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David Usher-Black Black He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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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今年十六岁,事实上他开始跟着父亲出入名利场的时间要更往前推,大概是十二岁那年的暑假,自己把拖鞋甩在书桌之下,双脚在桌角来回蹭的那个炎热午后,男人推开门说:来,我带你出去吃饭。从简单数字和大写粗体圆润的英文字母到微表情与各种暗示,太宰治所要学习的东西也经历了圆滑平顺的、自然却又残忍的、没有任何人过问他意见的质的飞跃,一夜成长。
太宰治也是自那之后学着看脸色、听潜台词的,好在未成年不能饮酒——啊,这大概是人皮兽骨的老人渣们最后的矜持,让我喝奶精饮料或者鲜榨果汁儿就显得你很有礼貌很宠孩子吗?
也有人劝过太宰治的父亲,说孩子太小了带过来不太好吧,听多了影响心理健康。男人却总是留太宰治独自一人与其他糟老头子周旋,说:反正他早晚要面对的,笨鸟先飞。
太宰治用装着饮料的杯子挡住脸一饮而尽,喝下之后就忘记,就释怀,就翻篇,就继续微笑。
太宰治举起底部还盛着了橙汁儿果粒的玻璃杯,笑着冲面前的几个半老男人说:
“谢谢叔叔。”
橙发男人没站起来参与敬酒,他的目光似乎根本没放在面前的大圆餐桌上,相反地,他一会低头打量着手里微微生锈的打火机,一会又抬眼沉默地盯着太宰治的脸,眼神里没有火光,也没有什么刻薄冰冷的讥讽,就只是简简单单在观察而已。他动了动筷子,在碗里将炸薯球夹起来咬了半个下来,他以前去过太宰治家作客,彼时太宰治更小,正在厨房里帮着母亲一起收拾碗筷,穿着中筒袜和黑色背带裤,跟其他稚嫩害羞的小少爷无异。他跟太宰父亲聊了一会儿之后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太宰治出来送别,自己摸着他的头说:哇,知道要帮爸爸妈妈做家务了,真乖。
那个时候自己只把他当最普通的小孩儿看,乖我就给你一颗糖,不乖也跟我没任何关系。
太宰治在烟雾之中眯着眼睛看向自己正对面的橙发男人,两个人瞪视着对方,似乎在衡量对方是敌是友。
是中原中也先把视线别开的,他继续低头玩火机,好像有什么话想说,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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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刚上大四、正式进入校医院旁配置的心理诊疗室开始实习的时候,某个夜晚于私立医院打来的一通电话将他从床上掀倒,他大部分时候都是慢慢悠悠老神在在的,几乎没什么事情能让他突然发怒,更不用提急成这样了。他又爬起来穿好球鞋和风衣,冲到校门口叫了个车往市立第一医院赶。
半夜喝醉之后歪歪扭扭走在小巷子里,被路过的不良正巧撞见,见不惯或者是其他的什么理由都好——想劫财?这确实,那老头手上有一块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皮带和领带也都是牌子货。再或者,被一个浑身臭气烂醉如泥的酒鬼激怒,其实也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
太宰治跟警察和医生聊天的时候,用手指紧紧攥住盖上白布的床,好像再用力就可以凿出一个洞来。不如死了算了,太宰治在十年前、刚刚晓事并且目睹父亲家暴母亲的时候,也这么想过,喝醉的人可真是讨厌啊,又臭又啰嗦,满头大汗全身通红像煮熟的大虾,嘴里絮絮叨叨跑火车,什么下三滥的话都说得出来。
不如死了算了——太宰治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什么,好像这一切都是自己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期盼的,但当父亲的死亡真正来临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想得简单了。孩子心底的杀意根本不需要过多筹备,它的滋长与酝酿简单快捷到比去楼下自动贩卖机买一罐可乐的耗时还短,仅仅只是让我不满意而已,仅仅只是不合心意而已,我就想让你死。但死了之后呢?自己住哪里,吃什么,学费怎么办,以后去哪里工作,谁帮我打点人际关系,我的车和房没有人来帮我付首款了。
父亲死亡的后果是?
太宰治慢慢举起右手,他的手臂上缠满绷带,医生的眼睛被护目镜隔着,面容也罩在白色口罩之下,一切观察与呼吸都冰冷静默,几乎没办法被察觉。
医生在开着冷气的手术室外将文件递给太宰治,视线随着太宰治的细长手臂往上爬,太宰治的脖颈、肩部……好像全是绷带,好奇怪的孩子,是小的时候被烧伤过么?感觉也不太像。
“您别见怪。”太宰治察觉到对方异样的目光,在气氛变得尴尬之前说,“我刚从戏剧社团赶过来,刚刚在排练万圣节剧目,还没来得及拆绷带。”
他总是这么跟人解释,事实上在十几年前某个夜晚,那老头喝醉之后抓过水壶往自己身上砸时,自己就已经决定一辈子缠着绷带了,那老头最见不得伤患,总觉得伤员身上有冥府之气,沾到了不吉利。挺好,你离我远点。
十几年过去,轻度烫伤早就好了,太宰治却摘不掉这么长这么厚的绷带,即便酷暑难当也没有考虑过摘下,只是会在洗澡的时候将它解下来,外出的时候还是会缠上去。也正是因为总是缠着这玩意儿,太宰治的肤色一直比其他同龄男生更白。
医生顿了一下,然后微微点头。太宰治在家属那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那老头的尸体自然是交由老头公司里的下属处理,自己在葬礼举办的时候露面即可,太宰治想过由自己一人操办这一切事情,但这太难了。他又一次意识到,孩子的杀意产生得实在是太简单,在自己完全没有能力善后并且躲过警察追捕之前,怎么可能做出杀人的事情呢?
孩子的力量太微弱了,微弱到连站在众人面前发言,示意自己将是下一任家主都做不到。也好在太宰治聪明,向来不做太没把握的事情,一直没下手杀那老头。
“节哀顺变,孩子。”医生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
太宰治没话讲,但他不想抬头直面其他人的眼睛,只能低着头,让浓密的长睫毛盖住眼眸:“我会努力操持好后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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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密关系相当廉价,就是俗话说的养条狗时间久了都有感情,天天跟一个人搅和,不喜欢也亲密了,不亲密也依赖了,不依赖也习惯了,不习惯也想习惯了。也就是说,其实爱情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分开了就等于什么都没了,爱没消失是幻觉,爱消失了也是幻觉。爱是什么?也就是说在相遇之前,我们是否相爱?”
女孩子的肤色透白得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教堂彩色玻璃窗之外透进来的阳光晒到化掉、灰飞烟灭,太宰治还没分辨出来到底是软弹果冻质地还是粉末状聚合物的时候,她便会凭空消散的那种。苍白无力的女孩每说一句话就要停下来几秒钟,喘口气,然后继续跟太宰治讲下去。
不跟来访者私下来往是每一位心理咨询师的职业底线,但太宰治好像不是很在乎这个。他们很相像,灰色的童年,白色的现今,谈不上好也说不上有多坏,生活对他们也不差了,有饭吃有房子住没什么后顾之忧,但他们却笑不出来。
所以说,一个人过多好,不要把迷恋当成爱,你只是不习惯他不在而已。
女孩时日无多,最多能撑半年时间,他们今天一起踩着脚踏车来到这个小教堂,举行了一场又像过家家又像庄严仪式般的婚礼,来赴宴的都是同龄朋友,还有稀稀疏疏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师。
太宰治伸出手,彩色玻璃窗之下的他们好似在接受审判:
“我们在相遇之前便已经相爱了,相遇是为了让我们发现这件事。”
女孩子的眼泪划过嘴角,她咧开嘴露齿笑,太宰治想,每一个露齿笑的人都很好看,不论男女老少。
此时距离太宰治的生父下葬不到三个月,老家那边的亲戚还劝太宰治今年就不要举办婚礼了,至少等个一年两年再说,但考虑到太宰家的一地鸡毛,还是住了嘴。没有人有资格要求太宰治怎样,但作为独子,他还是熬了好几个大夜,跟着整理遗物、打扫房间、招呼客人,他上一次这么累还是跟着学院科研组外出开会,太宰治在葬礼结束之后上称,掉了五斤。
坐在观众席上的宾客们纷纷站起来鼓掌,这对学生新人是这么青涩稚嫩,连礼服都显得简朴大方,他们没钱办更气派更豪华更奢靡的婚礼,但现在这样已经不错。他们一个成了孤儿,一个从小被病魔纠缠,能拥有此刻已经足够——
已经足够?
太宰治听到大门之外的异响,他敛起嘴角的笑容,看向窗外。
中原中也下了黑色轿车之后将披在肩头的黑色风衣一把甩下来扔给芥川龙之介,带头冲进教堂,他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群高大黑衣男子。教堂之中慢慢骚动起来,宾客们都是普通人,哪儿见过这阵仗?不安害怕的人们纷纷站起来往一旁躲闪。
中原中也自然是出席了太宰治父亲的葬礼,他俩中间隔着一个人,好像这算是他们日后风暴大雨般的故事与交会的序章,给他们一个心理准备与缓冲地带,好像在说,现在只是礼貌地跟你保持一点距离,之后就不一定了。
太宰治知道,那老头的死与仇家绝对脱不了干系,两年前动画特效产业刚传入亚洲时,中原中也便直接夺得了美国顶尖制作团队的代理权,并且已经赚了好几个亿,那老头直恨得牙痒痒。于太宰治来说,那老头吃瘪是自己最乐意看见的事,但现在自己的心境好像又有了些变化。
出于防备,太宰治将身材娇小的女孩拉到自己身后,自己也跟着往后退了几步:“哎呀,小叔叔,怎么来这么晚呀?急匆匆的,快点去下面坐着吧,让服务生给你倒杯花茶。”
这一声声小叔叔,小的时候叫着软糯乖巧,每一个字都拖得长长的,中原中也喜欢听话的人,女人是,小孩子和下属也是,目前虽然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但只要带到饭局上来的小孩够乖,自己肯定会拿钱拿糖。
现在则是满心戒备,客客气气把自己赶出去。
芥川龙之介走到中原中也身后,对太宰治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
“你父亲的死亡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葬礼后事和公司事务上的变动,都是由中也先生亲自处理的,这种时候跑来结婚怎么看都不合适。”
太宰治将白色西装胸前口袋里的玫瑰花拿了出来,慢慢搁在神父手中,将脖子上的吊坠也拿了下来:
“这些事情我确实是不知道,家里人告诉我按部就班地生活就可以了,不用操心别的事。”
中原中也不想跟太宰治废话,也不想沐浴在新人喜结连理的甜蜜氛围里当醋坛子电灯泡,他直接打横抱起新郎官往外走,留得整个教堂唏嘘哗然。太宰治看着他蓝色的双瞳和橙色如火的发丝,还有那张盛气凌人、俊朗锐利的脸庞,彩色玻璃窗折射下来的光线将中原中也笼罩其中,他们中间只隔着一米的距离,中原中也从透过教堂外的窗口看进来直到现在,视线就没离开过太宰治的身体。
中原中也最生气的时候从不开口说一句话,太宰治冷静地判断,他只会盯着自己看,然后慢慢笑。
事实上确是如此,中原中也也冲太宰治咧嘴笑,只是不像年轻女孩一样露齿,他一笑,太宰治就觉得很糟糕。
女孩子被这帮混混搞到晕头转向,受惊过度使她浑身发抖,加上身体本就不好的缘故,她昏倒在神父怀中。
太宰治再也不想对这个又有手腕又不讲道理、急脾气心狠手辣的小叔叔客气,在中原中也怀里挣扎,拳打脚踢:
“中原中也,你放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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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中原中也带着太宰治又钻进轿车之中,司机一言不发地往酒店开。这里是中原中也跟其他朋友们常常光顾的极乐之地,地下一二层乌烟瘴气臭气熏天,上面则是体面人的天堂。中原中也穿过铺着米色地毯的长廊,把太宰治带进自己的套房,大手一拍之后整套房的灯纷纷亮起来,太宰治还没来得及脱鞋就被扔到了大床上。
太宰治揉着被中原中也捏掐到疼痛的后腰:“你干嘛啊?今天是我婚礼,我认真的,你以为在演戏呢?”
中原中也瞪了他一眼,转身对着穿衣镜把交叉领带和chocker都摘下:“跟这个女孩儿在运动会上认识……她因为病入膏肓失去人生希望,踏进你的心理咨询室,你俩一拍即合,觉得对方就是世界上的另一个我……然后就,结婚了?就这样结婚了?”
太宰治从小就对这个男人印象深刻,中原中也拥有着几遍一堆人挤在一张桌上吃饭、嗓门儿大的爱吹牛逼的爱跑火车的吆五喝六,他就低头吃吃饭偶尔跟着笑两声,都可以吸引你目光的魔力,那是种自己过得很好、也可以让与他谈话的人感觉舒畅的魔力,他的眼中便是晴空万里,刚下过一场特大暴雨之后,将天空洗得又蓝又漂亮。
中原中也背对着太宰治,照着镜子抓了两把头发,直而锋利似是用钢笔在稿纸上狠狠刻下一笔般的唇抿了抿,这男人面颊上的线条都很利很刚直,吊梢三角眼可以将人就地处死。
太宰治气到涨红了脸,他还是头一次感受到压倒性的侵略气味和被看穿、被调查得彻彻底底明明白白的尴尬窘迫,在婚礼上被人捣乱,自己身为新郎官还被直接抱走上了车,这不是明摆着抢婚么?!
最恼人的还是中原中也眼睛里那份知道自己掀不起什么大浪来的从容与把握,太气人了!
“小叔叔,你调查我?”太宰治这个时候叫他小叔叔完全就是玩火自焚,中原中也在想什么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在大学里有交友恋爱的权利吧,这都二十一世纪了,男男女女自由恋爱。”
“你那叫恋爱么?太宰。”中原中也确实什么都知道,“你不会以为觉得对方跟自己聊得来就可以结婚了吧?”
“那不然要怎样?”太宰治从床上爬起来,二十二岁的男孩一身白色西装,右脸边的发别到了耳后,头发上还有两个黑色小发夹。他站在中原中也面前,抬起下巴损回去:
“给她下药,把她带回房间,一个兄弟录像,然后跟着另外两个人一起玩她?这就是爱情吗,这就是成年人的爱情吗?”
中原中也的手指停在马甲纽扣上,太宰治又透过镜子看见男人冷笑的模样,眸子里的寒光点点,中原中也只是很短暂地看了太宰治一眼,然后继续低头脱马甲。
然而,太宰治又很快被中原中也推倒在了床上,中原中也从蓄力到爆发,整个过程耗时压根儿不超过一秒,快到太宰治根本反应不过来,而男人身上只有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了,马甲早就被果决到有些残忍的中原中也甩在了地毯上。
中原中也好像生气了——但好像没有,太宰治在总是在心里悄悄作判断,又或许是已经习惯自己冷冰冰的态度,中原中也已经没那么容易暴跳起来怒吼了。
“我先说好,太宰。”
中原中也揪起太宰治的衣领,大学生只有这么一套拿得出手可以穿着去参加正式活动的西装,但中原中也好像并不在意这个,
“你的命是我捞回来的,不然你也会跟着你爸一起死,他在午夜里倒下,你就是在学校餐厅里昏迷不醒,懂了吗?”
“钱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我从没想过让你承担这个,但不可以乱跑,在外面乱搞更是不可能,结婚就不用说了。”
中原中也松开结实有力的手臂,太宰治瞥见他小臂上漫布的青筋,
“你除了我这儿,哪都去不成,不想死就乖乖听话。”
太宰治感觉后背被荆棘刺穿了,不是疼痛,是恶寒与不适蔓延开来之后,自己屏气咬唇只想与他同归于尽。恨,反感,恨,反感,恨,反感。
“你觉得我会信么,小叔叔?”太宰治嗤笑,“既然真是如此,那我之前不也活得好好的?”
“你傻么?你在学校里打球做实验读书当然无所谓,有人暗中看着你,我再说一遍,结婚,绝、对、不、行。”
中原中也咬着牙警告,“除非跟我。”
他是认真的。太宰治又这么想,事实上今天傍晚在教堂里,中原中也愤怒到极点,却一言不发地、冷冷地朝自己笑时,自己就已经意识到了,这男人暴怒起来可以撕碎一切。中原中也这种人毫不在乎礼义法制,违抗我就该除掉,没有学历、没有好的出身又没有正当光辉的背景人脉,中原中也能做的只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当羽翼足够丰满,中原中也便可在自己目力所及的世界里称王。
太宰治想,那老头不也一样,美其名曰企业家,实际上也是杀人犯,杀掉原本可以幸福美满的家庭,杀掉孩子与父母之间的爱,最后也害死了自己。他们这群人其实没有什么区别,不谈好与坏,只谈合不合得来。中原中也手上沾了不少人命,太宰治知道,中原中也十五岁时从少年团废弃老街里杀出来,开始做生意建工厂,再一步一步做大直到今天,业障与血债罄竹难书。但同时也是这个人,有着透亮锐利的眼神,和一双能让自己觉得热烘烘的手。
中原中也喜欢有话直说,他在太宰治的嘴角咬了一口,太宰治的心底泛起一阵倒刺,男孩嫌恶地咂了一下嘴,扭着头躲开。
中原中也不说满意也不说生气,只是笑着点头: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太宰治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是因为自己拒绝了他的吻,还是想起了些别的事?中原中也的大手覆上太宰治的小腹,掀开他的西装,将压进西裤里的白衬衫一点一点翻出来,手指爬上太宰治的肌肤,挑开他的绷带,大力又熟练地爱抚,显得有些粗鲁,但实打实的舒服。
“你……”太宰治挣扎着退却,想拐开他的手,中原中也用另一只空出来的胳膊按住太宰治的身子:
“喏,今儿不是你大婚之夜吗,得,我陪你圆房。”
且不说一个男人突然被另一个男人肛了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事情,被跟家里一直挺熟、自己从小追着他屁股后面喊小叔叔喊到大的男人上了,还是把自己从婚礼现场抢走然后上了——这事儿换谁谁受得了?太宰治那晚无数次狠揍中原中也然后拽上衣服从床上跳起来往外跑,房门已经被中原中也锁过三道,外面的门链结实到太宰治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帮自己的倒忙,总统套房大到自己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中原中也也不急,靠在床头抽烟,把手机的盖子翻开,一条一条地检查信息——是太宰治的手机。同学朋友,家人,校医院的前辈和老师,当然还有那个受惊过度昏过去的瘦弱女孩,潮涌般的邮件与电话在中原中也翻盖之后劈头盖脸砸过来,一边看,男人嘴角的笑意也一边加深了:“大学生们还蛮可爱的嘛。”
太宰治闻声又套上西装裤冲回去:“不要动我手机!”
上半身的绷带已经被中原中也不知不觉解了下来,光裸白嫩的肌肤在黄色灯光下好像可以炙烤至熟,中原中也看着他樱花粉色的、因为生着气说话起起伏伏的胸膛而硬起来的乳头,眼睛明目张胆地不老实,在太宰治裸出来的部分看了会儿,再把目光移回太宰治的脸,还是带着笑:“我一条没删。”
“你本来就没资格删。”太宰治夺过手机背过身去,中原中也的手在空中举着:“我知道你在不开心什么,我就是知道才帮你。”
太宰治的背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男孩隔了一秒才转头:“你说什么?”
雷暴是这个时候来临的,毫无预兆,但好像也该来了,必须有点什么响动来缓解这种焦灼的心绪,一盆冷水刚好。
太宰治这次不抗拒上床了——哪怕仅仅只是把鞋子脱掉上床躺着,就在中原中也身边,背对着中原中也侧躺,穿戴整齐地。中原中也被他咬肩膀咬手咬胳膊,他抬起细长的腿准备给中原中也肚子来一大脚的时候,中原中也还用手抓住他脚踝将他拉了过去,把肉搏变成另一种肉搏。
中原中也偏过头看了一眼,太宰治似乎在保护自己,用右臂抱上左肩、左手搭在右臂上的方式,慢慢地、笨拙地抱住自己,腿也微曲着,好像小时候鬼片看太多之后的睡觉姿势。
中原中也熄了灯,让闪电劈过时的光透过米色窗帘,这样可以看到太宰治瓷白色的、透着微粉的脸,中原中也在他身后也侧躺下来,手臂轻搭上太宰治的小腹。
“现在每栋房子顶楼都有避雷针,又劈不到你。”中原中也在太宰治颈后像吹了口气一般说道,太宰治全身的小绒毛都突然直立。
“你先想想自己会不会被雷劈死吧,亏心事做太多会遭报应。”
太宰治将手搭在中原中也同样青筋满布的手背上,想把他打开,一声惊天响的雷声扔下来之后,他的手指又僵在原地,还被吓得抖了几下。
“唔……”中原中也知道他不想让自己碰——然而——然而,没有那么多“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你不喜欢又怎样,我会把最好的全都给你。
中原中也的手绕到下面,开始抚摸太宰治的三角区,太宰治的腰弹了一下,这次不再是寒意与反胃,罪恶到浑身战栗的酥麻击中太宰治的背部中央。犹如溺水一般的感触……有些痛苦,但死不掉,心里有数总有一个人会伸出有力的臂膀一把将自己捞上岸,沉在水里一边被这种暖意包裹一边痛,也不是不行。太宰治讨厌疼痛,中原中也看得出来,以往总是用粗粉的手指直直捣进菊穴中翻搅,霸道而狠,把人搞到嗷嗷哭、甚至破掉流血都有,太宰治说得对,中原中也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现在又待在什么样的人中间?
“啊……中原……中也……”
有个词叫半推半就,太宰治今晚才知道是什么意思,到了那个时候,气氛、时机和对方的动作都刚刚好,火候够了,再烘就过了头让人疲倦,放弃又很可惜,可以做爱了;但还是犹豫了会儿,觉得不能就这么做下去。太宰治清楚自己还没有爱上中原中也,即便他的眼睛和手,自己都很喜欢。
是种从小到大在家里从未感到过的安心感。
抱着中原中也的肩膊被他顶到床头又一把拉回来继续狠狠地进出,太宰治最后已经叫不出声,只能无声地仰起头哭叫,痛,刚进去的时候痛得快死了,中原中也却一直没有停下来,只用气音抛出一句话:现在停下来你会更痛。
极为聪明的男孩却读出这句话的另一种含义,或许中原中也自己都没这层意思:
“意思是……难道以后,你还要操我吗……呜……”
中原中也倒也不害羞含糊,太宰治蠕动着嘴唇半哭半忍下呻吟的模样很勾人,中原中也其实不是很喜欢小百灵鸟,太乖了没新意,这种眼睛又亮又危险的、随时准备从自己身边跑开的小狐狸更有挑战性。
“这,不是肯定的吗。”
说罢,又是将太宰治五脏六腑都可以撞坏的、用力的一顶。太宰治伸出手扣住中原中也的后脑,让男人与自己对视,中原中也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就这么自然直接地迎上他的目光,两个人一边互相瞪视着对方一边继续着痛苦又舒爽的动作。快到尾声的时候太宰治开始大口大口地喘,中原中也将他撞到咬着嘴唇闭着眼睛又一次呜咽起来。
这还不算爱情。太宰治将手臂慢慢放下,手抓住中原中也肩恻的发辫,一把将他的发圈挠了下来。
4
太宰治从一开始便放弃了逃跑这件事,白费力气的事情他可不想做,中原中也随时可以在校园任何角落把自己揪出来再抓回他那间又高又大的公馆。如若真的想逃跑,必须作更周密的计划和更充分的准备,逼中原中也妥协,举起枪都没办法奈何自己。
父亲去世之后太宰治还是可以照常去校医院上班,跟美女聊天,饿了就买一份饭坐在电脑前吃,上班的时候摸摸鱼,下班了就出去喝酒,日子还是这么过,只是想起那个扮演父亲角色但演技不怎么样本人人品更不怎么样的人确实是不在了,跟着这个三口之家一起破碎掉的还有那颗选择不再坚持的心。他对那老头没什么可指望的,然而人就是这样,一边说要离开一边等着对方挽留,一边说不喜欢一边又要回头再看一眼。
但等真的住进了中原中也的公馆、被告知你可以不用读书不用上班挣钱,中原中也可以让你衣食无忧每天吃喝玩乐直到你安乐死的那一天的时候,太宰治半信半疑,还带了点儿鄙视在里面,瞧不起谁呢你?他确实蛮爱偷懒,贪玩贪睡,在发生这一切之前只是个普通帅哥,现在则成了学校里、医院里、大大的横滨之中小有名气的帅哥,因为中原中也的抢婚,因为中原中也和自己之间复杂的关系。
他没怀疑过中原中也的财力,毕竟中原中也算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自己对他家底也有个初步的认知,至少不会第二天就卷着铺盖卷跑路又把自己扔回学校,中原中也不会走,他会守着这个城市,已经到了这个水平,中原中也不会再惧怕什么东西了。
太宰治的心有些微松弛的迹象,知道自己确实是没什么去上班的必要之后,他就索性停课停班了——即便是中原中也打的电话办理的停课停班。太宰治跟病人结婚一事在学校和医院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守旧学院派的老师前辈们对此颇具微词,朋友同学却纷纷祝福,而太宰治再也联系不上那个女孩。他们之间没有爱情,太宰治本就跳脱神秘,女孩对他的感情像握住送自己最后一程的医生的手一样,缔结一个相似之人之间礼貌而有趣的仪式,对她即将消陨的生命与太宰治的白色人生而言,是一次不错的体验。
太宰治在外面逛游到晚饭时间,六点半太阳落下的时候他才将双手揣进白色连帽卫衣衣兜里走进来,中原中也的公司还是忙忙碌碌,朝九晚七,中间俩小时午休,员工们都很爱中原中也。
太宰治打了个哈欠,中原中也的办公室在走廊最里面,争吵声与玻璃烟灰缸砸在地上的声音把路过的一个女孩子吓到直接哭出来,太宰治与掩面拭泪的女孩擦肩而过,他放满了脚步,侧耳倾听。
“年纪也不小了,别随便跟他人作比较,尤其是跟我。我从没对你女人产生过任何想法,她自己送上门来的时候我也没出手,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一个女人不愿意跟你做爱,宁愿横跨大半个横滨都要来找我,睡她都是在欺负你,赢得不光彩。”
中原中也的话音随着词句的推进越来越高,中原中也怒吼着发力揍人的时候音调会变得很高,像拳击馆里的老手,哦,太宰治用手指转了转耳孔,中原中也确实是体术高手。
“老子捅死你。”“来,刀给你,做得到就来。”
中原中也说完之后轻笑起来,整间办公室没人敢搭话,太宰治用手抓了把额头,这神经病……疯子。
中原中也大太宰治八岁,今年三十,明明也不算老,却已经在这满是尘土的世间走了十几年,年少成名明明是大忌,中原中也所拥有的一切却越来越丰厚。
“要不是看在以前一起砍过碾过人的份儿上,我特么早弄死你了!”
太宰治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大脑掉线了几秒。他知道中原中也不算什么好人,但这得看语境,从社会层面上来看,中原中也这种人就不利于社会治安;从自己跟他之间的关系来看,中原中也对自己……
办公室里的争吵像被掐住脖子窒息而死一样结束了,太宰治毫无准备,中原中也却直接推开门走了出来。
男人刚经历一场博弈,从实力到气势全面碾压对方,但刚吵完架之后,周遭的气息都有些沸腾躁动,太宰治嫌热,往后退了几步。
中原中也的眸子慢慢柔软了几个度:“放风回来了?没买东西吗。”
太宰治不想用他的钱,每次自己出去逛街中原中也都会塞很多过来,久而久之自己的钱包肚皮都快胀破,几乎按不上扣子。中原中也今天穿了身宝石蓝色的西装,他起床之后在衣柜前挑选配饰和衣服的时候,太宰治随口说了句就那件吧,手指指向这套蓝色衣服,中原中也回头看了太宰治一眼确定他的指向,便真的将这身穿上了。
“没。”太宰治掀开嘴唇冷冷地答,“自尊心强喜欢攀比的可怜中年男人真是随处可见。”
中原中也用手指勾了勾太宰治的下巴,他一开始就知道太宰治在偷听,巨大的玻璃门可以透出太宰治修长的身影:“我可从没想过跟谁比,充其量跟以前的自己比一比。”
太宰治歪头躲开他的抚摸,这个场景像梦醒一样,让太宰治忍不住回忆以前发生过什么,什么事情可以跟现在的模样联系在一起。那老头还在的时候也会这样摸自己的头和下巴,或者拍拍自己的肩膀,但自己每次都躲开。太宰治做不到将就,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晚上想吃什么?”中原中也在太宰治身后问。
“吃你。”太宰治咬着牙答,还点了一下头,他本意是想说脑花或者肠子,你死了算了——中原中也却说:“你胃口不小啊,今早不是才吃过我吗。”
太宰治在走廊上回头:“你……”
男人知道怎样拿下自己喜欢的小狐狸,从刚见面第一晚便将他睡了,之后他会慢慢依赖上这种感觉——即便跟自己吵架闹得天翻地覆,身体和心却离不开,中原中也深谙这一点。他俩在大大的公馆里做爱,像拿到一张新游戏盘慢慢点亮地图一般,太宰治总是伸出拳头揍他,要么就骂他损他,中原中也却每次都如愿以偿,捅进去感受他有多湿多紧。小爱便轻柔地暧昧地做,唱片机转出萨克斯小曲,大爱便又激情又缠绵又痛苦地做,太宰治扼住他喉咙想杀掉他,中原中也则说,在床上要我命可以,其他时候可不行。
今早他俩刚迷迷糊糊睡醒便将手往对方那边靠,中原中也用手指探下去轻抠他的蜜口,太宰治则握住那根东西上下盘弄起来。
“我说的是你的脑花!”太宰治咬着后槽牙,像动画电影里急坏了的小动物。
中原中也瞥了一眼偷笑着路过的员工,回答道:“我说过了,除了在床上的时候,要我的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男人确实命硬,跟他出身相同的那些人早已被时间与更快更凶猛的后浪淹没,他们早已不再联系,中原中也却手握强运与杀伐决断的判断力杀出重围,万里挑一都不及他尊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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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在公馆里可以玩很多以前没玩过的东西,芥川龙之介和中原中也的其他手下会耐心地陪他打桌球,即便他刚开始玩、技术烂到爆,芥川也依然一言不发地把球从兜网中拿出来,继续陪他打。
中原中也一周会出去玩三次左右,太宰治反倒希望他天天不着家,好像一开始无聊寂寞没话讲的人不是自己一样,然而当中原中也微醺着回来,含笑看自己,坐到自己身边掐掐自己的脸,太宰治心头又涌上不适与抗拒。本能般的反应没有办法骗人。
他们在做爱的时候亦是常闹出许许多多不愉快,太宰治怕痛,中原中也硬而粗的器物顶入时太宰治经常被胀到飙泪,要么就是做着做着胡乱地动,直接坐起来或者跑下床,中原中也的东西则就势滑了出来。
“喂,你干什么?!”中原中也还是第一次在床上受到这种待遇,男人怒喝,太宰治则在站在大床上冲中原中也竖起中指,桃花眼幽幽深深:“你身上有酒味。”
最让中原中也不高兴的,是太宰治每次做完都要硬撑着爬起来跑去浴室冲洗这件事。明明前一秒还满身是汗闭着眼湿着头发趴在床上呜咽说不行了,下一秒将眼睛睁开,小奶咪瞬间长成黑夜里凝视着你的黑猫,依偎是假的,温存是假的,但依偎和温存却又真正存在过,在这个午夜里面。
“你是不是不愿意被我碰?”
中原中也朝浴室问。
“你在外面搞的那些还不能说了是吧,我嫌你脏,我嫌你脏,我嫌你脏!”太宰治把喷头关上,把“我嫌你脏”重复了两遍。
在那之后他们便一直冷战,中原中也还真就不着家了,在外面玩了两天,第一天的时候太宰治在客厅里吃薯条看电视看书,第二天玩也玩腻了,中原中也还没回来。
太宰治走进中原中也所在的那家会所时,芥川龙之介首先迎上来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太宰治闻到了空调味,那是一群人呆在包房里开着空调取暖时独有的味道,大概率还会有烟酒臭味,食物味道,以及女人的味道。“你说我来干什么?”
芥川微微点了点头:“中也先生还在里面,我叫他出来吧。”
“不用,我在外面等他。”
太宰治把外套脱下递给芥川,“我饿了……请给我安排一桌饭菜,谢谢。”
那晚中原中也总算是结束了,他从包间里摸了一盒烟出来,一面点烟一面用手捂住半张脸,香烟燃起来之后他将它夹在中指与无名指之间,太宰治正巧坐在他走出来之后的拐角处。
太宰治在低头扒饭,一整桌的饭菜,太宰治似乎根本没吃多少。
中原中也抬头看了看前方,太宰治坐的位置正对会所大门口,冷。
“你怎么在这儿吃啊?”中原中也瞥见太宰治冻到有点泛红的手,他又问身边的芥川:“嗯?”
“他自己要求的。”芥川龙之介说,“他说这儿比较让人清醒。”
太宰治发现这男人确实爽朗,明明前两天还在怄气,现在看到自己被冻着之后却又表现得好像从没吵过架一样,一拳打在棉花上是最没意思的,想发火都显得自己无理取闹幼稚可笑。
“你怎么不进去叫我啊?”中原中也确实不知道他来了。男人像长辈,亦是情人。
太宰治抬头冷冷道:“不想进去,脏死了。”
这次不是关上门赌气,这次是当着大家伙的面说中原中也脏了。
手下全都低头沉默,这里发生的事说出来的话他们自然是一点儿都不能说出去的。中原中也生气的时候,空气中那团属于他的气味会变浓,或许是因为体温升高了吧——太宰治被他抓住手腕,男孩挥舞了一下手臂想要甩开,但拗不过中原中也体术一流,他说:“你放开我。”
太宰治被中原中也整个人拽了起来,他俩在桌边撕扯了几下,太宰治扭头准备走时又被男人提着衣领拉回来,整个人按倒在桌上。大理石桌面上的饭菜被掀倒在地,太宰治的脸上一瞬露出心疼食物的表情——
中原中也却被这个表情击痛,你的笑是假的,依赖是假的,嘴里的话估计也没几句真的,心疼吃的都不会心疼我。
太宰治口袋里有一把中原中也亲手塞给他的枪,说是防身用,如若太宰治在外面玩的时候遇到奇怪的人,不用等芥川过来保护自己,直接一枪崩了他都可以。太宰治把枪从桌面边沿勾过来,好似三岁小孩儿在父母面前无谓地闹与挣扎。
“想杀我你确实不够格。”中原中也挑起他下巴。
太宰治咬着下嘴唇瞪他,一边深呼吸一边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可太想逃走了——但不可能,逃走是唯一自己不能做的事。
于是他又换了副面孔:“我只是想等你出来和你一起吃饭……你一直在里面,我怎么进去啊,你已经两天不回来了。”
中原中也爱他九分恨他一分,这一分便算在太宰治的谎言上,明知不可以而为之,明知太宰治没在说真话,只是在撒娇让自己同情让自己心软而已,男人却爱这种低头卖乖。只要你乖乖的,我会给你奖励,同样地,只要你不听话,就会有惩罚等着你。
那晚他们在会所里开了间房,太宰治这次没有再逃,却还是在尾声提醒他不要射进来。中原中也心下不悦,男孩越是这么说他便越是不想从,还是那句话,你心疼吃的都不会心疼我,你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
中原中也抱着他中出了两次才放开他,太宰治抓着床单盖住自己的肩膀,坐在床头冷眼看他。
“我想吃饭,我饿了。”太宰治说。
中原中也一面穿衣服一面转身:“还想要?”
“……我说的是真的饭。”太宰治撇了撇嘴,这男人脑子里除了做爱还有别的事吗?自己是真饿了,男孩又说:“小叔叔……我饿了……”
中原中也知道是自己拉着他做剧烈运动做过了,他低头笑了一声,系好袖扣之后便走出房间,在套房里配置的厨房中做了顿简单又好吃的。
下周中原中也又搞了个新花样:坐着私人飞机出去玩,带上太宰治和几个亲近下属一起。太宰治可不想去什么旅游胜地私人岛屿,他只想在家里睡觉:“我不想出门,我想回横滨。”
“你是不想跟我出门吧?”
“你知道还问。”
太宰治在三万英尺的高空跟中原中也斗嘴,他俩刚结束完一轮,太宰治还是第一次在这么高的地方做,确切地说跟中原中也在一起之后自己给了他所有第一次,每次都是最新奇最刺激的体验。
中原中也揉了一把太宰治的头发,埋下身在男孩脸侧亲了一口,太宰治抓着被子把自己的脸埋进去,发出一声孩童般的不满的闷哼:“嗯……流氓……”
男人说了一句没来由的话,太宰治的背也跟着颤了一下。
“我喜欢看真实的你,所以不介意跟你吵架,你乖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在骗我。”
6
太宰治一边查看邮件一边喝牛奶,他将吸管口咬成空心方块,皱了皱细眉。始终联络不上那个女孩,手机关机,发过去的邮件一直是未读,当自己试图与同学们联系时,芥川龙之介和立原道造会适时地走上来,无声地警告自己不可以乱来。
两个可能,要么是她没撑过半年、提前离世,要么是中原中也做的手脚。太宰治原来一直以为没人可以真的限制另一个人的自由,现在才发现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中原中也完全可以让自己与世隔绝,主要是看他想不想。
中原中也正在不远处的高奢店里选衣服,店员为他预留了一个小时时间,整间店面只有他一个人,太宰治不想跟着他进去,便在外面吃零食喝牛奶打发时间。
太宰治环视了一圈,现在是工作时间,人还不算很多,他抬头将立原道造叫过来,然后问他:“医生告诉我,我爸爸是被街头混混乱刀砍死的,是真的么?”
立原道造瞪着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爸爸的后事不是中原中也帮忙操办的吗,我知道的东西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你们想让我知道的?”
太宰治把空瘪的牛奶盒子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立原道造一时半会儿没话讲,只能说:“你自己去问他。”
芥川龙之介在立原身后冷冷地看着太宰治,一言未发。
太宰治撇撇嘴:“我去趟厕所。”
中原中也提着袋子走出店门的时候,立原道造和芥川龙之介正在四处张望着什么,男人问了句怎么回事,他俩才说:“太宰去厕所了,一直没回来。”
中原中也把袋子往桌上一扔:“俩大人看一小孩儿都看不住?”
中原中也找了他十分钟,从三楼跑到五楼再搭电梯回一楼,却仍然没发现太宰治的踪迹。太宰治则一直躲在高奢店的门边,就这么看着他们跑上跑下,男孩用手捂住嘴笑,待到中原中也又回到原地时才走出来:
“你在找我啊?我不是一直在这儿吗。”
中原中也恍然大悟,这小子耍自己的次数还够少么,经常装哭装可怜让自己妥协,即便自己知道这一切都是陷阱,还是会情不自禁避无可避往下跳。
生病的时候会用擦拭过泪湿眼角的纸巾揉成团摆在桌面上,好像是在等中原中也过来看一般;打雷下雨的时候则更甚,中原中也从跟他在一起的第一夜就知道他怕打雷怕黑,只能更用力地拥抱他,好像照顾一个比自己脆弱的人,是强者的本能;太宰治会骂自己会责备自己,最后说着说着便没了声儿,反倒开始望着窗外,眼神迷离,迷惘与彷徨似乎永远都不会消失了。
“你骗我?”中原中也觉得这个玩笑不好笑,一点都不。
“我没骗你啊,我真的是去上厕所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俩会找我,明明我一直在这里啊。”
太宰治慢慢地眨了眨眼,好像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中原中也沉默着抓过他胳膊将他带回家,那晚太宰治惨了——中原中也生气的时候是不会戴套的,太宰治怎么喊都不听,好像自己身下的小兽越是不从越是挣扎,黑色野兽则越是可怖可恨,非要用强让太宰治慢慢安静下来任自己摆布才作结。
太宰治在灯火通明的大卧室里用枕头砸向床下正在回复邮件的中原中也,年长男人夹着烟接过枕头,刚刚才转晴的脸上又蒙上阴霾,男人皱着眉:“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太宰治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朝夕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太宰治已经不再惧怕将灰霾杂质都洗净之后晴空一般的眼眸,中原中也究竟是坏到令人惧怕,还是透亮直接到让人不想说真话?究竟是什么?
“你明明知道我讨厌疼痛还要这样对我,是吗?我给你说过了,我真的不知道他俩在找我,鬼知道他俩是不是进了女厕所找我啊?”
太宰治说着说着便开始抽动肩膀,中原中也分明看到他的鼻翼在不停翕动,
“你每天都要进来……前段时间还好,一个星期就两三次,最近每次都把那里弄到变红才罢休,都肿了你知不知道?”
中原中也将手机慢慢放了下来,疲惫的雄狮垂着眸,安静地听他控诉抱怨。
“你能不能用普通人的思维来做事啊,小叔叔?普通人有底线,有畏惧感,不会做伤害他人的事,还是说我只是你的玩具而已,玩坏了换一个就可以了?”
太宰治一个字一个字地伤他,像刀片一般轻轻划开中原中也的肉,微痛,但更多的是麻痒,想挠不敢。
“你不是玩具。”“那我是什么?”
两道声音几乎重叠在一起,太宰治想要一个证明——中原中也不会再伤害自己身边人的证明。
“你之前碰过多少人,跟我在一起之后是不是还没断干净?”
太宰治慢慢滑到床边,双腿慢慢垂下,大腿根确实是已经被中原中也掐青了,腿上、腰腹边侧全是红印子。
中原中也感觉自己的喉口被人拧住一圈一圈地扭:“没。”
“撒谎。”太宰治又直接拆穿他,“跟你在一起玩的人是什么货色,我会不知道么?你的那些朋友……带上新找的傍家儿来见大家,怕是根本没成年吧?有十六岁么?你要是多看了一眼就直接大方塞给你,说借你玩一个晚上,系好皮带走出房间你就又是我的小叔叔了,对不对?”
中原中也最后只能走上前用双手抱住他的腿,用指腹在他肌肤上摩挲,自从在一起之后,太宰治身上便不再缠绷带,中原中也总是会将它们尽数扯开,说是方便做爱,最后太宰治已经不想再缠上了——自己细致地将它们缠好的速度永远比不上中原中也脱自己衣服要自己的频率。
“我跟那个女孩子连嘴都没有亲过,只是牵过手拥抱过,你呢?你给了我什么?说到底不还是在玩我吗?”
如若将这些话语安在其他女人身上,中原中也权当是在吃醋撒娇,但太宰治的语气太冷了,无情又锐利,像是要将中原中也扔进以前吃不起饭没有床睡的贫民窟里一样,把他生吞活剥,皮都剥下来包饺子。
“……我断。”中原中也用手摸了摸太宰治的脸,太宰治的眸色也暗沉下来,像制成很多年却只被摆在橱窗最边上无人问津的娃娃,没有表情,也没有生机。“我断掉,全部都断掉,以后只碰你一个人,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
“你说过去就过得去了?”太宰治抓着他的橙发,扬起中原中也的脸,“每次想跟你好好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一想到这个,我就又不想理你了。”
“……我去洗澡。”
中原中也站起来往浴室走,“全部洗一遍。”
太宰治发现爱就是这么不真实,自己原本是想跟中原中也大吵一架,最好带上所有行李跑出去,去哪里倒是无所谓,总之要先出去——中原中也却认认真真地听了自己的话,还说要去洗澡。这太像爱情了,这怎么行?只有恨和痛才最真实,痛到自己没办法入睡,才可以不断地提醒自己,自己恨中原中也,恨到巴不得他死。你死了算了——太宰治又想起自己从小便不停在心里默念的话语。
太宰治又抓住中原中也的手臂把男人拽了回来:“不……你先不要去。”
中原中也轻声问:“不是嫌我脏么。”
太宰治微微撅起嘴唇,冲他摇了摇头:“再来一次……这次你温柔点,做完我们一起去洗。”
这是爱情吗?
中原中也伸出手捧住太宰治的脸吻上去,两个人又一次倒在床上,忙活开的时候太宰治觉得这非常不妙:
“再用力点……弄痛我,对……唔,就是那里……弄疼我,中也……”
太宰治到底在想什么,嘴里有没有真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眼中对自己的依赖与迷恋是装的还是藏不住了不小心泄露出来的?
“射给你?”
“唔……射给我……对……”
中原中也被太宰治内里那种灭顶的润滑热烫紧紧吸附住,他的轻喘哭叫折磨到亦是杀伤力无穷,男人沉浸其中,有些没办法思考,他知道太宰治一直在骗自己,利用自己的爱和心软,好像他们每次都是这样,说着这次是最后一次了,这次是最后一次与他相爱,只是滚个床单而已,但每次都是最后一次,每次都说没有下次,没有底线。
7
——好歹是毕业典礼,我也想去看看,我的同学朋友全都在呢。
太宰治那天抱着中原中也的脖子这么说道。
中原中也还是放他去了——即便知道他可能会耍把戏,还是让他去了,但凡太宰治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性真心实意,自己都还是会同意让他出门的。立原道造和芥川龙之介一如往常地将车停在学校礼堂门外等待,在掌声雷动、毕业生纷纷站起来唱歌的时候,他们戴上墨镜走进了会场寻找太宰治的踪迹。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高个男孩坐在同学们身边,跟他们聊着什么,立原道造反复确认了很多遍,最后还是上前看了看。
目眦欲裂。芥川龙之介和立原道造在礼堂里大闹一通,最后冲出门将电话拨给中原中也。
太宰治隔壁班有个跟自己背影极像的男生,他俩曾经互相帮对方瞒天过海在课堂上答到,老教授眼睛不好,他俩屡试不爽。今天也是一样,太宰治让这个男孩坐在了自己位置上,趁着大家都站起来跳舞欢呼的时候,太宰治埋下身子穿过人群从窗口逃走,叫了辆计程车往机场赶。
太宰治连行李都没有带,衣服就身上这套在学校里参加活动用的正装,先跑再说。跟那老头离婚之后,母亲一直生活在韩国,离开太宰治那天女人抱着男孩说,你想妈妈了就可以给妈妈打电话,太宰治起初还常跟她通话,后面却发现她早就有了新的家庭新的生活,自己与她久未见面,再打过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给她添麻烦罢了。
在韩国与泰国之间,太宰治最后还是选了后者,他不想再给身边的人添麻烦了,中原中也要是真的追到国外去,自己也不能让他打扰母亲哪怕一秒钟的时间。
太宰治还在思考落地之后要不要好好吃点东西,泰国美食还是蛮多的……自己这段时间食欲大减,每天跟中原中也四目相对、冲男人微笑之后,自己反而不想吃饭也不想睡觉,闭上眼之后会不会做噩梦呢,还是说噩梦已经在自己枕边了,所以睡不睡也无所谓了?
中原中也在登机口将新杂志卷成筒状扇了扇风,原本是想点烟的,但机场全面禁烟,他只能做点别的来转移注意力。
太宰治拿上登机牌走过来,眯着眼看到熟悉的橙发蓝眼睛黑西装之后扭头便走,中原中也在原地哼笑一声,一群手下将太宰治堵住,把男孩带回中原中也身边。
“你还蛮快的嘛,我还以为你排队办理登机牌还需要不少时间呢。”
中原中也好像压根儿没因为太宰治密谋逃跑这件事生气,轻松,愉快,一切尽在掌握,“放风差不多该结束了哈。”
“……”太宰治心里有数中原中也迟早会跟着自己跑去泰国,或者派人去泰国把自己抓回来,但直接在机场截胡这事儿,太宰治还是觉得恶心想吐。中原中也太熟练了,从击溃自己的防备,到跟上自己的思考速度让自己无处可逃,他太可恨了。
“你既然连我还有哪些签证可以用都知道,怎么不直接阻止我出门?费这么大劲儿,一群人把机场堵住,很好看是么?”
太宰治把登机牌扔进垃圾桶里,狠狠瞪了中原中也一眼。
“我可没调查你的签证,就是让立原在你们学校礼堂里问了一圈儿,学生就是学生,诚实,讨人喜欢。”
中原中也顿了顿,“他们说你去年年末去过泰国避寒,查一查去泰国的航班有哪些,就可以在机场里找到你。”
太宰治说:“万一我不去泰国呢?”
“你当然不会去找你妈了,你跟你妈一直没见过面吧。”
太宰治讨厌他提到自己的母亲,很快回嘴:“那肯定啊,我去见她干什么,把高贵可敬的小叔叔对我和我爸做了什么都告诉她么?”
太宰治的音量不大不小,在场的人却全都听到了。
中原中也神色一凛:“你说什么?”
“小叔叔,给我道个歉吧,当着现在所有在场的人的面儿。”
太宰治发现自己跟中原中也似乎只能活下来一个人,要么就死不相见,他们没办法好好相处哪怕一整天的时间,甜蜜过,安静过,但当矛盾与痛苦全部被摊开来,他俩不得不一起面对的时候,还是太难过了。
“你搞砸我的婚礼,吓昏我的新娘,控制我的人身自由,不让我跟同学朋友联系,想出去旅游还被你的弟兄们在机场堵住,你说报警有用么?你这样是不是在危害社会治安啊,我就一普通大学生,值得你这么做么?”
路人纷纷侧目,用手捂住嘴偷笑,简单地以为这只是小情侣闹脾气闹到机场来了,发现这儿被大量黑衣男人围住之后便住了嘴。中原中也也用不小的音量回答他:“我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是没拿饭给你吃还是不让你睡床?你要的我全都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你……”
太宰治几乎咬破下唇,中原中也确实对自己有求必应,自己想吃什么中原中也就做什么,而且男人的厨艺意外地很不错,自己从小到大吃过的最香的虾和蟹便出自中原中也之手。中原中也怕伤到他不想继续做的时候,太宰治用腿蹭着他的腰、满眼泪雾声音含糊地求,舌头吐出来软软地叫中原中也小叔叔,中原中也都会被他磨到再次狠狠顶进去,你要的我都给你。
高自尊的人自然不愿意这些破事儿被拿出来在公共场合说,太宰治是,中原中也也是,中原中也拦腰抱起太宰治把他锁进怀里,两个人在前面走着,下属们纷纷跟在身后,一面跑一面驱赶过来凑热闹的路人。
中原中也将车从地下车库开出,驶上机场外连通市内的高速公路,他猛踩油门一路狂飙,遇到缓行车辆之后丝毫不减速,直接这么穿过车流,太宰治只能抓紧头顶的扶手以防自己被甩出去。太宰治觉得自己像是在坐赛车,中原中也却又在下高速之后突然刹车,在高大树木掩住阳光的路边将太宰治一把抱了过来,这里鲜少有车经过,太宰治的皮带被中原中也粗暴地扯坏,男人大手一抓,皮带报废的咔咔声便出传了出来。
明明今早醒来的时候,两人还笑着抱住彼此,一面接吻一面缠绵着又做了一次,早上做爱确实很舒服,慵懒又依恋,现在却又都想杀了对方。
“你要干什么,中原中也……这里是主干道,你他妈疯了吗?!”
中原中也在没有任何润滑与准备的情况下直接将自己顶入,太宰治痛到没办法呼吸,只能轻轻地倒抽着气,双手颤抖着掐住中原中也的脖子,两个人一面做一面思考怎么在这个过程中置对方于死地。
性爱是毒药,在沉迷于性的时候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自己最痛恨的人,在他相信至少这一刻他们相爱的时候。
“公狗……死变态,流氓……人渣……”
太宰治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恶毒词汇都骂了出来,中原中也带着酒味儿的舌头伸进自己口腔里粗暴扫荡时太宰治才意识到他今天下午喝了酒,恐怕是在跟朋友愉快聚会的时候接到了自己逃跑的消息,朋友还没招呼到位就杀了过来吧。难怪刚刚在机场的时候也一直笑,原来是喝了酒,中原中也心里肯定气得要死。
又酒后驾驶又对自己用强,你怎么不去死——太宰治又在心里默念你死了算了这句话,中原中也做得很用力,先是骑乘位,最后又把太宰治翻倒,自己在上面继续狠狠要他。
太宰治被他弄痛,伸手打了过去:“停下来——!”
中原中也抓住他的手腕,他之前一直闭着眼,现在才缓缓睁眼,太宰治的眸中一瞬闪过担忧与在乎,随即又被厌恶与防卫盖过。
中原中也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被太宰治打痛的脸颊,从十五岁开始没人敢碰中原中也的脸,因为当初有个自以为是的前辈整天对小孩子们呼来喝去,有一天一巴掌招呼上了中原中也的脸,中原中也抓起砖头就是一顿暴揍。打架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千万不要动中原中也的脸和头。
半醉不醉的男人慢慢笑出来,像那天在教堂将太宰治抢走时一样,冷酷又狠戾:
“来,继续打。”
那天在办公室里与撕破脸的昔日朋友对峙时,中原中也也说,来,刀在这,做得到你就杀了我。
中原中也抓着他的手摇了两下:“打啊,继续。”
太宰治浓密的羽睫颤动了几下,男孩用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脸,给猫咪顺毛似的抚了抚中原中也的小辫儿:
“我只是想让你慢一点……”
太宰治想了会儿是该继续一巴掌呼上去把中原中也打到脸颊泛红还是该沉默着讲这件事情冷处理掉,最后还是伸手搓了搓中原中也被自己打过的地方,中原中也的鼻尖和额头上满是汗珠,每次做爱都会甩出一堆汗,滴在自己身上和脸上,有时还会滴进自己眼中,迷辣自己的瞳孔。
中原中也又一下子卸下认真应战的面具,露出酒后最温柔的笑容,眼尾都塌了下去,整张脸的戾气都消散了:
“宝宝,要亲吗?”
太宰治抱住男人的后背,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又被封住嘴唇:“唔……嗯……”
他们在车里做到黄昏,又从黄昏做到晚上九点,从驾驶座折腾到后座,一会儿经典体位一会儿侧躺着紧紧相拥,最后中原中也又坐了起来,太宰治跪在他脚边为他口。时间过得很快又很慢,快到还没从余韵里缓过来,茶色玻璃之外的天空已经完全变成黑蓝色,慢到太宰治甚至都不太记得今天在礼堂里跟着大家一起唱过什么歌。一天里可以发生很多事,从新的恨意出生,到隐秘的爱意绽放出来,从逃跑到归来,从暴怒到温顺,不过几个小时而已。他们的情绪一直都在坐过山车,已经分不清是谁在戏耍谁谁在伤害谁了。
8
中原中也的书房被上了好几道锁,房门重到太宰治一个成年男人都要推很久才能完全推开来走进去,像银行金库一般的设施保护着房内的文件与电脑。
太宰治趁着中原中也洗完澡回来睡下之后溜出房间,在中原中也的西装裤兜里把钥匙一点一点拉了出来,小孩子半夜偷跑进厨房吃东西的水平,完全没有声音。
太宰治进到飘着淡淡香味的书房里面,中原中也在里面点了驱虫用的线香,太宰治将手掌覆上墙壁,手指慢慢地动了几下,找到灯之后再轻轻按下去,让整间屋子亮起来。
那老头究竟是怎么死的?人为车祸,还是真的如医生说的那样被混混砍死?自己看过白布之下的尸体,确实布满刀伤,太宰治的噩梦里也有那老头的死状,但对中原中也来说,用一场大雨洗掉所有证据,天方破晓之际走出案发现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踏在黎明街道上,手捧朝阳开始新的一天,也太容易了。
太宰治在中原中也的书桌边翻找,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全是阳光产业的相关资料,和中原中也读到一半用绿色夹子别住还没来得及放下来的全英文文件。太宰治拉开中原中也的抽屉,里面摆着一整盒枪支弹药,男孩拿起一把手枪,沉甸甸冰凉凉,他知道中原中也打架的时候会动枪,也跟东南亚的武装组织有不少来往。
“看够了没?”
中原中也像坟墓中爬出的厉鬼一般站在书房门口,手里拿着皮鞭——他俩玩的花样越来越多,讽刺的是,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情趣SM,现在中原中也则想用皮鞭把闯进书房的无礼之徒教训一顿。
太宰治从椅子上站起来,手里还举着那把真枪:“你醒了?”
他们都穿着白色睡衣,一个戾气满载,好像衣摆都会被气场冲到飞出去,谁碰到谁就是倒霉撞邪;另一个则白皙单薄,中原中也喂他吃多少东西都没用,太宰治越来越瘦,现在连觉都不太能睡了。噩梦由中原中也赠予,中原中也又会钻进自己的噩梦把自己紧紧抱住。
“你进来干什么?”中原中也厉声喝道,“出去。”
“……我睡不着,想进来玩玩都不行吗。”
二十二岁的男孩甩了甩手里的枪,中原中也又大声喝止:“我让你别动!”
太宰治被他吼得抖了几下,男孩不悦:“你这么凶干什么?”
“走火了怎么办?”中原中也走到太宰治身边用手掌直接堵住枪口,好像即便太宰治开枪,他也可以用手生生接住枪火一般。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太宰治斜着眼睛瞪他,中原中也一把将他拽过来,手劲儿又大了不少,粗暴极了,“你别拽我……疼。”
“你算计我可以,太宰。”中原中也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打谁的主意都行,别骗你自己就好。”
太宰治的眸子倏尔睁大,男孩又气又疑惑地问:“你说什么?我算计你什么了啊?”
“你想在这儿找什么,你当我不知道么?”
中原中也当然不会让太宰治看到他想看的东西,他俩一面防一面进攻,其实这也蛮可笑,既然都已经防成这样了,又为何要攻占对方的心房?
太宰治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下,又睁开眼说道:
“……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连书房都不能进是么?跟你谈生意的人,在楼下喝了杯茶就可以被你领过来聊天,你们玩飞镖,射箭,喝酒,我都睡了你都还在这里面跟别人有说有笑,我就只是进来看看都不行,是吗?”
“你别跟我扯这些,不是这个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啊?我是偷了你的钱还是弄坏了你的电脑,你这么凶我?”
太宰治加快了语速,一串词儿一串词儿地怼回去,“我都说了,我只是玩具,你还不承认?你认真看待过我跟你的关系么?”
中原中也抓过他肩膀狠狠咬上他嘴唇,一人推拒一人绞缠,他们交换了一个带着血腥味儿的吻。中原中也的嘴角被太宰治咬破,太宰治的舌头也被中原中也弄出血了,分开的时候太宰治吸了一下鼻子,唇齿间、鼻腔里甚至是脑海之中都是中原中也的香气。
“你要是真想进来,告诉我,我把钥匙给你。”
中原中也咬着后槽牙警告他,“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我爸爸……是你杀掉的对吧,小叔叔。”
太宰治总在某些时候用小叔叔这个称谓来刺痛中原中也,一是提醒他干了什么背德之事,二是提醒他,你不配做我的小叔叔。
中原中也每次在床上听到太宰治喊自己小叔叔都会暴起,按着他继续狠操,这种时候则是大为光火:
“我跟你说过无数遍了,如果我不管你,你现在早死了!”
蓝眸男人从没被一个人牵着鼻子走过,太宰治是唯一一个能让自己被动到如此地步的人,谁敢在自己脸上用记号笔画乌龟?谁敢躲在暗处不出来故意让自己着急?谁敢扇自己耳光?谁敢在公司里甩脸子给自己看?中原中也从没被这么冒犯过,即便是女人,一个二个都细声细气低眉顺目生怕惹自己生气,这么多年来,中原中也从没遇到过第二个像太宰治这样的人。
“我不需要你的爱。”太宰治说,“嗟来之食有何意义?”
这是太宰治第一次说到“爱”这个词,中原中也的心又被狠狠剜空,刮宫一般的痛楚。
中原中也吼道:“我告诉你,这就是生意场,你爸爸得罪的人不止我一个,当初来你家吃过饭的人也未必都是你爸的知心朋友,前一天还在喝酒,第二天就互相算计,下三滥的事儿多了去了,戕害奸淫,杀人放火,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满腔怒火,后来我也成了这样的人,跟他们周旋就会变成这样的人,你懂么?”
中原中也的声音又顺滑地压低了,轻得像是在哄睡,
“等我坐到这个位置的时候全都完了,来不及了,我已经回不去了,我也想进大学念书,我也想无忧无虑地骑车,但我从没后悔过,因为我别无选择。”
男人讨厌黏糊糊地翻出过往来矫情一把,太宰治确实还小,只有才华却缺乏经验,中原中也不知道这番话自己压在肚皮里憋了多久,但他现在确实必须说出来。
“我不会让自己本就无法控制的事情影响心情。”
中原中也的胸腔起伏着,他最后这么说道。依旧是聪明如太宰治,他又一次读出了男人的潜台词:
但我可以尽己所能照顾好我想爱的人。
太宰治如若乖顺如小鸟,中原中也或许都不会这么在意他,排着队想用大腿往上贴的女人太多了,中原中也几乎审美疲劳,一个总是背对着自己的、冷哼着嘲讽自己的、聪明又带点儿小狡猾可爱又带点儿小脆弱的漂亮宝贝,更能牵动自己的心弦。
“……所以你就把我关在你的公馆里天天操我?这就是你的爱吗?你是不是搞错了,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把你觉得好的东西全部塞给我就是真的对我好了吧?”
“爱”。
这是太宰治第二次提到这个词,两次间隔不到五分钟。
中原中也从没对任何人说过爱,太宰治被男人一把扯了过去,等到视野不再晃动、恢复平静的时候,太宰治发现自己被中原中也关在了书房之外一百米的偏僻浴室中,双手也被中原中也铐在了浴缸边。
中原中也按着太宰治的锁骨,又给了他一个凶狠的吻。
“比起亲眼看到你爸爸被乱棍打死,我宁愿亲自处理他。”
中原中也说,“没人愿意比烂,但如果真要逼我选,我喜欢亲自经手所有重要的事。”
中原中也低沉的声音在浴室里回荡,传入太宰治耳中时带了点儿混响效果:“想害死你们的人太多了,如果我真放你去了泰国,好一点儿的状况就是骨头能完整收回来,坏一点儿就整个人被炸飞,断腿都找不回来。”
比起未知的、远道而来被中原中也死死堵在门口的死亡威胁,太宰治更厌恶中原中也的控制与令自己窒息的爱:“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我现在觉得还是你比较讨厌。”
中原中也愣了一秒,又露出冷笑。太宰治的身体瞬间冰寒起来,中原中也每次冷冷地盯着自己笑,太宰治都觉得冰到不行。
这是太宰治被软禁起来的头一夜。
9
太宰治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经常在张着嘴吹气掀起刘海自主散热的时候就这么睡过去,嘴唇干到起皮,快醒来的时候他感觉嘴唇被什么温热湿润的东西覆盖,带着男人香气的舌探了进来,还算温柔地翻搅了几圈。中原中也嘴对嘴地喂太宰治喝水,温热的水浸润口腔和唇瓣,再润过食道,太宰治太久没做吞咽动作了,干涩的口腔因为吞水隐隐作痛。
中原中也又吻了他一会儿,把太宰治彻底吻醒,男孩眯缝着眼睛:“你干什么?”
十秒钟之后中原中也才答话:“接吻。”
“都已经亲这么久了才说有什么意义啊?”
中原中也每天都会过来给太宰治送饭,太宰治腿长手长,但最多只能在浴缸里放水然后坐进去洗个澡泡一泡,窗户太高墙壁太滑,如若想翻窗逃走,必须找一把刀从手腕处直接割下,把手掌留下,再想办法爬墙。
太宰治抬眸瞥了他一眼:“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看你啊。”中原中也蹲在男孩身边,用手抚了抚太宰治脑后柔顺的棕发,“你的黑眼圈消下去了。”
“我在这儿除了睡觉就是洗澡,要是还有黑眼圈我只能去做激光手术割掉了。”
中原中也没搭腔,只低头笑了笑,然后说:“知道错了没?”
太宰治不想说话,中原中也抓着他的发,两个人近距离对视,两双同样锐利冰寒的眸子,眼睛下面则是两颗同样爱恨各一半的心。
太宰治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中原中也,一副不屑的模样。
“想做么?”中原中也用手指勾了勾太宰治的下巴,“你好久没坐上来了。”
“做了就可以出去么?”
“你得先认错。”
“姿势你定,做完了我们就一起出去。”
“可以让你选姿势,出不出去我定。”
像是在一边挪步子一边准备出拳一般,他俩好像从来没输过,但也没赢。
太宰治低头沉吟了会儿,再抬头的时候眼睛里又满是水雾:
“小叔叔……我想出去吃饭,想跟你坐在一起吃饭……”
中原中也垂着眼帘:“认错啊,认错我就带你出去,说到做到。”
太宰治将光裸的腿伸出去,探到中原中也腰后,磨蹭男人的背,太宰治身上只有一件衬衫,其他衣物早就被剥下了。
“我身上没钥匙,别费力气了。”中原中也低头玩味地看了看太宰治的长腿,用手在他小腿肚上捏了一把。
“你……”小兽又亮出獠牙,几秒钟之后太宰治又完全冷静下来,“做吧,现在就做。”
“嗯?”中原中也把脸凑了过去,太宰治在中原中也唇上来了一大口,只要再咬深点就出血了,男人的声音轻柔得像是之前在床上一起醒来的时候一般,“想做了?”
“……我觉得这种囚禁游戏还蛮好玩的……”
太宰治用脚尖去勾弄中原中也的裆部,脚趾脚掌并用,隔着布料将中原中也揉到硬起来,中原中也闷哼的时候,太宰治继续慢吞吞地说,
“下次就不会便宜你了,把你关在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每天进来玩你几次,让你看得见吃不着……怎么样?”
太宰治说过想要他的命,他也说了,除了在床上,其他时候都不行。
中原中也一寸一寸地进入他,两个人都呻吟起来,男人完全嵌入之后长舒一口气:
“还是那句话,先认错,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10
太宰治一直在找寻让中原中也眼睁睁看着自己离开却又无可奈何的方法,这回他找到了。
男孩用上半身紧贴浴室地面上的蓝色瓷砖,腰部挺起,抬起腿往前伸,脚趾扣住洗漱台下的抽屉缓缓拉开,再用脚去触碰里面的东西,找到一整盒刀片之后太宰治轻轻地将它勾了出来。
中原中也脚踩皮靴一阶一阶地下楼梯,嘴唇圈成O形吹着口哨小曲儿,他手里端着酸奶蛋糕,另一只手上转着自己的手机,推开门的时候太宰治正盯着对面的墙面发呆,男人问道:“想什么呢?”
太宰治扫了一眼中原中也的裆部,再看了一眼自己风衣之下的阴影,他前几天说冷,让中原中也给自己带了件沙色风衣下来。
中原中也注意到他的目光,慢慢蹲了下来,把蛋糕凑到太宰治嘴边:
“你是要吃蛋糕还是吃我?”
太宰治低头看了眼蛋糕上的白色奶沫和巧克力碎屑,又抬头冲中原中也咬着嘴唇笑出来,两瓣小兔牙白白的:“先做再吃吧,我想让你喂我。”
中原中也也露齿笑了出来,哼的一声,男人将蛋糕搁在一旁的洗手台上,纸盘受潮慢慢软化。太宰治被他捧着脸亲,两个人嘴唇相贴,发出啾啾的声音,太宰治每次听到水声和唇舌交叠声都会悄悄脸红。
“呜……”太宰治猛地皱眉,中原中也感觉舌尖上漫开了某种液体,意识到是血之后男人连忙松开手:
“太宰?”
男孩咧开嘴露齿笑了,他一直觉得露齿笑很好看,现在或许……未必吧。太宰治的嘴里满是鲜血,一缕一缕地流淌出来,沾湿中原中也的西装和衬衫,中原中也抓住他下巴抬起他的脸看了下,太宰治在嘴里含了不少刀片,只要开口说话,不,都不是说不说话的问题了,只要太宰治动动脸颊,刀片就会在他口腔里割来割去,一块肉掉下来都有可能。
中原中也像是察觉到什么,震惊之余男人连忙往后退了一些,太宰治在风衣之下也安插了无数刀片,但凡中原中也走过来触碰他,刀尖便会刺进肌肤之中,划伤太宰治,带出数道血痕。
中原中也拉开洗手台下的抽屉一格一格地检查,他怎么能料到太宰治会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逼自己放他走?自己曾经随意丢进去积灰的刀片全部不见了,太宰治将它们藏在衣物之下,等待自己过来,像往常一样拥抱他,爱抚他。
让你亲自伤害我,让你亲眼看到我被你害得有多惨,这样你满意了吗?
太宰治顶出舌尖舔了一圈嘴角,将自己的血舔进嘴里:
“好痛啊,小叔叔。”
太宰治的嗓音沉了下去,“我好痛,我要去医院包扎,可以么?”
中原中也从没后悔过,“早知道我就干嘛干嘛了”是最窝囊的,但人总有悔恨的时候。
缠满他全身的绷带是中原中也一条一条解下来的,刀片是中原中也曾经自己扔进抽屉里的,太宰治是中原中也自己锁进浴室之中的,刚刚的暧昧抚摸甜蜜亲吻是中原中也给的,全都是中原中也的错。
全都是你的错。太宰治在心里念了这句话,下一句话应该是“你死了算了”,但太宰治这一刻却突然不想这么说了。
“我总算看到你惊慌失措的表情了。”
太宰治直接冲中原中也的脸啐了一口,带血的刀片全部吐出来砸在中原中也的西装上,再铛啷啷落了一地,
“我爸出车祸死的那晚你是不是也在现场?我去医院签字认领尸体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还给你,小叔叔。”
中原中也是怎么了结那老头的,是自己亲自干的还是委托身边亲信去做的,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太宰治是怎么知道那老头死于车祸的——恐怕是在中原中也打电话的时候一面装睡一面偷听的吧,中原中也每天都会接到很多很多电话,每月电话费都要花掉好几千。
至于刀伤是死之前被砍出来的,还是死之后为了伪造证据做出来的,太宰治也不想再去深究了。中原中也完全知情,和中原中也亲手犯下这一切,没有任何区别。
中原中也回忆起那个雨夜,自己开着车赶到现场时,太宰治的生父早已当场死亡,当颅骨受损时,多活一秒都不可能。中原中也在太宰治还小的时候便去过他家里吃饭,那个时候太宰生父还是自己的前辈,两个人聊过不少,自己以为朋友是不会变的。再后来自己的想法是怎么变化的,自己的心又是怎么慢慢硬化的,中原中也就不再有清晰的印象。自己或许也会死于同样的理由,挡住别人的路了,别人当然会一脚踹开你,如若想活下去,就要狠一点。
中原中也打开雨刮器,车窗上大片大片的雨水被刮下来,但新的雨点又很快砸上来,中原中也歪着脑袋看着窗外正在处理尸体的下属,扯着嘴角疲惫地笑了一下。
自己从来都不能奢求太多,要么就过上不伤害他人却要跪下来给别人舔脚的人生,做一个软弱的好人,要么拿起刀子站起来拼杀,沾上不少人命,实力强大之后再轻松掩盖掉这一切,成为年轻人嘴里最阴险最狡诈的那一类人,中原中也只能选一种。做好人和装好人,中原中也只能选一个。
同样地,两父子自己只能保住一个,中原中也知道那老头家暴太宰治生母的事情,也因为曾经去太宰家吃过饭,见过这个穿着背带裤的可爱男孩,中原中也对他有着别样的情愫。
保太宰治。中原中也那晚在电话里这样说。明明自己也算是与太宰父亲利益相冲突的一员,然而在清除路障的时候,自己还是向其他帮凶提出了要求:不准动太宰治。
中原中也瞪大眸子,晴空几乎倾倒出眼眶,在地上碎成玻璃残片,男人满脸是汗,他每次生气或是焦急,空气中的汗味儿就会变浓,最后消散下去,中原中也的香气会慢慢侵占太宰治的嗅觉。中原中也想按住他,亦或是把他拉进怀里抱住,但不可以,自己轻轻碰他一下都会将他划出更多道伤口来:“宝宝……你做什么都可以,不要弄伤自己好吗?”
亲密关系相当廉价,就是俗话说的养条狗时间久了都有感情,天天跟一个人搅和,不喜欢也亲密了,不亲密也依赖了,不依赖也习惯了,不习惯也想习惯了。也就是说,其实爱情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分开了就等于什么都没了,爱没消失是幻觉,爱消失了也是幻觉。爱是什么?也就是说在相遇之前,我们是否相爱?
太宰治想起女孩曾对自己说过的话,他问中原中也:“你说,如果换个人抓住我不让我走,我是不是也会跟他上床,跟他接吻,跟他一起起床一起洗澡啊?”
中原中也的手顿了一下,男人不置可否。
“如果你扣下来的是另一个人,他也把刀片藏在衣服底下,你会不会也这么迫切地想要救他?”
中原中也这次抬起了头:“没有如果,我遇到的只是你。”
太宰治对中原中也的感情,究竟是待在一起的时间过长之后的迷恋虚妄,还是真正的爱,亦或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都说养条狗也会有感情,陪伴确实很有用,但我们如果在一起,只是两败俱伤。
太宰治不再看他:“把我身上的刀片取下来,小心点,别扎到我。”
中原中也宁愿一次一次被刀片雨砸,自己用手和嘴接住都可以,男人慢慢站起来,轻轻揭开太宰治的衣领:“……你别动,我来……”
中原中也向来是运筹帷幄从容不迫的老手,女人在自己面前被轻慢被玩,男人都只是摆摆手说,下去,去别的房间玩儿,这儿正打牌呢,看不见啊?
太宰治是中原中也亲自夺过来的珍宝,如若自己当初不加以干涉,太宰治早就身首异处了,这是事实。但现在是自己亲自把宝物磕在地上磕出血的。
中原中也那晚仔仔细细帮太宰治脱掉衣服,轻轻地拿掉他身上每一块刀片,再将扎进肉里的、犬牙参差地排列着的一点一点拔出来。太宰治身上渗出一点血,中原中也的心就痛一分,但没办法麻木,中原中也红着眼珠子将最后一块刀片拿出来的时候,太宰治扯着沾血的嘴角笑了一下,然后晕倒在男人怀里。不仅是太宰治,中原中也感觉自己也快不行了——将他握在手心里却起到完全相反的效果,或许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中原中也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裹住太宰治的身子,抱着他往门外冲,芥川还在车里讲电话的时候身后的后座门便被猛地砸开了,中原中也抱着太宰治坐进来:“开车,去医院!”
11
太宰治在医院里躺了一个月,他原本就落下了不少毕业实习和研讨会,论文是一个字儿都没碰的,只能延迟毕业了,上次去毕业典礼玩只是为了见见朋友喘口气。现在有了正当理由延毕休学,他在单人病房里一边吃中原中也剥好喂进嘴里的橘子一边扭头看向窗外,秋天已至,冷雨丝丝穿过窗外高大的樟树枝叶,太宰治将橘子瓣咬破,汁液溅满口腔的时候,他回想起那日在浴室里被中原中也弄破嘴时的感触,痛,但是唯有疼痛可以使人清醒过来。
自己确实是清醒了,然后自己看见了中原中也着急心疼的脸,那是没办法假装的神色,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中原中也一直陪着自己,男人请了高级护工,花了不少钱,但最后却又都是亲力亲为——太宰治想起中原中也之前说过,重要的事他总是自己来做。
好像有关于自己的事,中原中也总是不怕麻烦不嫌累地去做。太宰治已经可以出院了,但他还没做好主动找中原中也说话的准备,中原中也也没提放他走的事。太宰治感觉达到目的又简单又煎熬,自己应该早点跑的,如果再晚一些,自己恐怕就真的不想走了。
第二天太宰治穿戴整齐地上了计程车,中原中也在嘴里塞了根烟,仍旧是没有点燃,太宰治每次闻到烟味都会捏着鼻子皱眉轻哼,久而久之中原中也便不再在他面前抽,太宰治也闻不到任何烟味儿了。
中原中也包裹着半指手套的手搭在车盖上,弯着腰冲司机说了一个地址,太宰治已经太久太久没回家了,听到中原中也流畅背出那串地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中原中也没有向他道别,好像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他俩避开了眼神接触,中原中也慢慢地关上车门,太宰治在车辆驶离医院的时候双手握成塔型,十指紧紧扣在一起,自己抚摸自己。
中原中也低头将烟点燃,在凉风中眯着眼望向远方越来越小的计程车,他的风衣下摆被风带了起来。
太宰治赢了,但好像又没赢,这种时候他们已经不想再去较量,太累了,两个人都太累了。
“你们之间的爱恨我不提,我只说我看到的事实。中也先生对你不差,而且,他待你比每一个我认识的人都要好。”
这是芥川龙之介刚刚在病房里为太宰治收拾行李时说出口的原话。太宰治听到之后动了动肩膀,最后还是走掉了。
说好不回头的呢?太宰治在车转了个弯的时候将头探出车窗往后看,中原中也依旧站在原地,抽着烟,另一只手插进裤兜里。
太宰治回到家之后沉沉地睡了一觉,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自己小时候的光景,家里的大钢琴和烤鸡,烤鸡里塞了不少面包,自己总是在开饭之前溜到桌边偷吃。再然后则是雷电暴雨夜,因为雷声雨声可以盖住哭喊,不论母亲怎么叫,都没有人听得到,从那之后太宰治无比讨厌雨天,索性不睡觉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来了。
太宰治抓着床单满身是汗地醒来,窗外很安静,没有下雨,中原中也并不在自己身边,屋里很冷,床头柜上的闹钟滴滴答答地响。
12
太宰治重新回到学校的时候,朋友同学纷纷围上来跟他笑嘻嘻地打招呼,调侃他:度蜜月度得蛮久哇,跟你的美女媳妇去哪儿玩儿了?
太宰治才知道原来大家都以为自己还跟那个女孩儿在一块儿,自己几乎半年没跟她取得任何联系,那天下午放了学太宰治就直奔她的住处,其实他早就隐约猜到了大概:她在自己被中原中也抢走之后不久便自杀了。
她死于用药过量,太宰治得知这一点时的第一反应是中原中也到底他妈的又干了什么,女孩父亲却说:她自杀了,吃了过量安眠药,遗书上说不想再花着我们的钱让我们担心了。
她的遗物里留有一张写给自己的纸条,太宰治打开来,上面写道:谢谢你陪我度过生命里的最后一段时光,我很快乐,真的很感谢你,你是个很好的人,闪闪发光的人。
小孩子一般的口吻呢——太宰治盯着字条上稚嫩的字迹,想着。
太宰治又换上那套举办婚礼那天上身的西装,举着花束去到公墓,找到她的安息地献上花朵。从墓园出来之后太宰治没叫车,而是一个人迎着冷风走回市内,就这么徒步回到了家,估摸走了整整十公里,他累到倒头便睡,醒来之后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继续睡,最后是被饿醒的。
“我想吃奶汁意面……加香菇的那种。”
太宰治抱着枕头喃喃,口水都流出来打湿了枕套角角,太久没人应声之后他却没有继续睡,男孩猛地睁眼,又爬了起来。
中原中也早就跟自己分开了。
太宰治饿到胃绞痛,他又爬起来给自己下了份泡面,加了个鸡蛋,让它看起来没那么不健康。他以前连蛋都不会加,中原中也总说垃圾不配出现在他的餐桌上,太宰治才有了要好好吃饭的意识。
太宰治在校医院心理咨询室的实习期早就过了,为了让自己动起来忙起来,他又跑去一家市立医院说想要实习积攒工作经验,有没有工资拿无所谓。中原中也在自己上计程车回家之前塞给自己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夹,不用打开检查都知道全是大钞,太宰治接了过去,面无表情地坐进车里。
13
泡面吃多了是折寿的,太宰治又进医院之后这么想。他分明并不是个什么都不懂需要大人一点一点教的笨小孩,相反地,他很聪明,聪明到可以从中原中也手里逃出来,但他却不懂做饭,不知道泡面不能多吃,还把自己吃进了医院。
太宰治跟某人一直没有互相删除联系方式,却也不主动找对方,他俩午夜梦回醒来抓人却捕捉到空气的时候总是拿起手机,没人给自己发邮件,也没有未接电话,有点儿憋得慌,但他们却始终没有拨通对方的号码。
中原中也不再打探他的消息,属下走过来说,您知道太宰最近干了什么吗,中原中也总说,我不想知道。太宰治坐着计程车离开那晚,中原中也在路边吸完了一整包烟,不接电话不吃饭也不回家,把烟屁股全部扔进垃圾桶之后他转身去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场局,喝个烂醉。
朋友笑着说:你小子咋这么高兴?中原中也笑骂:我高兴个屁。
在那之后中原中也的生活里就再也没有太宰治的印记,也不再有人主动提起这个高个子的漂亮男孩,好像中原中也这边就没人认识这个人一样。直到太宰治住院的消息传进中原中也耳朵里,男人才有了点儿反应。
太宰治还是躺在床上看向窗外,时间再走一会儿就到圣诞了,圣诞是太宰治最喜欢的节日,冷冽又温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喜欢。中原中也推开门,将门彻底推到墙边挨着,再站在门口,双手插进裤兜里,歪着脑袋看着太宰治笑。
“我来看看你这副可怜样子。”
中原中也损他。
太宰治好像并不意外,事实上太宰治心里也没有什么期待,中原中也其人,如若彻底死心,真就老死不相往来了,但中原中也又是那么重情义,曾经那么爱自己。
既然距离过近会让人产生离不开对方的幻想,那分开就好了,分开一阵子,再见到对方,心境会有不同吗?
太宰治在床上躺着,这次没人给他剥橘子,他只能动动僵硬的脸说道:“看够了没,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中原中也又说:“你嘴上不饶人的毛病也该找个人给你治治了,最好是跟你交恶的人,毕竟你能把所有愿意搭理你的人逼走嘛。”
太宰治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后背像是被刀片又划了一次,他扭过头懒得再辨,中原中也把门关上,室内又一次被空调吹出来的暖风填满。
“你没吃饭啊?”哪壶不开提哪壶,中原中也知道他绝对不会好好吃饭,人总得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中原中也是,太宰治自然也是。中原中也继续补充:“那确实是没力气开口说话。”
太宰治又把头转了回来,这次中原中也没办法将伤人的话说出口了,太宰治的眼眶是真的红了,眼睛里满是血丝:
“滚出去,滚!”
“……”中原中也慢慢眨了眨眼,太宰治不仅是第一个扇自己耳光的人,也是第一个对自己说滚的人,但一切的发生都合情合理,中原中也被他伤害,同时也深深地伤害他。
“宝宝?”
中原中也轻轻叫他,这是对媳妇道歉的方式。
“你真是又冷酷又恶心呢,小叔叔。”
太宰治把脸塞进被子里,转过身准备睡了,他好像放弃了绷带这种奇怪的装饰物,露在病号服外面的脖颈和手臂都是光裸的,肤色比中原中也在教堂劫走他的时候还要白。
“别生气了。”中原中也用手摸了把鼻子,像是掩饰尴尬。中原中也只会在床上把命给他,他也只能在中原中也的床上哭。
太宰治慢慢地哼了一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中原中也想走上去紧紧拥抱住他,狠狠亲吻他,但是不行。自从太宰治那次进医院,中原中也就不再碰他,连摸手都没有过。
太宰治确实是累了,一会儿便均匀地深深地呼吸起来,中原中也确定他睡着了才离开。男人去到护士站跟主治医师还有护士们知会了一声,塞了点钱和水果,让她们将太宰治招呼好,再一个人低着头走出医院,阴沉着脸坐进轿车里。
14
太宰治其实没怎么认真学心理学,但心理咨询算是他觉得最有趣的一门学科,于是实习的时候也选择了这个方向的工作。
再一次出院之后太宰治又把自己塞进咨询室,忙起来,忙起来就可以忘却掉离不开中原中也的感觉。如果忘不掉他,要么就是自己不够忙,要么还是自己不够忙。
今天到来的是一位退休老教师,老人坐得直直的,声音洪亮、吐字清晰:
“我没办法原谅那群孩子……即便我知道那只是童言无忌。参加过战争之后我一直在责备自己,但为了老家的父母,我不得不举起屠刀挥向无辜的人,战后我分配到了教书的工作,学生们总是欺负我……”
太宰治认真地看着老人,一边听一边点头:
“您因为这件事受到了什么影响?”
“做噩梦什么的都是小事了,他们让我在大会上当着全校人的面出糗,照毕业照的时候故意漏掉我,我完全不知道要合影……”
年过八旬的老人哭泣起来,太宰治递过去一包苹果木味的纸餐巾,最后还是决定亲自擦泪,太宰治站起来,用手抹去老人脸上的泪珠。
“我对此深表遗憾。”太宰治轻轻叹息,
“其实很多时候,并不能说我们是一点错都没有的,但是在作出判断的时候,又不能单纯地用好与坏、对与错来形容一个人或者一件事。人心太复杂了,有真正恨您的人,自然也有拿不定主意随波逐流的孩子,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您很棒,您挺了过来。”
太宰治的心像是被敲打了下,叮叮作响。他好像想起了谁,但因为需要高度凝神继续工作,他又暂时将这个念头掐灭摁了回去。
第二天,预约了两小时咨询的女孩子如约到达,太宰治为她接了杯柠檬水,并扔了个小茶包进去,茶包连着的细线被他用手指捻住轻轻提起来搭在杯口。这是中原中也泡茶时的习惯,太宰治完全学到了。
“我好喜欢他,可是他怎么这么垃圾……他伤我太深了,我直到现在都不想面对他……”
算球,太宰治想,自己是忘不掉中原中也了。咨询师需要自我剖析自我敞开,这样才能与来访者好好交流,但越是敞开自己,太宰治也看得越透彻:自己忘不掉中原中也。这不是迷恋,不是依赖,不是习惯,是爱。
爱上敌人,爱上这个与自己其实有着深深仇恨的人,太奇怪太离谱了,但每一步的铺设都那么合情合理,好像自己本就应该爱上中原中也。
第三天,新来访者迟到了约摸三分钟,太宰治并不在意对方迟不迟到,毕竟他自己就是个迟到大王。
男人推开咨询室的门慢慢走进来,太宰治正在病历本上写“情况”这个词,抬起头刚准备冲对方笑的时候,对上的却是一张自己肖想了无数遍,用手掌心磨蹭了无数次下颌角的胡渣的脸。
太宰治伸手去碰电脑边的座机:“我报警了。”
中原中也靠着椅背,将两个人的距离拉开,大喇喇地在椅子上坐下,双腿微微分开,手心里攥着两个核桃,慢慢地盘。
“我就过来体检走个过场,谁知道心理咨询师是你啊。”
中原中也说。
“我才不信,你会不知道我在哪里上班?”
“我还真不知道,你别想太多。”中原中也一听这话就靠前了几分,两个人的脸又挨近了,“没人告诉我你的消息,我也没问,上次你住院是芥川直接告诉我的。”
也是,太宰治想,中原中也要是知道自己在哪儿上班,恐怕早就跟自己见面了,不用等到自己再进医院。
“您有什么问题?”太宰治扯出一抹假笑,问道。
“你就是我最大的问题。”
中原中也直言道。
“……”太宰治低头拧眉,自己恐怕这辈子都过不了中原中也这关了,男孩又抬起头,冲中原中也笑,这次是真的笑了,可爱的小兔牙咬着小嘴唇,“我要是帮你解决问题,你不就不喜欢我了吗,这边的建议是不要解决问题呢。”
中原中也用手撑着脸,他们的脸挨得越来越近:“那要怎么办啊。”
“小叔叔……”太宰治轻轻地、软软地叫了一声,这声小叔叔烫进中原中也心窝子里,之前是故意膈应人,现在则是撩拨起更旺盛的火,又懒又招人稀罕,“亲我……”
中原中也在激吻他之前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想我没?”
“没想。”“没想?那你去我公司附近转悠什么?”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太宰治想,好像就没有他中原中也不知道的事儿。自己一个人逛街的时候总是不知不觉走到中原中也的公司附近,若是再不回过神来,恐怕就要走到公馆去了。
“……”太宰治不想再跟他较真儿了,“随你怎么说。”
“说爱我。”中原中也爽朗地笑起来,他的眼睛依旧漂亮,干干净净的、广阔无边的晴空,倒映在太宰治鸢色的眸底。
“你先说。”
“我没在跟你谈条件,快点。”中原中也前半句话强硬后半句话温柔地催促。
太宰治撅了撅嘴唇,脑袋往后仰,做出被恶到的样子,但最后还是说出口了:“我爱你。”
这是太宰治第三次对中原中也说爱,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很多次。
15
中原中也确实是被整出心理阴影来了,即便跟太宰治和好了、重新同居了,他都一直没有主动碰过太宰治。
太宰治在餐桌底下踢他掐他挠他,男人权当小猫莫名其妙发脾气了,瞟了太宰治一眼又继续跟朋友聊天喝酒吃饭,太宰治那晚气到直接坐上中原中也的腿,搂着小叔叔的脖子,扭着腰去蹭那根慢慢抬头的东西:“老公……我想做爱。”
中原中也原本在回邮件,最后还是被他闹得没办法好好看手机,只能将翻盖手机反过来盖在枕头上,抱着男孩的细腰:“真的想做么?”
太宰治瞬间变了脸色:“你不想要我么?”
中原中也难耐地抚摩他的腰,将脸埋进太宰治的胸口:“宝宝……我不想,伤了你。”
“这是你的权利和义务。”他们已经开始用夫妻身份自居,哪儿有结婚这么久了还不履行丈夫义务的?太宰治捶了他一拳,结果反倒把自己的手打痛了,太宰治甩了甩手掌,嘴里倒吸着凉气,中原中也把他的手包住,拉到唇边亲吻。
“我忍不住了,我想做。”
太宰治又主动地说道。太宰治这辈子就没这么主动过,中原中也还有些不太习惯:
“那你要叫我什么?”
狡猾又可爱的男孩顶出舌尖红着脸说:“小叔叔……快点操我。”
都他妈睡过你无数遍了,还叫小叔叔是么?中原中也被这句话整疯了,红着眼按着他的腰一举进入,一边顶一边喘着粗气说:
“我是你男人,知道么?”
那晚中原中也把他折腾到又一次红肿,太久没开荤了,一下子吃得太多就是会吃坏肚子,太宰治闭着眼流着泪和口水,抚摸自己的小腹,明明都已经没力气了,却还是勉强掀开眼皮告诉中原中也:
“不准出去,就这样,睡……”
“宝宝,已经红了,我出来。”“不!”
太宰治像他俩第一次同房那样说,“现在拔出来会更痛。”
中原中也那晚熄了灯抱着他沉沉睡去,两个人身上都黏黏糊糊,第二天早上太宰治被那个存在感过强的东西磨醒,咬着中原中也的嘴唇亲吻他,待到中原中也也睡醒之后,太宰治又被抱起来按着坐了下去,继续干。
“啊你轻点……臭流氓……”
“嗯?”中原中也就着这声鼻音狠撞进去,“谢谢夸奖?”
“啊啊啊爸爸,爸爸……小叔叔……啊……老公……”
太宰治完全没了分寸,乱叫一通,把中原中也激得又是一阵暴风雨般的律动。
“你以前总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做。”
中原中也抓着他下巴说。雅痞暴徒还是第一次在这种事情上妥协,以前只为满足自己的生理需求,中原中也没想过自己居然能为了一个人这么周到这么温柔。中原中也知道自己在朋友嘴里评价不低,但其实自己从未好好照顾过一个人,在跟太宰治在一起之前,中原中也从不觉得自己是会照顾人的类型,甚至觉得可能需要由另一半来照顾自己。但是跟太宰治在一块儿之后中原中也觉得,照顾人好简单啊,一点都不难,只要把太宰治当成自己一样看待就可以了。
“唔?”太宰治睁开眼看着他,“一直都很舒服啊……”
“你信不信我干死你?”中原中也下了最后通牒,太宰治好像根本不介意男人的惩罚有多重,仰着脖子更为享受地笑出来。
“你知道……我怕打雷怕黑,还要让我一个人睡……唔、中也……你知道我不会做饭还要让我一个人住,非要等到我住院才来看我笑话,知道我做噩梦睡不着……你就开心了是吗?”
太宰治好像已经不再因为这件事生气难过了,好像只是在撒娇一样,一面轻喘一面慢慢地说完了这段话,可中原中也怎么听怎么觉得他好委屈,小可怜一个人面对生活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想着自己?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不宠太宰治,太宰治受一点伤害都不行……即便,自己已经伤过他无数回了。帮你安排好一切不是因为不相信你做得到,只是心疼,只是想为你做更周全的准备。
中原中也紧紧抱住他,用脸去拨弄他胸前的核果。
“宝宝……我爱你……”中原中也呢喃着,太宰治让他说几遍爱,他就说几遍。
16
每次做都像是在坐过山车,惊险刺激还很爽。太宰治跟他玩了那么多体位,白天上班的时候总是想入非非,之前他俩曾在树林之中的公路上停下车做过,前段时间太宰治又让男人将车开到森林公园,然后来了场酣畅淋漓的野战。中原中也身上有各种伤疤,即便早就已经长出新肉痊愈,但痕迹仍然深深刻在他身体上,太宰治总是用腿夹着他腰磨蹭,小手去摸他的伤疤。
是什么水平呢,中原中也开会的时候想到会忍不住一边转笔一边笑的水平,太宰治蹲下去在饮水机边接水会脸红笑眯眯的水平。
太宰治经常在男人回家之后坐上他的腿,问他:你想我没有呀?中原中也反问他,你连电话都不给我打一个,你想我了吗?
调教多了有个好处,宝宝会越来越乖。太宰治申请延毕之后一边跟中原中也谈恋爱一边准备毕业论文,男孩噘着嘴对中原中也说教授不喜欢我不理我不接我电话的时候,男人先是沉默着摸了摸太宰治的背,之后不再提起这件事。一觉醒来太宰治还是跑去学校赶论文,却意外发现教授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之前冷言冷语,现在则是殷勤到自己觉得有点儿恶心。太宰治冲到中原中也面前说,你这样不太好吧,对别的同学不公平吧?
中原中也还是不搭腔,太宰治还小,自己宁愿他永远不要进社会永远做一个小孩子,不要懂那么多。太宰治最后也乖乖住嘴不再提了,正是因为中原中也一直保护着自己,自己才能相安无事地、还算不无聊地活到现在。
宠他归宠他,中原中也也曾对他放过这样的狠话:
你要是再敢挂我电话,下次我就去你教室里干你,说到做到。太宰治还不是挂了一个两个电话这么简单,忙起来的时候他可以一直挂断中原中也打来的电话,后面才发现大事不妙,我丢,挂了十个!
太宰治没办法说话,只能跟着男人的动作嗯嗯嗯呜呜呜啊啊啊地叫,一面嚎哭一面撕扯男人的小辫儿,把中原中也的头发薅乱。
调教多了也有个坏处,宝宝你是不是要得太多了?这还是中原中也,常年健身锻炼肾功能发育好性欲也跟得上,要是换成别的男的,估计早就被榨成干柴了。
榨精小恶魔——中原中也无数次打着他屁股骂,太宰治毫不介意,反倒摇摇腰肢,小孩子有样学样,大人怎么使坏说荤话他就怎么学:“嗯?谢谢夸奖?”
中原中也在拔出之后会拉着他的腿把他抓过来,再将他双腿直接打开,把脑袋埋下去准备舔几下,太宰治很少被他直接用嘴碰,总是打他踢他不让他舔:“不不不,不要……”
中原中也有些不悦,皱眉看向他,太宰治不想说自己是因为仅仅被中原中也舔几下就能秒潮才不让他碰的,只能说:“很脏……”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见外?中原中也盯着他,慢慢坐起来,扯过被子盖在身上转身就睡,背对着太宰治,一句话都不说。太宰治知道他生气了,这男人有的时候也孩子气得不行,自己只是不让他舔,它都能露出受伤的表情,哪怕只有一秒。
男孩只能从背后抱上去说:“小叔叔……小叔叔。”
“说了无数遍了别这么叫我。”中原中也还在生气。
“老公……你别生气了,老公不要生气了……”
太宰治把小脸靠在枕头上,大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中原中也被他一声老公烫热了心窝子,男人转头看着太宰治,这幅小模样儿怎么看怎么喜欢。
“不过我还是不能让你用舌头做。”太宰治好不容易哄好,又一句话把中原中也打回原形,“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中原中也瞬间黑脸,扭过头又睡了。
在这之后中原中也一周没碰他,他俩忙得无暇在家里做饭,今天中原中也来医院接太宰治下班,太宰治刚上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就开始对中原中也进行讨伐:
“我俩一个星期没做了,你反思。”
中原中也就知道他会这么问,男人一边掌方向盘一边应声,连嘴唇都没打开:“嗯。”
“你今天还没有亲我。”
“嗯。”
“你想我了吗?”
中原中也继续逗他:“嗯。”
“你喜欢我吗?”
“嗯。”
“你是不是有病啊?”太宰治问道。
“太宰。”中原中也说,“我刚刚去三楼拿了一下你的报告单,你怀孕了。”
“……什么?!”
太宰治上周做了个体检,中原中也估计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微妙变化的,没想到真的中了。怀上之后太宰治会突然掉泪,要么就吃着吃着饭突然笑起来,把中原中也吓了一跳,中原中也包容他的一切,接纳他的一切,陪着他成长,用爱灌溉他——这里的灌溉是两种意思,融化他的心,也打开了他的花芯儿,让小宝宝从花蕊中生出来。他们之前都没想过要孩子这件事,但陷入爱情里之后,结婚生子就是水到渠成。
中原中也从没用嘴为任何人做过,他从大概了解人类后代是如何繁衍出来的,到通晓性事,再到成为辛辣的老姜,最多用嘴唇吸几口草莓。可现如今太宰治的肚子越来越大,两人在床上聊的天儿越来越多,因为上次的不快,两个人都对用舌头做这件事避而不谈,太宰治没说“可以的,你来吧”,中原中也则直接将他的腿掰开,埋首其间细致温柔又熟练地吸吮,口活儿确实是好,接吻就已经很舒服了,没想到……被仔仔细细里里外外都舔了一遍也那么舒服。太宰治被搞得晕晕乎乎,小手抓紧床单,嘴里胡乱说道:为什么不管是手指还是嘴巴还是你的那个,都那么舒服……?
中原中也慢慢抬头,用舌舔去唇边的液体,露出一抹坏笑就当是回应了。帮太宰治弄出来之后,中原中也又用宽大的手掌包裹住他的小手,再覆上自己腿间那个被冷落了太久、直立了好一会儿的东西,两个人像在安抚小动物一样轻柔地套弄,中原中也习惯粗暴又直接的爽法,这么温柔又磨人的感触却将他轻易地击倒,好似刚步入思春期羞涩又对性充满好奇心的男孩,他确实从没在人前表现出迷茫无所适从的一面,太宰治却总是试图让他被动,让他也学着对老婆撒娇。
太宰治仿佛能看见中原中也十几岁时的模样,男人扬着头浑身轻颤,咬着牙红着脸强忍着,大人与小孩的身份此刻奇妙地颠倒了过来,太宰治又坏笑了起来:“你好可爱哦,宝贝老公,好想吃掉你。”
对中原中也来说,坦诚不是什么难事,也正是因为与中原中也相爱,太宰治慢慢学会了坦率地说想要、喜欢、不喜欢、想吃你做的饭。中原中也好像把以往那么多年都没给出去的关心与体贴全都在太宰治身上补了回来,太宰治又说你不要舔那里,很脏,中原中也每次也答,你不脏,宝宝不脏。
17
中原中也跟太宰治在一块儿之后几乎把烟戒了,已经很久没有不得不抽的冲动了,但偶尔还是会出去喝酒。
某天下午中原中也喝了个将醉未醉回家,发现太宰治不在,他以为太宰治只是还没下班,做好饭等到晚上八点才发现不对劲儿。太宰治不接电话不回邮件,中原中也知道他经常离家出走,出走半天归来仍是自己的宝宝,结果这次太宰治真没回来。
中原中也又冲出去找人,太宰治正在某家新开的蛋糕店门口听着街道上播放的英文歌吃蛋糕,中原中也特意扫了眼桌面,嗯,一口都不能吃的东西太宰治没碰,挺好。
“我说过了,喝酒就离婚。”太宰治抬眸看了中原中也一眼。
“……酒醒了。”中原中也说。
“没用,喝了就离婚。”太宰治把盘子往前推,中原中也说:
“以后不喝了。”
“有你这样的吗?我还揣着个小的没卸货呢,你跑出去喝酒?你怎么不去蹦迪不去旅游啊?要不我一个人生下来算了。”
大部分人牙尖嘴利只是老天爷赏饭吃,太宰治的嘴皮子那可是老天爷追着喂饭的水平,中原中也总是被他堵到深呼吸平复心情。
然后理亏道歉。
“我错了,确实是我错了,回家好不好。”
总算把人哄回来之后的某天晚上,中原中也又被叫出去吃饭,这次太太宰治也被捎上一同前往,中原中也被塞酒杯的时候,太宰治在他身边低着头玩指甲,一句话没说。
中原中也看了太宰治一眼,又把酒杯原样递了回去。
兄弟:“来一杯。”
中原中也眼神暗示,但是没用,兄弟又说:“来一杯嘛,你小子磨磨唧唧干什么呢?”
中原中也继续眼神暗示,兄弟完全读不懂空气:“你平常不是挺能喝的吗,横滨担架王?这附近所有医院都在夜里紧急出过担架把你从桌上抬走!咋了这是,不给我面子?”
“你他妈?”中原中也笑骂,整个房间笑翻了天,太宰治也笑起来,
“你不知道我已婚马上当爹了?”
那晚玩得很开心,太宰治跟着聊了一会儿天又开始拽中原中也的衣角:“我发现我好像变丑变笨了,刚刚那道汤上来摆在我面前,我看了一下自己在汤里的倒影,怎么那么丑啊?”
中原中也闻言也凑上去看了看那道汤,然后扭头对太宰治说:
“我也很丑,不是,每个人在汤里的倒影不都这样么?”
“我还变笨了,我今早开会,主任还把我找出去说了,说我反应变慢了……”
太宰治好像是认真的,又好像只是在故意让中原中也着急。中原中也早就决定,但凡太宰治的话里有百分之三十的真心实意,自己都会成全他。除了你,我谁都不成全,谁都不宠。
“你不笨不丑,你只是怀了小宝宝。”
中原中也掐了掐老婆的脸,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