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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劳驾驶是什么体验？
谷崎润一郎有话说。
那是个吃了饭之后开始犯困脑子冒泡泡春日下午，和中岛敦在邻县办了点证件，吃了中饭之后开车回市内，两个人率真如孩童，在快要下高速路的时候竟双双睡着。谷崎润一郎把档换低一点慢慢地开，想着一会儿就可以到家了，思想麻痹之后神经也慢慢松弛，不一会人的眼皮就开始黏住再也掀不起来了，车也开始歪东倒西让后面的车吓个半死了。中岛敦是被咚的巨大响声和强力冲撞震醒的，他坐在副驾驶，幸好安全带每次都有好好系，不然他整个人都会歪到谷崎那边去，两个都是有家室的人了，这样不太好。
“是怎么了，谷崎先生？”
中岛敦瞌睡都被撞醒了，侦探社这辆旧越野撞在高速公路中间的护栏上之后才弄出巨响的，轮胎好像也撞出问题了，车前灯可能也会被撞坏。
“……我睡着了，刚才。”
谷崎润一郎露出很尴尬很困扰的表情看着中岛敦，中岛敦自己也睡着了，手机捏在手里盖子还没合上，因为冲力手机也掉在了地上差点儿被他自己踩了一脚，页面上是他和芥川龙之介未编辑完的短信界面。芥川龙之介可以做到三分钟之内回复自己短信，但自己有的时候隔个二三十分钟才回，有的时候还会意念回复，芥川有的时候会因此光火。他回了一句：“咳……其实我也是……”
“轮胎好像，出问题了呢。”
两个刚刚睡了一觉还没完全恢复清醒机敏的人过了好半天才听到轮胎滋滋滋的声音，谷崎润一郎把车开到紧急停车带上之后打了电话给维修公司，不一会就会有维修人员过来把轮胎先换换，开回市内之后再修车头。
“后面没车，慢慢开吧，谷崎先生。”
中岛敦在谷崎润一郎慢慢把车开到紧急停车带上的时候说。
“我在这里等人过来修轮胎，敦君，你先去店里填一下表排队吧。”
好在两个人脑子不笨，事情出了就赶紧补救，侦探社本来就穷，这次车出事情可能维修费还要从工资里扣，下个月又要更节俭了，估计一顿外卖都不能点。
中岛敦直接走下路，去了离关口不远的维修点，虽然刚刚撞了一下护栏挺震撼人心，但他似乎还没意识到只要车把护栏撞开自己可能今天就会死在高速公路上。不是因为战斗而死，不是过劳死，也不是被那位港黑游击队长用罗生门扎死的，单单是因为吃了午饭发懵犯困就那么出车祸死了，他自己也没办法坦然接受。
在门店等着修车的谷崎润一郎看了会手表，距离在高速公路上出事情已经过了四个多小时，中岛敦估计早就饿了，他们在前台排了至少三个小时队，刚刚才和工作人员说上话。填了表之后芥川龙之介的夺命电话打过来了，中岛敦翻开手机盖看到“芥川”两个字的时候皱了一下眉毛不想接电话，他不知道怎么说这件事情。还没见过重大交通事故现场不知道怎么定性今天下午事件的少年觉得其实也不是什么要了命的车祸，谷崎润一郎问他：
“给他说一下今天的事情吧，要不让他来接你？”
中岛敦摇了摇头把电话挂掉了没接：“不用了，不是什么大事，先不说了。”
芥川龙之介被他挂了两次电话之后又打了第三遍，这个时候中岛敦已经从门店出来了，中岛敦也不想被他听到自己在店里的声音，到时候扯谎或者打哈哈都没用，男人凭借周遭声音就可以听出来他在哪里。中岛敦本来无意隐瞒，但解释起来也很麻烦，所以干脆过段时间再告诉他比较好。
“你在哪里？”
芥川龙之介等了他差不多半个小时才打通电话，男人已经有点饿了。
中岛敦说：“刚刚在银行，现在出来了。”少年想了会该回哪里，之后告诉他，“你不要去侦探社接我了，我走过去找你吧。”
芥川感觉哪个地方不太对劲，但他说不上来，嗯了一声之后把电话挂了。
那个时候芥川龙之介还没意识到这个人心到底有多大。
1
太宰治和与谢野晶子听面前这俩小孩说完之后脸从米白色变成绿的紫的红的黄的，谷崎润一郎和中岛敦站在他俩面前最后直接不动了，两位前辈也吓得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太宰治先问的中岛敦：
“你……告诉芥川君这件事了吗？”
与谢野晶子瞪了太宰治一眼：“说了就死了。”
中岛敦问：“为什么？我还没说呢，改天有机会提了再说。”
“什么叫有机会提了再说？这种事情……”与谢野晶子开了个头就被太宰治自个儿用食指贴在嘴唇上的动作提醒了，芥川龙之介要是知道自己恋人坐着车出去差点在高速公路上撞开护栏闯到对向车道去估计要气得翻白眼。太宰治说：“算了，告诉芥川君的话好像车的维修费也没办法报销哈，他更不会管的。”
“算了算了，人没事就行。最好别给社长讲，不然他更操心了。”
与谢野晶子用戴着手套的手在空中扇几下让大家散开，之后就回到位置上对着LED化妆镜补口红了。
“是吗？”中岛敦好像没太听懂两个大前辈在说什么，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少年那天纳闷了一个中午，吃卤肉饭便当的时候还边嚼送的蔬菜沙拉边舔干净嘴边的千岛酱，到底是为什么啊？？不就是我和谷崎先生都睡了一小会吗，而且那个时候路上车那么少，没出事就好了啊？？
那天下午侦探社的车修好了，工作人员打电话给中岛敦让他去开走，中岛敦接了电话就下楼往门店里赶。少年走在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件事情有告诉芥川龙之介的必要吗？是大事还是小事？
可是这也不算工伤吧？自己没什么事儿啊？瞅着还挺好？？
中岛敦感觉太宰治想让自己放宽心，才打断了与谢野晶子的问话，那与谢野晶子是想问什么呢？
不太明白。
芥川龙之介的电话又在自己离门店没二十米的时候打进来，中岛敦这次正好能接，接起来电话，男人说的是：“我晚上不回家吃。”
“出去吃啊？”中岛敦站在高楼之下，风刮得他都有点听不清男人说的话了，领带贴在胸前末梢一晃一晃的。
芥川龙之介报了个4S店的名字说自己在那里做定期护理，中岛敦听了名字之后反应过来两个人现在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米，芥川龙之介要是坐在4S店里喝茶翻杂志的时候透过窗玻璃看到自己走进维修店里那不就翻车了？？到时候他肯定马不停蹄杀过来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
中岛敦听完男人报的店名之后立马往回走，“好的，你去吧。”
中岛敦一下子又想起了与谢野晶子和太宰治担心里带了点儿责备的表情，他好像有点儿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严重了，只是形貌他还没办法描述出来。他本来只以为是一个破点小财的事情，但是心和头脑本能地惧怕抗拒着告诉芥川龙之介这个，也不知道为什么。芥川龙之介虽然会问，但也不会缠着自己问东问西……
不行，不能见到他！至少现在不行！！
中岛敦把电话挂了之后打给了谷崎润一郎：“谷崎先生，你可以替我去一下门店里取车吗？”
“我已经在这里了，毕竟敦君你不会开车嘛。”
谷崎润一郎温柔地安慰。
“……哦，也对啊。”
中岛敦才反应过来自己取了车也开不回去，最近可能是被花粉迷住了，或者被春天的风吹傻了。
少年站在路口等绿灯到来的时候最后一次回想昨天下午在太阳底下睡得半梦半醒时被撞醒时的画面，越想越觉得有点后怕。
当然，心大之人是还没发现恐怖之处在哪里的。
2
芥川龙之介进家门的时候被站在玄关直直站着盯着自己看的中岛敦吓了一小跳，大晚上的客厅灯也不开，只有玄关天花板上一颗小灯打着，中岛敦的眼睛暗暗的。芥川把风衣脱下来之后衣服被中岛敦接了过去，男人一边用疑问的眼神看他一边换鞋，刚刚把鞋放好之后身子就被中岛敦抱住了。
“……”
芥川龙之介很少看他这样，男人很不习惯毫无征兆的亲密举动，这是干什么这是？
“怎么了？”
芥川刚从饭局上回来，他在地下车库把车熄火之后在驾驶座上静坐了二十分钟，手搁在方向盘上冥想，已婚男人最自由的时间就是开车回家之后在地下车库待着的这头二十分钟，打开家门那一刻人又被分隔开，留给自己的家人。但只要他进门，还是会看见中岛敦在家里等自己，自己会生涩地说一句“我回来了”。
“你怎么了？”
芥川一开始把手敞开，中岛敦用手抱住自己的腰把头侧着放在自己胸前，一个抱着个子比较高的人的舒服的姿势。后面芥川龙之介又问了他一遍，把手也抱住他的腰，中岛敦发觉两个身高差不多的人拥抱很尴尬，但他自个儿下班回家之后一直想昨天的事越想越不安，但是没一个人来告诉自己问题出在哪儿了。心慌到焦灼的时候芥川龙之介的钥匙声响起来，自己就跑到门口来等他了。
中岛敦把细细的、用薄薄的衬衫裹住的胳膊往上挪，搂住男人的脖子，像只小玩具挂好之后他把脑袋也往上移放在芥川龙之介肩膀上。中岛敦在他怀里呆了好一会才说：
“昨天……下午的时候，我和谷崎先生去邻县办证，回来的时候太困了，是我先睡着的，然后就没回你短信。之后……谷崎先生也睡着了，我们的车就往旁边儿歪撞上了高速路中央的护栏，被撞醒之后我们就把车开到紧急停车带上了。”
“……”
游击队长身经百战，抱着他的手都揪紧了，芥川龙之介一秒抓住重点，“你怎么现在才说？”
“……我，我以为不是什么大事。”
中岛敦像是在怕他把自己推开一样，搂着他的力度更大了一些。
芥川龙之介问：“车烂了吗？”
心大男孩答：“轮胎烂了，车头凹进去了。”
正常成年人芥川龙之介问：“保险公司来了吗？”
心大男孩答：“……不，不知道。”
已经气到笑出来的成年人把男孩从自己身上撕下来，一对灰色眸子肃杀凌厉，玄关本来光线就不好，现在芥川龙之介的表情更恐怖了。
“昨天你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是刚刚把车送去修吗？”
“是。”男孩和他站在玄关面面相觑，中岛敦感觉到芥川龙之介越听越生气，脸色也难看起来。跟与谢野晶子和太宰治一样，但前辈们更多的是担心心疼，男朋友则是更担心更心疼。
“……”
芥川龙之介偏着脑袋对着空气咂嘴，然后把头抬起来说，“只要车头把护栏撞开，你们就冲到对向车道去了，跟大货车或者客车相撞是什么后果，你没有想过么？”
“只要你的颅骨破了，多活一秒都不可能。”
“更何况我不认为侦探社配备的车会有安全气囊。”
的确，侦探社的越野已经很老了，他俩出门的时候前辈们就嘱咐了很多遍。
“嗯……”中岛敦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大自己两岁的人分析起突发事件来脑子会转得那么快，明明自己才是当事人。他的确很少接触交通事件，也不会评估风险，芥川龙之介常年在外，什么重大场面都见过了，懂的也比自己多。
芥川龙之介盯着他看，中岛敦被盯得难受发毛，最后把脑袋也别开了。芥川狠狠地瞥了他一眼之后把他丢在玄关，自己一个人进卧室了。
中岛敦被他发了一通火之后都已经没精神跟他怄气了，怪不得与谢野晶子语气那么强烈，但凡护栏被撞坏了，自己和谷崎润一郎可能现在还在CPU里昏迷不醒。更应该庆幸自己的车后面没有别的车，万一还有另外的车从后面撞上来，那就更麻烦了。
芥川知道侦探社的很多工作也是要和警察或者机关人员打交道的，危险系数大的也不是没有，但他没想到中岛敦会向自己隐瞒这种只要出一点点偏差就可以没命的事情。如果昨天下午中岛敦拿着手机跟自己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自己握着手机半天等不到短信，最后接到的是医院电话——
“芥川？”
中岛敦在客厅里待了一会才进的卧室，芥川龙之介在床前收拾围巾和裤子，背对着男孩一言不发地自己收拾。中岛敦见他没反应就再叫了一声，芥川龙之介还是不说话，最后男孩走到他身后把他手上的衣服拿过来丢在床上。
“干什么？”
芥川龙之介转过脸来丢了那么一句，男人还差一点就要发火了，不说话的时候脑子会自己憋气，越憋越生气，但转过头来看到中岛敦试探又胆怯的脸，芥川又懒得跟他多说了。
“我知道……”“你知道什么？”
芥川龙之介说，“您可真厉害。”
中岛敦如果死了，如果放在以前，芥川龙之介大概喜闻乐见，但现在不太一样了。
“……”
气氛有点变了。
芥川龙之介明显地表现出自己的在意，这是第一次。中岛敦在感受别人情绪变化和心意如何这方面很敏感，特别是芥川，男人的每一个字都不是废话，所以自己也都听得出来。中岛敦和他又在床边对望了会儿，芥川龙之介作为他最亲近的人，居然还是第二天才知道这事儿，那就更生气了。
“我知道错了。”
中岛敦发现自己主动去抱他的时候，芥川龙之介会有一点不知所措，手先是放在空中不知道怎么办，最后慢慢地覆上来也抱住自己。中岛敦又故技重施抱了一下他，虽然自己也没怎么主动过，但没有难受的感觉，芥川龙之介也不会把自己揪起来丢掉。
屡试不爽。
芥川龙之介被他的小手抱住脖子收紧，他的脑袋在自己身上一晃一晃的，腰好像也蹭了一会儿。游击队长被他蹭得心痒痒，其实中岛敦进门那一刻自己的气已经消了一大半了。
“中岛敦，你就是欠收拾！”
芥川龙之介这回真的把人揪起来往床上丢，自己再在之后压了上去。
“啊……芥川、芥川……啊……”
3
心大的可不止中岛敦一个人。
芥川龙之介有话说。
还很尴尬。
芥川最近在海边附近的一个仓库里忙新货的事情，中岛敦在海边光着脚散步捡贝类或者自己堆沙雕打发时间的时候被男朋友叫去仓库那边找他，中岛敦只去过仓库一次，还是好久以前跟芥川龙之介打架的时候去的。芥川觉得他肯定记得路，所以没怎么管，把电话挂了就继续忙了。
于是，忘记带鞋过来的侦探社小探员光着脚在黄昏里找了很久的路，脚底被磨了很久之后破皮起了泡，离路面越近玻璃渣子和碎钢片就越多，这里一到晚上会有大大小小的火拼，芥川龙之介很少用枪所以没怎么注意这个，其他的混混倒是不少做这种事情。
最后等中岛敦发觉自己没带鞋而且脚已经开始痛的时候，脚上已经不少伤口了。回去拿鞋只会被扎更多次，不如直接走过去然后坐上芥川龙之介的车，光脚的不怕开车的。
芥川龙之介看到他那双脚的时候拿烟的手都停住了，中岛敦恢复能力极强，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一直没好。脚背、脚踝和脚底都有伤，有些没什么关系，有些口子割得还有点深。芥川当晚就带他去医院洗伤口包得像木乃伊似的，其实说严重也不算严重，但芥川龙之介不允许自己犯这种低级错误，所以会用全力去补救。
中岛敦这天在家里看电视，双脚被芥川龙之介抬起来垫在抱枕上放好，抱枕搁在芥川腿上，是一个中岛敦把腿伸到他那边去、芥川龙之介看着电视慢慢抽烟的家居轻松姿势。
“……”中岛敦吃着吃着手里的柚子，突然看到自己的脚指甲好像有点长，如果再不剪的话穿鞋会硌到。“芥川，帮我把腿抬下来一下，脚踝那里还有点疼……”
“你要干嘛。”芥川龙之介把烟从嘴里拿出来问。
“我剪一下指甲。”
“你怎么剪？”
芥川龙之介看了眼他脚上的伤口，绷带拆了，伤痕累累的脚自己又不愿意看又忍不住去看，毕竟算是自己害的，而且因为中岛敦脚不方便，床上运动都已经停了半个月了。
“唔……”中岛敦把身子往前伸，腿稍微一动就会扯到伤口，在结痂的地方很痛。
“……”芥川龙之介轻轻瞪了他一眼，把修剪包从茶几下面拿出来，一边叼着烟一边拿出指甲剪给他剪了起来。中岛敦不习惯他碰自己的脚，但芥川什么都没说，剪完之后把烟从嘴里拿出来放在手里，另一只手帮他磨指甲。
中岛敦拿着柚子都呆了，芥川龙之介的动作专业熟练得像洗浴城里修脚的。
芥川龙之介的手很瘦，手背上的骨节和凹凸很清晰，中岛敦看他把左脚剪完之后有点坐不住了，忍着疼坐起来把男人的脸扳过来对着芥川的嘴巴亲了上去。
“你心真大。”
中岛敦顶出舌尖和他吻了一会儿之后说。
芥川龙之介回敬一句“你心更大”，继续这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