗,总之绝对不会擦出什么粉红色的火花,勾肩搭背抽烟的时候也只是聊人生聊懵懂的感情,聊男人的未来。

太宰治笑拉了:“我不行了……太好笑了……”

芥川现在才懂,我服了中也先生,真就好事太宰先生做坏人你来当呗,还好这间餐厅没人,传出去你怎么做人?

芥川龙之介一把子推开厕所门,走到中原中也旁边,跟中岛敦对峙:

“那你说说,我喜欢哪种人?你说啊。”

中原中也看他这样子就知道完蛋了,二打二还可以说是势均力敌,现在芥川龙之介都识破了太宰治在想什么,中岛敦最后不得气死才怪。

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有的是时间在碧海蓝天之中、草原沙漠之间牵着手漫游世界,但他们必须勇敢。芥川可以放下过去,好好地跟中岛敦一起生活,中岛敦也可以抛下卑怯和不安,完全地相信他。一面说一定要坚强起来,一面又止不住地沉溺在回忆里,其实是懦弱的另一种表现形式。芥川龙之介已经跟中岛敦说过了,过去的那些伤人的话语,本质上与你是毫无关系的。至于中岛敦敢不敢迈出这一步,接上芥川龙之介给他用粉笔画好的无数台阶,就看他自己了。

2

太宰治最后为了把中岛敦哄回来,直接撕掉了脸上的OK绷,笑嘻嘻地在三个人面前张开双臂:“锵锵锵,看吧,中也没有打我,其实在家里都是我在打他。”

中岛敦就是热心易当真眼泪浅,当他发现这三个人都在欺负自己的时候天空都不蓝了白云都不飘了,他的世界里飘满灰色的雪,逼他说出一句“芥川龙之介才不会喜欢你这样的人”只需要十分钟,把他哄好则耗费了这一天里剩下的白昼时。

中岛敦趴在餐厅桌子上自闭了一个上午,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怎么自证感情好都没用,就像明星夫妻无法应付对方的毒唯粉丝一样,你就非得抓着点蛛丝马迹说我不爱他,可是我又无法证明不存在的东西,结果就是无奈。行吧,那你不信就不信吧。

解铃还须系铃人。虽然这事跟芥川龙之介确实是没有任何关系,但他还是在前台点了两份酸奶泡芙一共二十个、一碗加肉牛腩番茄意面、一份汉堡薯条高热量套餐、两个冰淇淋(第二个半价哦!),用一大个餐盘装好之后端到中岛敦面前,顺了顺面前好似真情实感追星结果不到半天房子就塌了的可怜粉丝的白毛儿,小老虎闻到食物香气之后就抬头快速地扫了一眼桌面,全是自己喜欢吃的。

中岛敦把脸扭过去:“不理你……你跟着他俩一起骗人……”

芥川龙之介坐到他对面:“我没骗你啊,我什么时候说过骗你的话。”

中岛敦就需要芥川龙之介哄,虽然芥川也说不出什么柔情蜜意的话来哄他开心,但只要芥川坐在他对面、走在他身边,盯着他看、安静地听他说话,中岛敦的心就瞬间松弛下来了。

“……”中岛敦搓了一把脸,嘟着嘴叹气,“这一天天大起大落的,气得我肝疼。”

芥川龙之介撑着脸多看了他一会儿,中岛敦生气的样子特别可爱。但是又不能为了看你气成小河豚的样子故意惹你生气,舍不得。

“很多事情都没必要生气的啊。”芥川居然如此说道。

中岛敦打开冰淇淋盖子吃了一口:“你还说我?你脾气还不够暴吗?”

芥川龙之介点头:“那是工作。我又不可能每天都对你生气。”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见状便准备开溜,情侣之间的礼貌就是互不打扰对方谈恋爱。

中岛敦往嘴里塞了一口面:“等会儿,你俩给我回来。”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又往回走,太宰治这玩笑是开大了,前辈把双手抱在前面,手指互相搓着,中原中也尴尬地压低了帽檐。

中岛敦:“你俩牵手。”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对看了一眼,然后说:“别吧,还生气啊你。”

中岛敦:“你俩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牵个手都不行啊?牵!”

太宰治把手掌摊开放在风衣口袋边,不一会儿中原中也就牵了过来。

芥川龙之介问:“你俩上一次互相表白是什么时候?”

明明只是随口一说,但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每次到了这种时候就会被肌肉记忆牵引,两个二十二岁成年人同时看着对方说:“我爱你。”

然后再看向芥川龙之介:“就刚刚。”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这下是真的准备走人了,走之前两个老妖精又回来盯着这俩小孩儿:“等一下,你俩也牵个手。”

中岛敦忙着干饭,擦了擦嘴大为震撼:“什么?”

芥川龙之介在桌面底下伸出胳膊把他的手拉过来牵住。

太宰治指着中岛敦说:“敦君,你喜欢的人是不是芥川君?大声把你的梦想说出来。”

中原中也靠在门框边笑。老妖不愧是老妖,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的现在,就是自己和太宰治的十五六岁。死都不说喜欢,但已经喜欢得不行了。

芥川龙之介的灰色眸子定在中岛敦脸上,中岛敦最后只能咽了口口水:

“……嗯,我喜欢……”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把手靠在耳朵边:“喜欢谁?大声点,听不见。”

芥川龙之介从座位上又站了起来,将身子探出去,拉过中岛敦的后脑勺,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其实是打算亲嘴儿的,但中岛敦的下半张脸油光水滑,还有番茄酱,下不去嘴。但只是现在下不去嘴,等在一起生活久了之后连马桶都得刷,还介意这个?凡事都有个变化的过程。

要说缺德要说没羞没臊还是老夫老妻最在行,那天晚上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回家洗完澡准备睡觉觉的时候还在腻歪,今早太宰治脸上的OK绷还是中原中也给贴的。太宰治跟他睡个觉程序特别复杂,复杂就复杂在不可能一躺上床就睡觉,等不该做的该做的全都做了一遍之后两个人放开彼此望着天花板的大吊灯真的准备睡觉了,连只有他俩听得懂的“我喜欢喝香草芋泥QQ珍珠好喝到咩噗奶,我喜欢吃棉花糖”晚安歌都唱了一遍,太宰治又说:

“你买的这个OK绷质量是不是不太好,胶沾到我脸上搓都搓不下来,好疼。”

中原中也在枕头上将头扭了个方向,把手探过去:“我看看。”

……

“我给呼呼?还疼么。”

“不疼了……嘿嘿。”

“那现在要干嘛?睡觉吧。”

“你睡得着么?中也。”

“你天天晚上这么弄我我怎么睡啊?”

“哎哟,痒,痒,中也……中原中也!啊——!”

然后又干了一个小时。他吗的。

3

芥川龙之介发现跟一个人在一起好好生活其实也不是一件难事,他本来就有个妹妹,简单的菜还是会做这么两三道的,但现在家里多了一个要跟自己天天待在一起的人,他也开始慢慢学着在白天的街道上行走、和中岛敦手牵着手去公园儿了。

中岛敦前段时间买了个跳舞毯,天天和太宰治脱了鞋在上面蹦来蹦去,中岛敦自己说这是为了我的音乐梦想,但芥川龙之介把电视调到英文早教频道,中岛敦的舞姿和在泥坑里跳的佩奇似乎没有什么两样。

于是芥川龙之介有天晚上在家里喝着咖啡说:“你跳舞像猪猪,大地都在颤抖。”

然后芥川龙之介也看不懂了,中岛敦真的从此之后就不跟他说话了,怎么哄都哄不好,软硬兼施都没用,中岛敦倔得跟头驴似的,晚上睡觉还要把被子全裹走,芥川龙之介只能盖着一床薄薄的空调被无言整夜。

芥川龙之介某天跟中原中也一起偷偷抽烟,为什么是偷偷,因为烟和火机都是中原中也的,芥川龙之介身上只要是能点燃的东西全被中岛敦没收走了,肺病患者没资格抽烟。

中原中也:“你是不是也吵架了。”

芥川龙之介不说话,默认。

中原中也:“他做的豆腐很难吃,我每天都拿去隔壁家喂狗,然后骗他说我吃完了,昨晚被他发现了。把我挠得,捶了我半个小时。力道还没按摩店的大。”

芥川龙之介:“他在客厅里跳舞,我说大地在颤抖,像只小猪,他已经一个星期没跟我说话了。”

他俩同时在心里坚定自己没错,然后觉得对方不会哄老婆。

中原中也:“亲了也哄不好,他说要离婚。”

芥川龙之介:“他不让我亲,说冷战要有原则。”

然后两个人一起一次性往嘴里塞五根烟。

当然,这只是他们四个人生活中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插曲儿,哪有从来不吵架的夫妻,中原中也有的时候都懒得跟太宰治吵了。

芥川教中原中也:“你就不要跟他辩论什么,吵架不就是要争个输赢吗,你上去就说嗯是我的错,他就找不到话讲了,屡试不爽。”

中原中也当晚就回家实地测验,太宰治又懵了:

“我还没开始说你就道歉,你现在是不是连我的话都不愿意听了?”

中原中也无语:“一个二个都把老子当猴耍。”

4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也不是从来都不闹离婚,相反地,他俩闹的次数可多了。每次闹完之后芥川龙之介都会很认真地对他们说各自安好、生活还要继续之类的,耿直而不容戏谑。

但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复婚的次数也很多,多到亲朋好友最后直接狼来了效应不care他俩在说什么,他俩也自知理亏,每次和好就宴请各位好友就当再办一次婚礼,不好意思,你们又白安慰我们一次。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第六次离婚又复婚之后芥川龙之介实在是受不了了,在电话里对中原中也说:“你丫有病吧你?”

但最后他还是捎上中岛敦去吃复婚饭了。中岛敦无所谓,有饭吃就行,经过上次中原中也假装家暴男一役他已经摸清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之间的套路,就是:认真你就输了。

中岛敦一边喝鸽子汤一边吃烤乳鸽一边眼巴巴看着桌子中央的烧鸽:

“你们都不吃饭的吗?你怎么比他俩还真情实感,他俩啥时候真离过婚啊,有饭吃就行。”

芥川龙之介靠在椅背上:“这么说,你很有经验了?明明每次跟中也先生促膝长谈的都是我。每次中也先生跟太宰先生闹离婚都是我劝的,吵得最凶的时候我说离吧离吧,过一会儿中也先生后悔了我又劝回来,我自己劝分的我再圆回来,一人做事一人当。”

中岛敦抬头张望,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在挨桌敬酒,复一次婚就喝一杯酒,他俩现在喝得快昏死过去了,今晚厕所估计要爆炸:

“就你这张嘴最好还是不要去掺和别人家务事了吧!”

芥川龙之介很笃定地摸了摸下巴胡渣,明明每天早上中岛敦都会帮自己刮,但现在是半夜,只要一熬夜胡子就又长出来了:“他俩不敢离的,到真的要离婚的时候又都后悔了。”

爱就是学着跟你一起生活,即便会有很多烦心事但最后还是回到了你身边。芥川龙之介会在开车的时候一手打电话一手帮中岛敦把没扣好的安全带提起来扭正再扣一遍,会在中岛敦要打喷嚏的时候帮他捏捏小鼻尖,会在酒店门口的旋转门不停下来的时候先挡在中岛敦面前,等门不动了再牵着中岛敦走进去,会在拿到一瓶矿泉水的时候先扭开递给中岛敦,他喝了一口自己再继续喝。吃你吃过的饭,喝你喝过的水,这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中岛敦有的时候倒也希望芥川龙之介不要总是这么周全,明明芥川并不像会照顾人的类型,可现在却总是让自己惊喜。他希望芥川龙之介可以偶尔对自己撒撒娇,抱着自己不让自己走,说想和自己在一起。

中岛敦眼泛泪花儿:“那我俩要是也闹离婚了怎么办?”

芥川龙之介斩钉截铁:“这个一辈子都不可能,你别想了。”

宴会厅里循环播放着《WAP》,鬼知道这歌谁选的,也真是会选。中岛敦靠在芥川龙之介怀里,汤不喝了饭不吃了,殇了,有点儿伤感了。

中岛敦伸手环住芥川龙之介的脖子:“……我越来越爱你了。”

芥川龙之介咳了两声:“嗯,我知道。”

5

终于轮到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闹离婚了。也不能用终于这个词,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但这里的“终于”一词表时间意义,意思是他俩第一次吵到这种程度。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进门来劝,中原中也把芥川龙之介拉过去嘴了几句,太宰治把家里大大小小的尖锐物体包括指甲刀都顺走了,再在中岛敦面前坐下,看着中岛敦哭红的脸,半晌才说一句: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中岛敦搓着手心里被哭湿哭皱的餐巾纸:“嗯。”

“你是怎么做到哭成这样眼睛都不肿的?”

中岛敦义正辞严:“别嗑我和芥川龙之介的血糖!”

中原中也在另一边问:“你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芥川龙之介:“我上次不是跟你说送到我办公室里来的巧克力和情书全收走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就行了吗?我不愿意,我不想收,我没有兴趣。我没让你寄回我家啊!”

Suck my dick, come on.

-
太宰治经常干这种列车发动前一分钟才大跨步迈上去的事儿,他也想早点坐上车,但出租车总是堵在半路,要么就是在过安检的时候排长队,他还总是被比自己年纪小跑得比自己快的人插队,无语了!今天他可算是来得早了,飞去北方度个假,就用他这段时间打工赚来的钱,没存款的事儿以后再说吧,总之先玩!

中原中也拿着感应器守在安检口一个一个测查,到太宰治的时候中原中也抬眼扫了一下这个小孩儿,估计是快迟到了,耳机线还套在卫衣绳上来不及解开,手机护照身份证机票全都被太宰治攥在手里,因为剧烈奔跑,太宰治那张白皙俊脸上满是汗珠,脸颊两团红红扑扑,今天阳光大好,中原中也逆着光看见了他流畅的脸颊边侧的细小白色绒毛。

“等会儿,停下。”中原中也用感应器拦住太宰治的肚子把他赶回来,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中指和无名指之间夹着一根没点燃的蓝莓薄荷爆珠,“跑什么跑啊,还没安检呢。”

太宰治有点儿急,但总不能公然顶撞机场秩序,只能深呼吸着将紧绷的肩膀放下:“……哦哦,好。”

中原中也上手摸了摸他的肩膀,再用大手顺着太宰治两胸之间的沟壑往下摸去,在他腰间停留了会儿,摸到太宰治的充电宝之后中原中也将它轻巧地抽了出来,扔在了一旁的置物篮里。

“你在肯德基里坐着吃完一顿饭再上飞机都来得及,机长等你。”

中原中也又扫了他一下,吊梢三角眼就算带笑都还是凌厉逼人,“转过去。”

太宰治十指相扣着、双手握住放在身前,慢慢地转了过去,他今天穿了条上厕所特不方便的咖啡色阔腿裤,上身则是长款印花衬衫,松松垮垮不正经的打扮,但玫瑰草莓味儿的浓重信息素就这么从突出的锁骨、薄薄的肩膀和裤管之内飘散了出来,好像被熏入味儿了一般。

中原中也每天都要接待大量旅客,抑制喷雾必不可少,他要是真的想跟太宰治对熏,十秒钟就够了,烈焰般的朗姆酒味儿能把太宰治撩得腿软。中原中也知道基本上没有哪位alpha会选择草莓和玫瑰作为自己的信息素气味,加上这男的长了一张不太像男人的脸,好看是好看的,可不能说是特别特别帅,好像又比韩国那边的美男子更精致温柔一些。

中原中也俯下身去摸遍太宰治双腿,太宰治从小就怕痒,每次来坐飞机都特怕过安检,这次尤其。自己后面这个男人还故意在自己脑后深吸了一口气,你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在气氛烧得更热之前,中原中也将视线别开,把香烟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可以了,走吧。”

太宰治跟中原中也才见过三次面就决定了要结婚,这种用疯狂到他们两个几欲窒息的性爱推波助澜最终果真冲动了果真没想明白就怀上孩子扯了证的事儿,一辈子大概也就做这么一次。但好像这一切都是必然,太宰治说什么都不愿意告诉中原中也,他们在机场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中原中也光是例行检查在自己身上摸了几下,自己就已经强忍着想跳起来浑身发抖痉挛尖叫出声的冲动了,等到真正做爱、相连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只能被操出水来,一阵一阵地喷,床单最后留给中原中也洗,懒得洗就赔钱。

要说为什么会约好去扯证,可能是因为他们俩初夜的时候,中原中也一边抱着他细腰将他屁股抬起来方便自己更深地插入、一边晕头转向地亲吻他的嘴唇,太宰治也被他干到快要不行了,只能一边求饶一边问:

“啊……求你了,你再这样我要死掉了……我们、我们下次约吧好不好……明天、就明天好不好……”

中原中也操着身下自己用极为毒辣的眼光和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手速出击狩猎得到的极品小O。个子高又怎么了,个子越高腿越长身材越好,腿越长就越好玩,盘儿正条儿顺,膝盖窝和手指甲盖儿都泛着粉色光晕,这还得了?中原中也还没告诉太宰治呢,自己从小学到现在谈过的女朋友双手双脚二十根指头一起数都数不完,私生活倒也不算脏,但好歹也算是阅人无数,像太宰治这样的从没有过,不管是外貌,还是性格,还有软温慢索索的谈吐,最后是……床上那股子又害羞又自然的骚劲儿。

中原中也以前听挺讨厌男的叫床的,男的捅屁眼又喜欢逼问身下的人自己是谁、是不是爸爸、爸爸操得你舒不舒服,啰嗦又无聊。两块白花花的肥肉挤压拍打在一起毫无美感,酒店床单被你俩淋了尿和精液简直是职业生涯最大的低谷与侮辱,这也是中原中也基本上不搞男的的原因。女人花这么大力气医美护肤,男的出门开房之前仅仅只是打开喷头冲了一下腿间那根软趴趴的东西,连身像样的衣服都不知道换,这怎么想怎么不公平。

但太宰治身上就完全没有油腻腻的感觉,怎么叫怎么好听,怎么叫怎么让自己激情澎湃。中原中也干着他的屁股,屁股操完了再换到小翅膀中央细细的、银色水泽的阴道口,主要还是得看脸,这人确实很可爱……

“明天不成。”中原中也狠狠一顶,将太宰治的腿抬起来挂在自己肩膀上扣住,腰部再往前挺动几下,操得太宰治扬着头抓着床单尖叫起来。“明儿上班,二十四小时抽不开身,除非你过来找我。”

“……啊?”

太宰治又眨了眨眼,眼睫毛上沾满泪珠的后果就是视野极度的不明晰,他只能用手背去擦眼泪。这么一擦拭男人可就想要疼宠他了,心脏在腔体之内撞来撞去又痒又麻,中原中也掰开他的手臂抱着他的脸吻了会儿,歪着脑袋将舌头探进去,再把太宰治的带出来,在唇边互相舔弄裹缠。

“还是我去找你吧。”中原中也说,“等我电话,我下班就过去。”

第一次还没做完就约好了第二次,这顿还没吃完就想着下顿,可中原中也和太宰治都没什么办法,因为好吃啊。

长得漂亮的男人这世界上不知还有多少个,中原中也在工作里也见过不少光鲜靓丽的俊男美女,要是他一周后没跟着朋友们一起去洗浴中心马杀鸡,可能他都会很快将太宰治这个人忘却,像被他过了一遍肺再吐出口的烟子一样。

太宰治为什么白白嫩嫩?因为他工作的地方不见光,只有大堂里有窗户,每天都在开着灯的环境里上班,分不清白天黑夜。

太宰治为什么要在身上缠这么多绷带?因为如果遇到喜欢动手动脚的客人,他至少还可以用最后一层遮蔽,这是精神洁癖最后的防线与尊严。

太宰治为什么穿成这样?因为这是他的工作。

中原中也起初也不愿意参与大保健,被警察查水表是次要,主要是嫌脏,两个人坐在床上,一个为了钱张开腿,一个付了钱就不能白来,这种心里搁着疙瘩的性爱中原中也向来不太乐于感受。他喜欢对眼缘的东西。太宰治端着果盘儿和精油在门外叩响了几下,说了一句“打扰了,晚上好”再推开印着金色太阳的厚重大门。

中原中也本来打算打一个晚上的游戏,这间房是朋友给他开的,距离中原中也上一次正经找对象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儿了,听到熟悉的、软软的声音的时候中原中也已经做好挂机被举报的准备了,该不会就这么巧吧,多寸呐?

太宰治穿着白色长袍,深V款式长袖飘飘,两根袖管像水母的身体一般。最要命的是这衣服还是开衩的,中原中也都不用掀开,他那双大长腿便已经完全暴露无遗了。

中原中也刚在桑拿汗蒸中心里洗了个大澡,现在只围了条浴巾,脖子上的项链还没摘,粉色的乳头跟着深深吐息的动作在结实的胸肌上端起伏。

太宰治一把子将头上女神专用的橄榄枝头环摘了下来扔掉,抓乱了那头棕发:“那我就不装了,反正我也不想干这个。”

中原中也没忍住笑:“你闹什么脾气啊,我付了钱的,这是你的工作诶。”

太宰治把精油壶和果盘儿咣的一下往床头柜上重重一放,欧洲风情装修让这两个人有种度蜜月的感觉,窗花儿都是金铜色浮雕的,说到底还不就是现代大妓院,搞得跟国家元首会面似的。

“我之前都是找借口逃跑的啊,所以我工资不高。”

中原中也回嘴:“不想做这行为什么不去送外卖?虽然累是累点,但钱不脏啊。”

他只是随口一说,太宰治却从话中读出被轻蔑、被嘲讽的意味,其实中原中也并无他意,只是顺着太宰治的思维说了下去。太宰治扯着自己的长裙转头,眼神里已经带了点儿幽怨和憎恶,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跑来搞大保健还很高尚咯?给我十万,不然照片发给你老婆!

中原中也看他有点儿不高兴了,他可不是什么无缘无故找事让别人不快的主儿:“……我不是瞧不起你的意思,是你自己说不喜欢做这个的嘛。”

太宰治坐在床头叹了口气,他打算攒够钱就走人,换个地儿住,他直到现在还住在洗浴中心老板安排的职工公寓里,室友每晚都带不同的男人回来,进自己房间借晾衣杆儿也不敲门,挺烦的总之。

中原中也以前不是没干过不做爱、跟朋友叫来的鸡聊了一晚上道德经金刚经的事儿,最后自己还客客气气把她送了出去,说有能力念书的话还是读个大学吧,你还小。中原中也对十六岁的女孩子真的下不去手。

男人翻开被子下床,站在太宰治面前想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朗姆酒正在锅上慢慢地煮,再过一会儿就烧开了。

太宰治一闻他身上的味道就有点儿招架不住,只能轻轻拍开他的手,胳膊上缠满了白色绷带。明明裹得这么严实,手脚却又那么纤细,中原中也恶作剧般地抓住他的手腕,这么一撕扯,自己腰间的浴巾就松了下来,慢慢滑在了地上。

太宰治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东西——在还未勃起的状态下,已经显出了沉甸甸的样子来,重量、尺寸和长度都不容小觑。

男孩儿面露死色一脸无语,中原中也只能松开他的手,慢慢地把浴巾往上拉。

……不对啊?我为什么要穿衣服?

中原中也在心里权衡了会儿,这小孩儿确实不是因为抵触自己才不愿意做的,自己那天在机场已经感觉到了,两只兽类凭借本能的、信息素的驱使确认彼此都对对方有着浓厚性趣,才愿意迈出下一步来。

加上太宰治如若不喜欢就真的不会做,他如果看不上中原中也,多的一句话都不太可能说。

中原中也又回握住他的手腕,将他一把推倒在了床上,有的时候安慰你对你温柔其实只是因为想睡你,但如果你真的死都不给睡也不会怎么样,男人还是会帮你。

“别特么装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安检的时候能被摸出反应来的人。”

中原中也在太宰治身上扬了扬下巴,如果是Alpha雄性互斥,中原中也则会更为趾高气昂焰火嚣张,现在则流里流气,但又恰好将撩人的意味停在了过火的红线之外,让太宰治的腰又止不住地发抖,但不会反感。

太宰治今天穿了加厚的内裤,昨晚被客人踹了一脚屁股之后现在还有点儿隐隐作痛,他不愿意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说了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中原中也用手指划过他光滑的胸前,在深V领的尽头轻轻挑开衣襟,太宰治的身子连多余的雄毛都没有,正是中原中也最喜欢的类型。胸前长毛、腋下黑乎乎的还是算了,中原中也硬不起来,看片儿的时候也冲不起来。

太宰治撅了撅嘴唇:“……你果然是早有预谋呢。”

说罢,男孩儿伸出葱根般的脚趾勾开中原中也刚刚提拉上去勉强盖住人鱼线和三角区的浴巾,“空少先生。”

“啊——”

中原中也还是第一次为一个男孩子开苞,他都不敢动未成年人,能被他经手的处男处女更是没有,有些女的经验比他还丰富,还问他怎么这么紧张,是不是状态不好。这也是中原中也不喜欢大保健的原因,原本的那点子兴趣和感觉都被这种动物之间的博弈竞技磨没了,我喜欢你才愿意碰你,喜欢你才愿意接近你,而不是非得跟你较劲儿拼个高低,工作本来就不是什么轻松的事,生活里他只想轻轻松松地过。

说实话,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在这种方面被骑脸被调侃,跟被鞋拔子扇脸一样屈辱。太宰治却不会这样笑中原中也,虽然这可以用太宰治只是个敏感又极品的、还没被任何男人碰过的小O来解释,但中原中也觉得不是。太宰治在这儿工作这么久,就算没做过,好歹也风闻过不少香艳轶事。

中原中也很久没跟男人做过了,第一次没扩张到位,太宰治哭着咬了口中原中也的鼻尖,嘴里却没有怒骂埋怨:

“不要……还疼、还不行……退出去,再用手指做一会儿……中也……”

太宰治确实跟其他人都不一样。很不一样。中原中也目前还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这么特别,总之自己很中意他。

中原中也将红肿发胀东西插进湿润温热的穴道中泻火的时候,太宰治已经被他用三四根手指凶猛地抽插到高潮喷水五六道,全身痉挛的情况下太宰治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反抗,只能抖着身子哭叫着让他停下来,呻吟和湿润的哭音连成一片。中原中也抱着他的肩膀把自己完全顶入,太宰治第一次被完全进入就被顶到宫颈口、生殖腔附近最痛最敏感的部位,那种几乎快被撕裂的恐惧感也自体内深处将他划开,一半盛着海水,一半盛放出火焰之花,中原中也看他紧抿着双唇、弹着眉峰轻声呜咽了一阵,便停下来问他:“疼么?”

太宰治一点头就又哭了出来,中原中也才知道自己顶的位置不对,可能没插到A点,倒是顶到最痛的地方了。太宰治咬着手指甲,痛到不停地冒出虚汗,中原中也抱着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胸前安抚了一会儿,把性器整根撤出,带出几丝银色的线。

抱着互相亲吻了一会儿之后太宰治又来感觉了,下腹黏糊糊暖热湿润的情潮阵阵袭来,中原中也的信息素把他吃得死死的。中原中也又就着大量的淫水将自己再次挺入,这次错不了了,男人知道自己找准了角度,挤开紧致青涩的软肉往里深入。中原中也被太宰治绞到眼前一片昏黑,男人翻了个身把太宰治又压回身下,喉中发狠地、低低地嘶吼着,双眼蒙上红色的时候中原中也动手撕烂了他的白色裙子,太宰治惊呼着捂住自己的腿间,可是几乎没什么用处了,中原中也抱着他的双腿往后拉,再架起他一对长腿将它们大大地分开,在这中间横冲直撞起来。

记忆不会说谎,太宰治之前学到的东西在这场莫名其妙就开始了的糊涂情事里完全派上了用场。中原中也以前说过不止一次“男的叫床,有点儿恶心”,但太宰治怎么叫怎么戳他H点:

“啊……中也……好爽、好爽……”

“讨厌……不要一直盯着那里看!”

“不可以中出……不要……!”

不知道是脾气太好还是中原中也不听话,太宰治只感觉自己屁股里有什么东西在流,中原中也趴在自己胸前像一只疯跑累了的大狗狗,嘴里轻轻哼着什么,射完之后还前后动了几下将精液全部打出来。太宰治抖了抖,精液便顺着被操开的穴口缓缓溢出,一滴一滴地打湿床单。房间里的金铜色装饰像宫殿中的陈设,亲眼见证他们在完全密闭隔音的空间之中干着什么淫乱的事情。

中原中也操完了屁股还不够,太宰治死死捂住不让他看的阴道穴口业已充血发皱、一股股地流出透明黏液来,中原中也轻吻着他的小腹把他抱起来,让他好好坐在自己腿上,再抬起他的腰将他往下按,一寸一寸地占有他最私密最脆弱的地方,像可以直接抓住心脏。

“唔……!”

太宰治刚被插入便射了出来,喷了中原中也一小腹。中原中也用手揩了一把,再凑到太宰治嘴边,被操得吐舌头流口水、双眼蒙满泪花的男孩儿微微低下头捧着男人的手一下一下地舔舐起来,将中原中也结实有力的手指整根含进口中吸吮,把腥膻的精液吃下去:“唔……”

中原中也自认不是什么脾气特别好的温柔男人,可现在就是很想轻轻地哄他逗他,像哄小孩儿开心一样——或者说,像哄自己老婆一样:“宝宝,好吃么?”

太宰治抱着中原中也的肩膀将头靠在上面,害羞地将脸蒙住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点头:“继续……插我……”

这样的体位会使中原中也的阴茎受到压迫,射精高潮的过程也因此变得更为漫长而痛苦,太宰治在他身上和他颠鸾倒凤乱七八糟地搞了一个多小时,中原中也还没射出来。太宰治最后受不了了,只能用最后一点儿力气撑起自己的屁股让中原中也粗大的阳物滑出来,再整个人倒下去,脸正好凑到中原中也的腿间。

男孩儿用手握住那根东西,歪着头舔了一圈,然后闭上眼吃起来,像录像带里一样,像无数次路过靡靡之声泄出来的包间时透过门缝看到的那样,撅着屁股舔男人的性器明明是这么羞耻而折损自尊的事,可现在自己却变成了自己当初最不喜欢的样子,这究竟是为什么?

中原中也摸了摸太宰治的头发:“吞不下去就不要强迫自己了,吐出来吧。”

太宰治像收到远在天边的来信,过了会儿才做出反应,睁开双眼反应迟缓地眨了眨眼,然后又皱着眉将中原中也的阴茎往喉中塞去,腮帮子都被撑鼓了,像偷吃东西的小孩子:“不要……唔……我可以的、再等我会儿……”

察觉到中原中也的温柔的时候他总是想转过身去装作自己不知道的样子,中原中也没再说什么,那晚他们各自都射了四五次,中原中也已经很久没有像高中时那样能折腾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中原中也才是处男。天方破晓的时候他们抱在一起黏糊糊地睡去,不到两个小时就又被无法抑制地跑出来祸害人的信息素熏醒,只能一边黏腻地舌吻一边继续做爱,太宰治抱着他哭,中原中也快射出来的时候伏在他耳边喊了好多声宝贝。

两个人用侧躺着交接在一起的姿势同时高潮之后又换成太宰治被压在床上后入的体位,小屁股都被中原中也撞肿了,继续穿加厚内裤,一边工作一边在心里骂中原中也不是人。

第二次见面即第二次做爱,是中原中也下了班从摩洛哥飞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换上便服、身上还套着深蓝色西装便冲到太宰治家才搞出来的这么一出。太宰治睡眼惺忪,套着睡衣睡裤就开了门,还以为是爸爸妈妈来送饭了,头也没梳脸也没洗,中原中也进门太宰治才完全把双眼睁开看清楚来人是谁。

中原中也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玩着自己的制服帽,太宰治钻进浴室收拾洗漱去了,硬得发疼的时候太宰治总算裹着浴巾跑了出来,有点儿不太好意思地低着头走到中原中也面前,把浴巾再刷地一下放开。很巧,中原中也也是低着头的,所以中原中也最喜欢玩的那双腿也是首先撞进眼中的东西。

太宰治慢慢抬头看他,吞了吞口水:“我有点紧张。”

中原中也也吞了吞口水:“……你紧张什么,又不是你动。”

中原中也不进他家还不会知道这人二十二岁了还在用粉红色的法兰绒床单,怎么可以这么讨人喜欢,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太宰治还是第一次把男人带回家,这还不是自己带的,是中原中也自己找上门儿来的,事先不打电话,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这么穿着制服戴着墨镜拉着行李箱找了过来。

太宰治的房间里还摆着小学扎飞镖送的奖品,一只白色的小熊熊,中原中也将太宰治放倒在大床中央,两人周围摆满了毛绒玩具。

中原中也好久没碰他了,差不多一个月,太宰治还以为自己真的被玩儿了一通,你说你会来找我,你对很多人都这么说过。可中原中也会来的,说了会来就真的会来。

中原中也戴好了避孕套才将自己插入,上次太冲动,两个人都没任何准备措施,这次可不能马马虎虎了。太宰治咬着他的肩膀:“我还以为你骗我……你不会来了呢。”

中原中也额角的汗慢慢流下来打在太宰治的脸颊上,一时间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中原中也轻喘着问他:“舒服吗……宝宝……”

太宰治一下又有些不太开心了,他是真的喜欢自己还是只是喜欢跟自己做爱?他以前叫过哪些人宝宝?这个词能随便说出口吗?

中原中也全然不知他在嫉妒他在吃莫须有的醋,将太宰治翻面压在粉色的大床上进进出出的时候才察觉到太宰治真的不开心了,只好抓着他的小屁股卖力地抽动冲刺,让太宰治结结实实地爽一番,爽得找不着北爽得嘴里又开始乱喊乱叫,一把将他抛到云端之上去:

“……你说,你会不会已经怀孕了?”

太宰治又被他突然而来的一句流话激得内里猛然缩紧,夹得中原中也吃痛般地叫了一声:“……喔……不要、宝宝、别夹了……”

男孩儿抓起手边的玩具小熊就往后边儿砸,中原中也歪了歪脑袋躲了过去,小熊掉到了床边地板上。中原中也最近没脱毛,私处浓密粗黑的毛丛扎得太宰治屁股疼痒,有些还跟着中原中也粗胀的阴茎一并捅进了太宰治的穴道之中,再就着被打出来的体液泡沫退出来。中原中也一边将抽插的速度放慢,一边感受太宰治被自己肏干出淫水的整个过程,体液漫过甬道猛地淋在自己龟头上的时候中原中也甚至想吹口哨,但估计会被太宰治打。中原中也低头看了看薄薄的套子,已经被自己弄得不成样子了,要是再用点儿力可能还会破开,那样的话太宰治只能吃药了。

他曾经也做过设想,如果不小心中奖了怎么办,总不可能让对方去打掉吧,那就只能结婚了。

“唔……好舒服、不行了、好舒服……啊、好爽……插我、继续插我……啊啊啊!”

太宰治被他堵住嘴唇胡乱地吻着,他们好像从第一次上床就没要过面子,口水眼泪鼻涕和下体的淫液搅和在一起都无所谓,亲也亲得邋遢毫无章法,但无所谓了,都无所谓。

中原中也最后还是将避孕套解了下来扔在了地板上,将精液全射进了太宰治体内。原因不疑有他,全是太宰治的错,如果他没有红着小脸哭着求中原中也中出的话。

还好中原中也留了一手,将手机拿了出来怼着太宰治那张意乱情迷的脸拍摄,太宰治已经意识不到自己被欺负成了什么样子。

第三次则是回到了他们初遇的地方,中原中也正在办公室里喝咖啡,太宰治也像一家人一样毫不见外地推开门走了进来,中原中也身上还是那套工作常服,只是不太意料得到太宰治会来。

说了没几句就开始吵架,他们现在已经默认对方是自己的恋人,炮友转正得也是没什么道理可讲,只是连脱掉衣服最赤裸最原本的样子都看到过了,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中原中也喜欢他,但从没向他说过,他觉得太宰治恐怕不会相信。

太宰治气的就是这个,你连婚都没求过,还怕我不相信你?你够胆就做啊!怎么这个时候怂了?

中原中也隔壁就是其他熟人,他不好将声音放得太大,只能安抚自己面前挂着泪抱怨的小狐狸:

“我娶你,好吧。我不骗你,明天就去扯证。”

这次换太宰治不可思议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娶你。”

“可是我们还没好好了解彼此呢。”

“还要怎么了解?都已经……这样了。”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自己鼓起的裆部,和太宰治又开始微微发抖的双腿。

将桌面上所有摆件扫到地上之后,太宰治又一次得偿所愿地被他填满,操过屁股之后还不够,用手抓住老公的大东西往阴道那边去:

“插这里……中也、这里……”

“会怀上小宝宝的哦?”

中原中也温柔得不行,太宰治又没忍住想哭:

“太舒服了……好喜欢啊……”

“如果我家有只小狗的话,每天给它吃牛排,想要什么都买给它。”
“你可以找我练习一下如何照顾小狗哦。”

0

中原中也以前觉得自己没那么多闲功夫养宠物,自己出个大差回来关在笼子里自闭甚至直接死去的狗狗会让他觉得有那么些许的不安。但或许是岁数到了,半夜回家的时候玄关没有留灯、锅里没有饭、桌面上没有新倒好的水、室内恒温二十四小时热水都无法填补心中罅隙沟壑,加上他也不是什么冷血动物,他只可能养一只冷血动物。

憨憨的、越吃越胖的、整天都在睡的球蟒。

随便去同事家抱一只小奶咪过来养也可以,布偶猫英短孟加拉猫波斯斯芬克斯什么都行。

狗狗也可以,跟养儿子似的。

中原中也觉得这是人之常情,太宰治却觉得他有点儿矫情,加上最近自己身上出了点小小的问题导致他对中原中也有个不情之请,总之自己现在无处可去能不能去你家睡一晚上就当一夜之情。

当中原中也在深夜巷口见到躲在纸箱子里不出来的宠物时还以为自己捡到儿子了,时隔许久之后他发现自己才是儿子,也不对,自己捡回来个祖宗。太宰治跟中岛敦商量了很久这件事情到底该怎么办,跟太宰治QQ爱过的漂亮妹妹不少,我们聊毛姆,聊三岛由纪夫,聊produce101,聊BLACKPINK,也聊中太面好不好吃,美丽的小姐你可不可以跟我……中岛敦一把子在太宰治面前双手交叉:斯道普斯道普,你能不能说重点,怎么每天晚上都有不同的女孩子在侦探社宿舍楼下等你?关键是,每天晚上都不同?您做了什么?是不是要管我要钱去……

这次换太宰治让他斯道普了:“你想哪里去啦,我怎么可能是这种人……只是,我好像确实不太会处理这种关系。”

中岛敦知道前辈强大又有些脆弱,有些事情不知道怎么面对就打马虎眼儿糊弄过去,于是抠了抠头发:“你去找中也先生,他房子大,地暖热水器花园阳台游泳池啥都有,你去他家刷碗,半工半睡。”

太宰治抱着手臂沉思,最后睁开双眸:“牛,太损了,是不是跟芥川君学的。”

中岛敦:“你别跟我提他,跟我按了手印答应戒烟,戒烟契约四个大字贴在家里墙上,他天天从那儿过都看得到,结果还不是偷偷抽烟了。”

“他还会撒谎啊?”太宰治感觉大事不妙。

中岛敦:“跟中也先生玩在一起之后就这样了,不知道谁带坏的谁。”

太宰治伸出一根手指,真相只有一个:“那当然是中也带坏的他了!”

不过这也不一定。太宰治后面又想,这俩的职业就不是什么正经活儿,这俩人也不是什么一般路过普通人,是好兄弟就互相影响,都不要吵了大家一样烂。

时间再回到深夜小巷,建议搭配BGM“亲爱的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你的家在哪里,你的家在哪里我会带你带你回去”,箱子走路了,箱子说话了,箱子里冒出一个头。哦,原来是你,那没事了我走了886。

“什么啊,是中也啊。”

太宰治在箱子里把双腿抬出来搭好,脸上还套着狗狗鼻子。

中原中也一阵无语,我要yue了。太宰治本来还没那么强烈的想要跟他回家的意思,怎么可以随便跟着男人回家?!他俩认识这么多年要能有甜蜜爱情故事的话早就有了,亲密关系从一开始就是甜的,没有磨合这么多年还是亲密不起来这一说,他俩关系这么差只能说明他俩就不合适,去相亲之后都要互相删聊天记录然后各自对自己父母撒谎说他有对象了的那种不合适!太宰治在心里又写了满满一大本B5笔记本的中原中也坏话合集,从中原中也长得矮到小的时候爱装逼再到现在很凶很拽,他通通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十五岁那年万圣节太宰治网购回来一堆整蛊道具,把铅笔和血浆黏在自己脸上去吓正在打游戏的中原中也。中原中也瞳孔地震,抱着太宰治冲港黑工作人员吼要救护车,这是我非常伤心和私密的事情,本不愿意在大家面前多说,但是本不想占用公共资源的我不得不有所回应。太宰治连忙放开手说想不到吧是假的!

在那直到圣诞节,太宰治钻进中原中也被窝给他惊喜的时候,中原中也才重新和他说话。太宰治长得好看,脸小人瘦皮肤好,照片还被卖家设置成精品买家秀挂在店铺首页。太宰治只能打电话请求对方撤销:

“这是我非常伤心和私密的事情,本不愿意在大家面前多说,但是本不想占用公共资源的我不得不有所回应!我男朋友一个多月没理我,好不容易哄回来了,你就别嗑血糖了呀!”

但是中原中也对他说:“我想照顾它一辈子……如果我家有只小狗的话,每天给它吃牛排,想要什么都买给它。”

太宰治一半恋爱模式一半人间清醒上帝视角,恋爱脑的那边自动将中原中也的话翻译成了“如果我有老婆的话,我想照顾她一辈子,每天给她吃棉花糖,想要什么都买给她”,泪拉了兄弟萌,这真的是中原中也说得出来的话吗?可是恋爱脑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谨防PUA!

上帝视角则告诉他:哈哈哈中原中也就是人傻钱多,活该被骗,等我解开你的手机盗刷你的卡,再给你把号销咯,我看你咋办。

非主流时代大家都转发伤感文字“真心话都是以开玩笑的形式说出来的”“所有的偶遇都是必然”“你说你爱我,就像我说我不爱你一样虚伪”,太宰治在二十二岁这一年却觉得人有的时候确实得矫情点儿,你不可能永远光辉正面、大步康庄,自己有不那么聪明的时候,中原中也更会疲惫,男人哭吧不是罪。中原中也不止一次半夜醉酒之后打电话给自己,等自己出门赴约见到他之后又抱着自己撒娇说你今晚不要走,陪我。

所以太宰治问他:“你可以找我练习一下如何照顾小狗哦。”

1

太宰治总算摆脱了每晚宿舍楼下欲语泪先流一晚上过去用三包餐巾纸的可爱妹妹们,自己总是觉得一句“那我们就先不要联系吧”“之后再说吧”已经可以证明一切了,没有谁突然消失,大家都在跟自己喜欢的人聊天。但自己接触到的大部分女孩子都用实际行动告诉自己:不行。恋爱就是这么不公平,你爱意浓厚的时候对方爱答不理,等你完全放下之后,哪怕咳嗽一声,你在他眼里都是摇摇欲坠的小白莲。用中原中也的话来说就是,耍锤子朋友,结锤子婚。

中岛敦还特意下楼给妹妹们说太宰先生辞职了不干了回津轻老家写书去了,书里女主角不知道是谁,你们猜猜。可正月里有人送了我一套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作为新年礼物,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那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中岛敦对这些文字倒背如流。

中原中也不喜欢搬家,十八岁时买的第一栋房子扩了再扩,现在变成了个可以拍电影儿的大花园,事实上确实有影视行业的朋友来找他借房子拍电视剧,他借了,没要钱。

太宰治想起自己前阵子在粉红色温柔滤镜泡沫偶像剧里看到过中原中也这栋房子,鬼知道是不是同一栋,咦惹,我不看这部剧了。

棕发青年笑着抱来一大堆果蔬:“那今天我就做顿饭给你吃。”

中原中也额角三条黑线:“不用了,不用了。你别毒死我。”

太宰治趴在厨房门框边,腰上的围裙还缀着粉红色兔兔挂饰,他双手垫住下巴:“什么?你连声谢谢都不说啊?我还没给别人做过饭呢!”

中原中也决定做两手准备,一边随便地应答一边点外卖,要是自己被太宰治做的饭齁死了好歹还可以吃自己常吃的餐厅专员配送的牛排:“……行行行,你做吧。”

太宰治撇了撇嘴,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一副中学时期在不服气的老师背后做鬼脸的模样。他一边做饭一边神游,不知道想什么去了,思绪飘远之后中原中也在客厅里喊他出来喝酸奶他都没听见。

中原中也进厨房的时候差点儿被滚滚浓烟熏一脸灰,太宰治跟使意大利炮似的,手起刀落青花鱼的头就掉了下来,中原中也被震住,站在原地没说话。

太宰治开始炒菜的时候用锅铲的声音跟开挖掘机差不多,中原中也后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东西:

“……你出去,现在就出去。”

太宰治现在才发现自己被熏得一脸黑,谢邀刚从俄罗斯回来打死两头熊,眼泪珠珠都挂在眼睑那里飘摇。

“你十五岁的时候干嘛每次都不等我一起回家?”

太宰治追忆似水年华谋杀似水年华,“你为什么总是凶我?”

中原中也早八百年就忘了:“……呃,我没有等你吗?”

太宰治继续问:“你见我第一面的时候干嘛踹我啊?秀你的鞋?你的鞋,假的!”

中原中也懒得再跟他掰扯了,再这么吵下去晚饭都吃不上了,随便太宰治怎么说都好,以前自己会补一句“你这个流浪汉”,现在太宰治为了自己和他的第一顿晚饭被烟子熏到只差哭了,身上的兔兔围裙也脏了,是不是自己做得太过分对他态度太差了……?

男人不再跟他争辩,只说:“把围裙脱下来给我,我一会儿给你洗洗。你出去洗手洗脸等着吃饭吧。”

家庭生活就是如此,你可以倾听也可以一直站在客厅中间唱歌,但家里只有一个麦克风,你不可能一辈子等他唱完。做人知进退,恩爱有方。

太宰治把围裙解下来之后又犹豫了:“不,我自己洗,你别给我搓烂了。”

中原中也有点儿急了:“你听话!”

你听话。

听话。

听、话。

真心话都是以开玩笑的形式说出来的。所有的偶遇都是必然。你说你爱我,就像我说我不爱你一样虚伪。

太宰治发现非主流之所以被称为非主流,是因为那个时候大家都太早熟。等到了年纪,就不会觉得非主流了。

中原中也本意只是想养狗,结果发现自己供了个祖宗留着过年,三分钟之后西南野犬中原中也说:

“日妈救不回来了,我的锅被你烧穿唠!太宰!!!”

太宰治刚刚确实发了会儿小脾气,但现在他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吹空调举着iPad看电视吃冰淇淋可爽了,笑嘻嘻的,说的普通话带着浓浓东北大碴子味儿:

“坏了就坏了呗还能咋整,我可没钱赔你嗷。”

中原中也已经习惯他这样了,没钱?那你用你自己来赔,或者说,来陪。这样说不太文明,搞得像三那个陪,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这两个笨蛋那晚都没开心太久,太宰治手一滑iPad就往脸上砸,最直接的受力点就是高挺精致的鼻梁。太宰治啊啊啊地叫起来。

中原中也晚上抱着他刚准备做点什么别的事儿的时候忘了开灯,手碰到了太宰治的鼻子,太宰治痛得双腿乱蹬,正中中原中也要害。中原中也啊啊啊地叫起来。

那晚还是做了的,都站起来了可不能随便坐下去,太宰治也这么说,你做你的我是不会主动往下坐的,但中原中也无所谓。你嘴上说不做,最后还不是要坐,你坐吧,我觉得你坐得挺好的。

中原中也喜欢看他慢慢往下坐满身大汗还说自己不喜欢的样子,你这样子能叫不喜欢吗?

男人低声说:“……喜欢……”

太宰治一下子醒了:“你说什么?”

“喜欢……在里面……”

太宰治双手画叉:“今天不行!”

中原中也愣了一秒,然后瞬懂,伸手去拿床头柜的日历。太宰治自己用黑色记号笔标注了危险期安全期,中原中也看一眼就知道。

这回轮到中原中也不开心了,他发现自己好像确实只能一个人过一辈子了,没有宠物,没有孩子。你也太矫情了,日后中原中也抱着太宰治把心里话说出来的时候,太宰治还笑他。但孩子会有的,宠物也会有的,都是我。

中原中也那晚越做目光越沉静,像蓝色月亮,太宰治没懂他怎么越来越严肃了,你这是在干什么?

“你弄疼我了,你不是说不会疼的吗?你又怎么了?”

“……没怎么。”

没怎么,那好吧,随便你。非主流时代渣男语录合集。

2

这两位笨蛋最近的关系有点儿别扭。别扭就别扭在他们都觉得以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可以提一些更深入更亲密的要求的,比如我不准你出去玩,我不希望你抽烟,我不想你跟别的女生说话,但情感还没明晰到这个地步,所以不好意思说。

奇怪的是他俩以前真没这么客气。

中岛敦晚上洗好澡喝完牛奶躺上床跟太宰治打电话的时候又开始偷偷说芥川龙之介坏话:“他以前听五月天,现在听玛丽莲曼森。以前说话又正经又好笑,现在又烦又欠。以前不说谎,现在说谎脸不红心不跳,说在中也先生家聊工作。奇了怪了。”

太宰治脸色有点儿难看:“中也给我说他跟芥川君出门打台球去了。”

隔了五秒钟之后两个人同时说:“哦,他俩在一起抽烟喝酒!!”

于是今晚中原中也回家之后太宰治拿着筒子骨站在家门口抱着手臂:“认清形势放弃幻想,你干嘛去了呀?”

中原中也确实喝酒了,交叉领带上还有酒味儿烟味儿,但走起路来的时候披风扇出来的香气还是原来那样。他没觉得这件事情有多严重:

“我喝酒去了啊。”

太宰治又有点儿半路刹车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自己凭啥要求他?自己为什么在乎他?太宰治心里掺了点儿杂念,稀里糊涂说了一大堆:

“……小事见大,三岁看大,七岁看老。我看你以前从来都不说谎的,也不会骗我,你为什么说你打台球去了?那你把我当成什么呢?我在你家有什么意义呢?连扑克牌接龙都没人陪我玩!”

中原中也:“是你自己要来的啊。”

太宰治:“那你就不能招待一下客人吗。”

中原中也:“我难道没有招待你吗?你还要我怎样?你要的全拿走?”

太宰治又把话题绕回原点:“……你不是说你去打台球了吗?”

中原中也:“……我打台球顺便喝个酒这矛盾吗,我会去图书馆玩吗?”

太宰治高举手里的大骨头:“你别犟,听我说,”

然后中原中也听到了一句他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从太宰治嘴里说出来的话:

“你把我当成什么呢?”

如果从头到尾都轻松愉快,爱情故事还有什么好讲?电视剧还有什么好看?我们每天晚上还有什么好干?

中原中也有点儿不耐烦地抱着手棒读:“你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

太宰治:“阅读五遍家长签字。”

中原中也挥了一下胳膊,太宰治今晚刚炖好的筒子骨被他掀翻在地,咕噜噜滚了几下躲进墙角歪东倒西,像在哭泣:“你又怎么了啊?”

没啥好说的了。太宰治自讨没趣,抓了一把头发,最近天天熬夜跟中原中也做那个,头发都掉得比以前多了,现在年轻人不到三十就得去植发。

太宰治转身往卧室走:“……我收拾东西去,你就当刚刚在做梦吧,反正你喝了酒嘛。”

中原中也以为他只是收拾收拾准备洗澡,把滚进墙角的大骨头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再把玄关打扫过一遍之后,太宰治不见了。客厅没人,露天花园没人,游泳池没人。钢琴房没人,游戏房没人,地下卡拉OK没人,乒乓球室也没人。卧室没人,自己的大床上,没人。

小宠物不见了。总之你爱他,他不爱你,他爱你,你不爱他,两个人相爱注定要分手。

彼时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也在吵架,最后中岛敦说:“要么我走,要么你走。”

芥川龙之介又被他拉着手在戒烟契约上按了一道新的手印,抱着他哄了好久,最后中岛敦问了他一个傻乎乎的问题:“你说,我们有没有可能被别人羡慕?因为我们一直都把对方抓得很紧。”

芥川龙之介抱着他说:“松开手世界就毁灭了,那就还是抓紧点吧。”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一个坐在空荡的家里,一个拉着行李箱靠在深夜都市天桥上看着底下川流不息车水马龙,同时狠狠打了个大喷嚏。

3

中原中也确实以为那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明明所有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互相交换过气味与唾沫、看过对方全身黏糊的样子、听过你难耐的声音、也和你说过掏心窝子的话好好矫情了一把,可现在这些只供他们储存进回忆里进行再读取,无从更新。太宰治走得很轻易,跟他当初说想来一样,好像太宰治早就做好准备随时离开了。

其实也就一个星期而已,再怎么难忘不也能忘掉吗。在如今有着无数选择可能的信息时代,“死心眼”这个词基本上可以称作是一种精神疾病。

中原中也不算什么渣男,也不至于在感情这方面坏到没边儿,但男孩在恋爱里就是小朋友,会忽略另一半的感受。中原中也后面发现,太宰治不理自己是最好的结局。他吃过的亏、他受过的委屈、他没说完的话和没问完的问题,自己确实得还个人情回去,他不痛快了,那自己也得不痛快一下。否则中原中也会过意不去。

中岛敦还以为他俩已经百年好合了,结果居然还没在一起,没过多久太宰治又打包好所有东西回来了,好在QQ爱里认识的妹妹们不再过来。中岛敦总算是松了口气:一把年纪了你们别网恋了,好好过日子吧!

太宰治咬着棒棒糖,透明紫色球体在嘴里被他用舌头转:“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百京捧哏中岛敦:“嗐,这都什么事儿啊一天天的,您瞧瞧!”

东北人太宰治:“那你跟我唠唠男人一天到晚在想什么?来,咱俩唠唠。”

中岛敦:“我要是猜得透我就不喜欢芥川了。”

太宰治:“芥川君后面改邪归……啊不,现在开始戒烟了吗?”

中岛敦:“戒了戒了,我发了一大通脾气之后就真的不抽了。”

太宰治这次又不说话了。要是中原中也能为自己戒酒,那可能是另一个平行时空,一个真正恩爱的普通家庭里、他们两个之间发生的事。

中岛敦把太宰治的手机拿过去:“我帮你问他。”

太宰治赶紧伸手去捞:“别别别,你要干嘛呀?”

中岛敦又问他:“你喜欢他吗?”

太宰治顿了很久,眼睫毛大概因为眨眼互相上下戳了三十几下,还是没憋出来那句“我好喜欢他”。是的,就是因为喜欢他,就是因为他每次关心自己自己都会心动,自己生他的气,忍不住期待更多,忍不住想要更多。

我好喜欢他。

中岛敦黄豆擦汗脸:“行了你别说了,我帮你说。”

太宰治急眼了,小孩子急起来就是容易乱发脾气:“不!等一下,等一下!”

太宰治深呼吸,然后把手机拿起来:“我自己来!”

中岛敦教他:“你直接问他,你喜欢我吗?”

太宰治就在屏幕上打了一句“你喜欢我吗?”发过去。

中原中也在打高尔夫忘掉逝去的爱忘掉烦恼,个死有钱人。等中原中也回消息的时候太宰治和中岛敦已经抱着手机等十五分钟了。

男人回复如下:“正在努力不喜欢。”

太宰治问:“努力有结果了么?”

中原中也又打了一杆回来才回复:“目前还没有。”

中岛敦啧啧啧了几下:“你以前不是给我说中原中也是嘴臭巨星吗,怎么现在说话这么拧巴,还目前没有,跟芥川学的吗?”

太宰治跟他对视:“这俩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中岛敦继续教他,他继续问:“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直接说出来。”

中原中也打完球开始喝水了:“我喜欢你。”

太宰治的心脏像篮球在略微单薄的胸腔里跳来动去,这是他这辈子在感情上第一次这么主动:

“好的,那我同意你做我男朋友了。以后要天天说喜欢我,像我写的那二十几本坏话一样频繁哦。”

中原中也被小宠物勾着中了圈套才发现自己才是那条被太宰治带回家的狗狗,西八,这怎么行,耙耳朵归耙耳朵,男人要有尊严。

太宰治刚抱着手机靠在嘴边笑的时候中原中也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老婆,说爱我。”

中原中也其人,冷着脸看弹幕上满屏“赵美延我老婆”“金智秀我老婆”“郑秀晶老婆我爱你”的时候都不会喊一句老婆,他很少用这个词。芥川龙之介也不用,每次哥俩举着iPad看电视的时候芥川龙之介是第一个伸手去关弹幕的,花里胡哨看得眼睛疼,他绝不承认自己比中原中也老成。

但中原中也这次用了,他决定以后天天用。

太宰治刚准备挂电话中原中也就又补充:“不准挂。”

“不是,我在上班……”

“我也在上班啊。”

上班,全名:带薪打高尔夫。个死有钱人。

中原中也恶作剧:“我还在开会呢?”

什么,简直不可理喻,毫无底线!太宰治想不到他开会的时候都能直接打电话过来喊老婆,没有底线,这个年轻人没救了。

太宰治最后用手捂着嘴冲听筒很小声地说:“老公,今晚那个吗?”

中原中也记不得自己那天下午是怎么挂断电话的,太宰治又柔又软又俏皮地说完之后还拉着自己稀里哗啦说了一大堆,又开始聊produce101,又开始聊BLACKPINK,又开始聊毛姆。中原中也只记得自己挂断电话之后只能目视前方,爱上了一只野猫,可惜我家没有草原。但是这里有,这里是高尔夫球场。

中原中也深呼吸了很久,最后脸色有点儿难看,拽了条干净毛巾去洗澡,跟同行朋友说:“我去冲个凉。”

朋友毫不知情:“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发烧了啊?”

4

百京少爷芥川龙之介:“哎哟喂,可算是在一起了。中也先生喝醉之后那个话多得,我录音都录了半个多小时。”

百京男孩中岛敦:“哟嘿,你别说,太宰先生也这样,前一秒说智者不入爱河,后一秒就开始唱‘赶快对他说声拜拜,哦QQ爱,是真是假谁去猜’。”

5

太宰治为了让中原中也戒酒跑去找芥川龙之介说,如果你给我通风报信,我就把敦君每天跟我聊天夸你帅夸你温柔的记录全部发给你。

中岛敦还是不太放心,为了让芥川戒烟跑去找中原中也说,芥川要是抽烟你就拍视频给我,我把太宰先生去商场出任务穿女装拍的大头贴发给你。

于是芥川龙之介和中原中也像连体婴一样上厕所吃饭都要一起去,只差牵手了,港黑里还有人误会猛1失恋之后把对方变成了自己的0。都市怪谈真是可怕。

五条悟连续七天都梦到同一个男孩。男孩穿着在学校里打篮球的运动服和球鞋,抱着篮球给他说:我叫虎杖悠仁,仙台来的。

五条悟大部分时候都记不得自己梦到过什么,刚梦到虎杖悠仁的那夜之后他也没好好记住,但是后来连着好几天都梦到男孩眼角之下对称的两个月牙形的粉疤、手里沾了雨水和黑泥的篮球、红色的篮球鞋,他就没办法不在意了。

他记下了虎杖悠仁的名字和出生地,找到了相关的朋友调查问询,发现虎杖悠仁是上周末的雨夜车祸中,当场死亡的受害者之一。

警方的记录中写道,虎杖悠仁和另外几个同学在傍晚六点结束社团活动之后从学校出门,搭上一辆计程车回家,彼时已经下起了冬雨。孩子们没有打伞。虎杖悠仁把后座让给了晕车的女同学,自己坐在副驾驶座上,被深蓝色的大卡车迎面撞上来之后,虎杖悠仁被甩出车窗,没能救回来。

五条悟第一次遇到这么邪乎的事,就去已经清理干净了的案发现场看了看,那里有虎杖的校友摆好的白花和黑色雨伞。路边有系着头巾的老婆婆提着花篮贩卖花束,五条悟摘下被连绵不断的雨水打湿的墨镜,也花钱买了一束白花,整个人蹲下,将花朵放在地上。

在那之后五条悟有好长一阵子没梦到虎杖悠仁,长到他对虎杖悠仁的名字都有些陌生了,需要一遍一遍地读才能将对方的名字复述出来的那种。

有天晚上五条悟喝醉了,搭了辆乘客稀稀疏疏的电车回家,男人将后脑靠在冰凉的窗前,他看见对面车窗上有虎杖悠仁的影子。

镜面告诉五条悟:虎杖悠仁就坐在自己身边,穿着校服和红色帽衫,怀里有一个圆滚滚的篮球。

五条悟的身子有些僵直,他将身子往另一侧挪了几寸,问他:“你怎么哭了呢?”

虎杖悠仁就反问他:“你为什么不救我呢?”

五条悟有些恼怒,他不是什么冷血无情之人,但恻隐之心还没泛滥到无处安放的地步。原本以为送了花就算作结,但是他又突然想起来,自己在案发那天好像跟虎杖出事的那辆车擦肩而过了。

当时虎杖悠仁忙着照顾晕车的同学,忘了系安全带,五条悟正巧开车路过,但真的只是随便瞟了一眼。

人一天可以在路上遇见一千个陌生人,五条悟没有理由去过多注意。

五条悟很少向别人道歉,他的能力不会让他、也不允许他轻易认输。可是第二天的周末,他一个人开车回家的时候,感觉心脏很痛。

他已经三十岁了,不再是精力充沛想玩多久都可以不用在乎后果的小孩子,不久之前他便因为胃病短暂地躺过几天医院。他打了右转弯灯,把车停在路边,去药店买了点东西,然后站在人行道上呼吸新鲜空气。

不一会儿路口处就又出事了,五条悟当时背对着自己的车准备点一根烟,车辆失控相撞而带起来的水花险些将他的火苗整个熄灭。

五条悟在被警察带到安全的地方做完笔录之后才开上车回家。这次死的也是个年轻的学生。

他再也没办法不重视这件事了。

五条悟每天都去虎杖悠仁的墓地陪他说话,将用来插花的酸奶瓶中的水倒掉,再续上新的,把新鲜的花插进去,再问悠仁想吃什么。

虎杖悠仁似乎只能用声音表达自己,五条悟看不见他。虎杖悠仁坐在自己的墓碑上,一条腿叠起来,另一条腿往下坠,红色篮球鞋一摇一晃。

他问悠仁:怎样才能让你回来?悠仁说,就算我找到了能寄生的肉体 我也不能回来,死亡是无法改变的。如果我活了,另一个人就会代替我死去。

虎杖悠仁的声音慢慢颤抖起来:你接近我,你可能也会遇到灾祸。

五条悟想起那天自己心脏痛得难受,痛到头晕目眩,就不再说什么。

后来悠仁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五条悟平常只要叫他,空气里就有悠仁的回声,悠仁也几乎成了他的守护灵,五条悟每次都想作弊,让悠仁帮自己看看这瓶酸奶的盖子上有没有“再来一瓶”的字样。两个人鬼鬼祟祟,小偷似的在超市冷冻区嘻嘻哈哈吵吵闹闹。

五条悟很少这么主动地对一个人,虎杖悠仁有多特别已经不需要他再过多强调了,五条悟只能继续跑去墓地送花,可是花朵也没有再像原来通了灵那样地摇摆起来。

每周末的晚上都会下雨。很奇怪,只要下雨,就一定会有十五岁的学生因为车祸死去,有男孩有女孩。可是他俩没在一块儿的这段时间里,市内每日放晴,万里无云,到了晚上还有很多星星。

虎杖悠仁为了抓到一直诅咒学生们的地缚灵,这段时间疯了似的在学校周边寻找线索,可每一个自己能看见的魂魄都各自过着安生的日子,似乎没什么异样。

于是虎杖悠仁几乎可以断定,诅咒就是自己。是自己将祸端带到了人间只要他回到地底下不再出来跟五条悟接触,不再留恋人间,就不会再出车祸了。

五条悟跟他分别的时候问他:我们下一次见面是多久?

虎杖悠仁说:我一直都很想给别人带去幸福,如果不行,那我就不再努力了。

虎杖悠仁没有见过父母,爷爷在养老院,没办法起身为孙子安排后事,五条悟也是凭借这一点推断出来的:虎杖的墓其实是衣冠冢。

周末的夜晚又连连降雨,五条悟打着伞跑到公路边,在泥地里挖出虎杖悠仁紧紧抱在怀里。

五条悟把他安葬,再赶在鲜花店打烊之前打电话订了最后一大捧白花。这次是白玫瑰。

那年冬天的雨水似乎已经被透支,市里的离奇死亡事件也再没有出现过了。

五条悟只要想虎杖悠仁了,就会敲敲自己的办公桌。悠仁会打着篮球进自己的办公室,五条悟可以看到他把杯子拿起来接咖啡,再咬着吸管把它喝掉。吸管被男孩咬成了方块状。

尽管虎杖悠仁一直都觉得自己是诅咒,甚至已经悦纳了自己,五条悟却一次都没有承认过。爱怎么可以是诅咒啊,傻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