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缺钱了，你信我，不然我不会找上你的。”
“我信，我信你是来骗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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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仅仅是一直在两性交往中小心谨慎但就是某个晚上忘了戴套那么简单，真的没那么简单，虽然每次易烊千玺把这八字人生哲理说给朋友们听的时候，他们都用疑惑又有点心疼的目光看着自己，问：你把谁肚子搞大了？还是踏船被发现了？
咋地，咋脑子里全是那些东西呢？我是这种人吗？易烊千玺低着头摸了摸鼻尖，刘海遮住眼睛，决定以沉默结束这段对话。毕竟自己身边尽是牛鬼蛇神，简单粗暴点来说就是：没一个好东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他们要是能为自己提供什么建设性的点子，自己就不至于孤立无援进退维谷被逼上绝路最后决定以身相许了。
真他妈扯淡，跟古代卖身葬父似的，人权呢？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尊重呢？但易烊千玺知道，有小辫子在别人手心里捏着的时候自己是没办法发声的，像欠了钱就必须还，干坏事被看到了就要好言好语给对方封口费让他闭嘴。
不过这也仅限于这人有基本道德良知，易烊千玺做不到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管，做事要考虑后果，以后会给自己带来多大影响，自己的家人会不会知道——这些都是他要考虑的。半年前自己跟兄弟们惹到了另一帮人，起因是有个朋友把对面老大的女儿给睡了，对面老大勃然大怒说要把易烊千玺他们的头都砍下来，易烊千玺冲去始作俑者家里问你怎么一直没出现、为什么要让兄弟们帮你担着，男人却喝着早酒说：只是破了个处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有什么稀奇的？
易烊千玺那天早上在他家里大打出手把他脑袋都磕破了，甩了两百块钱在油腻腻的餐桌上让他去缝针之后，将这个人从组里踢了出去，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易烊千玺本就不常回家，他不想让还在念高中的弟弟看到自己的样子，过年的时候一起回老家见爷爷奶奶，弟弟在空旷的卧室里问自己：
哥，你是不是在放高利贷？你的眼神……跟我们学校门口的那些混子，很像。
易烊千玺从此之后轻易不回家，那次惹上对面老大之后，曾有人在自己家门口游荡，遇到提着菜篮子回家的母亲，问你家老大在不在家？妈妈一脸不知情：哦，他只给我说在外面公司上班，住处离这儿很远，我很久没见到他了，他只拿钱和一些补品过来。
——轻易不要回家，易烊千玺怕自己忍不住就当着父母的面哭出来，把这些年的委屈孤单和绝望一泄而出，只有家是自己可以不用伪装的地方，正是因为他们对自己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自己才不能过多地在他们面前晃悠，以免祸及家人。成年之后就出去闯荡的人在外究竟经历了什么，是真的如他所说在工厂里上班还是在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如果早已违法甚至犯罪，他怎么为自己开脱？五十几岁早就随着岁月变得无争而无力的父母从不知道，也不敢想象。
易烊千玺想到这里，思绪就自动停下了脚步，他怕自己沉溺在过去与柔软之中，一下子又软弱温吞起来，明明自己也不太待见这种人。说做就做，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忍着。
自己早就没有后路可退了。
他干了件错事。犯错之后就要以更大代价来加以弥补，把整个大场面圆回来，毕竟做错了就要偿还，不论有多痛苦耗时多长。有些人付出余生，有些人失去亲朋，而自己……则是在事发之后不到半天便决定跟苦主结婚了，甚至有用身体支付代价的危险！毕竟已经结婚了，满足老婆那方面的需求是理所当然的，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真的。
他爸妈至今不知道他已经扯证、把自己所有用品物件都搬进王俊凯家了。易母是很传统保守的女性，且不说跟男人结婚已经算是惊世骇俗家族大事，欺上瞒下更是该打！但易烊千玺只能瞒下来，毕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王俊凯什么底细什么来路。
——跟我结婚，我就不把你的事情抖出去。
——我看出来了，你也很急，对吧？所以考虑考虑我的建议，不亏，毕竟我也很急。
车辆翻滚直直掉下高架桥落入水中砸出一大个坑溅起十米水花的时候，易烊千玺拿着钢棍和西瓜刀冲到桥边隔着沾上一大片厚厚灰尘的绿化带往下看，不会错，进口卡宴，应该是新买的，起码一百五十万，低调漂亮的糖果蓝色。易烊千玺用手背蹭了蹭也沾了灰的左脸，车祸现场的滚滚浓烟呛得他没办法完全睁开眼睛，等他拖着被打伤的左腿回到自己的车边的时候，一个脸还不如自己巴掌大的大眼睛男孩窝在自己车门下，捂着肚子哭着说：
“是你们干的对吗？把我哥哥的运钞车弄成这样。”
易烊千玺走到男孩面前，看样貌他们应该年龄相仿，桃花眼小嘴的帅哥似乎是撞到了肚子，再或者……该不会连内脏都受损了吧？
王俊凯从车里飞出来之后直接摔进了绿化带之中，还好福大命大在泥巴上坐了个屁股墩儿，身后还有护栏拦住，要是自己就这么摔下去，跟着车一起掉进水里砸个稀巴烂死无葬身之地的还有自己。王俊凯窝在路边的时候先是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有血，全身都没有出血，就是被撞得有点疼。
他脑海里闪现出自己在窄小的出租屋里拿着记事本和一沓被流通到软旧发臭的人民币一笔一笔算本月收支时窘迫的模样，这场面要是被朋友们看到谁又会相信呢？从小光鲜亮丽去补习班参加毕业典礼都要穿小西装系领结的王少爷怎么会沦落至此？家道中落还是遭人陷害？事实上自己一直都如履薄冰，父母离异之后自己在这满是行尸走肉的家里真就寄人篱下了，说话做事看人脸色，不可以惹麻烦，但也不能太客气。家里那么多兄弟姐妹，凭什么自己就要落到如此地步？公司里的职位也不温不火，完全是为了打发自己才甩过来的？但王俊凯知道，只要自己点头哈腰卖笑谄媚，有的是钱花有的是大房子住，但自己做不到。
跟蝇营狗苟搅在一起当然简单，变得跟他们一样只需要当个鸡掰人就可以了，人皮兽骨地活着不用考虑任何后果。把别人肚子操大了也不理不睬，当街殴打老人欺负女孩子也无所谓，毕竟出了什么事都有人兜着，但自己做不到，不可以也没必要。
一定要咬牙坚持到最后——王俊凯——
“我知道你完蛋了。”
王俊凯喘着，用气音对穿着牛仔套装满身尘土拿着棍棒和刀具走过来紧盯自己的男人说，“抢劫运钞车会弄成这样，我也闻所未闻。当然，我对我哥他们的脏钱没什么兴趣，你要拿就拿吧。我也完蛋了，如果就这么报警的话。”
“先把你兄弟的手机收了。”王俊凯用下巴尖扬起来指了指高速公路另一边角落躺在地上在自己身上摸着像是在找手机的男人，易烊千玺转头看了自己兄弟一眼，然后清了清嗓子冲那边喊：“不要报警，先别急，等一下。”
“你继续说吧。”
易烊千玺蹲下来，牛仔外套里面的蓝色衬衫和白色高领内搭都沾上了灰和血，王俊凯最看不得白色衣服被弄脏，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白净又帅气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易烊千玺的鼻尖几乎跟自己的相碰：
“我看看你有什么底牌。”
易烊千玺点了点头，用手揩了一下王俊凯的嘴角，那里有一抹灰。虽然自己的确是混子这没错，谁能想到会搞出那么大的车祸来？那辆卡宴可以把全组的人赔到破产！他们可不是什么煤老板，小小马仔罢了，更大的老板还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穷山恶水连警察都懒得过来，要是等保险公司开车过来，自己可能都要饿死了。
“如果你不想自己和兄弟被爆出来的话，就跟我合作吧。”
王俊凯眯着眼睛，脑子里有了清晰的版图与计划，“如果我报警，天罗地网摄像整条路都是，而且不保证会不会被附近的住户目击全程，加上如果我家里委托警察彻查到底，今天日落之前你就会被抓，这样你跟你兄弟全得玩儿完。如果跟我合作，我帮你处理这些事情，而你，可以帮我达到我的目的。”
“你是？我凭什么信你？”易烊千玺把帆布鞋往前挪了挪，“先做做自我介绍吧。”
让别人做自我介绍之前要自己先做自我介绍——这可是幼儿园老师教的。易烊千玺说罢舔了一圈嘴唇：“我姓易，易烊千玺。”
“王、王俊凯。”王俊凯感觉后背有点痒，应该是被绿化带的枝叶扎到了，他扭了一下上半身，“……不好意思，可以扶我一下吗。”
易烊千玺用双手掌住王俊凯的手肘，把他抱起来，王俊凯的脸一下子也凑近的时候，易烊千玺又有点儿害羞地把头往后仰了一些。
“不想事情败露的话，跟我结婚吧。”
易烊千玺从刚刚开始就觉得这个男孩冷静到让人觉得有些无情可怖，他到底说的是不是中文？是中国人吧？有心有脑子吧？那既然如此，自家运钞车被砸进水里、高速公路惨案现场不忍直视，他甚至还可以整理清楚思路告诉自己怎么隐瞒？还是说，现在的这副根本没办法收场的惨状也是他心中隐隐期待的？
恋爱白纸易烊千玺皱了皱眉头：“……哈？”
王俊凯也没料到一个混子竟会那么纯情，易烊千玺连耳垂都发红了：
“我说，如果不想事情败露，跟我结婚吧。正好，我也不想处理这些麻烦事。”
“我需要结婚生子，这样我就……可以分到遗产，而且很多事情会变得更方便。”
王俊凯说到结婚生子四个字的时候也低下头，易烊千玺想，
“家里怎么样我不关心，我也不想跟他们心连心。”
易烊千玺看着即将升到头顶的太阳，后颈与整个背部的灼烫让他没办法好好思考，远处的车辆残骸还冒着滚滚烟尘，散落一地被风吹下桥面的人民币像一只只千纸鹤，飞向水中。
——我早就没有后路可以退了。
“可以，那就去结婚吧。”
易烊千玺摸着王俊凯的脸，拇指指腹温柔地在上面摩擦，“王、俊、凯。”
两个走投无路的人用眼神确定了对方的心意：都是不得已才相信一下你的样子，看起来不像骗人，这种时候也没办法再去查查对方征信情况了，那太费时了，他们都需要现在就从这件事情里面脱身。易烊千玺点了点头，风险评估一下的话，最坏的结果就是自己被骗炮，至于最好的结果——自己可以收获一个老婆，和安稳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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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
王俊凯蹲下去看了看易烊千玺的腿，易烊千玺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拿着手机跟胡先煦发消息，告诉老胡之后回去有事情跟他说。易烊千玺的小腿被擦伤，刮下来一块皮，他们回到市区之后直奔医院做检查顺便清洗伤口包扎，易烊千玺被医生拿着酒精棉花直接往伤口上塞的时候差点表情管理大失败，王俊凯在他旁边摸着他的肩膀，手指往下按，好像比他还痛。
“小伤，没事。”易烊千玺以前经常满脸OK绷，这点擦伤还真不算什么，他跟王俊凯完全是福大命大，据说耳朵大的人有福气，人中长的人活得长，合在一起不就是万寿无疆！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美好生活更重要了！他俩刚刚从医院一楼大厅上楼的时候还偷偷照了照镜子看看自己的面相好不好，易烊千玺回想几个小时前的那一切还是觉得不真实，如果自己当时冲进运钞车，恐怕死掉的就是自己——
据王俊凯描述，王家也有不少小马仔，各自跟着兄弟姐妹们做事，一般只听一个人派遣调度，只有王俊凯看起来像个彻头彻尾良民，不涉黑不赌钱不搞乱七八糟的事情，这点倒是跟易烊千玺很像。运钞车里坐的是本来就是泄露机密的替死鬼，王俊凯上面的几个哥哥姐姐就是准备把运钞车里的脏钱和大量香烟运往邻县，且不说烟草跨区域运输本就是违法，被查到之后又是一大笔钱打水漂，王俊凯倒是很希望他们别把自己扯进来，把自己也塞进运钞车的目的难道还不明显吗？
自己还在念高中的时候在网吧看了部韩国的犯罪片，里面黑帮内斗互害的剧情据说就是三星发家史，光鲜亮丽之下有什么？
当然是跟光芒对等的罪恶啦。只要事物还在发展，就必然有流血与打压，必然有人弯着腰驮着资本家向前走，有人成功就有人被踩在脚下，有人得势就有人家破人亡，王俊凯成年之后就自己去学了驾照，一个人开着车叼着根软中华在街上走，看着车辆川流不息霓虹初上的城市夜景，他突然发现一切都是真的，一切都是假的，整个世界都是鸡掰，整个世界都是臭狗屎。
“不要难过了，你不是说已经打电话叫人去处理了吗，不会有事的。”
易烊千玺轻声的劝说把王俊凯的思绪牵着勾了回来，王俊凯蹲在易烊千玺脚边，双手乖乖扶在易烊千玺膝盖上，抬着头眨着大眼睛看着他。易烊千玺觉得有点好笑，王俊凯在高速公路上跟自己说那些的时候显得他自己才是终极BOSS，现在毫无防备的样子又像自己养的猫猫，超级可爱。
“……我没有难过，我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王俊凯跟他可是一刻都不能耽搁，易烊千玺从椅子上站起来，把王俊凯拖拽到一个没什么人走的楼梯口前，将人按在墙壁上：
“刻不容缓。既然要结婚，那我得提前习惯一下，免得被别人看出端倪。”
王俊凯瞬间大脑爆炸：“你、你要干什么！？”
易烊千玺用手摸着他的腰刚准备亲上去的时候又停了下来，皱着眉摆出“是你有问题不是我有问题”的表情：
“当然是要亲你了，要是被别人发现我们根本不熟，我怎么办？我老脸往哪儿搁？”
王俊凯找不到理由反驳也不想反驳。这倒是真的，如果易烊千玺跟着自己出门却被别人发现两个人其实貌合神离，那就完球蛋了，前功尽弃！王俊凯被易烊千玺覆上嘴唇、用舌头撬开唇缝伸进来黏糊糊地搅弄的时候闭上了眼睛，垂在牛仔裤两边中指还正好贴着白色裤线规规矩矩像是在站军姿，易烊千玺用另一只手把王俊凯的胳膊拿起来绕住自己的脖子，王俊凯像是得到特许，另一只手也缠了上去，在偏僻楼梯口继续这个吻。
易烊千玺那天下午跟他亲到几乎上头，亲到差点儿就入戏、忘记还没扯证了，不知道是王俊凯吃的柠檬味薄荷糖味道太香还是王俊凯太可爱的缘故，易烊千玺抱着他几乎把他嘴唇都亲红肿，王俊凯原本想把他推开，后面发现相性度似乎还可以，两个人牵着手从安全通道一路下到地下车库，又在车里抱着亲了很久。
“我操。”
拿着台球杆站在绿色台球桌前玩的胡先煦听易烊千玺低声说完整个事件过程之后人都傻了，“老子哪儿来那么多钱给你结婚？”
“我不是让你拿钱给我。”易烊千玺把手撑在桌边，“我是让你帮我保密，顺便跟我里应外合有个照应，先不要告诉其他人，就说事情是我摆平的，以后收敛点下班就尽早回家。”
“我跟王俊凯结婚的事他们迟早会知道，但是当他们知道的时候，应该就知道自己要守口如瓶了。”
“那个……王俊凯是吧，”胡先煦把棍拿给工作人员，跟着易烊千玺走出娱乐室，“你就这么相信他？万一东窗事发，我们全得玩儿完！”
“我们从高速公路下来的时候，他就直接在我副驾驶打电话说销毁监控录像和其他证据了，现在给警方上报的数据是，运钞车是疲劳驾驶不慎落水的，我跟另外几个人完全没出现在档案里面。我要是真的玩儿完了，你现在根本见不到我，我早就进局子了。”
易烊千玺压低嗓子，“王俊凯似乎对那辆运钞车里钱和烟的来历很是诟病，那是他家的事情，我也不好多问。现在警方已经在查运钞车的猫腻了，他小算盘倒是打得精。”
“……但是，他哥哥姐姐道行也不浅，查出王俊凯做了什么也只是时间问题吧。”胡先煦耸了耸肩，然后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22:39，夜宵time，但易烊千玺度过了惊魂起伏一日，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时间吃东西。易烊千玺也看见了手机上的数字：
“是这样。他帮我洗掉档案，剩下的事情就该我来做了。”
“……完美丈夫养成小游戏？不错啊，4399资深玩家玺子哥又出山了？”
胡先煦笑嘻嘻拍了拍易烊千玺的肩，又觉得好笑又有些担忧，这他妈也太扯了，易烊千玺能应付得过来吗？“卤鸡爪吃么。”
“不吃，我得去王俊凯家一趟，熟悉一下他和他家。”
易烊千玺轻轻一挥把胡先煦的爪子拍开，“你自己吃吧，如果我从他家出来还有时间就来找你。”
“咋地？都去人家里了，不过夜呢？”
易烊千玺本来都转身准备走了，听到这话又回来照着胡先煦膝窝来了一脚：“闭嘴吧。”
胡先煦在娱乐室长而黑的回廊里又叫住了他：
“喂，千玺。这次去劫运钞车的事情，你其实并没有参与对吧。你只是——不放心，所以跟着去了。”
易烊千玺的脚步顿了一下。
“你还是老样子。”胡先煦说，“吃力不讨好，总是牺牲自己，其实你本来可以什么都不管的。”
自从那次组里出了个把对面老大女儿肚子搞大的事情之后，易烊千玺对这方面的事情就更为铁血无私，直接在开会的时候说：从此之后如果再有这种人，你自己收拾东西滚蛋，没人再帮你擦屁股了，自己好好反省一下为什么娶不到老婆！
易烊千玺原本对这种好朋友之间的大实话向来沉默不语，但他这次却转身说：
“我知道。以后不会了。”
“还有。”胡先煦走到易烊千玺身后，把一张银行卡塞进易烊千玺手心里，易烊千玺很快做出反应，又把卡往回推：“你少来。”
“这钱可不是送你的，你以后有钱了再还给我。虽然你们现在是夫妻了，但始终是假结婚，撑场面找排场你总是要花钱的吧，买衣服开车吃饭也要钱吧，可别让别人看出来你是干什么的。”
胡先煦几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气音说。
——可别让别人看出来你是干什么的。
胡先煦明明是好心，但易烊千玺觉得自己的心狠狠震了一下。
是了，易烊千玺想，毕竟是假结婚，接吻是为了演戏，努力学习也只是为了一下子了解他更多些，所有的都是假的。自己只是混子，王俊凯是落魄失势的少爷，走在路上互相看见只是淡淡瞥一眼的关系，再无更多交集。自己带着甩棍和刀具，脸上贴着止血贴一脸严肃去找债务人麻烦，或许是往人家门口泼红漆，或许是大半夜在别人楼道里制造很大声响让人误以为有人来抄家了，总之不是什么好人；王俊凯，从幼儿园到大学都是有名学校，再不济还是可以啃啃老，只是他不愿意而已——两条不在同个平面上的线是怎么强行搅到一起去的？
当然是平面被破坏、坍塌之后，他们摔到一起去了，各有各的惨，但真的都挺惨的。
2
“你结婚了？”
刘昊然在书柜前面转身，黑色圆形细框眼镜的反光让王俊凯闭了一下眼睛，他站在大哥书桌前说：“对，之前一直在交往，但是不稳定，就一直没告诉家里。”
刘昊然在桌上一角的咖啡机顶部按了一下按钮，深棕色的热腾腾饮料就注进杯中，他低着头单手给王俊凯加了奶精和砂糖，然后把咖啡放在白色的小瓷盘上，加上一支用布包着的调羹一起推给王俊凯。
“该不会是骗婚的吧，小凯。”刘昊然跟王俊凯都有小虎牙，他冲王俊凯笑了一下，王俊凯却感觉背上被狠狠扎了一刀。哥，你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怎么可能，处了小三年了，觉得合适就结婚了。”
王俊凯吞了一下口水，回答道。
书桌里外站着的两个人笑起来都很可爱，刘昊然跟王俊凯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刘母与王父很早就离异了，王俊凯见到这个哥哥的时候刘昊然早就跟妈妈姓了，至于他以前叫什么，自己尚不知情。光看刘昊然的长相会给人老实忠厚之感，而王俊凯则比乖乖学长样的刘昊然更加机灵，易烊千玺昨天去王俊凯家翻看他爱看的克苏鲁神话、读书时候用的笔记本、航模大赛获奖作品和给天文爱好者杂志的投稿，在王俊凯的房间里坐到半夜两点，最后捏着睡眼惺忪靠在沙发上等易烊千玺出来喝牛奶的王俊凯的脸说：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小聪明？
王俊凯双手捧着咖啡喝了一口，还是很苦，他皱着眉扁了扁嘴。刘昊然又拿了包糖递过去：“可以，那今晚把他带来吃吃饭吧。”
他倒想看看易烊千玺究竟是何方神圣。
易烊千玺拿着手机和车钥匙走进宴会厅的时候是王俊凯的一群表妹堂妹先回的头，帅哥就是帅哥连气场都不一样，一袭红衣、头发梳得精神又清爽的易烊千玺的目光却一直锁在王俊凯身上。王俊凯正在餐车边偷吃，巧克力曲奇简直有毒，不管自己吃了多少东西，只要这玩意儿摆在面前，自己可以吃半盒。
“啊，你来了？”
王俊凯按照事先说好的笑着冲易烊千玺伸手，王俊凯的哥哥姐姐都围坐在桌前小酌红酒等这位“家族新成员”过来，见到本人之后的确被小小地震住了。易烊千玺看起来其实对整个聚会都没有兴趣，甚至没有转过头看看会场里的其他人，一进门就用眼睛找王俊凯，找到之后眼睛就再也没移开过。易烊千玺跟王俊凯完全是两种帅法，一个冷厉沉静一些，冷杉、细雨与深色绵延的山脉；一个精致又带着英气，可以看到男人的正与盛气，但脸比女孩子还小还好看，尤其是那双会说话会唱歌的大眼睛，王俊凯小的时候只要一哭，所有人都会把手里能吃的能玩的都给出去。
易烊千玺揽过王俊凯的脖颈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嗯。”
？这是不是跟事先说好的不太一样？
王俊凯又开始发抖，他摸着嘴唇愣了一会儿，易烊千玺搭着王俊凯的肩膀把他拉到自己怀里靠着自己肩膀，一个一个地打招呼。哥哥姐姐都客客气气打招呼：
“小易长得好帅啊。”
易烊千玺笑得很腼腆，梨涡现出来又慢慢变得平滑。王俊凯用手戳了戳易烊千玺的嘴角长出小梨涡的那个地方，跟其他人随便说了几句之后将易烊千玺拉着出了门。
这回是易烊千玺被动了，他俩那天才认识不到十个小时就直接领了证，易烊千玺拿着小红本还没什么真实感，王俊凯却完全入戏将结婚证塞进衣兜里拉上拉链，易烊千玺被自己正儿八经扯了证的媳妇儿按在电梯口前面的雕花墙纸上，男人看着比自己小了两岁的桃花眼帅哥憋红了脸问自己：
“你为什么亲我？”
易烊千玺又露出“你没事儿吧”的表情：“不可以亲你吗。”
王俊凯眨了眨眼睛，连睫毛都像小刷子上下晃动，易烊千玺这身行头应该是现买的，他一向穿的很社会很马仔，反正不像上流人士。易烊千玺小腿上的伤几乎快痊愈，但王俊凯还是有点儿担心把他弄痛，腿换了个位置直接顶上易烊千玺腿间，亮漆质地的红色风衣和九分裤很好摸，王俊凯直接抚上易烊千玺的身子，男人在他摸到自己胸肌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是嫌我做少了？还是没亲够啊。”
易烊千玺还没在王俊凯家过夜，一是不太好意思，二是觉得如果真的睡到一起那可就不是单纯睡觉那么简单了。王俊凯用手掌覆住易烊千玺的左胸还捏了几把，胸肌手感很好，虽然是假结婚，但有个身材好长得帅声音还好听的男人在身边，要想解决那方面的需求也很方便。
毕竟天经地义。
“我……一会儿我爸会来，你可别露馅儿了。”
王俊凯的眼睛往下看，很明显是在不安。易烊千玺不想再继续臊他，这种从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脸皮薄，欺负多了会真的炸毛跳起来挠自己的脸。易烊千玺牵着他走回座位上，这时王父已经到了，戴着一副方框镜看着易烊千玺，似笑非笑。易烊千玺捏了捏王俊凯的掌心，王俊凯又吞了一下口水——他似乎在紧张的时候总是这么做。
“你好，千玺。”
王父很温柔地笑了一下，“小易是哪里人？”
“江西的，小的时候跟着父母搬来这儿，过年才回老家。”
易烊千玺说了个假籍贯，原本是打算直说自己是湖南人的，但被王俊凯拦了下来：我俩指不定多久就要离婚了呢，离了你跟我们就没关系了，最好别透露自己的家底太多，对你的本职工作也不太好。易烊千玺一愣，我？本职工作？我有什么工作，只是为了生活奔波的狗在狂吠而已。
也对，假烟假酒假朋友，假情假意你假温柔，自己确实不用太真情实感，更何况想拿到这一大家子的财产几乎比登天难，自己对王俊凯的钱也没什么兴趣，只是不想被差人查水表而已。
“你的普通话很字正腔圆。”王父给自己添满茶水，又给易烊千玺倒满了一杯，“在大学里是学传媒的吗？”
“……我高中的时候在配音社当了两年社长。”
易烊千玺点了点头，他把手交握起来，王俊凯往桌子下看到他手心里泌出的冷汗甚至在发亮，易烊千玺很明显在紧张，但面上还是稳住了。
“这样啊。”王父呷茶慢慢回忆，自己听说王俊凯结婚了之后就找私家侦探去调查了一下最近的事情：王俊凯跟着其他儿子女儿的手下一起坐上运钞车，在那之后重大车祸发生，几乎给他们当头一棒，现场监控录像被飞溅的砂石弄坏了，监控录像到王俊凯被甩出来摔进绿化带之后便戛然而止。王父派人修复图像，想看清那辆抢劫运钞车的小轿车上究竟坐着谁，为什么摔进河里和被甩出几米远的只有三个人？
车上应该有四个人，根据模糊影像判断。但这一切又都对不上号，距离那场车祸只过去了一周，如果这个易烊千玺真的是内鬼，他应该没那么快恢复才是，小马仔哪里来的钱享受最好的治疗，还买了那么多牌子货？易烊千玺手上那块黑色手表值一套小别墅了，自然不是假货，自己一眼就看得出来。唯一的解释便是，这个易烊千玺尽管可能不是什么清白之人，但不至于一穷二白，能跟王俊凯说到一块儿去。
王父也让人去调查易烊千玺的财产状况和家庭底细，父母都是普通工薪阶层，家里有个正在读高中的弟弟，两兄弟从小都很孝顺听话。易烊千玺大学毕业之后跟一个叫胡先煦的好兄弟开了一家食品公司，最近一年赚了不少，又一起搞了间设计工作室，里面有很多年轻设计师，专门搞装帧设计。
看起来倒是有头有脸的，但还是不让人放心。易烊千玺几乎是横空出世的，没有给人任何预兆，也没有什么心理防备，他就这么打入自己的家庭，跟王俊凯并肩，眼神交接，互传爱人之间的电波。
王俊凯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那么突然？是因为惊魂一刻差点儿命丧黄泉之后一下子想要安稳生活所以直接公开恋情甚至火速扯证，还是这一切都是骗局？
自己看到的就是真相吗？
王俊凯伸手去拿餐桌中央的马芬蛋糕，易烊千玺反应很快，直接帮他拿了一块还帮他撕掉了外面的包装纸，塞进王俊凯嘴里让他吃。王父问易烊千玺：
“我们小凯啊，哪里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
王俊凯和易烊千玺同时停住了手上吃吃喝喝的动作，一个后背发凉，一个手心冒汗。
“你以为他很好说话，但其实他很有主见，不会让你干涉他的任何决定。以前的我觉得他很有骨气，但后面发现这样对他不好。”
不知道是在对着桌上其他纨绔之徒指桑骂槐还是只是在抒发父亲的感慨，王俊凯偷瞄了一眼哥哥姐姐们的反应，无一例外，都别过脸没说话。刘昊然端着碗看着易烊千玺，易烊千玺毫不躲闪又不带任何感情地回看过去之后，两个年纪相同的男人都把视线收了回来。
“我知道小凯是这样的人，我就是因为这样才喜欢他的。”
易烊千玺脱口而出，差点儿让王俊凯以为他在说真心话。“我喜欢表里如一的人。”
“是吗？你真的喜欢他吗？”
王父跟易烊千玺坐在一块儿，两个人距离很近，半老男人的眼镜往下滑了一些，因为衰老起皱而下塌的上眼睑将他的眼睛盖住了一半，易烊千玺看着他略带浑浊的眼珠子。
“我真的喜欢他。”
“真的吗？给叔叔说实话。”
都结婚了，还自称叔叔？王俊凯在心里咂嘴，看来这老头子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哪有这样对儿媳的！虽然易烊千玺好像也不算儿媳。
“真的，我爱王俊凯。”
易烊千玺老老实实回答，像小孩子被叫去问话。王父片刻之后又笑起来：
“看把你吓得，我只是开个玩笑。不要太紧张嘛。”
王俊凯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他靠上椅背把马芬蛋糕咬出一块大大的凹陷。易烊千玺低头笑了，筷子在早已凉下来的鸡汤里搅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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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烊千玺打开台灯，在书桌上写写画画。王俊凯推开门往里面看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
“算账。”
易烊千玺坐在王俊凯拿来画画打游戏的桌前算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那场车祸其实算是自己这边的全责，摔下河去的进口卡宴、漫天飘舞的人民币、车祸带来的身心伤害赔偿……一大笔钱，而且自己现在没办法拿出来，只能欠着慢慢还。警察那边的调查似乎已经被王俊凯截了下来，王俊凯试图瞒下，但到底是谁在帮忙，易烊千玺不知道，也不好开口问。
易烊千玺做出的断舍离就是将做错事的人真的供了出去，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力保所有人，作为主理人、幕后老板的直接委托人，自己有权利处置不听话给自己惹了一身骚的人，但他一直都没有那么做。王俊凯原本说：只要你帮我争家产就可以了，我帮你摆平这一切，但易烊千玺总觉得欠着他人情不太好，毕竟不管王俊凯家里的人怎么造孽，飞来横祸没有办法被美化，没有办法被合理化，该赔的还是要赔。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大概初来乍到的时候大家在一起喝酒抽烟放烟花实在是太快乐了吧，快乐到自己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躺在床上闭着眼回忆，就觉得还可以活下去。
如果有个人过来给自己说：你去死吧废物，自己甚至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突如其来的厌世情绪让自己有些手足无措。他一直在给自己设定短期目标：这个月把稿件上交然后收全款、这个星期带着猫出去拍拍照、下个月给弟弟买点新衣服……自己就是靠着这些短期目标撑到了现在。
那种平缓的、绵长的苦闷与迷茫永不消失，易烊千玺不知道自己过得好不好，每次妈妈打电话过来问你最近怎么样，易烊千玺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不知道啊。至少没太开心，但是也不是痛苦得要死。
“你的那辆卡宴，一百多万，你哥哥姐姐那边的人的医药费怎么说都要七八万……”
易烊千玺站起来，看着王俊凯的脸又回忆了一遍，“你说那些脏钱可以不用管，你哥哥姐姐的确一直在做风险投资，全是违法所得，警察和经侦也已经介入，至于你哥哥姐姐怎么脱身……”
“谁要让你赔钱啊？”
又轮到王俊凯露出“你他妈没事儿吧”的表情，王俊凯说，“我佛了，难道我是为了让你赔钱才跟你忙活那么半天的吗？过两天竞标会，我会去参加，以我们的名义。”
“说了不让你赔就不让你赔，我料到我哥哥姐姐会翻车，只是时间问题，他们的财物跟我又没什么关系，我没有沾到一点好处。那辆卡宴不是我的，是我姐的后妈买给她的，我只是在里面坐着而已。她后妈可是我们这儿的小富婆，手段也不干净，我姐只能看着新车尸体无能狂怒，没办法声张。”
“……”
易烊千玺被他一连串话说蒙了，王俊凯还没在自己面前一口气说过那么多话，这次好像是真的憋太久憋不住了，“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我只是算一下有多少损失。”
“因为我们……”
王俊凯刚准备说“因为我们结婚了不是吗”，结婚了钱不就要放在一起用吗？易烊千玺一向是明算账，跟胡先煦出去吃夜宵花了两百，第二天请胡先煦吃烤肉就一定要多给他点肉菜，生怕胡先煦心理不平衡。王俊凯反倒觉得钱这种东西就先不要计较了，长远目标比较重要，但说来滑稽，他跟易烊千玺一个是为了钱，一个是为了活命，都不是什么闲云野鹤山中仙人，大大方方承认自己俗是美德。
“因为我们？”易烊千玺挑了挑眉。
“……”
王俊凯又把话吞回了肚子里，一下子有股无名火窜了上来，他不知道自己在焦躁什么，易烊千玺就好好地待在自己身边又不会突然蒸发，有利益相关的关系才是最稳固的关系，甚至比单纯付出爱的关系更可靠。
“我们只是假结婚，你我还是别太入戏比较好。”
王俊凯说了句气话就出房间了，被他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还被甩了重话的易烊千玺懵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苦笑起来。
当你说出不要太入戏这句话的时候，你已经动情了吧。
“喂。”
“王俊凯。”
易烊千玺又打开房门对客厅里吃着橘子在看柯南的王俊凯说，“你生气了？”
“你该不会怕我跑路不要你了吧？”
易烊千玺忍住没继续逗他，“我又不可能让你守活寡”这句话还是憋了回去。毕竟他俩没实质性关系，王俊凯的确是只能看自己但是不能吃，某种程度上说的确是在守活寡。
“……”
王俊凯嘴里塞着瓣橘子，窝在沙发上睡着了，明明柯南剧场版二十几年不变的开头才刚刚播出来，工藤新一自我介绍还没做完呢，观众就会周公去了。
刘昊然把车停在路边，看着远处站在斑马线两端相对着的红绿灯旁的易烊千玺和王俊凯，易烊千玺手里提着活鱼和一大堆菜，王俊凯背着斜挎包双手插在裤兜里盯着易烊千玺笑。
“喂，爸。”
刘昊然接起王父打来的电话，“嗯，我在看。”
王俊凯本来想趁着绿灯三十秒直接走到易烊千玺身边去，易烊千玺却抬起一根空出来的手指头让他站在原地不要动，等自己走过去。易烊千玺穿着深咖色风衣，黑色领带垂下来，小卷毛把眼睛都挡住了，他走到王俊凯这边：
“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我过来看看你啊。”王俊凯说，“你大半天不上车。”
“我排队等杀鱼呢。”易烊千玺晃了晃手上的东西，“好了，回去吧。”
王俊凯把易烊千玺拉到人行道边沿，假装自己没在挡道的样子，其实路人都觉得被闪瞎了眼，王俊凯今天接到易烊千玺电话说下班之后我去买菜，你要不要我来接，王俊凯从接了电话之后就一直挺开心的，看易烊千玺的眼睛里都有光。
王俊凯搂着易烊千玺的脖子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谢谢。”
易烊千玺冷着脸看着王俊凯，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笑出来。
刘昊然对电话那头的男人说：“就，很正常，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好，辛苦你了。”
男人说，“派人去找易烊千玺父母了吗？”
刘昊然咬了咬牙，握着方向盘的手都捏紧了：“嗯。”
4
胡先煦接到电话之后就丢下台球往门外冲，上了车之后扭钥匙发动，油门狠狠一踩就冲出小路，往易烊千玺父母所在的县上开。易烊千玺父母住在县份上，距离这里有一个小时车程，胡先煦不知道易父易母对易烊千玺现在到底在做什么有多了解，但两个老人都是善良温柔的人，就怕被骗或者有危险。
还有楠楠……胡先煦的汗珠从下巴尖掉进衣服里面，楠楠下课之后会直接走出学校回家吃饭，易烊千玺的至亲全在人口不到五十万的地方安稳地生活，警备也没市中心那么完善，要是突然出来那么个人把还在读高中的弟弟绑走了这可去哪儿找？
戴着棒球帽的男人在某所中学门口卖吃的，根据照片，易烊千玺的弟弟就在这里读书，应该再盯紧点儿再等会儿就可以见到人。
楠楠背着书包跟着同学一起走出来，其中一个人过去买东西，棒球帽笑着对他们说：“可以直接送货到家，如果等不及的话。”
楠楠碰了碰朋友的胳膊：“你是有多饿，家里又不是没人做饭，回家吃吧。”
“这钱，是你的吗？”
姓吴的年轻警官摘下帽子，对桌前坐着的王俊凯问，“不要撒谎，我们有权利查你的账户。”
王俊凯看了看警官的名牌——吴磊。王俊凯看着吴磊亮堂堂的眼睛，这才是从小到大都活在光明里的人，王俊凯跟易烊千玺都羡慕这样的生活，但已经不可能了，至少出身就完全不一样。
“不是我的，我跟我哥哥姐姐的手下一起坐上那辆车，他们原本说的是把钱和烟送去邻县就回家，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让我跟着一起去。”
王俊凯眨着鹿一样的眼睛，吴磊以前看电影，老派警察都是通过看着犯人的眼睛来确认对方有没有撒谎，事实上确实可以看出端倪，但王俊凯的眼睛好像蒙着一层罩子，自己看不透。
桌上摆着河面上漂着的红钱，王俊凯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一下，想起易烊千玺说的——你不要撒谎，实话实说就行。
二十四岁的王俊凯最近才知道烟不可以跨区域贩售，这点易烊千玺也很意外。不过既然是公子哥，没常识倒很正常。
“车祸发生的时候你在哪里？”吴磊拿出案发现场照片。
“这里。”王俊凯用手指点了点自己摔了一大个屁股墩儿的绿化带，“我当时还以为自己要死了。”
“不是，我是问，”
吴磊双臂靠在桌上，头往前倾，王俊凯看着他的整套警服，突然觉得自己跟易烊千玺真是刀尖舔血为爱走钢索，说白了都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不要像狗一样屈服。
“你坐在你姐姐的车上，是哪个位置？后座？还是副驾驶？能不能看到打劫你们的那辆车上的人有哪些？是四个人，还是三个人？”
“……我在车上玩手机，没注意。”
王俊凯吞了一下口水，回答道。
车上应该是有四个人的——第四个人是谁？王父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最笨的警察也知道这是个盲点，吴磊还准备旁敲侧击地看看王俊凯会有什么别的反应的时候，一个警察推开门进来说：
“吴队，刚刚……抢劫车上的第四个人来自首了。”
“……什么？”吴磊转身，一脸惊愕。
王俊凯也懵了，他没想到警察会真的把自己找来问话，不知道是走走过场还是真的想抓自己进监狱，吴磊的做派太正经了，正经到自己有些不适。毕竟自己身边的人都是假正经真禽兽，最正经的应该就数易烊千玺了。
“因为监控录像已经模糊到没办法修护……加上案发现场很偏僻，属于县份的管辖范围，不归我们市警管，县警直到现在还没……把监控录像修复拿给我们。”
“……这都快一个月了。”吴磊扶着额头。
“是这样，但是上面也一直在催我们结案……”
小警察指了指身后铐着手铐低着头的男人，因为要恶补功课，王俊凯也翻过易烊千玺的手机，什么软件都可以随便看，连备忘录都翻遍了。
易烊千玺相册里有一张五年前他跟组里兄弟们一起出去玩的照片，一群人晒得黝黑，在著名旅游景点前笑得特开心。
当时易烊千玺指着一个人说：他把对家老大女儿的肚子搞大了，不知悔改，我把他打了一顿，从此不来往。
……
跑来自首的就是当初那个害得对家老大都派人去易烊千玺家门口蹲点了的、把人女儿搞大肚子的人渣。
“那天在车上的是你？”吴磊问。
“对，是我。”男人低声说，“出车祸之后我躲进了附近的村子里，一直没敢出来。”
吴磊抬眼对上王俊凯的视线，这是互相不信任的人在互相怒瞪。这么一来，易烊千玺的来历又断了，看来易烊千玺跟王俊凯真是普通情侣，一直藏得很好的那种，警察自然是不会无聊到跑去调查别人的恋爱故事。
王俊凯觉得自己腿手全部变软了，一点力气都没有，在警察面前瞒天过海实在是太刺激，二十四年从未有过的体验。他为什么要来自首？
这只能问易烊千玺了。
“他为什么替你自首？”
王俊凯坐上易烊千玺的机车，两个人躲开高速开向乡间小道，抄小路往县上赶。胡先煦接到易烊千玺的电话之后已经率先开车过去了，楠楠跟爸爸妈妈不能有一点闪失，易烊千玺付出那么多年的努力就是为了保他们平安幸福。
毕竟我们只是普通人，无权无势。我想要钱，想要四菜一汤，两荤两素，不用担心米饭不够吃的那种，我想要自由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用在晚上出门，不用干见不得光的事情。
我想。
王俊凯戴着黑色头盔，易烊千玺头上红色的同款更为拉风，易烊千玺在大风中提高音量：
“按照规矩，有借有还，我帮了他，他应该还回来。胡先煦还是去找了他，让他自己想想怎么办，因为他确实一直躲着，对家老大直到现在还在找他。”
“……这就是黑社会的力量吗？蹲在监狱里都比被追杀好啊。”
王俊凯战术后仰，“所以他就答应了吗？”
“帮他找了全市最好的刑事律师，保他五年内可以出来，不过这种事情一般都判不了多久。”易烊千玺看见了县外的迎宾大道，离家越来越近了，他脑子里全是楠楠从小到大的美好画面，还有父母过年时在家里贴春联包饺子的样子。
“你对他也太好了吧，其实你没必要管他的。”
王俊凯搂着易烊千玺的腰，“你就是放不下，什么都放不下。”
易烊千玺隔了一会儿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笑：“我一直都清楚我只是自寻烦恼而已，我做了也没人会感谢我，不做天也不会塌下来砸死我，但我做不到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可能垃圾人垃圾事就需要我这样的人去修补吧。”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我付出的跟我得到的从来不成正比，朋友都说你人真好，但那又怎样。
没有人对我好，没有人对我温柔。
“我……我以前一直觉得，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我好。”
王俊凯抱着易烊千玺，把脑袋埋进他背里，“所有人的接近都带着目的，但你不是。虽然我们都是因为自己的利益走到一起，但你给我的已经超出了……假结婚的范畴。你为我做饭，跟我一起过节，还接我下班。”
“这其实没什么的。”易烊千玺往后看了一眼，王俊凯甚至已经开始哭，易烊千玺觉得这真的只是最普通的事。“我只是觉得，当我们还有婚姻关系的时候，我就得尽自己的义务。”
“什么义务？”王俊凯问，问完之后两个人都不自然地沉默了。
——夫妻秘事。
“你想做？”易烊千玺笑着说，“但是我回去之后肯定要在家里住，你确定要在我床上做吗？我爸妈和我弟弟就在隔壁。”
“……不不不，大可不必。”王俊凯想了想那个画面，那可真是太窒息了，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没离婚，那就不睡白不睡。“去开房吧，我们。”
“反正我们都结婚了，出去住也没关系。”
易烊千玺想，入戏的真的是你吧，王俊凯，喜欢我的是你，离不开我的也是你。
很巧，易烊千玺向来对他人的感情需要有求必应，如果自己也很喜欢对方的话。
“你是来骗炮的吧，王俊凯。”易烊千玺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王俊凯就是馋自己身子吧！
“我是真的缺钱了，你信我，不然我不会找上你的。”
“我信，我信你是来骗炮的。”
易烊千玺继续逗他。
“喜欢你哪叫骗炮啊，这叫合法占有。”
王俊凯提高声音在风中招了招手，刘昊然如约在迎宾大道边等着，把车灯打开方便易烊千玺和王俊凯找到自己。
“哥，他们是不是已经来找过楠楠了？”王俊凯下车之后跑到刘昊然身边问。
“对，爸不知道我过来了，我现在就得回去。爸派来的人……还有你姐姐哥哥派来的人，应该都在这里晃悠，有一戴着帽子的去楠楠高中门口钓鱼，想问楠楠家庭住址，但楠楠没上当。”
“那个人我问了，是你姐喊来的，毕竟车没了钱也没了，你姐天天在家里跟老公吵架。”刘昊然小声地说，“行了你们回家看看吧，楠楠今晚好像跟同学出去吃饭了，但是他爸妈还在家里。”
刘昊然一直躲在背后帮着王俊凯，自己的办公室里说不定一直都有窃听设备，当王俊凯告诉刘昊然自己结婚的消息的时候，刘昊然只能表现得他们根本不熟。
——该不会是骗婚的吧，小凯。隔墙有耳，刘昊然这句话就是说给多余的耳朵听的。
刘昊然跟易烊千玺又对上眼神，这次他们直接握了手，两个人都很有力道。
跟刘昊然告别之后王俊凯跟易烊千玺又继续上路，易烊千玺走到一半突然把车刹住，开始咬嘴皮。王俊凯探出头来问：
“你干嘛？”
“……不，我想说。”易烊千玺转头看向他，百密一疏，“我……没给我爸妈说我结婚了。”
“……”
王俊凯不知道自己是该夸他谨慎还是该骂他薄情寡义，今晚就要成为名正言顺夫妻了，还搁这儿打掩护呢？
“你去吧，我走了。”
王俊凯把安全帽一摘放在机车后座上准备往回走，易烊千玺也跟着下车把他拉过来，两个人拉拉扯扯太不像话！易烊千玺只能用亲吻让他闭嘴安静下来，王俊凯被他拉到街角小巷子亲，亲着亲着最后那点儿小脾气也没有了。
“我带你回去，立刻就说。”
易烊千玺摸了摸王俊凯红红的鼻尖，“毕竟我今晚就要跟你洞房了。”
五秒钟之后——
“哇好土——还洞房，你是看古装剧看多了吗——”
“那不然我要怎么说？今晚我就要进去了？”
“闭嘴！！！！！”
5
三年后。
易烊千玺即将迈入三十大关，跟王俊凯当年那点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之后两个人也确定了彼此的心意，他们现在过得比以前好多了。易烊千玺不用再干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维生，跟王俊凯竞标成功之后一边还贷款一边工作，一年出国旅游一次。
王俊凯的哥哥姐姐自然也因为无妄之灾把全部身家赔了进去，王父围着易烊千玺和王俊凯查了半天愣是查不出什么问题，尽管易烊千玺这个人看着就很有问题。
当年易烊千玺跟王俊凯骑着摩托赶回家，父母在家里看着国庆七天乐，笑眯眯可开心了，好像他们两个忙活了那么久担惊受怕那么多天都是在为了现在这一幕蓄力。
把王俊凯正式介绍给父母之后，易烊千玺跟他一起坐下热了菜吃这顿迟来的晚饭。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有人敲门，是王俊凯去开的门——
看到的却是自己亲爹的脸。我了个亲爹，你怎么回来这里？王俊凯就是这么问的。
“你调查我老公？”王俊凯质问王父，“连老家都找到了是吧。”
“毕竟千玺真的说谎了嘛……他不是江西人啊。”
王父只能打哈哈把事情掩盖过去，刘昊然在老爹这儿当内鬼功不可没，要不是刘昊然帮忙看着，指不定会出什么大事儿呢。
易烊千玺站在落地窗前跟王俊凯打电话，王俊凯在日本玩，说是要去看米津玄师，易烊千玺问他：
“你去看可以，咋不带我呢。”
“你不是说……当年那个哥们儿，最近这几天要出狱了吗，你要去接他。”王俊凯在东京街头喝着弹珠汽水，“你还是老样子，放不下啊放不下。”
“对，我的确放不下。”
易烊千玺挑了挑眉勾着唇角，“我要是没这点忧郁气质，你还不会喜欢我吧。”
野狗在暗夜之中游荡，或许寂寂无名，或许找到机会一鸣惊人。易烊千玺不知道自己算哪类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是老实还是老奸巨猾，这几年的事情，自从自己遇到王俊凯之后，在当年那个噩梦般的高速公路上遇到他之后，一切都变得很魔幻。
自己可能打开了魔盒也说不定。
“那你呢？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王俊凯问易烊千玺。
“不知道……就，那天你陪我去医院，蹲下来看我的样子好乖，之后亲你你也一直没躲不是吗……我当时就觉得，啊，对，就是你了。每次跟你接吻你都很乖，虽然会瞪我，但是每次被亲你都很开心不是吗，我看得出来……而且我说实话哦，你真的好像对我图谋不轨，我每次洗澡出来你眼睛都在发光……”
“不过我反应及时，没让你等太久，没让你失望吧。”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易烊千玺打着打着电话就会把对话方向往奇怪的地方带。
“……”
王俊凯在东京本就热得头昏，听到他这么说之后举着手机往后一仰直接晕倒了，弹珠汽水洒在地上很快又蒸发干净。
身边的朋友吓傻了：“喂……小凯！！小凯！！”