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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彰冬】我们的家

你不用露出小马脚我都知道你有多喜欢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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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经典段子言道:有些孩子说自己是一名诗人,其实大家都懂,这不就是没工作的意思么?但我情商多高啊,所以我问他:你是一毕业就做诗人了吗?而时年二十二岁的东云彰人对自己的工作规划人生蓝图也颇有些虚无之感,早知道中学的时候自己就放弃体育运动回去好好上课了……可惜这世界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如果。

东云彰人国小时期可是足球健将,升到中学之后老爸让他在合气道、巴西柔术、剑道和泰拳里选一个,嗯……日本剑道里前后辈之间的迂腐礼节太过恼人,合气道又有些无聊,巴西柔术能把东云彰人的骨头都折断,他可是打算长到180的。所以他选了泰拳。

天真的孩子!但凡随便打开一部动作片见识见识泰拳有多恐怖他都不会这么选,还不如跟着东云绘名一起学画画呢,反正东云彰人的艺术细胞属于随便画一幅交上去应付都能拿奖的水平。

刚学泰拳第一周的时候东云彰人连下楼梯都要花比普通人多两倍的时间,全身疼得都快散架了,但这样子冲去医院说我要坐轮椅医生又都会觉得奇怪。毕竟疼的是肌肉,从外表看不出任何异常。

好吧。东云彰人最后还是坚持了下来,不畏惧失败不想放弃的人是不存在的,但偏偏有人能克服这一切然后继续埋头往前走。从体院毕业之后他没有找到理想的少年教练工作,解开领带松下衬衫领口坐在地铁站口喝水的时候,他收到了老爸发来的短讯息。说是给自己安排了面试工作,给有钱人家的少爷做保镖。少爷刚从加拿大回来念书,人生地不熟,只认识市中心那一小圈的路,需要有人接送他上下学、陪他逛街吃饭。

东云彰人再三确认是少爷而不是小姐:“不是,我为什么要陪同龄男生吃饭逛街啊,他就不能找一个女保镖吗。”

“女保镖比男保镖还难找。”电话那头的父亲呷茶叹道。

“可是这也太奇怪了。”东云彰人在心里停顿了下。其实中学时不选择巴西柔术还有个原因:这项运动真的很gay。一群男人紧紧抱在一起倒在地板上滚来滚去,把你的胳膊和腿折来折去,怎么看都很奇怪。据说巴西柔术也是gay钟情观赏的运动之一。东云彰人虽然不算极度恐同的高贵直男,但他在有意避开这一类争议。现在自己要一天二十四小时陪着一个有钱少爷,Jesus Christ,这看起来比巴西柔术更gay。

“你不想要这份工作有的是人要。”父亲说,“给你五秒钟考虑,去不去面试?”

“去去去。”东云彰人知道凡事也不可妄下定论,再说只是面试阶段,八字还没一撇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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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云彰人意外顺利地拿到了保镖工作,毕竟敢直接去黑道大宅子里面试的一般人除了东云家之外应该也没谁了。但事实上黑道比普通人想的正常很多,自己进屋面试的时候还有热茶糕点招待,和自己面谈的是青柳冬弥的父亲,一位气质绝佳的儒雅中年男。看过青柳冬弥本人的照片之后东云彰人发现两父子长得蛮像,不过青柳冬弥似乎更像妈妈,眼角的痣和五官都更漂亮一些。

天公不作美,上班第一天就刮起了台风,东云彰人彼时在青柳冬弥所就读的大学附近将黑色轿车停下,进冰淇淋店买了一支芝士奶油口味,思前想后决定还是也给少爷买一支,毕竟自己一个人吃独食不太好。又进去排了十五分钟队,走出店面的时候街道上的人纷纷抱头鼠窜,狂风暴雨突袭,连小吃店立在街上的遮阳伞都被大风吹走了。还好自己开的是青柳家的车,而新轿车现在好端端地停在地下车库里,应该不会有事。东云彰人腾出一只手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取下来再夹在西装胸前的口袋里,走回有屋檐遮挡的地方之后,他用蓝牙耳机给青柳冬弥打了个电话:

“喂……你好?呃我是你的保镖,嗯是的,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你现在在哪里?我过去接你。”

天大地大老板最大,大事小事少爷可不能有事。东云彰人有些焦灼地盯着自己手里的两个甜筒,该感谢台风给夏天降温吗?这下就算青柳冬弥一直不吃,冰淇淋也不会化成一滩水了。

青柳冬弥躲在学校门口的电话亭里用手捂住耳朵跟东云彰人讲电话,大雨要是再猛烈一些估计连整个电话亭都会被掀翻、自己被风带走也不稀奇。今天是实验课,所以没有背包,穿着连帽休闲衫和牛仔裤、身高178的青柳冬弥把自己挤进电话亭的最角落,窗外的大雨像拳头一下一下地砸在玻璃罩子上,他根本听不见东云彰人说什么。

“啊?你说什么?你是谁?”青柳冬弥用前所未有的大嗓门问道。

“……”东云彰人也听不见他说话,所以也跟着提高音量,“我说!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青柳冬弥这次听清了:“哦!你来接我吗?我在学校门口……”

手机信号彻底断掉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有可以在电话亭打电话用的卡呢?青柳冬弥将门打开一个小缝,斜雨狂风一起不讲理地灌进来。算了,还准备找找信号的。青柳冬弥把门又关上了。

只希望对面那个人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吧。

而东云彰人也不能在暴风雨里开车,于是他选择从商场地下通道里过去,走到学校附近之后再寻找青柳冬弥的踪迹。可是你们学校有这么多个门,你说的到底是哪个?

青柳冬弥抱着胳膊用后脑勺靠着玻璃门,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雨点划过玻璃门的画面,不一会儿便有一颗黑色的小点出现在自己视野里。一个身穿全套西装保镖打扮的男人手举着两个黄色冰淇淋,弯着腰有些狼狈但又很专业地缓缓移动了过来。

青柳冬弥确信他就是东云彰人了。自己也看过对方的照片,橙发挑染黄绿,眸子也是一样的叶子颜色,举着证件照在不同光源下观察,时而是金色,时而又是青绿色。

东云彰人在一片雨幕中瞧见小小电话亭的门张开了一个小缝儿,一个蓝色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他们隔着一条街道对望着,刚准备流出喜悦的泪水……

东云彰人:“?”

青柳冬弥被一阵直接打过来的大风打歪,整个人往旁边砸去。

……好不容易把青柳冬弥从人工湖里捞上来,两个人全身上下的鞋袜衣服都不能穿了。初次见面就搞得这么狼狈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他俩都没什么办法。青柳冬弥摔进湖里滚了一圈再出来之后整个人比冰棍儿还要冰,东云彰人将湿透的西装外套脱掉甩在一边的青草地上,用隔着干爽的白色衬衫都能透出来的温暖身体贴住他,将他整个人锁在自己怀里,专业程度堪比消防员。青柳冬弥低头甩了甩被水并成一条一条的湿润刘海,手里举着两个冰淇淋,哆哆嗦嗦地动了动嘴唇:“谢谢你。”

东云彰人以骑士般单膝跪地的姿势在地上就这样抱着他,年纪稍长一些的男孩儿把地上的西装外套捡起来,然后抱着体重意外地轻的青柳冬弥站了起来。青柳冬弥光看外表确实蛮大一只,但肩背都很薄,衣物都被雨水淋湿贴在身上之后更为明显,手腿很长,像北极兔。

雨停了。青柳冬弥低头吃了一口芝士奶油味的冰淇淋,如果东云彰人没耽搁那点时间买冰淇淋的话,可能他俩现在都能体体面面地坐在车里等雨停了。但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或许又会因为初次见面的尴尬而无话可聊。

有时候人不需要太体面,尤其是需要接近另一个人的时候。

东云彰人抱着体温渐渐回升的少年走回地下车库,打开车门把青柳冬弥放进去的时候他长叹一口气:“你谢谢我没用,关键要你爸你妈不介意。”

亲眼看着雇主被台风拍进河里,扣我半年工资都说得通好不好。东云彰人心想。

2

好在台风事件没有给东云彰人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带来毁灭性的打击,两只落水狗牵着手狼狈归家之后大人们都很担心,视如己出般地让他俩快去洗个澡换衣服出来吃饭。东云彰人本想婉拒留在人家吃饭这种事,但架不住青柳冬弥帮自己说话:“是我自己非要打开电话亭的门冲出去的,跟彰人没关系。”

东云彰人那天下午为了救他还把膝盖磕出几道血痕,那天晚上东云彰人穿着休闲T恤和沙滩短裤准备下班回家的时候被正巧出来接水喝的青柳冬弥目击,青柳冬弥眼尖,很快就发现了他腿上的伤口。青柳冬弥的神情突然变得很严肃,按住东云彰人让他别动之后又走回里屋,把药膏、纱布、酒精和未拆封的棉签都拿了过来,让他带回家上药。

东云彰人突然想起自己当初抗拒巴西柔术和这份保镖工作的理由,他搞不清自己算不算双所以在有意地回避。但青柳冬弥对自己好的时候,自己却又意识不到这看起来真的很gay。

可是那又怎样,你在对我好诶。

东云彰人将他递过来的袋子举起来在空中晃了晃,跟着点了一下头:“谢谢你,那我回家了。”

青柳冬弥站在大宅门口朝他招手。东云彰人背对着他走了几步之后又像想起什么一样回过头来说:“以后有什么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那晚东云彰人好不容易拖着疲惫的身躯洗好澡吹干头发往床上一躺预备睡觉的时候,青柳冬弥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你的西装外套……落在我家了。”

“……哦。”东云彰人刚准备睡着便被吵醒,他有点懵,“不好意思添麻烦了,你先放着吧。我明天来取。”

“哦,好。”

然后就没话讲了。可是不是你让我有事就给你打电话的吗?

“你睡了吗?”东云彰人问他。

“嗯,刚躺下,准备睡了。”

“我也是,但现在睡不着了。”

东云彰人说完之后又补充道,“我不是在怪你。以后有什么事,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什么场合,都可以给我打电话的。”

他看出来青柳冬弥在社交中不算太主动太外向的类型,实际上自己也不是。但遇到青柳冬弥之后,自己也忍不住多说一些,不知道为什么。

东云彰人脑海里闪过中学上课时隔壁巴西柔术教练痛心疾首的表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教出来一堆gay。”

东云彰人当时一脸黑线:“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因为是gay才来上你的课。”

可是不选巴西柔术又怎样?自己好像已经陷进去了。

“好。”青柳冬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东云彰人算是自己回国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算是朋友吧?今天他二话不说把自己从水里捞起来把自己抱进怀里的时候,他身上衣物柔顺剂的香味,和他本人的香气……还有他的腹肌。哇,全部都……

东云彰人又一次打破沉默:“那,陪我聊会儿?”

3

“真的不需要我来接吗?”

东云彰人在电话里这么说着。青柳冬弥一听他用这样委屈的语气跟自己讲话就能想象出他撅着嘴唇摸后脑勺的可爱模样,蓝色阴阳头的少年没忍住在学校包下来的大巴车上笑出声,很轻很短的一声,但旁人看过去都知道他很幸福。哪有打电话打得这么喜笑颜开的,谈恋爱了吧?

遇到你之前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现在我懂了。青柳冬弥每天看到东云彰人出于礼貌和想在自己面前好好表现的心而用心穿搭都很高兴,像动画后期一样,东云彰人拿着面包矿泉水朝自己走来的时候,整条街道仿佛都长出了绿茵茵的草地和花朵,还有蝴蝶蜜蜂在飞。

青柳冬弥靠在大巴车座椅上说:“真的不用担心啦。是系里的参观活动,管饭管接送的,我真的很快很快就回家了。”

“嗯……那我先做晚饭?你回家就可以吃了。”

“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呢。”

东云彰人说,“我都是你的了。”

神奇的是他们跳过互相试探心意、告白以及牵手亲亲那些繁琐的恋爱步伐,好像从第一天见面起就确定对方是自己应该遇到的那个人了。只要遇见就可以了,之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青柳冬弥又被他直言出口的情话逗得笑了起来,挂电话之后往窗外看看,自己略微透红的脸映在玻璃上,很显眼。没办法跟别人狡辩说是热出来的,毕竟现在才是九月,车里的冷气很足。

东云彰人今天没带换洗衣物过来,所以只好穿着衬衫西装裤做饭,套上粉红色围裙之后看起来有些滑稽。他在厨房里转来转去地忙活的时候青柳冬弥总算回来了。

青柳冬弥打开家门:“我回来了!”

东云彰人伸直脖子喊他的名字:“冬弥?”

奇怪的是没有回答。东云彰人又偏着头准备喊他,一双偏凉的手却就这么抱住了自己的腰,盈盈握紧还有空档。青柳冬弥轻笑着贴过来,往东云彰人挂着好几个素环的耳朵吹气:

“今晚做什么好吃的?”

东云彰人的耳朵比脸还容易红,只是一个小小的恶作剧而已,东云彰人却全身僵直着放空大脑,两个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血。

“……”东云彰人只知道自己脑袋瓜子里嗡嗡作响,过了几秒钟才缓过来,“吓死我了……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的。”

“啊,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吗?”青柳冬弥把脑袋搁在他肩上,歪着看他,“我还以为能露出马脚呢,我这么大只。”

“哪里大只了,很小一只好不好。轻飘飘的,又不怎么运动。”

青柳冬弥想,全世界会说自己很小一只的,或许只有东云彰人一个了。

“不要把问题一般化。那是因为彰人的肌肉很厉害,轻轻松松能把我抱起来。”

“那又怎样?”东云彰人把围裙解开,一身白配黑地撑在灶台上,也微微偏着脑袋盯着青柳冬弥笑,“你不用露出小马脚我都知道你有多喜欢我了。”

说罢,他走过去吻了吻青柳冬弥。从小到大上过的课好像最后都没有用到实处,宏大理想在现实面前也显得脆弱不堪。钢琴和泰拳最终似乎都只能被归类在个人爱好那一栏。但那又怎样,至少你是你,我是我,而我们相爱着。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