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周杰伦-黑色毛衣
所有的这一切我都接受，如果你欲图怪罪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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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总？”
涂了果冻质地的唇釉的年轻助理用右手的中指轻轻撩了一下落下来垂在耳边的头发，将它们夹到耳后。易烊千玺曾经只是在会议室里闲聊的时候，随口一说有光泽的、亮一些的唇釉很元气，他看杂志上那些少女模特都那么涂，这位刚大学毕业不久的助理就记了下来。
小助理长相清丽秀气，在大学里算是美女，但公司里收拾得利落干练又不显廉价的美人一串接着一串，她站在那些女人里面就只是小菜鸟，比较可爱的那种，不丑。她又用手指将不小心蜜在了嘴唇上的发丝撩开，抬起眼看了一下坐在主位、戴着眼镜低头盯着文件看的易烊千玺。
易烊千玺用双手抚着夹了几张A4纸的文件板，手指在黑色油墨上停下来抚摸，上面的银色戒指闪着光。他最近有点儿容易在工作里面走神，尽管他本人也有些懊恼着想要更集中更有精神应对一切事务。他的后背对着落地窗上方开的小窗子，冷风一会儿来一阵，一会儿又停息下去，大会议室里开着暖气，但离易烊千玺近的职员都被风激得拢紧了西服。
“易总。”
坐在易烊千玺身边的贴身助理又小声地提醒了一句，“人事部部长刚刚问您，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没有问题的话人事变动就那么定下来了。”
“……”
易烊千玺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大会议室，所有人都在注视着自己，等自己说话。易烊千玺觉得这样的自己糟透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状态不好的时候，但那个时候生活一切正常，自己只能说是累了、需要休息，现在却不一样。
“没有了，不好意思。”
易烊千玺扯出一个淡淡的笑，点头宣布散会。
小助理在抱着大摞大摞的文件跟在整整齐齐西装五件套的易烊千玺后面进了办公室之后，挑起眼尾对走到桌边开始脱西装的易烊千玺露出一个又害羞又娇嗔的笑。她的确很漂亮，即便不如熟女大气成熟，易烊千玺把腕表摘下来搁在桌上，跟王俊凯几年前去捕鱼时拍的合照旁边。
易烊千玺手握着腕表的动作滞了一下，然后把眼睛垂下来别开，不再看那张合照。照片上王俊凯笑得很甜，小脸蛋红扑扑的，一对白白的虎牙尖尖，一只手举起来一大网子的河鱼，新鲜又肥美。易烊千玺把他抱在怀里，头发都被河水溅湿，但他丝毫不介意。
易烊千玺觉得这一切都很讽刺。照片里的人和现在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不是同一个，以前为自己选每天早上起来上班要穿的衣服的人是他，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衣柜里翻翻找找，一个人穿上，一个人打领带，没办法一边“老公帅吗？”地撩他一边穿衣服了，以前的所有承诺也就只是承诺，承诺仿佛是个形容词，我们以前很好，就像我们承诺的那样，仅此而已。
他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像原来一样对爱情没有兴趣、迟钝甚至冷漠，他以为自己可以不难过，但是他这次没有做到，他每晚惊醒心悸时只能摸到另一个冰冷的、空空的枕头；他也以为既然分手了，那王俊凯再找新的人、或者自己再找新的人，都与对方没有任何关系，可如今他已无法再正常地开始一段恋爱关系，那种明媚又温暖，在晒着下午阳光的草莓园里抱起另一半转圈圈，两个人开怀大笑、挠对方的肚子痒痒的关系。
或者说他一直都不正常，在爱情里面。因为王俊凯很好，王俊凯一直以来都很棒，自己才跟着他上了楼梯、到了绿洲，窥见了天光。当王俊凯消失不见时，一切就如往常一样，像一个人躺在水边做了一场长长的梦。
他好像什么都做不到。他做不到痛痛快快地喝一场酒大醉大哭一场，一觉醒来就忘记，开始新的生活，娶妻生子，像其他中年男人一样用妻子孩子的照片当电脑壁纸，其他合伙人进办公室来聊天看到了还要随口聊几句家常，不用再看公司里所有人都知晓却又讳莫如深、礼貌地隔绝开上司的公事与上司的私生活的表情。那是种让自己有点儿尴尬的表情，他心里很清楚，他们什么都知道，但是出于礼貌和权级，他们什么都不能说，也不能表现出来，但欲盖弥彰。他们越是礼貌，自己就越觉得没劲。
我真是个讨厌的人啊。
谁都知道老总私生活一言难尽，被身为拿过红点奖的著名设计师的老板娘爆骂了一顿，两个人不欢而散，老板娘跑去国外，再也没回来，好多员工还私底下拉了吃瓜群讨论传言，还有人把易烊千玺接触过的女孩子的照片发出来，大家比对现在这个和上次那个哪个更美。
“今晚我们去哪里呀？”
助理还是个年轻小姑娘，易烊千玺的眼神飘忽了一下，然后沉下来看向她。她还很年轻，最好的归宿不在于此。
“你想去哪里？”
易烊千玺问。他似乎兴致缺缺，坐回旋转椅拉开抽屉，里面有一盒新买的避孕套，还有昨晚他在微信上叮嘱她要她印好的文件。他勾起唇角，挑了一下眉，徐徐地、深深地扯出一抹笑来，然后把抽屉合上。
“去新开的那家水疗会所好吗？”女孩子在易烊千玺办公室一侧的穿衣镜面前照了照，再转过身用后背和腰臀对着易烊千玺，黑色丝袜将好看的腿线勾勒出来，易烊千玺的视线轻巧地跳过她，瞟向墙上的时钟。“我朋友给我说那里面挺好玩儿的。”
朋友？刚毕业的师范生，家乡也不在发达地区的普通女孩儿，有可以去一夜消费起码四五万的会所的朋友？
易烊千玺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封建的老头子，管那么多干嘛？明明自己所做的事情跟这些女人做的没有什么差别。
“好。”
易烊千玺只是抿着唇微笑着点头，女孩最喜欢的就是易总这点，虽然是老总，但从来不凶任何员工从来不发脾气，疲惫或者不开心时就只是一个人待在办公桌前发呆，还经常跟已经带着孩子来参观公司的员工聊天，哄小孩子睡觉。易烊千玺的眼神和微笑似乎总是介于只对你这样和对谁都这样之间，让人捉摸不透，又很让人着迷。
那天晚上易烊千玺将女孩子送到那家会所门口之后，开车转了个弯就走了，不打任何招呼，也不发任何信息。女孩进会所好久了都不见人进来就打电话问易烊千玺你在哪，易烊千玺说临时有事，要回公司。
女孩气得在会所前台直跺脚，眼泪汪汪地盯着菜单上的最低消费、情侣套餐等等，没有一个是自己买得起的，前台服务员也懂，尴尬地微笑等她自己走人。但女孩最后一咬牙一狠心就刷了信用卡点了个包房，把一群男生叫过来陪自己喝酒，第二天早上来上班时还带着浓浓酒气，浮肿的双眼加上一成不变的眼妆，易烊千玺还以为她割双眼皮失败了。易烊千玺绝口不提昨晚的爽约和失风度的离去，走到咖啡机面前给她接了杯咖啡，递给她让她喝，好消肿。
“那么关心我呀？”女孩子笑着问。
“……”易烊千玺在办公桌边看了她一眼，“一会儿要去见合伙人。”
完美破梗，两句话结束聊天。
女孩明显很生气，昨晚被丢下已经足够让人难受了，现在又这么怼我？但易烊千玺是老板，要是正面刚可能会丢工作，她接过咖啡僵硬地笑了笑，大口大口地喝，苦到脸都变形——
易烊千玺从不给别人的咖啡加糖加奶精，能给你接就算不错了，除了王俊凯。
“你昨晚……应该很忙吧，晚上打你手机都没人接了。”
女孩摸着瓷杯说。
“是。”易烊千玺没怎么听她的话，随口答。
“那今天可以一起吃饭吗？”
女孩察觉到昨天他们谈话中的漏洞，却还是追着问。易烊千玺只是问“你想去哪儿”，没有问“我们去哪儿”，是自己带着期待想跟他多待在一起，他却没那个意思。
所以我还送你去了那家会所，你不是应该感谢我么？
易烊千玺这么想着，有些恶劣。
即便伤她丢下她不管不顾无数回，她还是会贴上来。
易烊千玺舔了舔嘴唇：“不了，今晚回家。”
至此，总裁办公室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这个女孩儿可能不明白一点。易烊千玺但凡、但凡对她有那么一点点喜欢，爱情的那种喜欢——将对王俊凯的千分万分体贴赤忱中抽出那么一丝来对待她，也不会让她在开了会回办公室的路上一个人拿那么多文件，而自己一个人空着手在前面走，不论她是普通员工，是中层干部，还是合伙人。
他根本不爱她，连一点点喜欢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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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听说易烊千玺跟王俊凯分手时，甚至没有睁圆了眼睛张大嘴巴用手捂住倒吸一大口气的惊讶，连缓冲都不需要，所有人似乎都心中有数。
一拨人打飞的跑去王俊凯老家劝和，他们分手时山城重庆正值阴雨绵绵的季节，湿热，一入夜又微凉，需要穿外套，或者恋人拥抱。王俊凯跟父母在二层小楼里面生活，偶尔跟亲戚一起出去烧烤踏青，跟其他与父母同住的年轻人无异，谈话中也只字未提婚恋问题，看起来就像从未认识过易烊千玺一般。王俊凯父母在两个人刚刚在一起时极力反对，这一点也跟其他同性情侣遇到的困难无异，但王俊凯从小到大都很坚定，甚至有一股轴劲儿，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便极为认真笃定，既深爱着父母，也深爱着易烊千玺，绝不让步半分。
当所有问题都用心解决了的时候，这两个人偏偏分开了。王俊凯的表弟表妹都偷偷问，我姐夫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王俊凯轻拍他们的头：说什么呢，易烊千玺是你们嫂子！他在广州上班呀，还能干嘛。王俊凯用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将真相也一并盖过，好像易烊千玺在自己生命里留下的痕迹轻得像燕子掠过湖面时的一点水花，连半米都未曾荡开过。
另一拨朋友在王俊凯不在家时过来，坐在沙发上跟易烊千玺慢慢地谈了会儿，让他再好好考虑一下，不要做对不起家人的事情。易烊千玺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低着头喝茶，刘海垂下来盖住眼眸。
没错，家人。
怎么说也快十年了，王俊凯跟易烊千玺每一年、每个月甚至每一天都在经历着各种各样的事，还不算是家人吗？朝夕相处四年的大学室友在毕业时都能抱着哭得稀里哗啦喝到酩酊大醉，更何况是爱人。
易烊千玺何尝又不懂这些？所有道理在每个人嘴里都是一套一套的，他自己当然也懂，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谁又不懂呢？
但虽然话是那么说……
——易烊千玺，我不懂你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撒谎成性，偷情成瘾，或者说这就是你们这种人的劣根性？
细想起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次争吵，易烊千玺总在床上揪着胸口处的衣料痛苦地闭上眼，不愿意回忆。王俊凯在最后一次争吵中完全爆发出来，易烊千玺从跟他认识到现在，从没见他发过那么大的脾气。易烊千玺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调侃自己的家世、职业，嫌弃自己，说自己是纨绔子弟，虽然的确如此，但易烊千玺比他上面那几个哥哥姐姐好得多了。易烊千玺从小就知道，自己在家里或许是最多余的那一个，母亲也常常流着泪对自己说：烊烊，要是没有你该多好。易烊千玺努力到今天，就是为了拜托原生家庭的阴影，让别人以“易烊千玺”这个名字来认识自己，而不是以那个家。
王俊凯的温柔和良善是绝不会因为关系破裂而崩塌的，即便交恶，王俊凯也从不做侮辱别人自尊心的事情。而他那次直接扯着易烊千玺的衣领，用食指去戳易烊千玺的胸膛，像是恶心唾弃这个人到不行：
“你背叛过多少次，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要来跟我说什么你不是自愿的……我不相信你没有那个能力拒绝。”
“我吃饭的时候接到那个女孩打来的电话，你知道吗…当时我还在吃着饭等你，你说让我做糖醋排骨和空心菜，我说好，就一个人做好了一直等你，等不到才开始自己吃。挂掉电话之后我很想吐，很真实地……觉得反胃，都拜你所赐。”
易烊千玺只觉得心空了一块，不停流血，疼到麻木。他那天下午像吃了哑药，脸上全是泪水，无声地坐在沙发上哭，任王俊凯骂了几个小时。
最后王俊凯穿上风衣拉着行李箱摔门而去，易烊千玺冲出门追，王俊凯在沥青路上指着他的鼻子说：
“你要是来找我，我就搬家，搬到你再也找不到为止，让别人过来刺探情报也不可能。”
“我们完了，不可能和好了，你单方面说和好不算数。”
“你越找我，我越不可能原谅你。”
我可以永远陪着你，也可以一下子丢开你。我在做好跟你一辈子的准备时，自然也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这才是正常人该思考的问题：如果你靠不住，我去哪里？
易烊千玺也是第一次见王俊凯露出那么冷那么凶的表情，王俊凯从来没有这样过，他是自己的手套，是自己的云朵和太阳，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
易烊千玺只能这么问。
“你什么都不用做，我没有跟前任藕断丝连的习惯。”
王俊凯暗讽了一句，然后离开别墅区，开着自己的跑车离开易烊千玺的视野。
王俊凯其实不太理解为什么要将分手之后骂不骂前任作为评判一个人人品好不好的标准，我不骂他就代表他是好人吗？我骂他就是我为人不行，我人品有问题吗？但凡易烊千玺再给自己多那么几天的开心，哪怕仅仅只是一个下午的开怀大笑和陪伴，自己都绝对不会说他一个不字。分手之后在朋友圈微博泼前任脏水的人，吃相或许的确是难看的，但那也是因为在恶意抹黑。
如果我说的全是事实，那又如何？
王俊凯不止一次咬着手指问朋友：我讨厌他，我怎么回想都没办法原谅，我回忆起这一切，只会觉得低落，这是我的问题吗？
我没办法原谅你了，这是我的问题吗？
“这不是你的问题。”
马骏低着头抽烟，跟王俊凯一起走在江边吹着冷风醒酒，然后再补一句，“其实我觉得，也不是易烊千玺的问题。”
“呃……也不能那么说，他的确做了很多错事，但是在我们看来，他一直对你关怀备至，但他另一面……又做了那种事……”
“你们两个就是因为性格正好能合在一块儿，就那么成了，要是换成别人，一个星期不到就分了。”
“至少你还是真的爱过他，也没有必要说‘没有意义’这种话，但很多事情没有办法抹去，我们也不会帮他说话、帮他隐瞒下来。”
这位朋友是易烊千玺和王俊凯共同的朋友，王俊凯大学毕业开始就跟小马哥渐渐熟识并常常来往，大家一起经历了生意场上大大小小的风浪，很多事情都可以敞开了直接说，见怪不怪了。家里的相册里还有这位朋友十几二十岁的时候跟着易烊千玺一起踢足球的青涩合照，当年每个人都笑得很可爱，每个人都是最美好的样子。
“是的吧。”王俊凯把双手揣回蓝色外套里面，这是件运动外套，去年自己生日易烊千玺给买的，布料滑滑的，手臂摆动起来会有chua的响声。
易烊千玺从小就爱穿红色，王俊凯则爱蓝色，两个人的皮肤都很白，穿什么颜色都照样地相称。王俊凯身上的衣服裤子鞋子几乎都是易烊千玺给买的，易烊千玺向来贴心，所有人眼里的模范男友，足以让所有学妹下属艳羡无比，说小凯你太幸福了，我好酸。
王俊凯本人则说：那我把他让给你，你来试试？
他带来国外的很多衣服其实都是易烊千玺买的，王俊凯已经过了分手就要立马双删、要把他送过来的东西全部打包送回去的年纪了，无所谓，留着就留着吧。又或者说，不在乎就是不在乎了，是真的不在乎，是伤了无数遍之后、从刺痛到麻木，再从麻木到学会忽略的不在乎，不是赌气说的“我才不在乎呢”，是慢慢摇了摇头说的“其实还好吧，不是很在乎了”，大度到走在街上遇到对方还能点点头说一句早上好。如果自己还是高中生，恐怕精神洁癖、前任PTSD等等精神病状并发，会发了疯的把易烊千玺碰过的衣服玩偶全部丢进洗衣机、狂倒洗衣液试图洗去那个人的所有指纹和气味；再或者穿着拖鞋下楼全部丢进垃圾堆，全然无视收拾垃圾的老奶奶的问询；再或者，半夜跑出家门，生一堆火，把他送给自己的黑色风衣烧掉。
“你来这边多久了来着……？哦，已经快半年了哈。”
马骏把快抽完了的烟扔进垃圾桶，“好快啊，国内也已经变得很冷了，尤其北京，冻坏我了都，不想出门。”
“是。”王俊凯笑着说，“在这儿多待会儿呗？反正我房子大，这里一年四季的均温都是十几二十度，穿短袖不冷穿长袖不热的。”
“得了吧，我还跟你在这儿多待，易烊千玺不把我绑回去斩首示众才怪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肯定要管我问一大老堆关于你的问题。”
马骏捶了一拳王俊凯的胸膛，两个人刚从小酒馆出来，都喝高了，但出来吹吹风能好很多。王俊凯在跟朋友聚会时常常流泪，他重感情，即便是只吃过一次饭的朋友他都能记上六七年，刚刚他们聊到多年前初入社会自己建工作室、从零做起的时光，穷，那个时候淘宝还没现在那么多花里胡哨五迷三道的东西，便宜是真便宜，简单直接的便宜，但还是他妈买不起，他们一伙儿人为了省钱不敢参加双十一双十二及其他任何血拼，多的钱都拿来做项目，吃中午饭都要精确到每角每分来比对到底哪家的酸菜鱼最划算。那个时候王俊凯跟易烊千玺刚刚陷入热恋，对视的时候空气都在冒泡泡，两个人眉眼弯弯，目光温柔如水，所有朋友都祝福羡慕。但有的时候记性太好绝对不是件好事儿，至少对现在的王俊凯来说，他倒希望自己全部忘记。
“没事，他不会多问的。”
王俊凯接过一支烟点上，含在嘴角，他不爱抽，除非陪好朋友的时候随便来一根。王俊凯看了看黑色如墨、沉默平缓的江面，细小的皱纹被风掀起来又归于宁静，偶尔一只未眠的鸟儿飞过，他喜欢这里的一切，安静又懒散，五点下班之后上司就再也找不到自己了，五点过一分打电话过来自己都可以不接，加班是不可能的，员工还会辱骂老板不干实事，王俊凯在这边再也不是社畜了，爽。
“我给他说了，他要是过来找我，或者反反复复地找人问我在哪里，我就一个国家一个国家地搬家，直到他再也没有我的消息为止。”
王俊凯舔了舔有点干涩的嘴唇，清了清嗓子，又补了一句，“他越找我，我越不会回去。”
两个男人不再言语。王俊凯其实绝非赌气、玩恋爱游戏，他是真的退无可退。那么多年，自己的生活已经完全被易烊千玺浸透，每一位朋友都认识易烊千玺，每一位朋友都会问“你们怎么了”，长期一起生活就是这么个结果：想甩掉需要花很多功夫，比当初选择跟他一起生活还要艰难，像将掌心之中的毒瘤剜去一般，把黑肉全部剔除，何其痛苦煎熬。要想删掉这么多年的东西实在是太难了。父母在老家重庆过着幸福平凡的生活，自己可不能用这些事情去打扰他们，只能说在国外旅游工作，交流学习，报喜不报忧是他一贯以来的孝敬方式，比给钱还重要、还有用。
易烊千玺半年前某个早上发了疯似的打电话发微信问所有朋友，找不到王俊凯的时候他像个眼神清亮又迷茫的孩子，泪流满面地在家里讲电话，他是那一刻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慌乱和惶惶不安。王俊凯不是暂时搬走，而是消失得十分安静，带走了几乎所有的行李，好用的物件也舍不得留在家里，全部带走了，反正不能留给易烊千玺用。王俊凯在欧洲小国落地之后打电话给父母报平安，其他人，他则一个都没通知。
除了我自己，以及至亲以外，没有谁更重要。虽然王俊凯以前也把易烊千玺归类在至亲里面吧。
王俊凯用十年时间学着自私，学着少管一些，学着不要太在乎，现在他总算学成了，在他跟易烊千玺面前撕开一大道血口子，让易烊千玺怔怔地摸了摸自己脸上溅到的血，不知所措。
“我不恨他，但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王俊凯给马骏说，“你不要紧张，我不生气，我只是在说事实。”
马骏在人际交往中只有一个准则：好事两头传，坏事两头瞒。易烊千玺做过的事情自己从来都没告诉给王俊凯听过，也绝不内涵、绝不递暗语让王俊凯猜来猜去，他们始终是朋友，但朋友的感情问题最好少插手，一是自己决不能完全了解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二是麻烦。至于王俊凯知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知道多少，马骏也不想去问，他不想再让王俊凯难过了。
“是。”马骏摸了摸后脑，“如果可以，我们都想揍他一顿，但我们不能。”
“你可以揍他，如果你想。”王俊凯说，“跟我无关。”
王俊凯说完之后，两人之间出现一阵微妙的沉默。他们都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还是算了。他们是朋友，如果单单就易烊千玺倒一大堆苦水，这次见面未免也太不开心了，而且他们也从不是围着易烊千玺转的人。只是因为一些一直以来没有被解决、被梗在中间的问题慢慢地浮出了水面，让所有人没办法不去在意。王俊凯的确没那么难过了，经过长年累月的练习，每个人都能逐渐掌握一种无声的、体面的崩溃，抹一把脸就可以重建起建模般的笑脸和礼貌句式。朋友见面就应该开开心心。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各自拢紧自己身上的衣服，往王俊凯的住处走。他们打算再喝一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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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这个。”
王俊凯很开心地在新家门口的绿植花架边比了个剪刀手，他前几天在花鸟市场逛了一个下午，淘回来好多便宜好货，用从小陪老妈买菜熏陶出来的杀价大法，实在不行就来一句“你卖不卖，不卖我去别家看了哦”，这个时候对面肯定会说“哎呀，给你给你，给你说要不是你经常来我家我都不卖的”。
易烊千玺举着相机对着他，微眯着左眼看向镜头里面，对焦王俊凯的脸。王俊凯跟自己的脸完全是两种长法，一个线条和曲线都柔和平滑，没有什么棱角，桃花眼弯弯的、顺滑得像在iPad备忘录里只用一根手指画出来的一样，笑起来的嘴角和摸起来很软的脸也是，王俊凯身上很瘦，手脚纤细修长，腰臀线条…也是易烊千玺看过的最好看的。易烊千玺的卧蚕因为眯眼的动作慢慢地鼓起来，王俊凯喜欢用食指去戳他的眼睑，软软的大大的卧蚕很好看，还有易烊千玺的梨涡和唇酒窝，给这张线条冷硬分明的脸添了好多可爱的味道。
“看，我在花鸟市场买的，绿萝，好看吧。”
王俊凯左手比耶，右手抱着一袋刚刚从面包店买回来的奶香片和蛋挞，他最喜欢吃的就是这些，易烊千玺跟他去了几次之后就摸清了套路，王俊凯其实最爱的还是红枣蛋糕，但常常售空，易烊千玺只好买其他的，只要家里的吃完了，次日傍晚易烊千玺下班回家就会带一袋回来。
“好看。”
易烊千玺点点头，给笑着站在他们的新家门口的王俊凯拍了很多张照片。易烊千玺今年26岁，家室不菲，但好像本人并不太喜欢靠父亲上位、富二代这种说法，王俊凯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也很注意，易烊千玺也发觉自己跟王俊凯在一起之后，几乎没怎么听到别人调侃自己的家世。
王俊凯从读高中开始就一直奋斗到现在，可以进大商场逛高奢店，可以像小时候期盼的那样给妈妈买名牌包包了，但本人好像对这些外在的东西不算特别执着。
“……”
易烊千玺感觉西裤兜里的手机在振动，他在公司里一般都不开静音，但回家跟王俊凯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不会让王俊凯听到自己的手机响声。
回家之后他们便属于彼此，那么多年一直都是，亲昵地依靠在一起，互相取暖，或者做更亲密的事……总是如此，。
即便是如此……易烊千玺想，即便这是一个称职的丈夫应该做的最基本的事情，但在这之外呢？
没有谁能逃过“那一关”，至少自己不能，自己身边的大多数男人都不能。诚然，这么做是不对的，但好像这已经平常到十个人都能说一句“这有什么的，出轨不是挺正常的吗”。
“欧尼酱~我在新开的咖啡厅等你哦(/ω＼)。”
惯常使用的波浪号和颜文字。易烊千玺在一次酒会上认识这个女孩儿，是某个合伙人的大女儿，刚刚读大学，情窦初开、不谙世事，像个小兔子。易烊千玺向来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我不说爱你，也不说不爱你，我不接吻，不碰你，既然你喜欢我，那就做好准备，我会让你委屈，但会出来陪你吃饭、陪你看电影。
易烊千玺也发现一个道理，事实上小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在自己整日以泪洗面却还是不离婚默默忍受冷暴力的母亲身上——
如果一个人爱你，你不需要骗她，她自己会骗自己的。
就是这样，没有办法逃过“那一关”。
易烊千玺还是第一次跟这种二次元的女孩子在一起玩，这个女孩的手机锁屏和壁纸都是《家庭教师》里的狱寺隼人，平常的爱好也是出COS、打打游戏什么的，单纯到不行。
易烊千玺把相机慢慢放下，垂在手边，一边往客厅里走一边单手打字：
“知道了。”
王俊凯蹲在花架旁边摸了摸绿植的叶子，把喷壶拿出来喷水，然后抬头问：
“诶，晚饭吃什么啊？”
“小凯……我晚上要出去一趟。”易烊千玺回完短信之后轻巧地将手机顺着平滑柔软的牛仔裤布料滑下去，落进裤兜里，然后又转过身来，用既没有在说谎实际上却又行着欺瞒恋人的实的措辞，在不明的界限里说，“你晚上一个人乖乖热饭，好不好？”
“唔，你要去哪儿？”王俊凯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刚刚才回复完别的女孩子信息的手，易烊千玺把他的手拉过来，在他手心里捏，用手指尖轻轻地画桃心和其他字，每次都让王俊凯猜。易烊千玺搂着他的肩膀把他带进怀里，在他耳侧和鼻尖一遍一遍地吻：
“一个朋友刚回来，我去见见，晚上就在外面吃了。”
“那你多久回来？”王俊凯搂紧他的脖子，像小孩子一样挂在他身上撒娇。
易烊千玺把相机放在沙发上，双手把着他的腰抚摸，两个人在客厅里慢慢吻到一起去。易烊千玺亲了他好一会儿才放开：
“就那么想我啊？”
“没，就是懒得做饭。”王俊凯扬起下巴说。
“等着，晚上回家再喂饱你。”
易烊千玺抱着王俊凯往沙发走，也把他慢慢放下来。王俊凯用脚尖踢了易烊千玺的小腿一下：“嘿，等你回来都几点了。”
易烊千玺不置可否，只是进屋拿了外套，再进厨房拉开冰箱拿了瓶新的矿泉水，出来对王俊凯慢慢地笑了一下，眼神很复杂。
王俊凯等易烊千玺打开门走了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脸和脖子红了一大片，拿抱枕捂住头叫了一阵：
“易烊千玺你混蛋啊！”
“你多大了呢？”女孩子在易烊千玺对面喝着奶茶问。
“我二十六啊。”易烊千玺刚吃完一份意面，他最近睡得不太好，体重降了，饭量也不比之前，经常挨王俊凯骂。他在家里好好做饭的时候，能吃的更多一些，养胃，在外面下馆子则是对健康的消耗、生命的损毁。
“你大我整整八岁诶……”女孩扳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易烊千玺想，她的纯是装出来的吗？但又不令人反感讨厌，所以应该是真的吧。
“是不是很老。”易烊千玺喝了口柠檬水，对她笑了一下。
女孩跟着爸爸一起参加宴会之前就听说了易家小公子的事情，人长得帅，腿长肤白鼻子高挺，而且声音也很好听，脾气也不错，从不发火。见到真人之后果然很喜欢，鼓起勇气主动要联系方式，对方居然真的给了。
简直是宝藏！易烊千玺一直都很有礼貌、很尊重人，不会一直搁着消息不回，说约出来吃吃饭也答应了，女孩在床上开心得抱着手机打滚，做梦都梦到易烊千玺跟自己一起逛街。
“哪儿有？二十六岁哪里老了，不是正年轻着吗。”女孩子被他突然露出来的一个微笑杀得猝不及防，易烊千玺基本上不笑，看到他笑比看到他哭还难。
“是吗。”易烊千玺说，“走吧，差不多了。”
“去哪里啊？”
“你想去哪里？”易烊千玺问。
去酒店开房可以吗——女孩子本来想这么问——自己十六岁那年开始做福利姬的生意，有的时候是介绍自己好朋友去做，有的时候也会自己上阵，约出来的男生大部分都很有钱，而且很会玩，基本上没有自己倒贴的。
易烊千玺倒是个例外，他不笑自己也喜欢，他笑自己更喜欢；他不回消息自己生气，他回消息自己又破涕为笑；他从不多说关于自己的事情，自己却毫无怨言，觉得公子哥就是有个性。
渣女落泪。
“……啊，我们去江边兜兜风吧。”
江边有很多商城，自然也有很多酒店公寓，逛着逛着就能逛到床上去——她是那么想的。
易烊千玺当然知道她会这么想，每一个接近他的女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没有一个能愿望成真。京城里一个圈子连着一个圈子，什么人是什么样子，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只是从小养成了不辜负别人好意的习惯罢了。
易烊千玺让女孩子坐上他的车，还是又绅士又温柔地问要不要喝水，女孩子说不渴，但他还是递了瓶新的过去，顺便给了一包餐巾纸。易烊千玺的车载音响一直在播放周杰伦的精选，女孩子想点一首自己爱听的，心跳加速地拿手指在触摸屏上切歌，切到一首滨崎步的。
“你想听什么自己放就可以。”易烊千玺说。
“哦……好。”女孩发现自己是真的陷进去了，她之前哪儿有那么矜持？明明玩得比谁都嗨，现在遇到易烊千玺，乖得像火箭班里的第一名。
女孩子说兜风，易烊千玺还真的载着她在江边开了挺久，车窗往下摇到合适的高度，晚风很舒适。兜到两个人都觉得差不多该停的时候，女孩子说想走了，易烊千玺转头看了她一下，口袋里的手机又振动起来了。
已经晚上十点了，王俊凯在自己外出的时候都会在这个点打过来。
“我们去……”女孩子刚准备直接说出来，易烊千玺却接通了电话，那一头是王俊凯躺在床上拖长了尾音软绵绵奶呼呼的说话声：
“搞快点回家……给我烤地瓜吃……我想吃地瓜。”
“家里有吗？”易烊千玺在一下子安静下来的车厢里问，女孩子也噤声，她感觉似乎有点儿不对劲。易烊千玺好像很在意电话那头的人。
“有啊。”王俊凯说，然后吸了吸鼻子，“快点回来。”
“好。”易烊千玺答应完之后就收了线，然后对女孩子说：
“你……美美，你要回家还是就近找个酒店歇一晚？我现在要回去了。”
“……”
女孩子整个人都呆傻掉，热气上涌、血液沸腾的过程里，易烊千玺一盆冷水当头就浇了下来，比手冲到一半水干了还难受，“啊？”
“你急着回去干嘛？家里有事？”
女孩子说，“你爸妈不是最近出国了吗？”
“是家里有事，无关爸妈。”易烊千玺掉了个头把人送到一家酒店门口，开着闪光灯等她下车，“有人在等我。”
“喂，什么意思？你不是单……”
女孩子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自己在自讨没趣！有了对象出来乱搞的男人自己也不是没接触过，多了去了，易烊千玺这种有了对象出来跟别的女人吃饭，但绝不过界的人，自己还是第一次见，真不知道是闲到蛋疼还是有个性。
“我可从来没说自己是单身。”
这是易烊千玺最后跟这个女孩子说过的话。
那天晚上女孩一个人拿着矿泉水和纸巾在江边走，她为了勾引易烊千玺还特地穿了黑丝，配一套青春无敌的水手服，化了淡淡的妆，清纯又可爱，易烊千玺不但没上套，还反过来让自己觉得羞愧！她越想越气，但又发现易烊千玺的表现挑不出任何毛病：有礼貌，尊重人，抢着付钱，聊天不冷场，适当找话题，还在微信上发给自己足够开房的钱。
自己一个人开房算什么意思啊！！！
她慢慢地在江边停下，吹着夜风哭，把易烊千玺送给自己的纸巾拿出来擦眼泪，睫毛膏都哭掉了，哭完之后又把水给喝完了。还真是挑不出毛病来，连自己的反应都猜得到，这个男人真是厉害。
易烊千玺开着车一路沉默，把车倒进地下车库之后他慢慢熄火，双手放在方向盘上发呆，他和王俊凯都戴有戒指，而且左右手都戴了，修长手指上的小银环在地下车库昏暗的光下泛起银色光泽。在车库里坐了几分钟之后，他慢慢把脑袋从臂弯里抬起来，把手机拿出来检查信息，果不其然，自己已经被那个女孩双删了。
他从不删人，也从不主动找谁说话，一些朋友们发现端倪、在饭桌上各抒己见，字里行间都是“你这样对小凯不公平”。易烊千玺却好像从很久以前开始，便忍不住去回应别人的好意，像虫类驱光一样，奋不顾身地往前扑。
——烊烊，要是没有你该多好。
原来的事情又猛地灌入他的脑海，他一下子闭上眼，没有再继续想下去。
易烊千玺把外套和手机拿上，锁了车门就上楼了。回家之后他跟王俊凯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把衣服脱了、在厨房里忙活，准备给王俊凯烤地瓜。
“你怎么了？”
他做事的时候总是安安静静，即便是跟大设计师在一起之后也一样，不娇气也不显摆，王俊凯刚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有点儿微微的惊讶，心想这男人还真听话诶，那么大个老总过得蛮普通的，给啥吃啥从来不挑嘴，后面才发现易烊千玺一直如此。易烊千玺把工具找出来开始做事儿的时候，突然感受到背后一重一沉，王俊凯从背后跳了上来，双腿缠住自己的腰，在自己身后一下一下地磨蹭。
王俊凯经常用这种方式确认易烊千玺是不是在不开心，他一不开心就会更寡言，尽管易烊千玺从不拒绝自己，但自己还是会不安。
“怎么了。”易烊千玺明知故问。
“……”王俊凯想他想得不行，易烊千玺最近好像心情不好，但好像又没有，一切都照旧，易烊千玺会让自己在不安里感受到他对自己的爱。王俊凯一个人在家里吃饭，收拾干净之后躺在床上玩手机，玩着玩着就开始想他。
王俊凯往自己男人的耳朵里吹了口温热湿润的气，就连他的桃花眼都是雾蒙蒙泛着红色的，明明还没开始做，脸色却已经潮红起来，只是抱在一起蹭一蹭都能起反应。
“……想，做爱。”
王俊凯直接说。
易烊千玺先是慢慢地打开火，将烤盘烧到发热，沉默地削着皮，厨房里一时间只有两个男人都被撩拨起来的、乱了些微方寸的吐息，好像是为了之后的暴风雨悄悄地深呼吸。而仅仅只是一秒钟之后，他伸出手把火关掉，东西扔进水池里，手胡乱在水龙头下冲了几下，随即把自己背上的王俊凯拉下来拽到自己正面，两个人紧紧相拥，嘴唇和嘴唇相贴狂吻起来。王俊凯被他的动作吓得叫了一声，又被他手上直接开始爱抚的动作激出更大声的呻吟，易烊千玺用温柔缠绵的吻把他暧昧诱人的叫声都裹下去，两个人一边脱衣服一边上手，纠缠着回到房间双双倒在床上。
“唔……你在外面吃了什么啊，那么晚都不回来……家里有我呢……”
易烊千玺被他撩到眸子都变红，王俊凯在家里很黏自己，自己也一直乐于逗猫，两个人处了那么久一直都是打打闹闹无伤大雅。易烊千玺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女孩、包括今天这位，没有一个能让自己起真的动心的念头，但王俊凯却总是窝在自己心尖上一晃一晃的，他站不稳自己就怕他摔下来磕着碰着，他躺着睡觉自己就安心，他哭自己也难过，自己开心着他的欢欣雀跃，以他的幸福为幸福。
王俊凯牵着自己的手上楼梯，自己窥见天空，爱情像玻璃一样透明，纯洁又天真。
天真。
易烊千玺慢慢褪去他腿间最后一层薄薄的布料，将自己挺入。王俊凯搂着男人的脖子吻上去，两个人一边亲一边动。
王俊凯生气的时候是不让易烊千玺无套进入的，小手推拒他腿也蹬开他，但易烊千玺总有法子让他软化下来，易烊千玺把他干到高潮、小嘴巴再也没办法叭叭叭地嗔怪，再把他翻面，一点一点地加速，让他彻底崩溃，自己也情迷意乱到全部射进去，停在里面舍不得出来，直到两个人都意识混沌，他才抱着王俊凯说：
“我怎么舍得不回来，就是因为想着你，多晚我都会回来。”
“油嘴滑舌。”王俊凯躺在他怀里乐，易烊千玺平常都很正经，就这种时候不正经，易烊千玺一下子拽着他的脚踝把他拉到床边，眸色深深：
“你别给我笑。”
说完之后，易烊千玺就着这个提着他两条腿的姿势又给了王俊凯一轮。易烊千玺也被他弄得舒服得不行，最后两个人还保持着连接着的姿势打盹儿，易烊千玺摸着他的头发，抱着他继续补充：
“老婆，外面的饭没你好吃。”
“要天天吃吗……”王俊凯窝在他怀里问。
“……”易烊千玺一开始没搭腔，后面摸着他，幽幽地说，
“现在再吃一次也行。”
说完，王俊凯先没忍住开始笑，最后易烊千玺也跟着笑了，两个人在床上咯咯地乐起来。王俊凯似是无心之举，他无条件地相信自己，就像自己无条件地相信他一样，自己做过什么、见过谁，他一概不知，只用身体交合的试探来感受自己的心情变化。肌肤相亲可以完全破除冰封、拉近两个人的距离隔阂，比任何话语都要管用，不仅仅是王俊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依赖感，易烊千玺也会抱他，感受温差，想离得更近一些。毕竟除了王俊凯身边，他无处可去，没有谁能再让自己那么悸动。
易烊千玺总是面上无澜无波，所有人都觉得他喜怒不言于表，为人老成，沉熟稳重，但事实上他的心很少再为什么人、什么事而动了。
如果不爱一个人，没有办法跟他上床。似乎从以前便是如此，自己没有办法接纳不爱的人，哪怕是忍不住去回应他人的好意、接下橄榄枝，也没有办法像对王俊凯一样对那些人。
只是忍不住去回应，毕竟爱太难得，被忽略、被冷落比二手烟还要伤人，事已至此，易烊千玺已经无力去怪罪谁，母亲在家里跟父亲的关系微妙至极，一个心里住着亡妻，一个心里只有老公，同床异梦，枕边人比鬼还莫测。易烊千玺在冷漠无声的餐桌前长大，在假笑社交的交错里学会看懂他人的脸色，却没有一个人教自己怎么爱才正确。
而王俊凯是最好的，自己愿意相信。王俊凯一直都——
“易烊千玺……你关厨房的火了吗……别回头炸了……”
王俊凯小声地喃喃。
“……关了。”
易烊千玺慢慢地答。
他让王俊凯枕在自己臂络里慢慢入睡，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王俊凯的小腹。
3
“你要回去啦？”
王俊凯从床边站起来，拉开窗帘，让风吹进来透透气。马骏今天中午的飞机回国，王俊凯想开车送送他，但马骏却早就到机场了：
“嗐，我早到机场了！想着你喝了酒又抽了烟，肯定要多睡会儿，你好好歇着吧，甭送了。”
“成，对不住了啊，下次你来我一定送你。”王俊凯清了清嗓子，好像的确有点儿感冒了，“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还有下次？”马骏脱口而出，然后反应过来，这件事情是真的很严重，不是老婆闹脾气跑到国外散心、老公追出去就能和好的事儿，也不是易烊千玺改过自新就能重归于好的事儿，这事儿没辙，要么像以前一样越爱越伤越伤越爱，要么老死不相往来。
马骏知道，易烊千玺从没遇到过王俊凯这样的人，而王俊凯坚强到做好了以后开始全新生活的准备，好像易烊千玺从没存在过。
“我还不知道在这儿呆多久呢，但我觉得这儿真挺不错的，人少工资高，环境好，就是吃的有点儿贵，拿快递也要走很久，累死我了。”
“那他要是问我，我怎么说？”马骏问。
“你实话实说就成，我给他说了，他不能来找我。”王俊凯回床边坐下，易烊千玺会给自己拨视频电话，也会发语音，七八个小时时差不是说聊就能聊的。当然，要是真想聊，排除万难也得聊，只是王俊凯不太想聊。
没什么好聊的了，从发现苗头开始，一切蛛丝马迹都在佐证易烊千玺总是朝三暮四的事实，朋友们的欲言又止、易烊千玺从不说自己外出是去哪里、心里长年累月的不安与自我安慰，人神交战。王俊凯不想去质疑自己跟易烊千玺之间的种种是真是假，如果到现在连爱都要拿来质疑，那就太可悲了。
他相信易烊千玺的爱，也相信自己双眼所看到的感情，那些都不是假的。
那易烊千玺因何疲惫，那么多年来？
“……成，真不用送了。”马骏有些语塞。
“落地了发个定位啊。”王俊凯不想让他难堪，笑着说，“我如果回去了，也告诉你。”
王俊凯跟马骏打完电话之后又收到了小区保安室发来的信息，说是有新快递，让自己今天下午六点前去快递柜取回来。王俊凯咬了咬嘴皮，握紧慢慢熄灭的手机倒回床上，他可没买什么东西，怎么可能会有物件无缘无故寄来？
易烊千玺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哪里，只是忍着没有过来而已。
经过那么久，他早就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不会难过到无法正常生活，自然也不会在跟朋友说话的时候猛地停下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如同中邪。但心里的那种芜杂、纷乱的情感却没有办法抹去，脑海里满满那个人的脸，衣着，冬天与自己在路灯下堆雪人时羽绒服的好闻味道，在车里的旖旎与缠绵。
易烊千玺在夜场后台卫生间门口拿出手机看了看，已经确认收货了，应该过不了多久，王俊凯就会把自己寄给他的玫瑰花束、奶油蛋糕和一些当地很火的点心拿回家了。如若是衣服或者其他东西，王俊凯恐怕不会用，但吃的东西总没做错什么吧，浪费粮食天地良心，王俊凯应该还是会吃的。
“你在干嘛呢？”
女生从易烊千玺身后探出个脑袋，易烊千玺很快就将手机塞回外套口袋里，他今晚穿得像高中学生，裤子衣服鞋子都花花的，脸也又白又嫩，完全看不出年龄来。
“随便看看。”易烊千玺挑了挑一边的眉，笑着看这个女人。
她跟他认识不到一个月，一开始是朋友介绍、推了微信，聊了半个月之后才出来见面，他从不主动找自己，但如果自己找他，他不会放着不回复，还特有礼貌，给自己一种在相亲的感觉。易烊千玺每件事都做得很周到，就算是被自己带去跟其他朋友一起吃饭，话少也不至于让别人冷场。
易烊千玺进厕所之后刚准备锁门把手机拿出来继续看，一条缝隙还没来得及关严实，女生就那么直接滑了进来，像一条鱼。易烊千玺慢慢抿紧双唇，眼睛往厕所隔间里的墙砖瞟，黑色砖、已经泛黄的分割线，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他的确不太拒绝别人，但这种事情，的确不会跟王俊凯以外的人做。
“好了。”
易烊千玺在这场根本不可能燃烧起来的激情里，在开头的时候便叫了终止。要说不垂涎是不可能的，易烊千玺又沉默又招人的模样，自己已经心水很久很久了，吃不到所以才更想吃。
她蹲在他面前，手搭在他的腰间，像是没听到似的。她的颊侧还在发烫，溜进男厕来做这种事儿不是第一次了，但为什么遇上易烊千玺就那么不安？易烊千玺那种沉而冷的眼神，盯着你但又好像不是很在乎你的想法的样子，总是让自己不知所措、方寸大乱，明明他什么都没做，但就是会扰乱你的判断力。
“好了，起来吧。”
易烊千玺现在几乎是用对待蹲下来帮自己检查针头有没有扎歪的护士般的礼貌来对待她，“不用为我做这个。”
“……为什么？”
女孩抬起头，卷发慢慢垂下来，她又气又疑惑，“易烊千玺你什么意思啊？之前不都还好好的吗？”
之前不都还好好的？
是这样么？从不主动联系自己，说去忙了就真的去忙了，不会再回来继续聊；送自己回家从不上楼，和自己吃饭从不让自己付钱，但除了这些表面行为之外，自己感受不到任何东西。易烊千玺对自己没有感情。
“我们之前是挺好的，”易烊千玺也低下头看她，嘴角轻轻向上挑了一下，歪着脑袋低声说，
“你难道还觉得奇怪吗，我这个样子不是很正常吗？”
易烊千玺甚至没有请她站起来，这似乎也没有必要了：
“能让我硬起来的人，现在不在国内呢。”
说罢，易烊千玺慢慢打开厕所门一个人走了出去，女孩拢紧自己身上的薄款外套，靠着又合上了的厕所门往下滑，最后蹲在马桶边撩了撩头发，气上头之后打开微信，直接将易烊千玺的联系方式删掉。
易烊千玺不会阻止任何一个人的接近，也不会在别人示好时躲闪，但如若这个人真的要索取什么，像王俊凯那样完完全全地占有易烊千玺，与他共同生活，是不可能的。易烊千玺极少表达自己有多疲惫、多不悦，但如果红线被触碰、界限被跨过太多，这段关系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
易烊千玺从后门走出夜场，去前面那栋大楼的地下车库找到了自己的车，王俊凯的来电在黑到看不见任何东西的车库里打进来。易烊千玺看了看太久太久没有见到的来电显示，久到自己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小凯？”
易烊千玺很快接起来。
“易烊千玺。”王俊凯也在那头叫了自己一声，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我……”王俊凯一边在餐桌前挖着易烊千玺给自己买的蛋糕，一边无声地流眼泪，“你从现在开始，做一件以前我们两个一起做过的事，做一次，我就在我房间的白板上画一划，直到白板被画满为止。”
“画满了之后呢？”
易烊千玺靠在车边问。
“我就回来。”
王俊凯好像早已在心里想了无数次，丝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不止你一个人做，我也做，你做一道菜，我也在这边做，你堆雪人，我也堆……”
“……”
易烊千玺听出来他在偷偷地哭，他最见不得王俊凯哭了，王俊凯在电话那头轻轻吸鼻子的时候，自己的眼角也慢慢溢出泪来，
“好。”
4
王俊凯从厨房里走出来，把一盘普普通通的西红柿炒鸡蛋放在餐桌上。他大学毕业之后就开始上班，一开始只会煮面条、做西红柿炒鸡蛋，且味道都普普通通，以后易烊千玺每次提到王俊凯做的菜，都在前面加个普普通通的前缀。
王俊凯盛了碗饭，坐回餐桌前一个人吃起来。华人超市里有很多不错的菜，都很新鲜，就是离这儿太远，每次过去都要骑很久的车。在长长的小路上骑着车迎着远处的光点而去，风吹过耳畔，那一刻他总能想到他们以前所居住的城市。那个时候自己还不觉得周遭那么安静，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热闹，充满活力，跟易烊千玺开着车将每一个地方都走遍都不会累。
“……”
他一下子想起来自己还没拍照，吃了几口之后又把筷子停下来，拍了张普普通通的西红柿炒鸡蛋和米饭发给易烊千玺，作为回应。他们两个的聊天对话框里从半个月前开始便只有互相发图，易烊千玺去他俩第一次见面的酒吧点了杯龙舌兰，王俊凯便在家楼下的酒馆也点了一杯；易烊千玺去湖边穿着大衣喝咖啡，王俊凯也找了个野生动物园里的观景湖，拢着大衣拍下灰色的湖面。
自己房间里的白板是前任房客买的，他走的时候忘了带走，就当做这间屋子的公共用品了。王俊凯在上面画了不少正字，他也没想到易烊千玺能做那么多事情，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面。
像找喜欢的人聊天一样，要是真想做，绝对会去做的。
他们之间的爱似乎并没有出问题，如果王俊凯冲到易烊千玺面前问他，你爱我吗，易烊千玺当然会说爱，易烊千玺自始至终都只爱他一个。换做是王俊凯，答案也是一样的。
易烊千玺只是因为过惯了被忽略、被排挤的日子，现在只要有一份好意放在他面前，他就会去接受，像干渴的骆驼至死也要爬向海市蜃楼，像鱼拼命从河滩跳回水中。他本就喜新厌旧，容易厌倦，大部分关系能坚持下来都靠天地之间给予他的教养，而对着王俊凯，他才完整。
迷茫的小孩打着伞在雨夜里走，当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的时候，总有一间屋子亮起灯，等他回来。
易烊千玺今天刚换了个新的秘书，前面那个因为被自己甩在水疗会所赌气不来上班，自己也无意说什么安慰的话，毕竟上下级关系还摆在这儿，易烊千玺还是老板。直接将她辞退之后，一位新的漂亮女孩被招了进来，易烊千玺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历任秘书都有着漂亮脸蛋，可能是人事部为了讨自己欢心让自己工作的时候舒服点儿吧。
易烊千玺跟新秘书交接了一个下午，下午五点半的时候他走进衣帽间换衣服，出来时穿了件黑色的毛衣黑色紧身牛仔裤，手上拿着件蓝色羽绒服。
“您要去哪儿？”秘书在自己的桌边抬起头问。
“……”
易烊千玺没看她，接了杯水就打开门出去了，
“去接老婆回家。”
“……啊？”秘书拿着中性笔和文件一脸懵，原来易烊千玺已经结婚了？大家不都说他单身很多年了吗？
“诶，你说。”
王俊凯把车窗打开直到最底，手向上扶住窗户上方的把手，
“如果我不回来，你会不会跟别的女人结婚？”
“不会。”易烊千玺驾车在路上驰骋，他俩已经很久没那么兜过风了，以往都是易烊千玺从工作室把他搭回家，没忍住就在车里嗯嗯啊啊起来，搞得王俊凯晕晕乎乎的。易烊千玺自从王俊凯去国外之后就没自己弄过头发，以前他还会早起一下给自己弄个背头或者羊毛卷儿，其实都是为了逗老婆开心，让王俊凯清早起来就喜欢得不得了，抱着自己叭叭亲几口。
王俊凯没忍下来，伸出手摸了摸易烊千玺被风吹乱挡住了眼睛的刘海，易烊千玺的头发比自己刚走时长得多，他恐怕也没心情打理，就那么将就它挡着眼睛了。
“那么自信笃定啊？”王俊凯问。
“我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我也是这段时间才确信的。”
易烊千玺一边开车一边看他，“以前我只是确定，不管怎样我都不会离开你，也知道自己应该待在你身边……只有待在你身边，我才是我自己。”
“你的意思是，跟我在一起才是最开心？”
王俊凯双手揪着牛仔裤上的破洞装饰，这么冷的天儿，他一下飞机就冷得打哆嗦，易烊千玺在接机的队伍里一眼就找到那颗自己揉了无数遍的小脑袋，王俊凯刚一抬头就被易烊千玺拢过来的黑色羽绒服和羊绒围巾盖住了。
“这个不是早就说过无数次了吗。”易烊千玺说，好像两个人都很坦然，但易烊千玺还是耐心地又说了一次，
“跟你在一起，我就是最开心。”
王俊凯的眼泪在他说完之后就涌出来，易烊千玺似乎都能闻到泪水的味道，伤心难过的味道，易烊千玺把王俊凯的手牵过来，两个人的手在变档器上握紧。易烊千玺将车驶向市郊，他们曾经去过很多次的水边：
“我今后哪儿也不去了，就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