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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悠】请你给我个痛快

一个人静静抽着烟 厚着脸给你打电话
你还是不停不停挂 你不给面子 我怎么放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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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虎杖悠仁放得开点儿,大大方方地说我跟五条先生在交往喔,都不会有人相信。

怎么可能嘛,普通员工辛勤努力三十年都未必能见到的家族企业制药公司社长诶,悠仁你是不是太崇拜他了开始幻想啦?

现在五条悟的父亲刚好退居幕后开始养老、换他上任,五条悟其人,大家看到过的照片都只是大合照之中模糊的一小块头像,银发蓝眼,长得很漂亮。这样的角色如若与虎杖悠仁普通平常的人生产生交集,只有两种可能:第一,自己因劳动纠纷与他对簿公堂撕破脸;第二,某个偶然又必然的机会,他们在饭局上见面了。

五条悟的父亲年轻时孤身一人在外求学,国外的房屋中介很会欺负人,在年轻学生临近毕业的时候趁机敲诈了五条父亲一大笔钱。彼时五条父亲身边的同学纷纷背刺倒戈,只有虎杖悠仁的父亲站出来为他作证,从此之后两人成了莫逆之交。即便回国之后虎杖父亲仍旧过着有些拮据、老婆本都辛苦攒了十几年的人生,五条家仍旧光芒万丈,但几十年前的情谊却未被消抹,五条悟第一次见到虎杖悠仁也是在父辈的饭局上。

虎杖悠仁知道自己跟他确实不是一类人,从成长环境到自小至大看到的所有风景,五条悟手指动动就是几十万上下,自己则只能慌张地在iPad屏幕上划拉,把报表交给组长看。

只要牵扯到钱或者权力,哪怕只是蝇头小利,哪怕只是可以管三四个人而已的权力,人就会变得很讨厌。虎杖悠仁知道这一点,所以从大学开始就一直有意避开可能会让自己身卷暴风中心的事情,比如当负责人,比如管钱,比如去催同学们交作业。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苦衷,但在这种几乎无缝的共情之外他又能拥有一种完全冷漠的情感:我理解你,但我不能接受。

这个可以说是温柔也可以说是沉默又积极地与世界对抗的习惯保持到了上班之后,他对五条悟的印象亦是只有公司手册上的那张证件照,其他领导肥头大耳歪瓜裂枣,只有被摆在正中央的五条悟板板正正,又帅又精神。事实上普通人里外貌真正出众的人少之又少,光五官好看不成,身材比例和穿搭装扮也很重要,虎杖悠仁在那么多秃头社畜里阳光精神得很特别,五条悟在老谋深算又坏又油的权力阶层里又显得这么年轻态我行我素,好像这样的人注定会走在一起。

虎杖悠仁很乐观,起初他试图放下顾虑,告诉自己爱情里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只有合不合得来。

五条悟目前没有正在交往的对象,将虎杖悠仁第一次约出来的时候他便坦白了:确实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交过女朋友了。虎杖悠仁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但同为男人,在sex这事儿上他可以轻易看出五条悟是否在说谎。五条悟很干净,用舌和唇实际地触碰之后尝到的味道、颈间的香气和唾液的气味,还有他的头发、肌肤和手指甲,都十分干净。那个地方的皮很短,形状很好看,硬度尺寸都不错,颜色……也很健康,虎杖悠仁那一晚还没反应过来便成了他身下的人,如果感到反胃,悠仁完全可以站起身来穿好裤子走人,但他没有。

但他没有。

这样的关系完全是你情我愿,你如果没有这方面的意思,那我也绝对不会勉强你——五条悟嘴上说“我很久没交女朋友啦”,虎杖悠仁没继续问下去——“那床伴呢?”

虎杖悠仁知道自己就算说出来也不一定有人会相信,所以他决定先不说。五条悟没有特意提醒他“不可以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任何人”“请守口如瓶”,但他也不是什么嘴巴没个把门儿的人,他只觉得这段关系如果今晚、明天,或者甚至下一秒就立刻结束,自己也能接受。他从拥有五条悟的那一刻起,就完整地想象出了永远失去他的画面,或许是坐在自己那辆普通小轿车里看见五条悟牵着门当户对的漂亮女孩走出婚纱店,或许是被五条悟劈腿,还有很多很多或许。虎杖悠仁不是什么脆弱之人,他觉得自己受得住。

在当初可以果断拒绝五条悟、让这段关系停留在单纯的上司下属或者普通朋友的地带的时候,自己还是犹豫了,所以在离开的时候,自己会更痛快一些。

1

虎杖悠仁从情窦初开起始再到如今,都没有谈过恋爱。这其实是一件很不好的事,他没有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没有在雨里弹吉他向女孩子表过白也没有在高速公路上狂奔试图忘却一段恋情,没有跟喜欢的人一起努力学习冲刺志愿校没有一起存钱去迪士尼,疯狂的平静的,什么都没有,他只能靠想象和影视书籍来扩展自己对恋情的认知。

女孩子跟男孩子的思维模式多多少少还是会有点儿差别,男孩儿想得更简单,但不代表男孩儿不需要被疼爱,男孩儿不会流眼泪。混蛋男人数不胜数,但虎杖悠仁显然不在其列。

所以,给他什么都可以,他就会觉得这就是爱情。

他没有告诉过五条悟“我觉得你不喜欢我”,他甚至找不到机会说。

圣诞节到来的时候虎杖悠仁特地去精品店买了填充棉、布料和材料包,花了五天午休时间坐在工位上一针一线地缝制,并且在平安夜的时候将有些歪歪扭扭胖乎乎的圣诞老人送给了五条悟。

五条悟从不缺贵重奢侈的礼物,但很少有人这么用心地为他准备,哪怕成本低到他都不愿意多想。他眨了眨眼睛,显然很惊喜,他用那对大手把玩着虎杖悠仁送给自己的圆滚滚圣诞老人,笑嘻嘻地说:

“哎呀呀,笨蛋悠仁,帽子都缝歪啦……”

虎杖悠仁很认真,像从小到大每一次许诺别人就必须兑现一样认真,即便这只是悠仁一时兴起想要做的,肉粉色头发的男孩儿诶诶诶地冲过去想查看,五条悟又使坏地抬高手臂将娃娃举过头顶:

“我超喜欢的。但是悠仁,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所以我不能收。或者,等我补给你之后你再送给我吧,这样我就过意得去了。”

虎杖悠仁哪里好意思再把这个做得其实确实不算太好看的圣诞老人再收回来,只能抠抠耳垂:“五条先生,你就收下吧……哪有送出去又被还回来的,稍微考虑一下我吧。”

五条悟牵着他的手,两个人在暖橙色的路灯之下踢散地面上的雪堆,再用厚厚的黑色靴子踩下去,像饼干上的白色糖霜被一口咬塌一样,这种咔嗒咔嗒的响声百听不厌。

“啊,下雪了!”

虎杖悠仁拢了拢脖颈上的红色围巾,两个人像从未见过雪一样张大嘴,任由白色六角花朵缓缓落下,悠仁还用舌头去接。

五条悟个子很高,他用结实而长的手臂揽住虎杖悠仁的腰把男孩儿直接抱起来甩,两个人在雪地里打打闹闹,虎杖悠仁被他从一个刚踩出来的雪坑儿里提出来又砸进另一个雪坑儿之中。

“啊啊啊……”虎杖悠仁吓了一大跳,五条悟又恶作剧般地松开双手让穿得很厚实像只笨笨小熊的男孩儿直接歪着身子倒了下去。

虎杖悠仁用手捧起一堆雪,圈起嘴唇将雪花儿都吹向五条悟的脸颊。

“啊啊,很冰诶!”五条悟跳起来。

雪只下了半个小时左右,他俩玩也玩够了喊也喊累了,最后是五条悟抱着他嚎冷,他俩才抱着雪铲和桶走进暖烘烘的别墅里面。

五条悟一周与他见一两次,基本上都是悠仁在迁就他的时间安排,因为五条悟总是很忙。虎杖悠仁每天只要正常下班之后就没有什么事儿要做了,同学同事朋友也有自己的生活要过,慢慢地,他好像就变成了一只围着五条悟转的小小鸟。

这种状态其实并不好,虎杖悠仁的脑海里有一道声音这么提醒道。他自己也下过决心,即便分开了,自己也能接受这一切,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五条悟在那件事情上总是占主导,他经验更丰富、技术也更好,虎杖悠仁一边被他教一边被他拖着往更神秘更刺激的地段里去。五条悟不是不想送他礼物,每当节日来临自己总会用手指在电子日历上划两下,香水围巾太老套,五条悟最怕送人礼物了,他只能收下别人送的礼物,然后干脆发个红包当作回礼。

“那我就做到圣诞节吧?”

平安夜还剩最后半个小时,虎杖悠仁却已经被他磨到想要拽起棉被裹在身上仓皇而逃,五条悟今天像上了发动机一样往里凿,悠仁最后抬起头看向头顶墙上挂满了麋鹿角角装饰物和绿色树叶的圣诞气息满满的时钟,视野都被五条悟撞到昏花。

“怎么还有半个小时呀……不行了……五条先生……”

虎杖悠仁说完这句话就没声儿了,比起反抗磨蹭,不如欣然接受并且享受五条悟带来的这一切来得痛快。痛和爱都很爽快。

悠仁抱着腿闭上眼哼哼,最后结束的时候五条悟吻了吻他的手指尖,说:“圣诞快乐,悠仁。”

虎杖悠仁确实很喜欢他,工作上与其他同事一样对这位老总赞不绝口难以望其项背,情感上依赖又互相依靠……大概吧。

如果有什么事是比依靠这个人更让自己羞恼的,那应该就是,有人不断地提醒自己,你在依靠他。

“五条先生……”

虎杖悠仁感觉自己的心脏像一颗炸弹,其实它已经炸掉了,从自己把这句话说出口之后,他对五条悟的爱就已经枯萎了。男孩儿维持刚才的姿势,抱着五条悟的脖子:

“你喜欢我吗?”

五条悟但凡用几句飘忽甜蜜的情话搪塞过去,这一晚将会是他们人生中最难忘也最开心的圣诞节没有之一,但他没有。他总感觉自己对着这个男孩儿没办法虚伪没办法残忍,哪怕五条悟并不是什么坏男人。五条悟不是没让女孩子哭过,你如果觉得一个男人不渣,只能因为他渣的不是你。

五条悟擦了擦虎杖悠仁锁骨边的汗水,他觉得自己应该认真一些,但犹豫本身就是伤害:“……悠仁,我不知道……”

再给我点时间吧——他原本该这么说的,或者再美化一下,“再给我点时间,让我给你安全感”——这么说不就得了?五条悟怎么可能不懂,但他向来喜欢用撒娇的语气来阴阳自己不喜欢的人,毕竟他的性格可是本人盖过章认证过的恶劣呢。

这样耍滑头任性久了之后,他好像就不会好好说话了。认真又脆弱的人总是把别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听进耳朵里,虎杖悠仁能往心里去但也能让伤心事很快过去,需要人陪需要人疼,五条悟则听一半漏一半。妈妈总说你这样不好,你会慢慢变得越来越自私,五条悟还不信。

谁能接受事后询问对方“你喜欢我吗”,得到的答案却是“我不知道”这种事情呢?

虎杖悠仁的崩溃和重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完成的,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呀,不就是一个伴侣嘛,以后又不是不会遇见更好的人。

悠仁那晚没在五条悟的小别墅里过夜,他轻轻地起床洗了澡,披好围巾和羽绒服,在门口向五条悟笑着道别,说要回家陪猫,爸妈回老家吃饭了,再不回去猫就要咬拖鞋了。

人就是得痛快一点儿,不痛快不成活。五条悟那晚完全可以用自己那件黑色毛衣把虎杖悠仁笼罩住,抱着他不让他走,说一万遍我喜欢你,但他从虎杖悠仁的脸上读出了礼貌的拒绝意味。这是成年人最后的体面。

那也是五条悟最后一次看他好好地笑出来,像可爱的乖乖小狗,自己总是伸手去摸虎杖悠仁的头顶,开朗温柔的男孩儿总是这么惹人疼。

五条悟扮演这么个所有人都围着他转、什么好的都留给他的角色久了,他不会总打别人坏主意抢别人东西,但也不懂真正地去关注一个人,完全把心思放在对方身上是很累的一件事。

那晚雪化得很快,虎杖悠仁走在静谧漆黑的街道上,看不清脚下的路时就低头让泪水自然地往下流,淌出来就能看清了,要么就打开手机手电筒,好麻烦,还要把哭红的脸把围巾里拿出来面容解锁。

五条悟还是有点儿坐立难安,他总感觉自己把最珍贵的玩具弄丢了,虎杖悠仁送给自己的圣诞老人原本摆在大床之上,一番云雨之后胖乎乎娃娃顺着发皱混乱的被单床罩被他俩挤得掉在了地毯边。这个娃娃还在,这个娃娃算是虎杖悠仁留给他的、最后的温柔。

“悠仁,到家了吗?注意安全。”

五条悟之前发消息都是用空格代替所有标点符号,连感叹号和问好都不怎么用,“下午交报告”和“注意,下午交报告!”,还是前者更随意而不容拒绝带着压倒性的威严一些。合伙人、朋友和下属都不怎么违抗他的意愿,即便有怨言都还是由着他来,谁让他就是这么优秀呢。

这样的人也会有被击中软肋的一天啊,虎杖悠仁过了很久很久之后回想起这个又冷冽又温暖的圣诞夜,这么想着。倒不如说,虎杖悠仁本身就长进了五条悟的身体里,成了一根又软又护着他心窝子的骨。

虎杖悠仁没有回复他的消息,连已读不回的提示都没有,五条悟日后发去的消息一直是未读状态,后面才知道是虎杖悠仁将自己屏蔽了。

虎杖悠仁这次给了五条悟个痛快,我不干了,以后都不干了。

2

五条悟也有发怒的时候,生性骄傲的人吃了闭门羹哪儿有继续嬉皮笑脸心里没有一点儿气结的呢?但他后面把这件事微微这么一思考,虎杖悠仁并不是一个任性而为自私自利的人,相反地,他一再退让宽容试图让自己感受到他的爱并且回应他,但这并不会让以前的那个自己醒悟过来,只会更为肆无忌惮地榨取他的付出和体贴。

男人总是忽略另一半的感受——五条悟会在心里这么想,最后他把主语换成了“五条悟”,不用扫射其他人拉别的男人一同下水共沉沦,男的不渣就不叫男的,但这世界上就是有很多好男人存在。

“……可是这种关系不是很常见吗?悟,我还以为是什么很大的事情呢。”

夏油杰在他对面轻轻拿起茶壶,帮五条悟把面前的茶盏满上,他们很少大聊特聊女人,但彼此都清楚对方的脾性。夏油杰会无缝衔接,但不会同时搞好几个,每一个都算是用了心思尽了礼数。五条悟这人,对没什么兴趣的女孩子总是话分清楚界限,对喜欢的却又会在不经意间冒犯人家,把人家搞得特被动。

“你,要么就什么都给不了,要么就一下子给得太多,好像不懂适可而止这个道理。”

“要是觉得内疚的话,请他出来吃顿饭赔个不是吧,毕竟你还是人家老板呢。”

多年挚友那天在茶室里抱着手臂,眯着眼冲五条悟笑,五条悟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万箭穿过,夏油杰不知道五条悟是真的爱那个男孩儿。

五条悟没什么好说的,确实是自己理亏,自己已经三十岁了,没有理由因为被说中就对无关的人发脾气。

“杰,怎么能这样说我,我还是很懂人情世故的。”

他现在像个忽略老师感受的小朋友,把老师气走了之后又想着可不可以做一朵小红花把悠仁哄回来。五条悟抿了口微苦的茶水,茶室门外的流水簌簌而过,竹筒装满水之后便会啪的一声落下,打在石块之上。

发过去的消息虎杖悠仁一条都没读,五条悟现在才发现自己先前享受的那一切都是假的,没有人可以无条件地对自己好。这个道理虎杖悠仁十五岁那年亲眼目睹班上的女孩子被霸凌再站出来为她说话之后就懂了,总是刺痛这个男孩儿的心的残酷真理就在于,自己不愿意对别人做的事,别人却能狠下心来施加给自己。

愚蠢自私身体好才是长寿秘方,柔软善良的人活得最累。

所以虎杖悠仁也任性了一次,我就是不想回复,就是不想理你,就是不想把你放在眼里,管你是什么身份,下班之后就是找不到我,免谈。

五条悟在迎接新年那天晚上买了新鲜蔬果肉蛋跑到了虎杖悠仁的公寓门口等他回来,他一直知道虎杖悠仁的家庭住址,惭愧,以前从来没来过。五条悟以前开车路过的时候也想过要不要买点面包蛋糕给悠仁送过去,但他最后还是没有。伤害不是一蹴而就,而是一点一点叠加起来压在虎杖悠仁身上,让疼痛越来越难忍。

说实话,五条悟很怕麻烦,所以解决问题时总想出一些又跳脱又惊人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点子,但毕竟艺高人胆大,他能做到,所以他就做到了——其他人只能啧啧摇头,拍手说一句不愧是你。

他现在不怕麻烦了,想到了就去做了,因为喜欢你,我不怕累的。

虎杖悠仁明明没有告诉任何人跨年夜这天自己打算一个人安静地在家看电影睡大觉度过,朋友们不是没邀请过他外出,他都推掉了。他跟父母没有住在一起,五条悟只要留心就能从茶水间、办公广场员工们细碎的闲聊中提取出自己需要的信息,然后拼凑成一句完整的话:悠仁那家伙居然不出门喝酒诶,说是在家过呢。

虎杖悠仁没有笑也没有落泪,圣诞夜那天他仓皇又狼狈地跑回家,半夜哭醒三次,梦里是五条悟,醒来之后脑海里还是五条悟。在那之后他睡了一整天,好不容易休息好可以起床之后,他好像就不喜欢五条悟了。

男孩儿提着一模一样的超市牛皮纸袋:“呃……车爆胎了需要我下去帮忙吗?”

五条悟太高了,蹲坐在虎杖悠仁小小的家门口像一只迷失城市的大型白狼,膝盖都能顶到鼻尖儿。男人慢慢站起来,用手晃了晃自己买来的菜:“我们一起做饭吧?”

我不想跟你一起做饭——虎杖悠仁刚准备这么说,他还是没有办法做到浑身倒刺、刻薄待人,尤其是对着五条悟。

五条悟看出了他的迟疑和抗拒,又放软了声音说:“我做给你吃吧,我今天也没地儿去。”

老板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虎杖悠仁再操起扫帚把人赶出门显得太不近人情,男孩儿只能整理收拾自己的表情,干干地扯起嘴角把门打开,请五条悟先进去。

五条悟的手艺很不错,虎杖悠仁吃进嘴里的时候又有点儿想哭了,大学毕业上班之后他的饭食都是下楼去各式餐厅中匆匆解决,要么就跟着组长同事外出应酬,又上火又贵。五条悟以前做给谁吃过呢,可能是很可爱的女孩子吧——虎杖悠仁的脑海里默默地飘过这句话,奇怪的是他甚至连醋都吃不起来了,看来是真的不喜欢五条悟了。

虎杖悠仁咬了一口豆腐:“谢谢,五条先生,很好吃。”

五条悟吃一口饭就抬起眼看他一下,虎杖悠仁其实没什么想说的,但五条悟很明显在等自己开口,男孩儿最后就还是很礼貌地夸了夸:

“很厉害,其实我也会做呢,但是感觉你更熟练。”

虎杖悠仁说完就后悔了,他不想再让五条悟知道自己的任何事,也不想知道五条悟的任何消息,不要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五条悟也没有得寸进尺地轻浮他,“既然我这么厉害那你下次做一顿给我吃吃”,这种话他以前或许会说,现在他却谨小慎微了起来。

到了要洗碗的时候虎杖悠仁先站起身低着头收拾起碗筷来,五条悟站在他旁边想帮忙,虎杖悠仁头也不抬地说:

“哪儿有又做饭又洗碗的,这太累了,你先休息吧,我洗就好。”

五条悟那晚还是没找到什么能跟他好好聊的,“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都问不出口,他发现爱就是这样苦涩难耐,大声了怕你吓着,不说话怕你尴尬,说多了显得冒犯,不说又好像自己是一块木头。

3

虎杖悠仁找不到理由把五条悟轰走,五条悟连自己的小沙发都不怎么坐,每次过来都是乖乖做饭然后跟自己一起吃饭,量刚刚好,随口一问“悠仁今天吃了什么呀”之后,五条悟就能判断出虎杖悠仁晚饭时间能吃下多少东西,然后端上刚刚好的饭菜,几乎没有厨余浪费。

找不到理由轰他走……虎杖悠仁甚至想过“如果他踩坏了我的高达我就把他轰走”这种幼稚的理由,但五条悟一直都做得很好,好到自己特别不好意思。

五条悟现在盼星星盼月亮等下班的样子比普通员工还积极,六点一到就拽起办公椅背上的灰色西装外套往身上套,大步流星走出长廊,助理过路靠边儿站鞠躬跟他问好的时候,他还会说一句:“快回家吃饭吧。”

哪怕他心里想的其实并不是他自己的家,那只是虎杖悠仁这个不谙世事的新员工的小小公寓而已。五条悟在电话里跟夏油杰说“我要回家了”,夏油杰都以为他是要回五条家,五条悟也不想多解释了。

虎杖悠仁越来越困扰,再这样下去的话,他感觉自己又会重蹈当时的覆辙。如果他跟五条悟能修成正果,那早就成了,还用得着折腾到今天这个地步么?

五条悟今晚还是照样去他家做饭,两个人在窄小的厨房里探着头往外看客厅电视机里播放着的搞笑节目,虎杖悠仁毛刺刺的发顶划过五条悟的下巴颏儿,男人喜欢这种感觉。

“哈哈哈哈……好好玩哦。”

虎杖悠仁被电视节目逗得嘎嘎乐,身上系着粉红色围裙,五条悟看了看电视再低头瞥了眼他俩脚上的拖鞋,自己穿的是蓝色,悠仁是粉红色,假装我们是一家人吧,至少现在看起来挺像的。

他注视着五条悟的眼睛时是不会笑的,每一句说出口的话都带着界限感,五条悟有些难过,但又无可奈何。

那晚五条悟刚收拾好厨余垃圾把垃圾袋扎好拉开房门把它放在门口堆好,一个外卖小弟就抱着一捧粉红色玫瑰跑了上来,说这是送给虎杖悠仁先生的。

五条悟代为签收,然后看了看发件人,是没听过的人名。

虎杖悠仁这个时候才从家里走出来,笑着对外卖小弟道谢,然后连忙把五条悟怀里的花接了过来:“谢谢你帮我签收。”

五条悟心想,他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了,他只是找不到借口把自己赶走而已。即便没有这份自己根本不知道是谁送来的礼物,虎杖悠仁也不会再属于自己了。

所以五条悟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这样多不好,没有谁离开了谁活不下去的。

那晚五条悟走之前帮虎杖悠仁把堆在门口的生活垃圾提下了楼塞进单元楼边的绿色垃圾桶里面,虎杖悠仁以前还会觉得意外,五条悟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会做家务才奇怪呢。现在悠仁都没这么惊讶了,只在门口阳台上往下看五条悟甩甩西装外套往身上套的背影,五条悟没有回头看他,也没有停下来。

4

五条悟再也没找过虎杖悠仁,这其实是虎杖悠仁想要的结果。五条悟发现人确实很脆弱,从机体到心脏都是,虎杖悠仁会受伤,而自己也会因为那捧粉红色的新鲜玫瑰生气,气到现在。回到自己家之后五条悟莫名其妙地患上了肠胃炎,大概是因为跟虎杖悠仁在一起吃饭这段时间自己的胃被清淡饭食养得特娇气,回家几顿油焖大虾就把它打垮了。

无语!男人懊恼地住进医院又烧又吐,第一天烧到走路都要夏油杰扶,夏油杰也有自己的工作不可能随时守着,最多过去看几眼。自己都三十岁了,没人照顾又不是会死。

五条悟第一次发现人居然可以烧这么久,他从小就被照顾得很好,也没生过这么大的病,烧到第三天的时候他甚至出现幻觉了,虎杖悠仁坐在自己床边的椅子上握着自己的手问自己想吃饭么。

“想吃。”自己只能点头,不管是做梦还是真的还是怎样。

“好,我喂你,你等我一会儿。”

虎杖悠仁决定还他个人情再痛快地离开,不然太过意不去了,五条悟能放下面子往自己那儿跑这么多趟实属不易,现在是自己亏欠得比较多。虎杖悠仁总算解除了屏蔽,一条一条地读完五条悟之前发给自己的那些消息,然后又颤着指尖流着眼泪问他“你在哪个病房呀?”。

回消息的是夏油杰,男人干脆地甩来了医院地址和房门号,虎杖悠仁半个小时之后就出现了。

五条悟现在全身脱水,他需要睡眠,虎杖悠仁安静地守在他的床边,用肉肉的掌心轻抚五条悟的脸颊。全身都雪白的大型动物蹭了蹭男孩的掌心,双手紧紧拽着虎杖悠仁的羽绒服袖子不放。

虎杖悠仁赶在五条悟睡醒之前跑掉了,他怕五条悟嗫嚅着干涩嘴唇问自己怎么会来这里的时候忍不住说我想你了,还是痛快点儿比较好。自己只是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人,小说电影里的甜甜爱情故事或许真的存在,但可能轮不到我,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五条悟好不容易睡饱了坐起来打开笔电处理未读邮件的时候伸长胳膊堪堪够到床头柜上的新鲜柠檬水,连温度都刚好,热热的,但不烫。

男人咳了两声,往外喊:“……杰?你帮我泡的吗?”

夏油杰当然不在,虎杖悠仁此刻也已经大喘着气跑到走廊尽头的电梯口狂按向下键了,他怕自己跑得不够快,又忍不住折返回去打开房门紧紧抱住五条悟,像狗狗一样嗅男人颈间的味道,大哭着说我想你。

5

虎杖悠仁请了半个月的假,这是他工作以来第一次用每年十五天额度的假期出去玩,地点也不算远,邻县的小山村而已,有山有水有鱼有农田,自己可以画画可以旅游也可以过农家生活。

虎杖悠仁低头咬了一口手里的白巧克力棒,有点儿腻,而且很肥,所以一天只能吃一根,可是真的好好吃喔——男孩儿戴着草帽,肩上扛着锄头,他真的跟着当地的村民爷爷奶奶一起下田了,没有青壮年干不了的活儿。他决定每天都在心情最好天气也最棒的时候吃巧克力棒,这样自己的旅行里就全是快乐回忆。

七海建人在这个度假村经营着自己的樱花园和农庄,虎杖悠仁是他这十几年来见到过的为数不多的正经年轻人,没有怨天尤人的酸臭气也没有目中无人的孩子气,总之很好,带着阳光的味道。

俩人一来一去就成了年龄悬殊比较大的好朋友,悠仁白天会去茶园花园打下手,晚上他俩就一起在二层小洋房里打火锅,隔壁农场同父异母的兄妹伏黑惠、钉崎野蔷薇也会过来吃饭,三个孩子一顿饭的时间就成了朋友。

虎杖悠仁总在喝啤酒喝到脸红之后笑嘻嘻举着易拉罐说真不想回去呀,舍不得你们呀,想跟你们一直呆在一起呢。

七海建人越看他这样输出快乐能量就越觉得奇怪,虎杖悠仁好像瞻前顾后遮遮掩掩,又好像只是想忘却什么东西。这孩子确实不错,自己也不会去深究他到底为何过来旅行,旅行哪里需要理由呢。

这晚宁静祥和的度假胜地来了位不速之客,五条悟出门的时候没想到虎杖悠仁所在之地居然真的这么远,一不小心就开着这辆帕加尼飚了太远,一百公里,oh my god,这辆新车从买来到现在跑过的总里程数怕是都没这么多。

五条悟在早春之夜里冻得双手发抖,他呲着牙走进小木屋里,七海建人、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已在这里等候多时,虎杖悠仁被他们三个支开去后院挖野菜了。

虎杖悠仁总是闪烁其词,说前段时间算是有个对象吧,分手了,不知道啊,他不喜欢我啊,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就分手了呗……男孩儿打算稀里马虎地翻篇,轻飘飘地,不知道的还以为虎杖悠仁才是犯下大错懵逼不知道怎么办的那个。他们仨看他没有打算说清楚的意思就不再多问,但虎杖悠仁用的是“他”不是“她”,这就很值得琢磨了。原来是个男的啊,虎杖。

“你是虎杖的前男友吗?”伏黑惠直接发问。现在可不是旅游旺季,一到下午五点冷风可以把你脸都刮烂,能开着超跑开到这种穷乡僻壤来的必定不是一般人。

五条悟坐在他们三个对面,手边有一杯热茶,他心里泛起一种被丈母娘家人盘问的窘迫:“呃……是的。”

“喝。”钉崎野蔷薇把茶壶咣的一下放在他面前,“不用客气。”

“我要是不把茶壶里的全喝完你会不会按着我的头逼我喝?”

五条悟将身子微微后仰,撇着嘴惊讶道,“别这样,妹妹,吓到我了呢。”

七海建人把双手交握成塔型:“不是我们不让你见他,是他不想见你。”

伏黑惠接着说:“其实他也没直接说,但他非常不愿意提,这让我们觉得你很有问题。”

五条悟确实犯了不少错,在对待虎杖悠仁的爱这件事情上。错了就认吧,这有什么的,这点儿担当都没有算什么男人。

他摸了摸自己大拇指上装饰用的戒指:“嗯,所以我来接他回家了。”

“万一他不跟你走呢?”野蔷薇问他。

五条悟其实不生气,这几个人虽然看起来很凶,但其实是在为虎杖悠仁着想。五条悟确实是变了,以前的自己可能直接站起来走人了,男人至死是少年,五条悟八十岁了还是受宠的少爷。有些东西他一辈子都学不会,比如卑躬屈膝,比如阿谀奉承,但爱一个人他还是愿意学的,毕竟爱无可抑制势不可挡嚣张又黏糊,他起初也会抵抗,可丘比特化作虎杖悠仁扇动着白色小翅膀举着爱之箭朝自己飞来的时候,自己只能张开双臂笑着拥抱他。

“之前是我有点儿……迟钝了,我确实很喜欢他。”

五条悟说,“你们就当是我撒娇过头把他弄得太累了吧,谁让我喜欢悠仁呢。”

悠仁。声调轻轻上扬、温柔又俏皮的两个字,这三个人都没这么直接称呼过虎杖悠仁。

这三人总算放行,五条悟甩着车钥匙和手机朝后院儿走去,虎杖悠仁已经在小洋房里煮好锅底等他们仨回来下菜了,结果开门看到的居然又是五条悟。

这次虎杖悠仁再也没办法淡定了,你追到我公寓就算了,这里你都能找到啊?

“你……”虎杖悠仁伸出暖和干燥的双手抱着五条悟冰凉的脸,“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啊?”

“我去你们部的楼层找了一下HR,坐在他们办公室里翻了一下午的请假表,哎呀呀,现在的员工真的很喜欢偷懒呢,表格做得乱七八糟,我一边找你的请假信息一边发火,他们就把你的信息调出来发给我了。”

五条悟用手指推了推黑色墨镜,可墨镜还是顺着鼻梁滑滑梯最后落进了悠仁双手掌心里。他的蓝色眼睛在这片樱园之中美得很突兀,但虎杖悠仁想,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一天。从没有人这么在乎自己,在乎到跑这么大老远儿还能笑着跟自己见面。

虎杖悠仁一直担当着照顾朋友的那个角色,朋友们当然也爱他,但没有人把他当成唯一来宠疼。

五条悟是第一个。

虎杖悠仁的眼泪已经攒到卧蚕那儿摇摇欲坠了,五条悟见到他本人之后反而又不知道怎么说了,我该怎么说比较合适呢,告诉你我的车陷进泥巴里差点儿没开出来,还是告诉你我很想你呢。

“悟是个很奇怪的人。”虎杖悠仁直呼他的名字,“你明明可以不用跟我待在一块儿的,漂亮有钱的女孩儿这么多,你身边有的是。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我跟你……都会很累。”

“我不喜欢悟了,从圣诞节第二天开始就不喜欢了。”

虎杖悠仁往后退了一步,“你可以跟我一起休假,我走那天把你带上,我们一起回去。”

圣诞节。果然。五条悟低头抠了抠额头,自己那天说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他。

五条悟在这之前还没有过好好地爱一个人、把目光和宠爱都给他的体验,所以在实践起来之前,他会犯很多很多错误。虎杖悠仁算是比较好说话的人了,换作是其他人,恐怕早就跟五条悟大吵三百回合老死不相往来、最后那点感情都消磨干净了。

虎杖悠仁那晚还是请五条悟上桌一起吃火锅了,七海建人陪五条悟喝了一晚上酒,悠仁觉得尴尬,只好跟着两兄妹上楼打牌。

说是打牌,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看他压根儿没把心思放在玩儿牌上,两兄妹默默对视一眼,然后温柔地陪着虎杖悠仁,虎杖悠仁心不在焉的时候也耐心地等他出牌。

虎杖悠仁那晚送两兄妹下楼,时候不早了,两点了该睡了,五条悟和七海建人醉得七七八八,倒在沙发边不省人事。

七海建人酒品很好,睡一会儿就站起来一个人回卧房歇息了,虎杖悠仁想把他扶回床边还被推了一把。

七海建人把他往客厅里、五条悟身边赶:“去看看他。”

五条悟喝了个烂醉,虎杖悠仁只能又尴尴尬尬地移到老总身边,把他的西装慢慢地脱下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像当时在医院照顾他一样。

“五条先生?”

“……悟?”

虎杖悠仁试着唤醒他,“悟?别睡啦,起来洗漱。”

五条悟动了动白色的睫毛,半眯着眼搭着虎杖悠仁的肩膀站起来,弯着腰扶着肚子往房间走。这层楼只有两间卧房,一间虎杖悠仁睡,一间是七海建人的卧室。

虎杖悠仁犹豫了会儿,还是把他送回了自己房间,五条悟却在抬腿迈进房间之前冷冷地、沉沉地说:“你看,悠仁,你总是勉强你自己。”

“直说房间不够了、你一个人在外面睡不就好了,我可是醉汉哦,喝醉了之后会做什么,我自己都说不准,你真的要让我和你睡一张床吗?”

“你总是把所有事儿揽在自己身上……”

五条悟醉到站不起来,最后又抱着虎杖悠仁滚在地毯上,男人用手撑着地板,一句一顿地说,

“但是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你不开心、你累了……多为自己考虑一下又怎么样呢,真正爱你的人是不会介意你撒娇的。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就好,不用顾虑太多。”

五条悟其实想说的是“有什么事情给我说就好”“我爱你”,但人就是这样,一边劝别人想开点儿一边想不开。

“你的……生日礼物,已经买好了……以前我总是想着如果不是第一个给你送祝福的话,就没有意义了……这么犹豫着犹豫着,你就离开我了……哎呀,可是我就是喜欢当第一嘛。”

“我想在你生日那天最后一刻送给你,别人可能不会陪你到最后一秒,但我会。”

五条悟完全断片,说到这儿就卡壳了,那句“老婆我爱你”愣是没憋出来。

虎杖悠仁哭到眼睛都睁不开了,最后只能揉揉五条悟的头发:

“我爱你……我爱你,悟……我爱你……”

五条悟已经睡了过去,沉沉的吐息从虎杖悠仁颈间传来,热热的。事实上虎杖悠仁一直都是五条悟最特别的特别,一直都是他的唯一,虎杖悠仁看过他围着围裙零距离与自己一起烹饪吃饭的样子,看过他动情至深难耐的模样,看过他抱着牛皮纸袋蹲坐着等自己回家的样子。

你并不差,你很珍贵,你最重要。

6

五条悟第二天早上起来头痛得差点儿叫出来,天气还没回暖就喝这么多,不痛才怪。他摸着后脑勺从床上坐起来,很疲惫,但还要开车回东京。

虎杖悠仁还是把他扶回了自己床上,简单洗漱之后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地睡着了,现在已经是中午。

悠仁睡醒的时候五条悟人早就走了,他摸起枕边昨晚忘了充电的手机看了看,已经下午一点了。

五条悟跟七海建人聊了几句之后准备离开,虎杖悠仁在这儿过得挺好的,自己在这儿杵着只会让这几个人都很尴尬罢了。五条悟开着那辆气派的黑色帕加尼准备潇洒走人,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完之后他只觉得这世界让他无比的畅快。要不说男人爱上之后都是小孩儿呢,傻里傻气的,表完白就准备跑?怎么可能啊!你老婆你不要啦?

虎杖悠仁套上篮球鞋就往外撒丫子放开了跑,穿过茶园樱园一路狂奔到村口的“旅游胜地欢迎您”告示牌处。

五条悟戴上墨镜给自己选了首适合在高速路上兜风时听的rap,一觉醒来他完全忘了自己昨晚抱着虎杖悠仁说了什么,但悠仁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你给我停下!”

虎杖悠仁张开手臂拦住五条悟的车,然后指着驾驶座上臭小子的脸,

“给我下来!”

五条悟叼着棒棒糖人都傻了,墨镜又顺着鼻梁下滑:

“……啊?”

虎杖悠仁打开他的车门把人直接生拉硬拽下来,这次他不会再跑不会再拒绝了,男孩儿紧紧抱住五条悟,把脑袋埋在他心窝:

“悟……我都知道了,我也爱你……”

五条悟想,自己恐怕真的是喝大了,所以才会在这个小自己八岁的孩子面前这么被动,这么不安,这么不知所措。这种打破自己游刃有余常态的爱情之前会让自己烦躁,想像以前每一次一样轻慢又随意地处理,但这次不行了。自己是真的爱他。

如果以前做错了,那就从此刻开始加倍珍惜吧。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暖暖的,茶叶被蒸烤出香味儿,粉樱海在虎杖悠仁头顶飘来飘去,在他们身后的是更广大的海洋,只想坠落。

五条悟差点儿都忘了自己此行是为了啥,瞧我这脑子,嗐,爱情就是会让人变蠢。

“我可是个很负责任的男人,怎么吵架都不会放开你的,你确定要跟我和好吗?”

五条悟用手捏了捏虎杖悠仁的小鼻尖,“嗯哼?”

虎杖悠仁又笑又哭:“谁怕谁啊……我也很爱你,你不要小瞧我。”

他俩不一会儿又都笑了起来,虎杖悠仁紧紧抱着他不放手,过了会儿才小小声地说:“你还没说爱我呢。”

五条悟一把子将人提起来往车里放:“嗯?那你觉得是回七海海家说比较好,还是跟我回家说比较好?”

虎杖悠仁看着男人变得有些深不可测的眸子,啊这,我要是说回娜娜明家,这男人可能会原地办了自己吧。

所以小老虎乖乖点头:“那你陪我收行李吧……我们回家。”

7

谈恋爱还是得痛快,虎杖悠仁在跟朋友们喝酒的时候说。

架肯定会吵,但不吵架问题是解决不了的,不说出来对方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呢?虎杖悠仁一边举杯邀明月一边侃:

“我超喜欢悟的……他直接牵着我的手去见家长,让我坐在他旁边,说我是他女朋友……什么啦,我是男孩子诶。”

“他对我太好了……好得我都觉得这是假的……”

五条悟在料亭包间榻榻米上盘腿坐,一边撑着脸看小醉鬼一边用手机记录下虎杖悠仁犯傻可爱的点点滴滴: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虎杖同学。”

虎杖悠仁醉昏了:“你现在要是得了一种不喜欢我就会死掉的病,你要怎么办?”

说罢,虎杖悠仁还打了个酒嗝儿。

五条悟孩子气地跟他玩在一起,当着夏油杰伏黑惠钉崎野蔷薇七海建人的面挥舞着手臂,比划了一个很大的圆:

“那我一辈子都不会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