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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这次一定要和中原中也离婚。
原因?我还用得着一条一条罗列原因?有什么去找律师详谈吧!等会儿,我好像请不起律师。太宰治走进房间弯下腰把床铺上散落开来还没来得及折叠卷好放进衣柜里的干净衣物抓起来,卷了几卷之后火速塞进行李箱。他猛地想起,把衣服卷起来像堆寿司一样放在衣柜里可以更节省收纳空间提高整理效率这个生活小巧思,就是中原中也教的。因为中原中也十五岁的时候穷啊,和别人合租用同一个衣柜,不把空间让出来大家都不方便。
他明明不算什么笨人,相反地,这座城市里还有谁及他料事如神?中原中也每次在自己面前露出自信笃定甚至有些猖狂嚣张的邪笑,说我知道你不会,你不会怎么不说呢?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你不会呢?哦,然后你又要生气,说我不懂你。
太宰治越想越觉得不舒服,像整个人被五花大绑挂上热气球飞上三万英尺的高空吹风暴晒一般,怕掉下去,但又爬不上去,没有着力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落地。
要说谈恋爱跟追星本质是一样的:脑子清醒的人不太能干出来,特指比较狂热的那种。但追星上面太宰治真情实感,不把这个漂亮妹妹送出道我枉为人师!爱情上面他却总是踌躇犹豫大半天最后被中原中也撩得晕头转向一拍大腿说好啦好啦随便你啦,第二天早上太宰治浑身赤条条从被子里坐起来,在床边像捞面一样把绷带一根一根捡起来再缠回身上,又突然打退堂鼓了,后悔了。
因为不会面对,因为不太敢,所以他选择无视、转身离开。逃跑是一个懦弱的人最勇敢的决定——这话还是中岛敦告诉太宰治的。太宰治当时还安慰他,说你现在已经做得很好啦,前辈现在才懂此话深义。
太宰治在家里左走右晃,还是没找到自己的几份机密笔记和一叠现金,于是他把电话拨给中原中也:
“我钱呢?”
中原中也在办公室里批文件,枯燥繁琐的工作让他有些烦躁,握着钢笔的手指都用了些力:“在保险库。”
“密码?”太宰治继续问他。
中原中也皱着眉低头批阅,嘴角扯了一下:“我爱你。”
太宰治被他打懵了,十五岁初遇时中原中也那一脚飞踹攻击力都没这么大:“……你说什么?”
中原中也没反应过来,白纸黑字让他眼球里的红血丝都变多了,干部大人又重复了一遍:“我爱你。”
太宰治因何犹豫,因何想要退缩,中原中也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他无数次下定决心要跟中原中也离婚,当初就是一时嘴快答应的,谁让中原中也老在做那种事的时候求婚,一边耕耘一边说“我们扯个证吧”,太宰治哪儿还有精力跟他讨论人生大事?只能嗯嗯、啊啊、哦哦、太棒了,中原中也哪懂他是在嗯嗯啊啊哦哦太棒了什么,唯有继续往前顶去,然后默认第二天早上就可以去领证了。
太宰治颤着睫毛、牙齿轻轻碰在一起再分开:“……你再说一遍?”
中原中也彻底火了:“你到底走不走?保险库密码是我爱你!罗马音!”
太宰治这次倒不气恼,故意把每一个字拖长,像静悄悄走在雪地里的狐狸翘起的大尾巴,用最后上扬的那个尾音在中原中也心尖尖上来回地扫弄:
“我爱你?”
中原中也愣了一会儿:“……嗯,我爱你。”
太宰治在家里笑了:“哦,我爱你。”
中原中也最烦的就是顶着夏日午后两三点的疲惫困倦进办公室工作,在起床气这方面他可是资深患者,可太宰治的声音像薄荷柠檬泡饮,药到病除,他现在心情可好了,烦躁统统被熨平。
橙发男人炫技弹舌,逗电话那头的太宰治开心:
“啊,我知道。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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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跟中原中也之间的第一百零N次离婚危机就这么被中原中也巧妙而无意地化解掉,中原中也找到治他的法子之后就变得比之前更偏爱直接的表达了,给太宰治点外卖的时候就问“宝你想吃什么”,喝醉了满眼通红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被芥川龙之介随手记录酒后迷惑行为的时候,还不忘呈大字型国王式地伸展四肢,笑嘻嘻地望着月明星稀喊老婆。
太宰治最喜欢捉弄醉酒的德牧犬,常在家里沙发上抱着中原中也揪他脸蛋,第二天早上中原中也醒了挠着头发穿着沙滩裤光着上身走到太宰治面前挡住他预备去上班的路,人鱼线和三角区都不太能遮得住,太宰治轻轻伸手一拉就能让中原中也大清早跟自己坦诚相见。
中原中也红着脸,视线有些躲闪:“……你昨晚是不是叫我宝贝老公来着。”
太宰治装傻:“哪有,你喝醉了吧。”
中原中也不依不饶:“昂,我没醉,我装的。”
喝醉了就有老婆膝枕靠,就能被老婆双手捧脸颊、唱歌哄睡、亲亲抱抱,这不装醉还是人吗?如果换成你,你一周装几次?
太宰治手里还提着中原中也给他做好打包的溏心蛋和乌冬面,他瞪大双眸:“……不是,你这人……”
中原中也走上前把他脑袋压下来欲图索要早安吻,尤其是爆睡一觉起来之后,必须要拥抱着喜欢的人,这样才能给自己“还活着”的实感。
个头矮的那个向来喜欢喧宾夺主,狂得不像话,坏得没边儿了都。中原中也轻轻探出一点舌尖在太宰治下唇上扫了一下,点到为止,可完全能料到那一整天太宰治大脑里满是自己身上干净好闻的味道和热度,小狐狸怎么可能逃得出大魔王的手掌心:“一路平安,宝贝老婆。”
这下可给太宰治整不会了,要说太宰治的泡妞宝典知识储藏量也不算贫乏,但在被撩被当成老婆宠这方面,我们开锁匠可是毫无经验。
太宰治受到了很大冲击,晕晕乎乎地提着便当盒下楼,走到最后一阶楼梯的时候双腿发软差点儿整个人直接跪下去以头抢地,还好旁边有扶手。他摸了摸脑门子站起来,中原中也甚至会让他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到底是不是直男这件事,可是我一直都喜欢女孩子啊!
太宰治就这么沉思着到了侦探社,毫不意外又迟到了,可中岛敦却觉得这班上不下去了,两个人在虚掩着的门两侧同时握着把手往反方向转动,一个要进一个要出,最后是中岛敦从里侧把门撞开的,两个人狠狠冲在一起差点儿摔跤。
太宰治搂着中岛敦往后退:“诶……干嘛啊你们几个大早上的,别来刺激我了。”
中岛敦急得话都说不清楚,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我我我……你你你你……”
太宰治跟着他重复:“我我我……你你你你……”
中岛敦把手撒开,跑到安全出口那边走楼梯下去:
“芥川昨晚出去做任务,把手臂摔折了,现在还在医院里!”
太宰治乍一听:这不是挺正常的吗?再一琢磨:不对,他俩好像在谈恋爱,那最好还是别有太多闪失。这个世界里正常人很少,但如果确定了要和另一个人一起好好生活,那建议你还是保持正常比较好。
芥川龙之介嗜血好斗的本性似乎早已被爱情和性格之中温柔细致的另一面盖过了不少,但本性就是本性,中岛敦也猜自己可能早晚都要去医院早晚送饭外带喂芥川龙之介吃,但他没想到这么快。
太宰治带着中岛敦无障碍进到港黑旗下的私人医院住院楼,其实确实算小伤,太宰治小时候断胳膊打石膏难道还少?但中岛敦不同意,中岛敦不接受,中岛敦现在超级超级超级难过。
中原中也今早刚跟太宰治蜻蜓点水温柔一吻,现在是十点整,正处上头但不是特别上头、来了兴致但还没到控制不住的地步的时段。
苦主芥川龙之介躺在大床上不发一言,中原中也站在心跳检测仪旁边抱着胳膊,太宰治站在门口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两个人隔着大床对视,现在房间里急需破冰。太尴尬了,主要是中岛敦伤心难过生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直挺挺站在芥川面前死死瞪着他看,眼泪冒出来几颗他就伸手用手背揩几下。
中原中也:“……他不让我说,我就没说。”
中岛敦回嘴:“他不让你说你就不说?你俩感情这么好啊?”
芥川龙之介在床上撇了撇嘴,他脖子上戴了个固定器,无法自由地扭动头部,他只能斜着眼睛中原中也打暗号:
我让你帮我藏烟的事别说出去。
中原中也可真是无了个大语,我帮你瞒这瞒那里外不是人还不够,你受伤了进医院也不知道给自己媳妇打个电话,要不说中岛敦天天生你气呢,谁做你老婆谁不被你气死才怪。
芥川龙之介半晌才开口:“……是挺好的。”
太宰治太想笑了,但看气氛他不能笑,男人低着头疯狂抿嘴唇,要么就捂嘴咳嗽:“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中原中也被太宰治这么一笑整破功了,他也没忍住笑了起来,低着头把帽子摘下来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扶着墙无声大笑,时不时噗噗两声。
中岛敦都被气笑了,他来回地看这两口子:“你俩笑什么。”
中原中也、太宰治:“我想起高兴的事。”
中岛敦:“什么高兴的事。”
芥川龙之介:“我……”
中岛敦指着他喝道:“你闭嘴!”
芥川龙之介:“……”
中岛敦:“你们就是在笑我!你们都没停过!所以说我担心芥川龙之介挺多余的是不是,小题大做了是吧?”
男孩儿越说越失控,最后自己打开病房门跑了出去,一边哭一边跑的。太宰治准备出门跟上看看,芥川龙之介却沉声阻止:
“不要管他,随他去。”
太宰治转头看了芥川龙之介一眼:“你确定?再不哄就哄不回来了。”
芥川龙之介穿着成套病号儿服,他把双臂从棉被里伸出来抱住后脑,摇了摇被挂在吊架上缠得像木乃伊似的左腿:
“谁说我不哄了,我是不想让你俩尴尬,等你俩走了他就一个人灰溜溜回来找我了,不信你俩掐表看看。他现在处于恼羞成怒的状态里面,谁说都没用……笨蛋老虎。”
芥川龙之介最会给中岛敦台阶儿下了,最关键的是得只有他俩在场才行,中岛敦在人前脸皮很薄,自己如果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面前和他吵架就是让中岛敦更下不来台。
奇了怪了,芥川龙之介又费解了:中岛敦在家里的时候胆子可大了,双脚踩在自己棉拖鞋上双臂搂着自己胳膊挂在自己身上黏住的那种,自己总是皱眉问他你能不能不要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可小老虎能有什么坏心眼,芥川看他窝在自己胸口那里贴着不想走的模样就心软了,伸手搂住他的腰,再亲几下。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摸了摸下巴,然后默默退出病房准备先走了。中原中也开车把太宰治送回侦探社,堵在高架桥上的时候中原中也转头带笑看着太宰治:
“我要是骨折住院了你来不来看我。”
太宰治指了指自己:“我?你哪次骨折不是因为暴走开大啊,我都在场的好吧。”
中原中也打了一圈半方向盘再慢慢放手:
“可是有一次你就把我撂地上自己先走了。”
你又撒娇,你又撒娇,你你你,你又撒娇!太宰治在心里指着中原中也咬牙切齿阴阳怪气一百回,最后还是耸耸肩膀:
“你怎么这么爱翻旧账?那我昨晚不是都抱着你哄了吗?”
中原中也笑得更恣意张扬,跟今天的烈日很像:
“你昨晚叫我什么来着。”
太宰治用手戳了戳中原中也的脸颊,别人都不敢逗狮子玩儿,只有太宰治一个人把他当成自己一个人的小狗狗:
“那你昨晚怎么叫我的,你还记得吗?”
中原中也回忆了会儿,然后自己把自己弄脸红了。
太宰治像把他十四五岁非主流时期的社交动态翻出来一条一条公开处刑一样大声说道:“哎呀,有些人真的是,装醉就装醉,我看你装着装着就真醉了哈!你昨晚叫我小乖,叫我甜甜,叫我宝宝……”
中原中也总算懂芥川龙之介说的那句“人在晚上就容易冲动,晚上就应该盖上被子好好睡觉,不要在晚上做任何重要的决定”是什么意思了,情到浓时他俩抱在一起多腻歪都嫌不够,现在中原中也差点被腻死。男人扭曲着面孔把车开到红绿灯之下,六十秒的红灯,够了。
中原中也把还在叭叭叭嘴欠的太宰治拉过来,把今早没亲完的补上。
与此同时,一个人冷静完的中岛敦又搓着双手慢慢走回了病房,看到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提前离开之后他松了口气。他发现自己的脾气真是越来越不可控了,尤其是跟芥川龙之介有关的事,芥川龙之介一个人在的时候还好,外人在的时候自己就老是失态。
可能当我眼中只有你的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来吧。
芥川龙之介在床上慢慢地侧头,这几天身体不太好,也没好好吃饭,脸色显得更苍白了。中岛敦用手抚了抚他的头发和眼下的青黑: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你气吗。”
芥川龙之介眨眨眼,意思是说知道。
中岛敦坐在床边椅子上,伸手去摸他的脸,然后把脑袋俯下去趴在芥川胸前不动了。
芥川龙之介把手伸进他头发里托着他后脑勺说道:
“……我们两个的事,我不高兴让太多人知道。我知道你不介意,但是我就是不喜欢。你喜欢我是我自己的事,你从侦探社跑过来看我,要是太宰先生不带着你进来,你要过多少关卡认证你知道么?我要是能下床我就去接你,我要是不在你怎么进来?”
双鱼男独占欲真的很强。中岛敦一边哭一边想。
“我现在情况好不好我自己心里有数,我说没事就是没事。”
中岛敦刷的抬头,又嘟着嘴想哭了:“……”
芥川龙之介又只能一句一句地解释:“我是说,医生和我都清楚这不是大伤。”
“那你也要告诉我啊。”
芥川龙之介知道他是怕自己悄无声息地离开走掉,就这么在世界上消失不见,像一把骨粉,一捧沙。芥川龙之介身上的透明感与压迫感完全成正比,所以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只能一路奔跑,把自己所能抓住的继续紧紧攥在手心里。
芥川龙之介就是死都不愿意说一句“对不起,我错了”,他又开始闲扯:
“你说我见异思迁是颗断线风筝,你有证据吗?你不是信女我也不是善男,这东京很美,巴黎也很美,但我都不想独占。可你对我来说不一样。”
中岛敦直接听不懂了:“你能不能说人话。”
其实医生给芥川龙之介的临床建议是“躺一天就能回家了”,但芥川龙之介知道中岛敦不放心,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准备再躺三天。
芥川龙之介怎么可能不在乎他在想什么,中岛敦想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男人用微凉的掌心蹭了蹭中岛敦的小脸蛋子:
“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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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岛敦那天在病房里闹得属实是有点儿凶,这就导致芥川龙之介即使康复出院了这段佳话还没散去,阴翳一般笼罩在港黑大楼上空。人人都知道芥川龙之介变成妻宝男,一点儿小伤搞得兴师动众,老婆从侦探社直接冲过来哭,其实这么描述也没什么问题,我们游击队长最讨厌的就是听风就是雨以讹传讹,但妻宝男是什么意思啊?
同事A过来大胆八卦:“你怎么从来没提过你结婚的事?”
芥川龙之介一边喝黑咖一边开电脑准备上班了:“不聊私事。”
同事B问他:“你为什么隐婚?”
芥川龙之介打开报表开始核对数字:“什么叫隐婚?领证不通知你们就是隐婚啊?那我以后每周一都领一次证等你们来拍。”
其实他已经为了中岛敦妥协太多,换做以前他直接抬眼瞪回去一句话不说,现在还知道跟别人侃侃而谈闲聊几句了。
同事C锲而不舍追问,即便游击队长这张欠嘴已经没得治了:
“……你你你,你吃早餐了吗?”
芥川龙之介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即刻作答:“吃了,中岛敦给我做的。”
同事:“你不是说不聊婚恋话题吗,你怎么双标呢。”
芥川龙之介不以为然:“我没有啊。”
婚后最理想的生活状态就是天天热恋期。芥川龙之介过了一阵儿要收拾行李出个大差,他本来想问中岛敦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但或许是因为那天清晨天光晦暗,中岛敦又站在拉得严严实实的遮光窗帘之前,没有开灯的室内,自己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中岛敦隔了一秒钟之后平淡地应道:“……哦哦。”
芥川龙之介总感觉还差点意思,但是他又说不清楚差哪点意思,只能提着行李箱走到家门口:“那我走了。”
中岛敦愣在原地:“拜拜……”
芥川龙之介走出住宅区,在长长的下坡路上走,中岛敦先是趴在他和芥川龙之介的卧室窗前打开窗户探出头往外看,这边视野用到极致不再看得见芥川的所在之处时,他又踩着拖鞋吧唧吧唧地跑到另一个房间,双手扒在窗户上继续往下看。
像不可思议的魔术,芥川龙之介突然消失在了路上,中岛敦最怕的就是他玩消失!男孩儿冲出房间跑到客厅里,刚准备拿起手机打电话,芥川龙之介腾腾腾上楼撞开未关好的房门,跑到中岛敦面前抱住他: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不想和我一起出差吗?你舍得吗?你肯定舍不得啊!
你要是敢说舍得,我就让你再也不敢舍得。
中岛敦僵直的身子在他怀中慢慢放松下来,他点了两下头:
“我刚睡醒嘛……反应不过来,我要是这么说,你又要骂我笨了。”
芥川龙之介搂紧他,拖着低音数落他,简单的话变成了两个悠长的单字:
“笨——蛋。”
谁让中岛敦洗衣服之前忘了掏掏衣兜裤兜检查是否有没拿出来的面巾纸,最后洗得整个洗衣机里都是白色纸屑呢?其实中岛敦也不笨,你说他一次他就能记住,但更怪的是,比起提醒他下次注意,芥川龙之介更喜欢一声不吭地把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把纸屑抖干净,然后重新按键再洗一遍,最后弯腰把满地白花扫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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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每次跟太宰治出去吃饭都显得颇为讲究,带湿纸巾面巾纸甚至还要带香水和洗脸巾,太宰治都懵了:“我们又不在外面过夜,你带这么多干什么。”
中原中也:“……谁给你说不在外面过夜的,拜托你出来约会能不能长点儿心,我五十欧一包的洗脸巾,一个晚上被你抽得一张不剩。”
太宰治本能般地准备回嘴,是谁的错啊?你每次都搞得我身上、床上到处都是,有的时候还要把我顶下床再拉回来继续做,做完了还忙着抽烟不帮我擦,有没有天理了!
“谁让你买这么贵的,三百块一大包的质量也很好啊!”
太宰治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拽进烤肉店,身着沙色风衣的男人熟练地叫来说一口流利釜山话的漂亮服务员小妹,在菜单上圈出好几个招牌菜,然后伸出一个剪刀手向她比划:猪大肠麻烦给我剪一下。
中原中也太久没进普通食店,还好有超大吸力抽油烟机在他俩头上架着,不然回去之后一整套衣服都要换。橙发男人瞥了眼太宰治点的菜,然后小小地“喂哟”了一声。
太宰治点了十个肉,猪都没他敢想敢做。不过中原中也知道他眼大胃小,基本上吃着吃着就累了要翘着二郎腿抱着碗发一会儿呆,还要像自己逼他吃饭似的叹气,跟在床上叉着腰坐在自己身上说懒得动的样子完全是经典复刻。你就是懒才压不动我。中原中也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自己面前总像长不大一样,偶尔表露出的冷静和锐利也确实只是偶尔而已。太宰治在中原中也家里住了这么久,还是会忘记热水器开关在哪里,还是会忘了插电就张大嘴巴嚎“洗衣机坏了”。
中原中也穿着工装服拿着工具箱修了一个下午,站起身才发现洗衣机后面的插头根本没插,差点被气出冠心病。
中原中也拍了拍衣领:“早知道我换身休闲装进来了。”
太宰治撑着脸在对面看了眼他的交叉领带:
“安啦,又没有什么怪味道,这里面很卫生的。”
开始吃之后中原中也则表现得像有洁癖一样严谨认真,油里捞出来滋滋响着的肉被他用筷子夹住按进茶水里涮一道再吃,太宰治没有健身的习惯,自己就用叉子和筷子把鸡排表面一整层焦黄酥脆的皮剥下来放进太宰治碗里,自己吃瘦肉。
烤鱼则更是一门大学问,只见中原干部低头严肃剔骨,好像盘子里的不是一条可爱的烤鱼,而是中原中也要大卸八块解剖的仇人。中原中也用筷子伸进鱼眼眶之中把两颗白色的眼珠子夹了出来,连带一整块透明的胶质,从小太宰治就喜欢吃鱼眼睛,说是吃了会变聪明。
中原中也只吃鱼皮之下白白的嫩肉,太宰治也想吃,但中原中也已经给他剥好一整碗肉和鱼皮了。
太宰治有点儿受不了了:“要不你下次带个主厨团队出来吃饭?你能不能放下你的身段!”
中原中也一听就开始不服气了,他夹起一块烤肉直接塞进嘴里,嚼巴嚼巴吃下去。
“你以为我不敢吃?我是不想每次跟你出去胡吃海喝然后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肚子上有赘肉!”
“……啧啧啧。”太宰治摇头称赞,“自律的男人真可怕。”
太宰治碗里有一整颗圆圆的煎鸡蛋,中原中也盯着看了会儿,然后说道:“我想吃。”
太宰治本来想说“不给你吃”,但最后还是喂他了。中原中也张开嘴“啊”地等着吃,太宰治笑着用手接在他嘴下:
“嘚瑟什么呀,你有老婆了不起是吧。”
中原中也摇了摇头,没答话。
可中原中也不也一样,不知不觉就变成了照顾太宰治的那个人,即便看起来他很不好说话。十五岁的时候太宰治吃冰淇淋能把奶滴甩到背上去,中原中也双手伸进裤兜里掏大半天,最后找出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纸。太宰治嫌弃说不要,中原中也还要特意解释:“没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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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跟太宰治说好了要备孕,从今天开始我要戒酒戒烟,刚说完中原中也新买的柏图斯就直接冷藏空运到了家,他只能把酒藏在冰箱里,先不告诉太宰治。
太宰治怎么可能发现不了?你怎么能让一瓶酒待在冰箱里呢?那我不是一回家就看到了吗?
中原中也一边提醒太宰治吃叶酸片儿一边进健身房加训,暴汗之后直接躺在跑步机传送带上睡着了,最后还是芥川龙之介的电话把他叫醒的。
芥川龙之介:“你怎么回事,再不接电话我们要报警找人了。”
中原中也用手擦了擦脸:“……不,最近很嗜睡,不知道为什么。”
芥川龙之介:“晚上早点睡。”
中原中也:“怎么早睡啊,说好了要备孕的。”
芥川龙之介说完下面句话就把电话挂了:
“哦,那你速度慢了,我家已经中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