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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芥敦】绯色の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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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中岛敦今天是到芥川府里当下人第一日,跟着其他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儿一起来芥川龙之介书房里打扫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他的雕花瓷盘,就摆在他的桌上,跟其他边边角角都没有弯折的文稿一起列得很工整,其实芥川桌上东西不少,但不会给人一种挤的感觉。夫人反复教过他怎么收纳物件。
“……中岛……”
其他佣人看到中岛敦打碎了瓷盘就知道今天晚上肯定又要被主管骂了,芥川府里随便一个小摆件可以赔得他们倾家荡产,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没有家更没有家产,不知道要搭多少年的工钱进去。
芥川龙之介本来和一个文士在院子里交谈,听到书房里有物件摔碎的声音就走了进来,其他人吓得大气儿不敢喘用还没蚊子大的声音叫了一声“芥川将军”就站在一边不敢动了,中岛敦到现在才知道害怕,从心脏散出来的恐惧可以抓住自己的其他脏器狠狠掐进去直到见血,转过头看芥川龙之介的时候他的手脚都已经凉透了。
现任家主龙之介,二十岁,已经是将军了。芥川龙之介轻轻一捏,中岛敦的手会脱臼。
“怎么回事?”
芥川龙之介看到地上的残片了,但他没有露出盛怒的表情,只是弹了弹眉毛问了中岛敦一句。主人问到就要立刻回答,但中岛敦看见男人自己蹲下身去一片一片把碎了的瓷盘捡起来的时候根本发不出声。
“芥川将军……手会刮破的……”
中岛敦也蹲下去把剩下的白片捡起来,芥川龙之介用手掌捧着并不尖锐的部分,手指也尽量避免跟锐角相触。
“对不起,芥川将军……”
“不用说了。”
芥川龙之介把他打断,这个盘子自己本来也不是很想要,前几天是另一个将军来拜访的时候送的礼物,自己一眼就看得出来是仿制品,几百年前的真品都是自己收着,怎么可能送人呢?
谄媚献殷勤其实是政坛一贯的社交手段,只是自己一直一直都学不会罢了。母亲父亲叮嘱过自己无数次,这样的性格只会招致更多忌恨和敌人,使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我知道。”
芥川龙之介含混不清地答了那么一句,他的心情与中岛敦一样芜杂混乱,中岛敦没有跟他好好认罪,他也无心去管中岛敦。两个人各自想着事情,沉默地蹲在傍晚的书房里一起捡着瓷盘渣滓。
他好像根本没抬头看中岛敦,但根本不问也不责骂的样子,显得他倒是认识中岛敦很久了。

1

中岛敦低着头抬着茶盘走在其他几个佣人身后,长廊刚刚修缮不久,芥川龙之介当家以来府里大大小小的摆设以及门窗等等,都被他换了个遍。家主三个月前死于年轻征战时患上的顽疾,全城恸哭,送葬跪别的队伍从城门外排到芥川府前,中岛敦当时跟着其他几个佣人在门口打扫,疏散民众花了一整个下午。
龙之介是家主年轻落难时捡回来的孩子,亲生父母把他放在了竹篮子里顺水漂走,被家主抱起来时正好未被水淹也没有受伤,健健康康的孩子被家主带走。家主的妻儿在战争中与他走散,至今下落不明,这也一直是家主心中的一道疤。芥川大名协同友人太宰颠沛许久之后重振旗鼓东山再起,重建自己的家田。
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今年刚满二十岁,身段修长、容貌冷峻而带着少年郎独有的清淡之美,中岛敦只在长长的佣人队伍之中见过他三四回,的确长得不同于普通男性,瘦削、骨架线条清晰,脸庞棱角分明、斧削刀刻,不少别的大名家的女儿倾慕他。中岛敦走进会客室之后跪下来把茶盘放在芥川龙之介身前,今天是太宰大人的儿子、另一位新将军太宰治前来拜访的日子,龙之介一向当他是老师,十分敬重,礼节也一直落实得很到位。
中岛敦拿着小茶壶,往瓷杯里倒茶直甄到三分之二的高度,慢慢推到芥川龙之介手边。芥川注意这个白发的少年很久,两个人在家里遇到的时候总会眼神相接,但少年会立马低下头去,不愿意看自己,跟着别的佣人一起行礼问好。那种似是飘忽的不经意的、其实又总是在看自己的眼神,让他也在不知觉间挂记了很久。其他佣人把果盘和家里自己做的点心摆好招待给太宰治吃,站起身拿着空盘子就出去了。中岛敦退到后面,甄好另一杯茶水之后也用同样的姿势推到太宰治面前。
“谢谢。”太宰治比芥川龙之介爱笑,男人对着这个一看就是刚进来做事不久的小少年道谢,中岛敦回礼。
“等下。”
芥川龙之介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来,中岛敦的背脊颤抖了一下,他很少听芥川在家里开口说话,遇到佣人都只是微微点头,从不开口。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中岛敦纤细的手臂藏在衣袖之下,但今天穿的衣服是浅亚麻色,伤口包扎之后血透过白色布还是浸了出来,染到了最外面这件衣服。太宰治看这个细瘦胆怯的男孩儿,眼睛很大,但绝不抬起头来直视任何人,芥川龙之介反倒最喜欢别人直视着自己的眼睛说话,显得尽了礼数。
“看着我。”芥川龙之介今天穿黑色,他的衣服都以黑色、青色以及鼠灰色为主。芥川最近听家臣说了佣人们在宿舍里会聚众斗殴、赌博饮酒的事,家里是完全禁掉了酒和赌的,约架更是明令禁止,佣人们有空可以学习制铁、香道或者茶道,他不在乎为下人们添置这些器具。
“将军……”
中岛敦其实是前段时间跟着其他仆人上街买东西遇到了城中的劫匪们暴乱,他当时为了保护其他几个小姑娘所以被刺伤了。好的药轮不到他们用,所以只能上一点最普通最便宜的消炎粉,直到现在还会时不时破痂流脓流血。
“是在宿舍里跟别人打架弄的么?”
芥川龙之介直着背跪坐在房内,中岛敦抬起头拿着壶跪在太宰治旁边和他第一次直直地对视,而且对看了那么久。中岛敦握在壶上的手指往后缩了几寸,太宰治看到了他的微小动作,不得不说这家里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不怕芥川龙之介的,虽然芥川从不在家里发脾气提高声音说话,但那张脸没人看了不胆寒,芥川有不怒自威的气质。
“不是,将军。”中岛敦低着头回复。
“那是怎么弄的?”芥川龙之介想起来中岛敦是谁了,一年前邻藩闹鼠疫,不少人逃到了自己的藩上来请求收留,跟着本地人一起工作生活。中岛敦也是当时跟着跑过来的,来自己府前问可不可以收佣人,什么工作都可以做的那种。中岛敦感觉男人问得有点多了,自己又不是女的,他对自己那么感兴趣干什么?
中岛敦最后只好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怎么受的伤说出来,太宰治也在一旁默默听着,他今天来其实不是单纯闲聊的,还有别的要紧事要说。芥川龙之介听完之后没立刻开口,垂着眸子看了会儿地板,太宰治插空说起了战争后勤的事,中岛敦跪在太宰治面前没动,芥川说:
“过来。”
中岛敦慢慢移到芥川龙之介那边去,以为他要自己添茶水,但芥川根本一口没喝。芥川继续跟太宰治聊着正事儿,没有让他出去,也不和他说话,中岛敦知道自己作为下人听主子聊私密话题是件会被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他决定不去听取内容,跪坐在芥川龙之介旁边跟他一样直着背,但手交握着放在腿上,跟芥川双臂张开手握拳放在膝上的姿势不同,一个是家主风范大方端庄,一个是走错了房间的下人战战兢兢。
“芥川将军……?”
中岛敦找了个太宰治说粮草补给的空当轻轻叫了他一声,但芥川龙之介没立刻回答,芥川是在边听太宰治说话边“嗯”了一阵之后,转头看他的。中岛敦那天还是没等到端着茶盘出房间的机会,就坐在男人旁边听他说了很久很久。

2

中岛敦拿着木桶和瓢在花园里给花草浇水,现在快深夜,宿舍里其他下人已经在梳洗准备睡觉了。早上要跟着大家一起去厨房做吃的、打扫院子和大门的卫生,中午太阳大又不适合浇水,每天都是一忙活就到了这个点。腰又酸又胀,脑袋昏昏的,中岛敦感觉把手伸出去再翻过来把水倒进花圃里可以消耗他全身上下的力气,只要一闭眼记忆可以站着睡着。
“唔……”
中岛敦身上的伤差不多快好了,因为某个人私底下塞给他一盒去大将军那里觐见的时候收的赐礼,他吓得手都僵了,芥川龙之介还是皱着眉头说一句“拿着”把药递了过来。又是低头闭眼,中岛敦这回真的像断片儿一样松了手,水瓢落下来,扇贝形的水花哗地一下全部溅了出来。中岛敦感觉手臂一凉,身子就被一条胳膊猛地往后拉了,芥川龙之介刚刚从外面回来,跟着其他将军吃饭赏乐弄到现在,一进门就看到中岛敦站在花园里摇摇欲坠,手里还拿着实木水瓢。
“你干什么?”
芥川龙之介的胳膊勒着他的腰肢把他往后拽,虽然只是短暂接触,芥川很快就把手放开了,但中岛敦感觉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一直发着热。
水瓢哐啷一声掉在地上,芥川龙之介把他拉到自己眼前来瞪视着他。中岛敦知道惹怒家主是什么下场,但在昏倒之前,他看到的是芥川龙之介拧紧的眉和闪烁着疑惑、探查以及意识到了什么的微光。
中岛敦把原本举起来拿着水瓢的手慢慢耷拉下去,啪的一声靠在大腿外侧,眼帘一关身子软下去,倒下的时候芥川一手把他捞起来靠在自己怀里。芥川龙之介把另一只手从长而大的袖口里伸出来,手掌接触到夜晚微凉偏湿的空气,他猜到了什么,手掌摸了下中岛敦饱满小巧的额,果然很烫。
芥川龙之介想,或许他们很像,一个是被亲生父母扔进血水里放任自流的弃儿,一个是为了不被饿死拼命逃脱的少年,只不过捡到自己的人正直而善良,而捡到他的是自己。自己从未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从来都没那么觉得过。
如果被捡来的人的命数由他人所赋予,那自己是凭借什么坐上今天这个位置,而他又为何只能在火房里跪着劈柴搬运火石?
身世浮沉雨打萍,只是每天数着日子过,看看自己还能不能瞥见明日日出时的天光而已。
芥川想到这里抱着他的手揪得更紧了些,好像把他掐疼了,中岛敦在他怀里挺了一下腰,手抓住芥川龙之介的袖子往下扯。芥川从不穿洗过的衣服,一件衣服一直被他保养得很好很好直到沾血或者撕坏,他看着自己袖子上被中岛敦捏出来的褶皱,要么就拿给女工整理,要么就丢掉,自己父亲以前就是那么做的,但其实弄皱了也没太所谓。
芥川龙之介抱着中岛敦穿过长长的院子,走到佣人的宿舍区把门拉开,本来闹作一团的小年轻们全部安静下来。他们在打牌喝酒。
“……”
芥川龙之介懒得去收他们的牌,家里有内务主管,烧牌罚站打手板什么的都是主管在做,“回去躺着,都干什么呢?”
所有小孩儿都像看到妖怪一样爬起来跌跌撞撞倒进床里,把牌藏在袖子里塞回被褥。
中岛敦不像是会跟他们聚在一起打牌的人,玩得好的朋友可能也不好找,芥川想起了他躲闪怯弱的样子,那分明是孤立无援的神情。可笑的是,尽管自己是家主,其实也半斤八两。
宿舍里环境很差,点着煤油灯,芥川龙之介看得出来他们每一个人的被子都潮湿着,似乎人都要在灰尘毛屑满天飞的房间里面发霉变臭。芥川龙之介低头看了一眼地板,也是潮湿的,头顶上的房梁经年未修,如果今天自己不进来,估计中岛敦的伤病还要一拖再拖好不完全,像父亲一样,以前仗着自己年轻就乱来,老了之后也要付出代价。
“打扫是谁负责?”
芥川龙之介抱着中岛敦来到空出来的一张床上,掀开被子一看,中岛敦的被褥里藏着自己给他的药。被子和枕头都软塌塌的,感觉像很久很久没洗了。
“……”
“报告,是主管叫人来打扫。”
虽然根本没人来扫过就是了。
芥川龙之介感觉自己通过中岛敦这一个突破口可以查到许多自己以前都没有看到过的东西,他没有把中岛敦送回宿舍,提了提自己的胳膊把他抱得更紧,转身出了门。

“……芥川将军?”
“芥川……将军?将军?”
尽管已经过了那么久,中岛敦还是无法习惯芥川龙之介的习惯。自己要叫他很多很多次,他才会看自己一眼。不过芥川正想着什么重要的事情也不一定。
中岛敦站在男人旁边,单薄的身子配上简简单单的粗布衣服跟身边穿着宽肩窄腰、肃穆又英气的黑衣的芥川龙之介完全不搭,芥川龙之介今天把自己叫出来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前段时间自己高烧差点死掉,是芥川龙之介把自己带去医馆诊治,之后主管私吞掉留给佣人修缮房屋、学习制铁等等技能的经费的事情,也被芥川在一天佣人们都来侍候晚膳的时候揭发了。主管被丢到马棚里关禁闭,芥川龙之介的意思是等他把在赌场里输光的公款补齐再滚蛋。
佣人住的后院儿现在整洁又干净,再也没有虫蛀、湿冷,也没有难受到失眠的夜晚了,芥川龙之介看中岛敦这段时间脸色都好了不少,证明整治是有用的。
“……”
芥川龙之介刚刚在心算彻底修理清扫一次后院儿需要多少钱,而主管上报的经费是否属实?自己一直在忙外务,家事很少涉足,他自己也当然清楚迟早会出事情,问题如此严重,也有自己的责任在。
“什么事。”
芥川龙之介又反问回来,用陈述语气。中岛敦说:“那个……叫我来是什么事情啊?”
“倒没什么。”芥川龙之介摇头,黑色长帽也跟着轻颤了几下。
“……”
中岛敦找不到话说,跟家主确实也不能说什么别的事情,人家是将军,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喽啰。
芥川龙之介把他叫出来只是想看看他身体好点儿没,这样看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男人在中岛敦没看见的空隙里轻轻笑了一下。

3

中岛敦抱着箭筒在山坡上绕了很多很多圈都没看到人,阴天风大,草场茫茫无边,少年没有添衣加衫,一阵风过来袭到背部和裤管之内,他抱着同样冷冰冰的箭筒眯着眼睛,低下头等遮住眼睛的那几缕白发再被风吹回去。
“……在哪里啊……”
芥川龙之介今天来草场打猎,从坡上下去就是树林,险象丛生、虎狼遍布,中岛敦被男人安排着就站在这里一寸都不能动,但是不找个地方避避风中岛敦会冷昏过去。芥川龙之介没有骑马,两个人分开行动,不一会儿就走散了。
中岛敦最后是抱着芥川龙之介那个又长又大的箭筒往回走走到草场入口才和男人撞了个满怀的,芥川龙之介穿着练马术时的战斗服,中岛敦的胳膊撞到他胸前的硬甲。男人有点不耐烦,他从树林里出来的时候山坡一大片一大片的灰绿,根本没有中岛敦的影子,他又走到坡上看,那个时候其实中岛敦刚刚才下坡,两个人完美地错开了。最后都是回到大门口找的。
草场口有府里的马车和佣人候着,看到中岛敦莽莽撞撞的样子他们都露出极为难看的表情,芥川龙之介转头瞪了他们一眼,不知道到底该怪谁。下人们都把头低了下去。中岛敦其实今天是在仓库打杂的,在走廊上遇到芥川龙之介之后一如既往地低下头跟着其他人一起行礼问好,芥川身后一位小主管正好说到伺候主子去草场打猎应该多叫一个人的事情,男人说了句“就他吧”,中岛敦就跟着来了,厚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两匹马拉着一个兽笼,里面有芥川龙之介打到的一些野鸡、野鹿,还有一条半死未死的蛇。芥川龙之介刚刚在丛林深处险些被蛇咬了,男人抓住七寸把它往石头上砸,最后愤愤地把奄奄一息的蛇扔进了笼子里,回去怎么处理都无所谓。
“你去哪里了?”
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同时说。其他人其实不比中岛敦暖和多少,只有他一个人跟着芥川龙之介进去了,剩下的都在外面吹风,苦苦等这俩人出来。中岛敦这段时间没怎么见到芥川,男人似乎越来越忙,一周之内只在家内用两三餐饭。芥川龙之介只要在家遇到他,两个人就会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一会。
“……中岛……”
所有人都佩服中岛敦这小子的胆子,上一次打烂盘子已经是可以被赶出家门的罪行,中岛敦私底下和芥川龙之介聊天是会直接叫他姓氏的,并没有等级差别。
“我没有弄丢您的箭筒,将军。”中岛敦把那个重得要死的箭筒塞给芥川龙之介,芥川找他找了老半天脾气都快被磨没了,男人把箭筒接住抱在自己怀里,问他:“我不是让你在坡上等着我吗?”
“是,我迟迟不见您回来,就自己去找您了。找不到,就到门口来了。”
芥川龙之介神色一凛,脸部肌肉也跟着紧了一下,中岛敦看到他下颚线两条黑色帽绳跟着翕动的咬肌一起摇了摇。芥川龙之介一直是端庄的、整装待发的,好像睡觉都不怎么脱衣服,也不爱洗澡,随时是准备拔剑战斗的样子。一灰一金两对眸子都死死瞪着对方,放弃对视的是中岛敦,少年低下头鞠了一躬,然后就越过芥川龙之介想回佣人的队伍里去了。
“等下。”
芥川龙之介看所有下人都穿着府里统一发的外套,单单中岛敦没有穿,“你没带衣服出来么?”
“是。”中岛敦站住,回答。
“为什么不带?”
“我只有更厚的常服,没有外套。我刚到府上时,离大家集体发放衣服刚过半月左右,不巧没有赶上。”
“……”
芥川龙之介稍稍歪着脑袋问他,“现在还冷么?”
“报告将军,有一点。”
芥川让其他下人先赶着马车回府上,打猎战利品全部关在后院里先养着,之后在家里吃饭了再烹饪。中岛敦对队伍里一个平常在一起吃饭的少年动了动嘴唇,意思是“你们要丢下我走了吗”,结果所有下人还以为芥川要把中岛敦留下来单独训一顿,赶着马车就走了。
“……”芥川龙之介倒像个下人双臂抱着自己的箭筒走着,对中岛敦的以下犯上行为不置可否,两个人又回到平常抓空在走廊角落或者宿舍门口低声交谈时的样子。芥川走路一直是目视前方的,背挺得直直的,根本不会斜着看中岛敦一眼。
他注定会成为大将,现在是他在外风餐露宿、带领无数兵马冲锋陷阵之前,最后的温存时刻。中岛敦跟着他一步一步又稳又轻的步伐走,芥川龙之介跟他走回城里之后直奔一家高档制衣店,芥川没有从衣兜里拿出钱袋,直接低声向店家说了什么,店家转身进店拿了件长款的米色外衣出来。
“拿去。”
芥川龙之介把这件衣料明显比家里下人统一穿的衣服好了太多的衣服递给少年,中岛敦没有接。
“拿着。”
芥川皱着眉,声音也硬了一点,但是下人如若不和主人拉开距离,是会被其他人议论的,中岛敦一直都明白这一点,手停在半空手指动了几下。
“走路不要驼背畏畏缩缩,挺直了走,你越缩就越冷。拿去穿着,别再做出丧家犬的样子。”
那天傍晚两个人穿过长长的市集走回芥川府,男人分开了一段距离,少年走在前他走在后。中岛敦还是在芥川龙之介半吼半教导的语气下穿上了那件外套,暖和了不止一点,走着走着背又不自觉地驼下去了一点点,他从小就有走路不太挺得直背的坏习惯。芥川龙之介走在他后面望着那颗跟自己保持着五尺远距离的小脑袋,集市上的人看到芥川龙之介全部都让道行礼,芥川龙之介没怎么理,中岛敦走着走着背就驼了肩膀就歪了。
“挺直背!”
“肩膀摆平,手贴着裤线摆。”
“挺直你的背!”
中岛敦在前面被他一句一句吼得心肝儿都在颤,这面子可真是大了,家主在街上教导自己如何走路?闻所未闻。

4

战事在即。
中岛敦在府里晨扫、烧饭或者做别的家务的时候总能听到其他下人或者小武士们议论,芥川龙之介不同意别的藩占用他们这里的土地来修路架桥的提议,这相当于越权干涉内部事务,中岛敦边扫地的时候也边想,芥川的确不是会点头答应的性格。加上芥川龙之介在朝堂上向来雷厉风行,对不义之事一向绝不心慈手软,发现刺尖儿会立马挑出来剔除,招人嫉恨也是常事。
还有一点……
芥川将军不是上任家主的亲生儿子。
中岛敦起初从未在意过这件事情,府里下人们的风言风语他也只是吃饭的时候闭上嘴边嚼食物边听,从不插嘴,也不往心里去。芥川龙之介和上任家主在外貌上的确毫不相似,与夫人也一点都不相像。这样一个被家主好心收养的孩子,坐拥广袤土地、金银家臣,年仅二十已经当上了将军,老师还是名震四方的谋士太宰治,眼红芥川龙之介的人不在少数,认为他德不配位的也有。
中岛敦今天下午在厨房烧火的时候,芥川龙之介刚刚从外面回来,走到自己旁边给自己说“洗完碗之后来后花园一趟”便匆匆离开。中岛敦猜他最近一直在为战事所忙碌,如果真的打起来,芥川府会搬迁,就这么散了也不是不可能。
芥川府很大,中岛敦从靠近大门的厨房洗完碗之后就往外跑,跑到几乎位于另一头尽头的后花园要花很长时间,他脚步很轻盈,几乎没什么声响。芥川龙之介站在水池之上的小亭子里,稍弓着背把手肘靠在栏杆上,今天是十四,月亮已经很圆很亮了,冷白色的月亮边沿一直会有一圈细细的白色环,也有可能是月辉把黑幕照亮了。
“芥川……”
中岛敦和他不曾拥抱,连一句袒露心扉的话都未说过,芥川龙之介在清冷月色之中看到中岛敦纯净又炙热的金眸,那种赤诚的感情几乎将自己灼伤。他转过头看少年,尽管自己从未对着这张懵懂又带着一往无前的劲头的小脸,露出过自己已经动容的表情,但有些话如若不说,芥川龙之介想,可能以后也再也说不出口了。
战事在即。
“……呜……”
中岛敦被他重重一揽抱进怀里,他一直以为家主龙之介是个很清秀端庄的男子,但当芥川龙之介把脑袋搁在自己肩膀上,同样炽热而急促的吐息打在自己颈间,一只手在自己背脊上游移,一只手抓住自己的腰肢不让自己动的时候,他突然有了他们两个其实一直离得很近的感觉。进了芥川府之后,自己就是芥川龙之介的人,不管他对自己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芥川不像是会直接破了自己身子的人。中岛敦知道这一点,但心脏还是止不住地颤抖,恐惧再一次蔓延开来。
“天不亮我就要走,府里的人们都会被遣散。”
中岛敦才知道有一些传闻其实是可以往心里去的。“将军……”
“你,活得下去的吧?”
芥川龙之介把手慢慢放开了,家主和佣人像这样子拥抱,怎么看都不对劲。中岛敦望见了芥川的灰色眸子,平常是暗淡的,现在却也在闪着光。他分明从芥川龙之介的眼底看到了他的欲望。
想吻自己的欲望。
“我可以。”
中岛敦用最短的时间想到自己在战乱的时候可以去哪里,风月场所、难民营,自己只能选一个。风月场所其实就是藩主们在操办,背靠财主,自己可以去那里依旧像现在这样打杂。
哪里轮得到自己来思考命数?只要能有饭吃,活得过今晚便已是万幸。他们明明还可以拥有无数个一起逛集市的傍晚,或者饭后大家都陆陆续续入睡了,两个还未宽衣洗漱的人走出来低声聊天的半时辰,天空破晓之后一切将会被抹掉重写,两条线能否再交集在一起已经说不准了。
“嗯。”
芥川龙之介的眸子总给中岛敦一种悲怆的感觉,他的心里一定是很苦很苦,才会透出这种极强的隐忍之下还是会有一丝孤寂的色彩。别的佣人总是很怕家主,但自己从见他第一面起,就看见了那双跟自己其实别无二致的灰色眼睛。
也对,既然跟自己是一样的,芥川龙之介又怎么可能不孤独呢?正因为不是亲生的孩子,他尽管从小便拥有了一切,还是会惶惶、孤寂、不安,这是种永远无法说出口、也不会有人懂的感觉。没有人会陪在他身边,官场上并无对错,只谈利弊,曾经的友人恩师兴许有朝一日也会反戈一击。芥川龙之介自幼不爱脱衣洗澡,一度被夫人老爷责骂,中岛敦却一直懂得,这是他活下去的决心,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
两人不再言语,一起靠在栏杆上看着月亮,打起仗来之后根本分不清白天黑夜,这只是末日前最后的贪欢,如同酒席上碰杯,一碰便散,清脆的杯声也是联系破碎的声音。

4

中岛敦在战事开始之后带了点盘缠就从芥川府里逃了出来,所有人都想卷走尽可能多的东西跑路,但他什么都不需要,活下去便是最好。他去难民集中地看了一下,所有人都是拖家带口的,也没有富余供自己留下了,他只能来青楼打杂。
他以往从未爱上过哪个女孩儿,鳏寡孤独收容所拥挤的睡房、发霉馊掉的饭食是他对儿时唯一的记忆,他甚至不曾渴望亲情,身边的人都是孤独而自私的野蛮人,为了一片菜可以打得眼露寒光、皮开肉绽。他看着男男女女依偎在一起耳鬓厮磨、饮酒赏乐,那张奶色的小脸一直是面无表情的,但因为眼睛大,并不显得冷漠凶恶。花前月下的美丽邂逅从不属于他。在楼里端茶送水、打扫卫生的活儿和以前并无太大区别,只是工钱少了不少,睡觉饭食也并不安稳。偶尔会想到芥川龙之介,明明他们并没有什么共同的境遇,但那种无端出现在脑海里的影像会让他停下拿着扫把的手。
“上次听你说的那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孩子在哪里?”
一个老妈子问了一下阁楼上的小工,小工讪笑着指了指走廊拐角,中岛敦正在擦拭地板,他听到了两人的谈笑,后背像被狠狠戳了一下一样不自在。
“你叫什么名字?”
“中岛敦。”
中岛敦站直身子,把背也挺直了。芥川龙之介告诉他,只要背挺直了,肩膀自然就会平,整个人体态会更挺拔好看。前些日子芥川败战,中岛敦闻讯跟着其他伙计在二楼窗边远远望着城外的大河,血水激荡染红了周围的草和土地。绯色的大河似乎像芥川龙之介自己的血液,中岛敦感觉眼和心脏都被刺痛,当天晚上收工了躺回床上心还是轰鸣阵阵,半夜听到芥川将军率兵反击成功的好消息,他才慢慢合上眼睡过去。
“想不想赚点额外的工钱?”
老妈子问。
“不想。”
中岛敦一秒破气氛,他的确不想要什么钱,芥川府开的工钱他根本用不完,而且战时谁还有心情去花销?
“……”老女人明显不悦,涂脂抹粉褶子遍布的松弛脸颊把中岛敦吓了一跳,“跟我过来!”说着一把将少年拉了过去。
中岛敦那一刻才意识到,店里同意自己进来端茶送水是有条件的:自己在必要的时候必须顶替上去。战争开始之前无数游女卷了铺盖卷能逃的都逃了,虽然这是城里最大的青楼,但中岛敦都看得出来姑娘们走了不少,每晚站出来迎客的其实根本站不满那么宽的门台。
他对自己的容貌向来没有概念,能吃饱睡暖已是人间幸事,哪儿还有精力去管自己生得好不好看?只有芥川龙之介偶尔会盯着自己的脸多看几眼,但男人越看脸越臭,所以自己才会每次都打断对视的过程,把头低下去的。
芥川龙……之介……
中岛敦又想到他了。很多达官显贵都会来楼里,那他是否会出现?战争刚刚结束,城镇百废待兴,前几天更是有将军已经秘密赴京与大将军汇合庆功的消息。芥川龙之介以前常常不回府里的那么多夜晚里,是在军队里,在太宰家里看地图,还是和花魁一起睡在暖塌上?
“嬷嬷……”中岛敦快要崩溃了,拜托,我是男生啊?

再一次望到他,是三四个月之后的事情。
中岛敦虽然没有心水的姑娘,但这不代表他会为了荣华出卖身体,但如若不做,他就得拿着自己那点儿破烂走人,再找一份工作和在原有单位做一份陌生而奇怪的工作,他起初做了很多很多次权衡取舍。上了茶道课之后他才知道其实楼里也有扶持容貌秀美的少年伺候高官的事情,而且长得俊俏的不在少数。虽然不知道某个人会不会位列这些高官之中,中岛敦对他的思念却是一直在具象化,起初只是他黑色的身影从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后面清晰到可以窥见面容,自己的确是一直在想着芥川龙之介。
“请小心。”
两个扶着中岛敦走路的小姑娘低着头提醒,中岛敦看着她们颔首低眉的样子,似乎懂得了芥川龙之介要自己抬头挺胸的理由。自己以前的确一直是弓着背低着头的,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做粗活儿做久了,已经忘记自己可以挺直背走路了。
“谢谢。”
中岛敦今天是第一次换上这身新衣服,老妈子反复叮嘱自己要妥善保管,五寸高的木屐让他根本没办法大步地走,唯恐摔跤,头上二十斤重的饰品掉下来的话,可能地板会被凿穿吧……
“就在这里了。”
中岛敦被两个姑娘搀着来到一间包间前,印着花鸟虫鱼的纸门被缓缓拉开,中岛敦被眼前头饰上金黄色的流苏挡住视线看不清里面坐的是谁,只能听见细细碎碎的谈笑声。但中岛敦慢慢抬起穿着木屐的左脚进门时就感觉到一股像芒刺针尖一样的视线向自己直直刺过来,那种强烈的气场似乎和记忆以及思念完全吻合。
“晚好,有失远迎。”
中岛敦曲着双臂,小臂水平两手相碰,拖在脚下身后长长的袖子是绯色绿色竹纹的,上面飞着一只展翅的红顶白鹤。中岛敦半蹲着行了个礼,抬起头来正视面前几个男人时眼睛不住躲闪了一下,只要这个男人出现,自己总会被吓得心惊肉跳。
芥川龙之介还是一身黑衣,他已经婉拒了很多次,这次聚餐之后就被其他几个堂表兄拉来了青楼,点了最新最贵的头牌,无一不被标榜“绝色”“千年难遇”,长得好看的的确也有,但他从无兴趣。男人在中岛敦进门那一刻似乎就知道他是谁了,中岛敦以前在府里时,每次进门也是先迈左脚。这并不是什么巧合,稀松平常的事情,但芥川龙之介在外征战那么久,只要有机会躺一会合上眼睛休息,脑子里就会洪水决堤一样涌现他的影像。
时间越久就越明晰,好像被箭射中但未射穿身体,那种痛无法致死,但却一直痛着。
“……”
“诶,你好。”
其他几个老表都笑嘻嘻地对这位略施粉黛、嘴唇一点朱红的新头牌打招呼,妆化得太浓他们反而不感冒了,漂亮女人多的是,这个其实是个好看的男孩儿,奶色肌肤配上修长瘦削的身段,让人别不开眼。
“等下。”
芥川龙之介用当初无数次看着中岛敦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花魁,依旧是沉而带着侵略性压迫性的目光,中岛敦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兄长,我从未试过与小姐进餐饮茶,今天这位让给我如何?”
“……”一阵沉默,之后男人们全部笑了起来,本来就是为了给龙之介庆祝大捷才来的这里,在这里呆一晚上花销可不小。
“行,龙说什么就是什么。”

“芥川……龙……唔……”
芥川龙之介拉着中岛敦出来之后在长长的走廊上走了很久,中岛敦本就穿着很高的木屐,一不小心就会扭伤脚,其间还会路过不少已经春机乍泄、娇吟阵阵的包间。男人把他带到尽头的一间小房间之后就把门关上,幽暗灯光照亮中岛敦亮晶晶、丰满而小巧的唇,芥川龙之介掐住他的下巴吻上去,把这段时间以来可以把自己的心脏捏碎的、令人痛苦的思念传达出去。
幸好他今天晚上没有抹多少粉,不然不方便亲了。
“龙之介……唔嗯……啊……”
芥川龙之介把他翻身抵在墙上,手探到他的腰间把腰带扯松,绣着花草的长带缓缓下落,腰间瞬间宽松了许多。
“我让你活下去……你理解成这个意思?”
芥川知道这个头饰佩戴方法十分复杂,而且摘下来也要几个人伺候着,所以就没让他跪下来或者趴着。转念一想,自己可以把这身衣服直接购买下来。
“要么就去难民集中地,要么就来这种地方做事……我去难民营的时候,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啊……”
芥川龙之介把中岛敦今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梳洗打扮的成果一件件剥离开,幸好是贵人,知道华服是怎么穿的。中岛敦的木屐被芥川龙之介弯下腰去脱下来甩开,男人手一举就把他抱起来搂在怀里,中岛敦惊呼一声又捂住嘴。他这段时间经历了漫长而痛苦的礼仪训练,以前还会偶尔吼两嗓子,现在只要大声说话就会被狠狠训斥,但如若是跟芥川龙之介在一起,自己其实不用在意这些。
他出现之后,自己的命数里又有了确定性。确定在于,往后余生都会有这个男人在。忙碌起来之后想念的心情会被压下去,但中岛敦从没忘记他。
“唔……”
芥川龙之介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如果中岛敦没穿上这身衣服到自己面前来刺激自己,恐怕他们不会进展得那么快。他打听到中岛敦应该就在这一片花街,但具体在哪一个楼里还要自己一家一家去问。有一层薄茧的冰凉手指掀开他的里衣伸到股间,干爽嫩滑的肌肤被冰冰的东西激到就会颤抖,芥川按压着那里的褶皱,手指尖尝试着戳进去。
很紧涩。
“还没训练到位嘛,中岛敦。”
芥川龙之介抱着比平常重了不少的花魁,一边微喘一边说。
“我……不……没有、我……”中岛敦被他搅得头昏,这只是重逢,怎么就已经到这一步了?!
“我不同意这方面的开发,这个月的工钱又没有了……呜……”
还挺坚贞。芥川龙之介在他耳边从鼻中哼出一声笑:“为什么不?不是已经……穿这……”“如若我同意了,你是不是又要问我为什么不拒绝……”
中岛敦以前在府里就暗下决心,只要这个男人私底下挖苦,自己就要回击。芥川龙之介的嘴可不是一般的毒,现在芥川府散尽家财,正是慢慢重建家园的时候,芥川龙之介的本意并不是玩玩这个新晋花魁就算了,他想……
“呜……”
硬物代替湿滑的手指挺入时中岛敦痛得咬住了他的肩膀,他感觉自己等了半柱香芥川龙之介才开始运动,但似乎等待的时间并不长。跟他独处的时候自己可以忘记时间,一分一秒可以像一百年那么长,但一个时辰有时又像一刻那么短,盯着那双深邃的灰眸,似乎可以被吸进巨浪喧涛,头脑混沌,四肢失去知觉。
“啊……”
芥川龙之介把人放下来靠在桌子上用后入的体式进入,他只松了亵裤,相当于自己衣冠整齐地侵犯着被自己扒光的头牌,极大的兴奋和羞耻把中岛敦折磨到泄出一丝哭腔,这两个身份地位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的人,此刻终于突破了实质性的关系,结合到了一起。
“唔……芥川……啊……”
“疼么?”
芥川龙之介看着他白皙圆润的臀被自己捏住粉红色指印掌痕的样子,平稳的吐息也粗了起来。中岛敦确实没学过在床上取悦男人的方法,但声音是止不住的,芥川龙之介插进来那一刻自己就变得奇怪了。少年光滑细瘦的背像白色长影在自己眼前摇晃,芥川龙之介手下用力把他的臀瓣捏得更紧,发红肿胀的性器进出臀间紧致小口的景色美而狂乱。
“不疼……唔……啊……”
“告诉你。”芥川龙之介和他做着做着都慢了下来,芥川把他的头扭过来吻住,两个人唇舌缠绵一会之后,他说,“你以后可以用家主夫人的身份进出府内,不用再半夜去厨房偷吃了。”
“要吃就正大光明进去,把背挺直。”
中岛敦这才知道他以前每天偷吃的事情芥川龙之介全都知道,丑事被揭穿的窘迫加上激烈欢爱之中脸颊泛起的红晕,在昏暗灯光里妖冶而诱人。
“啊……不要了……”
被掀起来按在地上肏的时候中岛敦的头饰从脑袋上滚落,芥川龙之介像是没有了任何顾忌,而中岛敦也似是挣脱了所有可以束缚住自己不让自己向芥川走去的东西,两个人紧紧拥在一起,身下一次次碰撞又分开,黏腻水声和中岛敦直接痛快而带着几分小娇媚的声音激荡着天花板四角,好像可以激起回音。

5

中岛敦穿着自己在楼里苦练了四个月茶道棋艺才有资格穿上的华服,走出家门站在家主身边,向底下的民众们行了礼。芥川龙之介和他今天举行了并不铺张但依旧一方轰动的过门仪式,中岛敦坚决不肯像女人一样繁琐地出席各种各样的婚礼仪式,但芥川执意要他穿着这身衣服出席,家主娶妻不举办宴会未免太说不过去。
“芥川。”
中岛敦的眉眼比芥川柔和很多,笑起来更是帅气,他找了个空档向芥川龙之介说,“你是不是想让我这样很久了……”
“怎么样?”
芥川正在和其他大臣交流,也找了个空档悄悄在他耳边说。
“穿这个衣服。”
芥川龙之介的确是想过自己以后寻找终身伴侣的事情,不纳妾,一个便足够。中岛敦当初弓着腰和其他下人一起叫自己“芥川将军”、而自己注意到他躲闪的视线时,脑海里已经大略勾勒出他穿上自己给他做的常服站在自己身边的样子,当然是挺直背的。
“差不多。”
芥川龙之介把他从头看到脚,再在细瘦的腰间停留了一会,一会就是用饭时间了。
“你自己也挺想穿。”
男人回呛一句,但语气并不重。中岛敦听出几分调笑意味,没搭腔,拿着茶壶跑着招呼其他贵宾去了。芥川龙之介在他身后勾出一抹很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