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原中也
太宰治听说自己的新公司是个从不要求各种稀奇古怪的团建破冰活动也没有加班更没有各种毫无意义的内卷指标的世外桃源,凭太宰治这颗聪明绝顶的脑瓜子他会信?再说了,就是因为现在各行各业都在卷,偶尔出现一家正常公司大家都要当宝一样捧着!他才不会上当!
凭借太宰治儿时少时在学校里为了打盹儿偷懒不干活儿不写作业跟各路老师主任斗智斗勇胡扯八周最终还是瞒天过海逃过一劫的精湛技艺,他可以断言:只要一个人坐上管理层,他将不再有可能成为你的朋友、女朋友,男朋友也不可能。不然你仔细想想,再好的老师也会有让你无力疲惫的时候,更别提大学里的傻逼学长学姐和老师了!
更何况是上班之后遇到的老板呢,太宰治想,现在已经不是象牙塔里的乖乖学生了,大家都是出来挣口饭吃的,我就不相信这个老板会有多好!
秉持着这样的想法,太宰治跑去喝酒了。虽然这两件事之间没什么必然的联系,更无因果关系,但赶在就职第一天前一晚无限续杯疯狂畅饮也没什么问题,及时行乐嘛!太宰治来到熟悉的夜场,他不太喜欢红紫色的灯光,看起来好像被警察抓或者被扫黄大队叉走一样,这家店里的所有摆件挂饰灯泡都是冷蓝色,给人一种生化危机里将女主角关在里面的四四方方的冰冷实验室之类的感觉,颇有科技感未来感。
太宰治低头看了会儿手机,这时夜场门口响起一阵轮胎在柏油路面上狠狠刮蹭的嘎吱声。猛地来了一阵无影漂移之后男人把车稳稳当当停在较为窄小的停车位里面,正正好,车轮没有触碰到一点点边缘线。稳重沉得住气的模样又跟刚刚发疯飙车时毫不沾边了。
太宰治身上有很多没什么用的特技:看一眼这辆车的油漆就能判断出价格,便宜车出入不超过十万,豪车出入不超过一百万,几乎没有失手的时候。这车起码两千万吧。他眯着眼睛举起杯子用圆形的杯口挡住自己半张脸,往外张望的时候只瞥见一抹荧光粉色的影子。
“哟,开荧光粉色的跑车啊。”
太宰治翘着二郎腿说,“会不会是辣妹。”
事实上并不是,太宰治话音刚落,一头橙色中长发的男人就把车钥匙上的钥匙环套在右手食指上,就这么转着走了进来。个子不高,但身材没得话说,腿长且直、腰细有胸肌、手臂线条却又与看起来似乎有些瘦小的外表不符。
太宰治猜他应该时常锻炼,这种看起来很能打可腰又很细的男人基本上一周有六个小时都泡在健身房,挺好的,太宰治就做不到“精瘦”,他可是外出爬山爬到一半都要叫个缆车把自己捎上山顶的人,生命在于静止。
男人身着一套灰白色的西装,路过太宰治的桌台时两个人不经意间看了对方一会儿,明明只是一般路过陌生人,太宰治却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自己最喜欢的蓝色。
男人的目光一直没从太宰治身上移开过,太宰治也就这么顺着他下楼梯、直到走到舞池中央的步伐轨迹一路看过去,像被万人簇拥的骑士即将出城,王宫里深居简出的小王爷好不容易偷跑出来送行一般,太宰治长着一张更为柔和俊美的脸庞,橙发男人在心里比划了一下,脸还没自己健完身吃健康餐的碗口大,太宰治眨着那对鸢色眸子,两个人不知不觉都笑了出来。
太宰治有点介意,但又说不清楚自己在介意什么。这男人看起来确实不缺朋友,刚一进来就有不少人凑上过去寒暄问他吃晚饭了没,橙发男人一会儿转向左边点点头一会儿又转向右边撞撞肩。
那晚大家都玩得很嗨,而太宰治在看到橙发男人举着酒瓶跟几个朋友一起随着音乐慢慢摇起来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好像遇见一个吸引力极强的人之后一切事情都能得到解释,比如这男的居然开粉色跑车,这男的居然不缺女人男人还要跟自己眉来眼去,这男的跳起舞来居然还很好看,随便扭扭就很漂亮,但绝非妩媚娇羞的那种。
骚分两种,男人骚和女人骚。第一种可以参考死侍,第二种可以参考银座陪酒女。
太宰治确定这是自己见过的较为骚的一个男人。
二、国木田独步
入职第一天太宰治就险些堵在高架桥上迟到,还好他急中生智把车后备厢里的折叠自行车拿了出来,再把自己自制的小翅膀装饰背在背后,后面拖着上班要用的各种文具文件夹,车带人、人戴翅膀、翅膀带纸箱子,看起来像收破烂儿的,但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太宰治迈开大长腿开始蹬单车。
其实他完全不在乎迟不迟到的事,但毕竟今天是第一天,先试试水,等熟悉了公司的尿性之后太宰治就可以视情况决定这一天到底要不要迟到。
太宰治身后的白色小翅膀还在扑哧扑哧往下面掉羽毛,他抱着牛皮纸箱斜着穿过一群群社畜直奔电梯,赶在门关上之前挤了进去。
小小的电梯里所有人都是一副不想再活的死妈脸,太宰治还心想自己身后的翅膀这么可爱怎么没人看,后面才发现大家其实都看到了,只是结束一个快乐的周末又要迎来死亡周一的众人已经不想开口说话了,纷纷侧目用善意中带着疲惫的眼神望着太宰治,就当赞许他的小翅膀了。
太宰治跟他们一个一个点头示意打招呼,他的办公地点在二十八层,这一栋楼都是他们老板的,有些人辛苦一辈子只买得起一个厕所,有些人十几岁就在市中心有自己的楼,人和人还真不能比较。
漫长的乘坐过程里太宰治把手机拿出来放在掌心里玩了玩,另一只手把箱子举高高几乎顶到天花板,前面有一阵窸窸窣窣,等他发现的时候骚乱已经开始了,像是强行给所有昏昏欲睡的上班族醒盹儿一样。
一个年轻女孩拢了拢自己的职业裙:“你在干嘛?!”
太宰治顺着大家的视线望过去,一个半老男人突然在电梯包厢里怒吼:“你不要血口喷人!”
女孩子指着他大叫:“明明就是你摸的,你朝我的头发吹气,还掀我裙子、摸我大腿!”
奇怪的是,没有人出手帮忙。太宰治用最短的时间确定:刚刚自己只是随便刷了刷ins而已,其他人都没有在玩手机,也就是说可以为这个女孩子作证的人很多。但是他们都没有说话。
太宰治刚准备挤过去把女孩子护在身后再好好跟这个男人沟通一下,但国木田独步事先出动了,比太宰治还要高十公分左右的、目光精锐正经八百的男人从太宰治身后直接走了出去,把所有人挤开,再制住始作俑者欲抬起来想要向女孩子打过去的手掌:
“可以了,到此为止。我刚刚目睹了全过程,错的是你。这里不适合谈话,后续我们可以去保安科调监控之后再说。”
太宰治转头看向他,国木田独步的麦金色头发和同色系的眼眸就像小时候窝在被子里看电影时开头的出品公司动画之中的阳光和麦穗一样闪耀。
半老男人仍然欲图挣扎,太宰治则在电梯门打开那一刻护着被欺负的女孩子走了出去,用没抬纸箱的那只胳膊挡在她面前,提高音量刻意引起楼层里其他人的目光:
“诶诶诶,你怎么能打人呢?刚刚大家都看到了对吧,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想想家里的女儿姐姐妹妹,谁不是爸妈养大的呢?”
国木田独步一手揣在兜里、另一手拿着一本封皮上印着理想二字的笔记本,两个身高一米八以上的男人都护在了势单力薄的女孩面前,她哭红了眼眶,但依旧不屈不挠地喊道:“我要告死你!”
安保人员闻讯赶来将受害者加害者分开带走,国木田独步将他们拦下来小声地说:“直接调监控,不用再向上一层一层申请了,就说是我授意。我是执行董事国木田独步。”
太宰治站在后面默默地盯着他认真的侧脸看,一直没说话。
国木田独步特像军区大院儿里穿着制服教小孩子看书写字、帮他们剪指甲洗头发的司令,太宰治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此。第二个就是,在谁都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冷漠年代,能对职位比自己低很多的陌生女生伸出援手的人已经不多了。虽然只是举手之劳,但也可能会惹祸上身,不怕麻烦的人现在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国木田独步交代完所有事之后再跨着比太宰治还牛的那双大长腿走过来,冲今天刚入职的棕发男人推了推眼镜:
“那么,现在到你了,上班第一天就迟到的……太宰治。你是我的办公室助理,一分钟一千块,现在已经……”
男人看了看腕表,太宰治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我见义勇为做好事你不给我嘉奖不给搬锦旗都算了,咋还扣工资呢?!
国木田独步继续说:“现在你已经被扣一万块了。”
太宰治咬着嘴唇想说点什么,最后他递给国木田独步一个忍笑而势在必得的眼神,把纸箱子一下子放进国木田独步怀里让他帮自己抱,自己倒是甩着胳膊大摇大摆地走向了执行董事办公室,不知道的还以为国木田才是助理:
“反正我俩是一起的,不丢人,能跟这么大一个领导一起迟到岂不美哉?”
三、与谢野晶子
太宰治用手里那根表面是胡萝卜但是拔开萝卜头就是一支中性笔的小玩意儿戳了戳与谢野晶子的胳膊,女人喝了口花茶把杯子放回桌面上才应答他:“干嘛?”
这里是执行董事国木田独步办公室门口的广场,一百平米只坐了稀稀疏疏几个人,但国木田独步在抓摸鱼这件事上雷厉风行,每次把趴在沙发上玩游戏的太宰治提起来拖去小仓库暴风执法的时候所有人都能听到一个人的吼叫和另一个人的求饶,与谢野晶子倒是没兴趣知道他俩在干嘛,只知道国木田独步其实把所有耐心和信任都给了太宰治。
太宰治抬起头像长颈鹿一样眺望四周,再埋下身子颇为神秘地冲与谢野晶子说:“国木田君之前为了不让我打游戏,把我电脑的网络功能给断掉了,但是我今天拷贝了一份文件,可以一秒切换成另一个系统,这样我就又可以打游戏了。”
与谢野晶子皱着眉戳穿他:“你为什么不玩手机游戏?”
太宰治继续兴致冲冲地说:“你不懂,老板就是拿来气的,我就要故意玩电脑……”
与谢野晶子撑着脸颊翘着二郎腿把办公椅往后移,黑丝、红色高跟儿鞋和百褶裙刚巧形成了非常微妙的平衡,太宰治还是第一次见还有这种搭配,不过确实很好看,艳丽又不失姐姐身上的沉着气场。与谢野晶子午休的时候会一边吃饼干追剧一边半脱开高跟鞋,用五根脚趾撑起整支鞋的平衡,太宰治路过的时候总会看到这一幕。
太宰治还在饶有兴味地跟与谢野晶子解释自己将如何在国木田独步过来查岗的时候在键盘上随便按个键就把系统切换成死气沉沉的数字表格,国木田独步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到了他身后。
与谢野晶子:“……”
国木田独步拎着太宰治的领口又把他从椅子里面拽起来:“太宰,你刚刚说什么?”
与谢野晶子倒是很护短,立刻站起来又把太宰治抢了回来塞在自己背后,他俩相差三岁,虽然相识还没有多久,可他们都已经以姐姐和弟弟自称了。
与谢野晶子对国木田独步说:“诶,这次太宰可是摸鱼未遂,你不能惩罚他。”
太宰治撅着嘴唇有些怨愤地点点头:“就是就是。”
国木田独步一看确实抓不到什么现行就走出去接了杯水然后回了自己办公室,太宰治开心地伸出双手跟与谢野晶子击掌,与谢野晶子懒得跟他闹,把电脑打开继续研究自己的黑五购物节愿望清单。
太宰治伸长身子凑过去看:“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呀,全是口红。”
与谢野晶子双手手指在迷你蓝牙键盘上飞速游走:“你不懂,口红就是女人的子弹,看我全副武装。”
太宰治盯着姐姐在桃粉色唇釉之外再加了一层透明唇油的亮晶晶唇瓣看了会儿,然后说:“姐姐涂什么都好看。”
与谢野晶子如果早上踩点上班的话一般都是又睡过头了,她也不避讳,对自己的身体喜爱有加的自信女人从不会扭扭捏捏,找不到镜子的时候也会对着太宰治的手机屏幕补妆打口红。与谢野晶子熟练地用打火机把火柴梗烫成炭黑色之后再用它去烫睫毛,或者用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手术钳夹着假睫毛往自己眼睛上戴,太宰治总是星星眼超级羡慕对姐姐毫不吝啬夸夸:“好厉害!”
与谢野晶子一直被他这么盯着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她最后会拖长音对太宰治说:“你把脸转过去,不要看我。”
太宰治当然是继续问她:“我为什么不能看嘛。”
与谢野晶子:“反正你不要看我!”
太宰治:“为什么啊!”
与谢野晶子看他那副撒娇委委屈屈的样子就受不了,太宰治又好像不只是弟弟这么简单,导致他俩有时聊着聊着会觉得很奇怪,再聊好像就要抱在一起亲上去了,这太超过了。前几天游乐园送了套票来公司里,与谢野晶子和太宰治拿了鬼屋体验券两个人牵着手进去玩,与谢野晶子的手套被装成鬼的工作人员拽下来的时候三个人同时尖叫起来,与谢野晶子本来不怎么害怕的,工作人员却又吓得不轻,这么一叫大家都开始害怕了。与谢野晶子吓得抓住太宰治的衣服不放手,最后太宰治拉着她走出去,然后说:“其实我一点都不怕,主要是你自己都被吓到真的很好笑……”
与谢野晶子:“那你跟着叫什么?”
太宰治:“为了合群。”
与谢野晶子:“……”
那晚为了给与谢野晶子压惊,太宰治变了好几个小魔术逗她开心。
与谢野晶子一边整理清单一边问太宰治:“你有女朋友么?”
太宰治:“没有。”
与谢野晶子:“那有男朋友么?”
太宰治:“当然没有啊!”
与谢野晶子心说,哦,那就好。
然后女人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太宰治的小下巴:“你之前不是说要给我买妇女节礼物吗?你比我小,我不收你的礼物,这周末陪我吃饭吧,我请客。”
太宰治笑嘻嘻地点点头:“姐姐最好啦。”
四、中原中也
太宰治推门进来做月度总结的时候中原中也正对着电话座机另一端的倒霉蛋口头讨伐:
“你这么大个人了,连ppt都要我教你做是么?一行不起眼也不是标题的字你为哪样一定要用炫彩字体动效,你跟我说说?今早开会我一打开幻灯片满屏的艺术字,要不这董事长你来当吧,老脸只有一张,我丢不起了。”
太宰治低头憋笑,中原中也闻声草草说了几句便收线,转身的时候夜场里跳舞喝酒还开骚粉色跑车的男人跟乖乖坐在吧台边盯着自己不放的小萌新总算是打了照面,中原中也有点懵,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男孩儿是谁:
“……哦,就是你把我的服务器搞崩了?”
太宰治今天穿了件沙色风衣,里面的内搭马甲和装饰物都走看起来休闲又修仙的风格:“我哪知道那是你的文件啊,我以为是我的电脑里有需要清理的垃圾,点一下清理键就全没了……”
中原中也气得肝疼,他咬咬牙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再揉了揉略微酸痛的脖子:
“啊,可恶……果然重要的事应该交给信得过的人办。”
太宰治把手背在背后,两手手指互相绞缠:
“我是不是害你赔钱了?多少啊?有你那辆跑车这么多么?”
中原中也很明显不想在工作时间暴露自己下班后是什么个德行,连助理都不需要,咖啡都要自己出门默默走去茶水间接。
橙发男人说:“喂……上班时间别说这个。”
太宰治继续问他:“你信不过我么?”
中原中也摇了摇头:“不是……我们好像还不熟吧。”
太宰治仅仅用了一句话就让中原中也暂时对自己言听计从,他将身子探过中原中也的办公桌越过绿植笔记本电脑大型显示屏和日历,抓住中原中也的红色领带,放低声音笑着对中原中也说:
“哦,不熟是吧,那你干嘛在夜场撩我,跳舞的时候还抱我,抱完就不算数啦?”
太宰治说得其实已经很委婉了,中原中也那天在夜场岂止是抱过太宰治,连小屁股都捏过了,只差把太宰治带回酒店办事儿了。
太宰治眼睛都不眨,继续说:
“提上裤子不认人的至少前一晚两个人都快乐过呢,您这八字还没一撇儿就装失忆,赚了几十几百亿的人就这格局?”
中原中也被他堵得说不出话,低下头咬着唇愤愤地抖动了会儿身子,然后猛地抬头又把太宰治的领口抓过来,太宰治越是成天小嘴叭叭叭的中原中也就越是心痒痒:
“等一下。”
太宰治故意说道:“今天不亲。”
中原中也:“我绿码。”
太宰治:“我黄码,你离我远点。”
中原中也:“……”
太宰治看他一副被自己折腾得精神高度紧张生怕自己把他曝光让他身败名裂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中原中也从小就潇洒自在,什么时候这么被动了?
太宰治趁他不注意歪着脑袋在他嘴上亲了一口,然后火速跑出办公室溜了。
那天下午中原中也收到一条消息,来自太宰治:
“已经亲过你了,以后如果我又被扣工资就麻烦你给我原数打回来咯。”
中原中也回复他:“你到底是黄码还是绿码?”
太宰治:“当然是绿码啦笨!我要真是黄码整个公司都完蛋了,中也还有跟我短信传情的机会?”
五、国木田独步
要是能重来,国木田独步绝不会跟着太宰治出门喝酒,还是熟悉的那家冷蓝色酒吧,还是声色男女接着奏乐接着舞,太宰治倒是早已随遇而安,喝醉了不省人事了把我搁哪儿都行,反正死不了,大不了就是在水上漂啊漂,但国木田独步可不是这种人啊!上次被太宰治整蛊拿了衣服之后就钻进女更衣室结果被几个女生合伙轰出来,国木田独步一个礼拜都没跟太宰治说话,与谢野晶子只能说你习惯就好,反正我们都不是第一天认识太宰治了。
国木田独步属于小小居酒屋,一边吃夜宵一边小酌倒也尽兴,可太宰治带着他跑去更超过的场所之后其后果当然是不堪设想,喝酒热身之后大家的距离也跟着拉近,国木田独步被太宰治拉着参与只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之间的游戏。
太宰治把扑克牌衔在嘴唇上固定住,然后仰起头往国木田独步那边看,国木田独步在闪烁的蹦迪灯之下皱眉流汗,以为他要让自己帮他把扑克牌揭下来,男人只能伸手去摸,可太宰治又摇着头退后了几步。
国木田独步还没理解太宰治是什么意思,别人穿得要有多亚就有多亚要有多辣就有多辣,国木田独步刚下班就穿着这身西装跟着过来了,看起来像爸爸过来逮孩子回家写作业。
“小哥,第一次来对不对?”
身后一个美女凑到国木田独步耳边说道,“这个游戏就是大家都要用嘴衔住扑克牌往下传啦。”
国木田独步发现自己好像听不清任何人说的话了,像迎面挨了一闷棍再被咕咚咕咚灌了三大瓶洋酒一样晕,只记得那晚太宰治脉脉含笑的桃花眼在自己眼前放大再放大,上翘的眼尾走势也是一抹笑,太宰治好像抱着自己的肩膀说了点什么,脸也凑得越来越近。
再醒来的时候国木田独步发现自己躺在完全陌生的房间里完全陌生的床上,只能凭室内装潢判断应该是比较贵的酒店。
……酒店?
国木田独步从床上坐起来,第一反应是摸眼镜,还好它就放在两只枕头之间,手轻轻一挥就能碰到。戴好眼镜之后他又回忆了很久。
实在是想不起来发生过什么了。
太宰治跟他一人一条被子,由于各自都比较高,两人各自露了一截腿在外边儿,这是国木田独步第一次见太宰治露小腿的样子。
国木田独步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什么都没穿。那么既然已经讲述到了这里就不会再有什么悬念了,太宰治应该也什么都没穿。国木田独步甚至连发怒的空闲和精力都没有了,竟然会被太宰治搞成现在这样,他居然也没有挫败灰心的感觉,只知道自己应该起床上班了。
神奇的是:太宰治就是能让你习惯他的存在,偶尔出格,但也谈不上非要到决裂的那一步。
太宰治不知道什么时候睁的眼,明明之前一直都闭着眼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像个毛毛虫侧着身睡,现在却又看着国木田独步笑:“你醒啦?”
国木田独步问他:“你还好吧。”
太宰治一听这话就懵了,我哪里不好?我哪里都很好啊!太宰治也跟着坐起来,他穿着白色短袖衫,居然没有脱光——国木田独步暗自在心里惊讶。
太宰治反问他:“什么好不好的?”
太宰治明显反应更快更机灵,他立刻借题发挥:“怎么了,你不舒服?是有某种饱胀感幸福感,还是觉得很累全身酸痛?”
太糟糕了。比起“做了”来说,一个男人会觉得难受的事是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下面那个还是在上面那个。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国木田独步现在处于宿醉之后又痛苦又后悔但又无可奈何的悬崖边上,最后的抉择时刻!他用掌根按了按额头:“我很累,但是不疼,当然也没多开心。”
太宰治真的憋不住了,他把自己蒙进被子里双手捂着脸又狂笑了一分钟,再把头探出来:“跟男人睡一张床上就这么紧张?你没有哥哥弟弟吗?”
国木田独步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被耍了:“……哈?”
男人捋了捋思路,可是昨晚自己断片之前太宰治确实含着扑克牌挨了过来不是吗?所以他们接吻了,对吗?分析到这一步应该没有问题吧?
那天早上太宰治在前国木田在后,两个人买了早餐提在手里跟着CBD最多的那群人一起走,就算不看路牌也能走到公司。国木田独步明显纯情又负责任,太宰治也偷偷红了脸,自己就不该把这种人带去喝酒,国木田独步要是多想了自己是解释还是不解释?而且他为什么要这么较真儿呢?不就是两个男的一起喝了酒吗!
在两个人越来越尴尬的时候,国木田独步在太宰治身后说:“真是有惊无险,没影响我之后的计划就好,还是得一步一步来。”
太宰治这次真被他惊喜到了:“你还对我有计划?什么计划?”
这次国木田独步越过太宰治的肩膀走到了他前面去,在红绿灯下面站直了就像一尊武士像,太宰治倒是把自己讲难为情了,最后只能泄愤似的轻轻拽了拽男人后脑的发辫。
六、与谢野晶子
与谢野晶子跟太宰治算是用最短的时间建立最好的关系的两个人,哪怕他们都感觉对方比一般的同事更重要,比只有亲戚关系的姐弟更亲密,可是又找不到一个词来准确地界定这段联系。
太宰治用文件夹遮住鼻子和嘴巴傻笑的时候与谢野晶子仿佛看见一只小狗狗或者小猫猫,只想走过去把他抱住狂捏他的脸颊肉,当然最后她也这么做了,太宰治也不排斥并不算太过分的身体接触,两个人好像不是来上班的,是来上大学里最水的水课的,坐在后面尽情地吃零食讲批话的那种。
周末便是与谢野晶子跟太宰治约好了一起吃饭的日子,女人选了家自家人应酬喝酒聚会都爱的料亭,太宰治走到门口刚准备进去,他今天为了赴约换了身白色西装,与谢野晶子说他这样很像韩国偶像。
与谢野晶子总是踩点到,今天也不例外,因为地铁和公交都太热太挤,女人又舍不得让自己的精致妆容在人挤人的地方被弄花,只好叫一辆计程车把自己载过去。到约定地点的时候与谢野晶子看到那个熟悉的瘦瘦高高的身影,冲下车之后她把链条包的链子挂在手臂上朝太宰治跑过去:
“你怎么不先进去坐着啊?非要在外边儿等我。”
太宰治抿着嘴唇看着她摇了摇头。
与谢野晶子放缓声音问他:“怎么啦?”
太宰治还是看着她不说话,几秒钟之后才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建筑物内部,今天这里有一对新人结婚,来来往往的人都是成双成对的。
与谢野晶子慢慢眨了几下眼,然后瞬懂:
“哦,你就这么怕寂寞啊,行吧,挽着我的手进去吧。”
太宰治站在她身后把下巴尖儿搁在她肩头,正巧可以闻到她脖颈间的香水味和桃子味洗发水的味道,他靠在姐姐身后小小地挪步子,像被家里大人拉出来表演才艺的小孩儿一样摇摇晃晃地跟着她走进去了。
与谢野晶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像只宠物似的,也就只有我愿意天天收留你了。”
太宰治其实直到现在都没摸过她身上除了肩膀和手之外的其他地方,他也不会做越距的事,第一是尊重她,第二是迷茫。
他越琢磨越觉得自己上这个班上得真是越来越飘了,好像不是来挣钱的,是来谈恋爱的。但到底是在跟谁谈,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毕竟他还没跟任何一个人开始谈。
那晚与谢野晶子跟他分开之前送了他一个小发夹,是她自己用羊毛毡小兔小猫做的。太宰治跟其他男孩儿比起来有一点好,不会嫌弃女生的各种乱七八糟的小爱好,不会划分阵营非黑即白地觉得这件事只能女孩儿做、男孩儿爱做的事女生就不能做。
与谢野晶子实在是好奇他用发卡是什么样子,回家之后又没忍住给他打了个视频,太宰治的胳膊在屏幕里举了起来,几秒钟之后他把手机固定好,鬓边已经多了那个小发卡。
与谢野晶子觉得很糟糕,不行了。
她问他:“你是特意用给我看的吗?”
太宰治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她又说,
“现在打个车来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